又是一日平安无事。梅清源一身便服,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和自己下棋,听到皇甫凌皓急匆匆的脚步声,连眼都不抬:“凌皓,后衙重地,你这样直接闯进来,都不通报一声,是不是有失礼数?”
“喜欢下棋是不是?一个人下棋多没意思。”皇甫凌皓坐到梅清源对面,与他对弈,“在我堂兄面前显摆,很得意?”
“他和你说了?”梅清源直了直身子,“是我失算,没料到他一介武夫还不笨,一时犹豫,露了马脚,现在想弥补也来不及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以不变应万变。”梅清源想了想,“你表哥对我看法如何?”
“放心,他还不知道你就是一枝梅的事。”
“凌皓,你是在污蔑朝廷命官。”梅清源头都不抬。
“若不知你就是一枝梅,我还真不屑与官府中人来往。”
“你有何证据?”
“不知一枝梅的头发能不能算证据。”
“将军!”在棋盘上赢了,梅清源却拔下簪子搔头发。做贼的有什么显著特征,从来都不是好事,若不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梅清源真想把这一头卷毛全都剃了。
“你不怕我说出去?”
“你若是要说,早就说了。”梅清源伸了个懒腰,“你堂兄想把我怎么样?”
“他认定你有出将入相之才,想让你做皇甫家的女婿,好好扶植栽培。”
“也就是说他甚至都还没怀疑上我,不然必定不肯让姐妹嫁给我一个死囚(1)。”梅清源继续搔头发。
“我是来劝你干脆娶了妃英,以后万一被凌靖抓到,大舅子比《大诰》有用(2)。”
“那么他是要我出将生灵涂炭,还是入相祸国殃民?”要不是放不下南京城的黎民百姓,梅清源真是连这个县官都不想做。
“你倒不问我的‘飞鹰表弟’什么时候成了表妹?”
“她的倭人小厮早就全都告诉我了。”差点说走嘴,好在梅清源的反应也够快。
“妃英的性子是有些大大咧咧像男孩子,不过人不坏。”
对菲泽塔,梅清源自认比皇甫凌皓了解得多。“不劳‘大舅子’*心,想来皇甫大人就算知道了一枝梅是谁,也不会为难出家人。”
“你自己好自为之。”
“不送。”梅清源直接下逐客令。
皇甫凌皓走了。
梅清源好像听到树上传来吃东西的声音,皇甫凌皓一走,一个苹果就从树上掉下来,被梅清源在头顶接住:“皇甫小姐,下来吧。”
“上面风景好。”
梅清源拿她没办法,跃上树坐在她身边:“怎么不留在家里?”害得他待会儿又要送她回去。
“担心你啊。”菲泽塔的模样倒是更像专程来偷果子吃的,“凌靖长得傻乎乎的,不过好像挺厉害。”
乔胄轩要是知道菲泽塔对皇甫凌靖的评价是“傻乎乎”,估计要发疯了。
“有多少人知道你就是一枝梅?”
“我以前一直以为只有夭夭一个,现在看来……我也不知道有多少。”梅清源都没发现自己有那么多破绽。
“我,大叔,凌皓,郁无瑕……”菲泽塔扳着指头数了数,“应该就这些了。郁无瑕仅仅是不害你,夭夭帮不上什么忙,你真是势单力薄。”
梅清源知道。
“看来你能依靠的只有我了。”
看她一本正经的模样,梅清源憋不住笑:“你能帮我什么?”
“只帮你四个字——不惜代价。”
“在下何德何能,能让皇甫大小姐不惜代价。”
“因为你是我的伙计。”
梅清源还只当是和小孩说笑:“皇甫凌靖是你的表哥,你就不帮他?”
“为什么要帮他?他得手,你就没命了。”
“昨天你的凌靖表哥和我聊了很多。他说过如果此行不能让一枝梅伏法,他就自请官降一级,去戍守边关。”
“我怎么觉得他是想去边关打仗,但是找不到借口?”
和皇甫凌靖下了一盘棋,梅清源也有相同的感觉:“你怎么知道?”
“金鳞说的。他说凌靖不甘心在京城抓捕鸡鸣狗盗,想去沙场建功立业,虽然他不怕死,但是作为皇甫家的独子,有为皇甫家开枝散叶延续香火的义务,他怕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大不孝。这次请命来抓一枝梅,也是让老天为自己决定,抓得到,就回京城继续做他的高级捕快,抓不到,就去边关一展宏图。”都是北斗问出来的。
什么“金鳞”?梅清源总觉得她是在拿皇甫凌靖的名字玩文字游戏。
“总之……记得我是站在你一边的。”
*****菲泽塔的“不惜代价”,梅清源从来不曾放在心上。梅知县继续做他的糊涂官,一枝梅继续横行,皇甫小姐继续三天两头失踪,司傲寒继续天天在司家庄和秦峥斗嘴。除了驿馆多了个皇甫凌靖天天在研究县衙里的卷宗,外加偶尔传出几声“别叫我小乔”的抗议以外,似乎什么都没改变。
一大早,司家庄又是平静得鸡飞狗跳的一天。
“秦峥,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司傲寒的怒吼响彻夫子庙。
大街上风平浪静,整个司家庄也都有条不紊,该干嘛还是干嘛,只有几个干完了活的年轻人挤到门缝边等着听戏——自从秦峥来了以后,司傲寒的“一言堂”便再也开不下去。一听到大当家的怒吼,大家就知道司大当家和秦大总管的口水仗又要开始了。
“为什么接下秦家的单子?”司傲寒的声音气急败坏。
“他们给的价钱最高。”秦峥的嗓音不温不火。
“退了!”
“给我个理由。”
“我看秦家不顺眼。”
“秦家招你惹你什么了?”
“你的狗屁大哥三番两头上门羞辱你,笑话你是靠做小白脸,才当上司家庄的总管,你就不气?他秦峰算什么东西?我堂堂司家庄的总管面前,也有他说话的份?姓司的宁愿不赚这笔钱,也不能让司家庄的人被人看扁了。”秦峥的哥哥秦峰第一次来司家庄,就是来笑话八弟当了小白脸,结果被司傲寒打出去。
有他这份心,秦峥对秦家的冷眼早就不在乎了。“生意归生意,私情归私情,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子。你既然当我是个货真价实的总管,我就不能为一己私情,损害整个司家庄的利益。”
“有什么损失,算我一个人头上好了。”
“司家庄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是大当家,就不会为手下的兄弟想想?小屁孩一个,只会意气用事。”
“姓司的就是小屁孩,怎么着了?”
纵观整个司家庄,敢和司傲寒顶嘴的只有秦峥一个。可就算有他做先例,也没有第二个人敢学他,因为得罪大当家的后果不是每个人都受得住的。
“我赌踹头,秦总管就脑袋还没被大当家踹过。”
“你傻呀,就大当家的个子,踹得到秦总管的脑袋吗?”
“我猜踹小腿肚,大当家十有八九都是踹那里。”
“踹肚子吧?以大当家的个子,正好。”
……
快到*了,外面的人摆起了赌局,赌这次秦峥会是什么下场。
“姓司的开的是一言堂,秦峥,别忘了司家庄的规矩。”
“就算大当家听不得逆耳忠言,我也要当个冒死直谏的言官。”
“快了快了。”庄家催促参加赌博的人赶紧下注,“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司傲寒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听得出来怒火快要到爆发的时候了:“小样,再敢和我顶嘴,信不信把你拖房里强了。”
“好啊。大当家,房里请,看我们谁强得了谁。”
趴在门边的人开始倒数:“五,四,三……”
庄家拍掉赌客伸向赌注的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准备从秦峥的惨叫声来推测他是哪里被踹。数到“一”的时候,结果房里只传来一声闷哼,便没了下文。
“太狠了。”趴在门边的人倒抽一口冷气,“听这声音,踹的应该是*。”
“庄家通吃!”
坐庄的笑得合不拢嘴。下注的觉得没意思,慢慢散开,突然听见开门声,立刻作鸟兽散,只剩庄家还在原地数钱。
“狗剩。”身后传来秦峥低沉的声音。
庄家一个激灵,回过头,就看见秦峥没事人一样。
秦峥看了看,确信刚才下注的人都散了,一把揽过庄家的肩膀:“赢了多少,说好三七开的啊。”
庄家总觉得后面的气氛不太对:“秦总管,我记得好像大当家的耳朵挺灵。”
秦峥的背一下子绷直,慢慢转过头,就看见司傲寒抄着手,俯视坐在台阶上的两个人和他们面前的一堆铜板。
“大当家……”
皇甫凌靖和乔胄轩到司氏绸缎庄门口的时候,正好撞见一身锦衣长衫的秦峥和一身粗布短打的狗剩被司傲寒一人屁股上一脚踹出来。狗剩在地上滚了整整六圈,直到撞上门口的石狮子,才总算停下。秦峥仗着功夫底子,在地上一个懒驴打滚,就重新爬起来,站起来时却不小心一脚踩在皇甫凌靖的靴子上。
“对不住!”秦峥吓得跳起来,回过头,先被皇甫凌靖的官服吓了一跳,“官爷,有何贵干?”
“你是秦峥?”面前的俊朗男子一身暗红锦衣。即使在京城数载阅人无数,对红色那么偏执的男人,皇甫凌靖还没见过第二个。
“是,在下正是司家庄的总管。”秦峥低头拍掉衣服上的灰,摆出大总管的架势,“大人有何贵干?”
看秦峥的态度,皇甫凌靖估计他还没有认出自己,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他一介布衣看出对方是个五品官,却连半点谦恭的态度都没有。混官场练出的直觉告诉皇甫凌靖,秦峥的傲慢背后是“司家庄”三个字在撑腰,更加好奇司家庄的大当家司傲寒会是什么样的人。
皇甫凌靖考虑再三,还是表明身份:“小表叔,是我,皇甫凌靖。”虽然皇甫凌靖自己也觉得很别扭,出于对长辈的尊重,“表叔”两个字还是叫出口了。
“皇甫大人,他是你表叔?”不论乔胄轩怎么看,面前都是个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年轻人,居然还是皇甫凌靖的长辈。
“你是凌靖!”秦峥总算认出大侄子,一改先前的倨傲,揽过他的肩膀,“算你有孝心,当了官,还记得来看望表叔。”虽然态度改了,还是根本没把他的官阶放在眼里。
皇甫凌靖有些尴尬地拿掉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表叔,我是来找司傲寒的。”
一旁的狗剩倒抽了口冷气:“大事不妙哉。”狗剩看不出皇甫凌靖的官有多大,不过本着民不与官斗的万能生存法则,一个当官的指名道姓找上司家庄,十有八九不会是好事。
看来皇甫凌靖是为公办而来。“狗剩,你去告诉大当家,皇甫大人求见。”秦峥打发走狗剩,对皇甫凌靖也恢复大总管对客人的生疏,“二位,里面请。”
初见司傲寒,皇甫凌靖的反应和所有人一样——惊讶,无以复加的惊讶。司傲寒出现在南京城,不过是数月前的事,司家庄便崛起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司傲寒一直戴着铁面,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据说武功还十分了得。还没见面,皇甫凌靖便认定了司傲寒会是世外高人,或者是落魄的世家子,甚至是犯下过命案的穷凶极恶的强盗,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是个半大小孩。从身高判断,司傲寒不过十多岁,看人还得仰着头,表情冰冷的铁面具戴在稚气未脱的脸上,显得有些可笑。要不是司家庄的伙计都对他毕恭毕敬,皇甫凌靖绝不会相信眼前的大小孩就是司家庄的大当家。
“大当家,这位是京城来的步军校皇甫大人。”秦峥走到司傲寒身边,悄悄擦掉他嘴边的糕点碎屑。
“哦,剑很漂亮。”司傲寒算是打过招呼了。菲泽塔不知道皇甫凌靖身上穿的是官服,只依稀记得梅清源好像也有一件差不多的衣服,一穿上,就开始满口官话,特别扭,不过衣服上面的刺绣真的很精致。小商人满脑子只有把这件衣服卖到欧洲能换多少钱。
“放肆!”乔胄轩的手刚搭上剑柄,就被皇甫凌靖按住,同时司傲寒的剑已经抵上他的下巴。
好快的速度!皇甫凌靖考虑了一下,如果与他动手,能有几分胜算。思量的结果让他暗暗心惊——没有!从司傲寒的反应速度来看,是腥风血雨喊打喊杀惯了的人,他一个五品武官在他面前,竟然也一点胜算都没有。他猜得没错,司傲寒确实是世外高人,只是年纪小了些。
“我不管你是谁,在司家庄只有别人对我‘放肆’的份。”司傲寒一板下脸,周身隐隐散发出的凛冽之气唬得乔胄轩一愣。
“大当家,你干什么?”秦峥赶紧拿掉司傲寒的剑。
“区区贱民,你知道你面前是什么人吗?”乔胄轩还不服。
“我管你是什么人。这司家庄是我的地盘!只要我不乐意,风能进,雨能进,皇帝不能进!”
一言既出,惊四座。
秦峥连忙拦到司傲寒和皇甫凌靖之间,生怕他们对他不利:“小孩子不懂事,多包涵。”回过头对司傲寒就是一顿暴栗,训斥他却不敢太大声:“对方可是朝廷命官,他们要你死,你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好歹客气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不能进’这种话都能乱说,你爹娘怎么教你的?”
司傲寒双手抱着头:“我又没爹娘。”
秦峥忘了,如果司傲寒有爹娘,也不会小小年纪,就一个人走南闯北:“你呀……算了,只要你听话,哥哥以后慢慢教你。”
“哦。”
皇甫凌靖看得有些好笑,想起举家去京城以前的日子。秦峥年纪小,但是辈分高,虽然和侄子们差不多年纪,却总爱摆长辈的架子。皇甫凌靖和皇甫凌皓都比他年长,从来不把小表叔放在眼里,只有郁无瑕会老实地跟在他屁股后面,真的把他当长辈。于是每次郁无瑕受欺负,都是秦峥帮他出头,为了他,被人打得鼻青眼肿,一面骂他不懂事,一面还帮被吓哭的郁无瑕擦眼泪。十多年没见面,秦峥爱教训人的性格还是一如既往,只是挨训的人换了一个。
看秦峥滔滔不绝,皇甫凌靖觉得有必要打断他一下:“小表叔……”
“原来是秦总管的亲戚,你早说。”司傲寒推开秦峥,“找我有什么事?”
总算化干戈为玉帛,秦峥和皇甫凌靖都松了口气。难怪听到司傲寒说出对当今圣上大不敬的话,秦峥还肯为他打圆场,能礼贤下士至此的人实在是不多。要是早知道在司家庄,秦总管表侄的身份比五品官的身份好使,皇甫凌靖就穿便服来了。
“本官来,是有事相求。”皇甫凌靖把乔胄轩拦到身后,生怕他再一时冲动,“司公子,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好说,里屋请。”虽然气氛缓和了不少,司傲寒始终都是带着居高临下的态度。
秦峥把他们带到内堂,对司傲寒叮嘱了一通不能无礼,还不肯走。
“行了行了,他是你侄子,我多少都会照应着点。”司傲寒把秦峥推出去,关上门,“说吧,有什么事,看秦总管的面子,只要姓司的帮得上,一定帮你。”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皇甫凌靖对他的傲慢忍了:“我是想让你协助我抓捕一枝梅……”
“送客!”司傲寒想都不想。
皇甫凌靖的思路冷不防被他打断,想了半天,才想起后面原本打算说的话:“司公子,我来……当然不会让你白做。”
他好歹是秦峥的侄子。司傲寒硬压下所有的不耐烦:“抓一枝梅是官府的事,你干什么不去找做官的,却找上姓司的一个小商人?”
“全南京城,我只能确信你不是一枝梅。”
“我怎么就不能是?”司傲寒嗤笑,“姓司的年纪小,不像?”
“你到南京城才两个月,而一枝梅已经出现两年多了。”
呵呵,司傲寒是只出现了两个月,不过菲泽塔可是住了半年了。
皇甫凌靖指了指他脸上的面具:“一枝梅已经是个蒙面飞贼,如果你就是一枝梅,平时不用戴面具惹人注意。”皇甫凌靖也调查过,司傲寒从不在司家庄过夜,但是除了他以外,整个南京城再没有第二个会整天戴面具的人,可见司傲寒这个身份本来就是假的,平时就要一人分饰两角,断然没有心思再去做一枝梅。
皇甫凌靖长得傻乎乎,想不到脑子还挺灵。“姓司的这张脸毁了容,见不得人,才整天戴面具。”司傲寒翘起二郎腿,“可就算我不是一枝梅,又凭什么要帮你?”
“商人是末技之民。你不想做官,光宗耀祖?”
拜托,司傲寒本来就是女扮男装,大明国朝好像还没有开放到可以容忍一个女官。再说他如果在中国做了官,怎么回英国?“多少人寒窗苦读一辈子,都混不到一个芝麻官,姓司的大字不识一个,要是做了官,岂不是要气死天下读书人?”
“我看你武功很好。学得文武艺,售与帝王家。你小小年纪,身手便如此了得,假以时日,必定大有所为。本官只是觉得你学了一身的浩本事,却不用来报效朝廷,实在是可惜。以皇甫家的权势,帮你谋个官职,让你大展宏图不难。”
“你要姓司的去打仗?”司傲寒却不屑一顾,“做生意是双赢,只有赢多赢少的区别,打仗是双输,只有输多输少的区别。姓司的就是爱做商人,还是个瞧不起军人的商人。在姓司的眼里,商人才是人上人,当兵才是末技之民。”
“当兵保家卫国,何等荣耀,你凭什么瞧不起军人?”至少乔胄轩是一直把当武官作为一种荣耀。
“你们是当官的,是‘大人’,心里有鸿鹄之志,我们是平头百姓,是‘小人’,心里只有家里的一亩三分地、老婆孩子热炕头。女人走投无路卖身,男人走投无路卖命,卖身的当婊子,卖命的当兵,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去?”
“司公子,我当然不会让你去当小兵。”以皇甫家的权势,直接让他做个六品七品的军官还不是问题,而且皇甫凌靖相信只要以他的能力,恐怕不用等到成年,就能当上将军。
“是啊,下等勾栏院只会卖身的婊子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花魁还是有点区别的。”
“司公子不爱权。”皇甫凌靖似乎有些为难,“那么钱呢?”
“姓司的当然爱钱。”要是不爱钱,他就不会做商人了。
既然司傲寒是个爱钱不爱权的小商人,皇甫凌靖就用小商人的心思对付他:“一枝梅的悬赏很高。”
“我知道。可关我什么事?”菲泽塔就是做赏金猎人出身,如果贪图那点悬赏,世上早就没有一枝梅了。
皇甫凌靖以为已经打到了司傲寒的七寸:“如果你能帮我抓到一枝梅,那笔悬赏全归你。”
“可是帮你抓一枝梅,得浪费我多少时间?这点时间如果用来做生意,赚的利润可比一枝梅的悬赏高得多。皇甫大人,知道姓司的是惟利是图的小商人,还要姓司的做赔本生意?”
七寸打歪了。
乔胄轩则是对他的剑耿耿于怀:“司公子,我看你也是习武之人,难道就没有一点侠义之心吗?”
“一枝梅是义贼,你们抓他,就是和整个南京城的黎民百姓为敌。冲着侠义,我更不会帮你们。”
“你就不怕他偷上司家庄?”
“偷就偷吧,司家庄除了绫罗绸缎,就是真金白银,没什么价值连城的小玩意。他一个人就算肩挑手抗,能拿多少?要是一枝梅被抓了,南京城从此天下大乱,姓司的没法好好做生意,才是得不偿失。”
要比生意经,他们实在是找错人了。皇甫凌靖考虑再三,还是只能祭出秦峥:“司公子,就不能看在小表叔的面上帮我一把?”
“你要不是秦峥的表侄,姓司的连陪你废话的兴致都没有。”司傲寒站起身打开门,“皇甫大人,现在姓司的能‘送客’了吗?”
双方第一次交手,皇甫凌靖惨败。
注释:(1)明代《大明国律•贼盗》规定,偷的东西价值一百二十贯以上的,就要视情节轻重决定是否判处绞刑。
(2)明朝的《大诰》是明太祖朱元璋亲自写定的刑典,是朱元璋采集一万多个罪犯的案例,将其犯罪过程、处罚方式编写成册,广泛散发。明太祖规定:《大诰》每户一本,家传人诵。家有《大诰》者,犯笞、杖、徒、流之罪减一等;无《大诰》者,加一等;拒不接收者,迁居化外,永不令归,以此来向民众普及法律知识。但死刑不在《大诰》的减罪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