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远了,沁走在前方,郦湮流躬身跟着,沁低声道:“人带来了吗?”

“恩,在房里等着。”

“他这次动作倒是快。”沁的声音明显有些不悦。

二人一路细细交谈了数声,转眼到了聆澜轩,聆澜轩四下幽静,是个吟风弄月之地,小轩四壁垂着淡紫色的浅纱帐,随风倾动,给人一种梦幻般迷人的飘逸效果。

淡紫色的浅纱帐中,若隐若现的站着一条人影,负手而立,如一颗生长在泥土里的柱子,与这飘逸的浅纱相映成趣。

“事情办得怎样?”沁看着那条人影,皱了皱眉。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慢慢转过身来,对着他颔首。

“本以为你还需要些时日……”沁在小轩内的长凳上坐下,郦湮流立刻拿了靠枕给他垫好,他慵懒的斜靠着小轩的扶栏,淡淡的看着那条人影。

身形高挑瘦削,甚至是有些单薄,真担心风大些就会将人吹跑。所有头发用发带轻轻束在左肩上,黑缎子一般的青丝,长及髋部,黑黝黝的搭在半边身子上,居然没有丝毫不协调的感觉,反而更显得此人身形柔美,倩柳随风。

“你答应我的事,现下可否算数?”他这样开口,声音透着鬼魅般的清幽。

“她方才醒来,你就这般等不及呢?”

“我不求其他,只求能留在她身边,为奴为婢随你安排。”

“你还真是脱不了奴仆习性,当了十年下人还不够,才自在了几月,又这般急不可耐了。”沁愈加不悦。

那人没理会沁的言语,只是默默的站着。

当初他把凝渊放在沁的**后,独自在林中狂奔、嚎叫发泄自己内心蓬勃的情绪,纠结的心绪让他恨不得一头撞死在陡峭的山崖上,可是他没有死的权利啊。在树林中浑浑噩噩过了一夜,终是担心凝渊,硬着头皮赶了回来。得到的消息却是,暗二暗三深受重伤,生死悬于一线。多年来培养的人悄悄告诉了他事情的始末,得到的却是主上派他出去完成任务。他悔恨自己为何如此对待凝渊,暗骂自己简直不是个男人。他暗暗发誓,即使自己对她做了非人之事,可他舍不得她受到半点伤害,要求沁让他继续留在她身边,他就替沁完成几件特别棘手的任务。

其中一件,便是一个天大的秘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到沁手里,“你要查的东西,全在里面,你会满意的。”

沁打开油纸包,里面有一摞厚厚的纸张,他一页一页翻看着,眼里的惊讶令他浑身激动得轻抖,他非常满意。

收起手中的油纸包,随手递给了郦湮流,对那人道:“明日你就到她身边,为婢。”后面两个字,他说得特别重。

玉卿王府宽大的浴池,四端用白玉做的龙头,精工细作,栩栩如生,口中吐出一泓清水,薄雾缭绕,水自有温度。四面薄纱环绕,似动非动,与池中雾气相

映成趣,浑然一体,犹如仙境。

薄纱尽处,一个瘦削的身影慢慢拆开发带,黑顺柔美的秀发散了一背,随着脑袋的摇晃而摆动着。人影宽衣解带,香肩微露,肌理似雪,纤腰轻盈,**双足,慢慢迈入水中,温热的水汽湿润了赛雪的肌肤,那白皙得近乎晶莹的色泽,透着一抹缺少光照不自然的苍白。

奉静静靠在浴池精细的龙头处,看着龙嘴里吐出的清流,宛如自己的心事,只能独自流淌,丝毫无法与人分享。

洗去这两月的奔波风尘,慢慢走出浴池,看着案几上脱下的旧衣,自嘲的笑笑,自己终究是个性子懦弱的人,沁儿还在很小时就给了他这样的评价。或许是吧,不然为何在她身旁十年,却没有勇气拿下脸上的面巾,让那人惊艳的目光只为他一人绽放……

可是他没有。直到那一夜,他趴在她身上,她控制不住的叫着,紧紧贴着他的身体,在他十年都不敢露出的脸上,留恋的蹭着。

而今,她命悬一线,以同命蛊保住一命,却失了记忆。他依然没有勇气面对她那双灵动的眸子,期待又害怕,那双眼底涌现令他畏惧的厌恶情绪。

他接了主上交给他的任务,四处奔波,查找线索,却在最关键抽不出身的时候,听到了沁昭告天下,取她为妻的消息……

奉觉得老天爷真爱给他开玩笑。

他轻轻拿起旁边一套丫鬟的浅绿女装,慢慢套在自己身上,从来不曾想过,他在她的面前,以女子身份出现。如果非要选择,他宁愿自己一辈子都是那个在她身边形影不离的影子,而不是一个伪装的丫鬟。

为了能留在她的身旁,他甘愿褪去男儿一身豪迈和骄傲,穿上罗裙,为奴为婢……

只为,能在她不曾在意的时刻,从背后仰望那道看了十年的身影。

渊儿,你可曾知晓,这个无耻占据了你身子的男人,正想方设法的赖在你身边……

他系好最后一根缎带,默默走出了浴室。

玉卿王府雕栏画栋,栏外,大片鸢尾花随风摇摆,奉迈着清浅的步子,缓缓跨过一株调皮的鸢尾花,来到凝渊的门外。踟蹰着步子,不知进退。

正待不知所措,无意瞟见远远走来的沁,他绝美的容颜挂着笑眯眯的邪气,看得他一阵毛骨悚然。

“呦,这是哪里来的水灵灵的丫头片子?”他虽然很不想看到奉,可还是打趣的戏谑他,这个人是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

他白了沁一眼,没有说话。

沁也没好气,“你就在外间,不得入她屋子。”

他在凝渊身边跟了十年,他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沁自然晓得,若是换了别人,他早就如同雷澈那般对待,制成了药尸,可偏偏是他,沁觉得心里很不舒服,答应他接近凝渊,自己不乐意;不让他接近,他不乐意,他不乐意自然就不会给自己办事,自己也得跟着不乐意。

自己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个祖宗……

“无论从前怎样,你要记得,她现在是我的妻。是你的晚辈。能让你留着外间,已经是我能忍受的极限,你好自为之吧!”

‘她现在是我的妻。’这几个字如匕首般刺入奉的胸膛,那个曾经属于他的女人,是沁儿的妻。是自己的晚辈。

心,撕扯般的痛。

面上,却淡淡转身,做起了一个丫鬟该做的事情。

凝渊听到屋外有人说话的声音,百无聊赖的她兴奋的跳了起来,拉开门扉,如愿看到那个绝美的紫色身影,快步向他跑去,与转身打算做事的丫鬟装扮的奉擦肩而过……

“你回来啦。”

那欢呼雀跃又急切期盼的声调,令目瞪口呆的奉打了个大大的激灵。

太诡异了。

他从来不曾看她这般雀跃过……

心底一阵阵抽痛,他强烈压制着,努力寻找各式各样的借口让自己平静下来,一定是同命蛊。他这样想着,如果凝渊头脑清醒不曾失忆的话,怎会出现这样令人难以置信的行为。

他随着凝渊后转过身来,默默看着那个投入沁怀抱的娇小身影,一遍一遍亲昵的叫着:“夫君”、“夫君”、“夫君”

沁答应过他不做得太过分的。在暗影里是这样,在王府他一样这样希冀和要求着。可是沁似乎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答应了不做过分的事情,可每每做的都极度过分。穿心一刀、损了心脉、娶她为妃、同命蛊……

无论哪一件,都是不可原谅的,没想到,种下了同命蛊,她与他,形同陌路。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双相拥的璧人,她是昆炎沁的玉卿王妃,不再是他守护了十年的主子暗二。

奉突然觉得很不甘心。为什么他就得忠诚的守着一个承诺和托付,毫无怨言的照顾这个抢了他挚爱女子的昆炎沁。

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立刻打消这种危险的情绪萌芽。

沁,是他的义务,也是他的责任,他答应过的事情,就要做到。不管沁怎样对他。

凝渊突然觉得一阵不安,她靠在夫君的怀中,撇头看着方才和她擦肩而过的浅绿色身影,这名女子个子又高又瘦,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就那般静静的看着靠在夫君怀中的她,她觉得慌乱,似乎做了坏事被主人发现似的,更像在外包养妾室的丈夫被发妻逮个正着的无所适从,呸呸,自己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凝渊狠狠的唾弃着自己的胡思乱想。

她细细打量着这名陌生女子,美。和夫君一样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可是,她总觉得这张脸有些怪异,却一时说不上来。

沁默默看着二人“眉来眼去”,故意捧起凝渊的小脸,在那布满疑惑的小嘴上落下一吻,柔声道:“在想什么呢?”又指指站着一旁呆若木鸡的奉道:“这是小奉,我特意找来服侍你的,可还入得了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