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两旁的婆子来真的,一人手里拿着拶上前——
那是一种以木棍穿丝制成的刑具,在刑堂中专用于审问女犯人所用。
她们蛮横地掐住符雅然手,把她青葱似的十指一根一根套进木棍之中。
两边,分别由两个婆子拽住刑具的穿线绳,各自往相反的方向拉拽,木棍于是夹紧手指。
所谓十指连心,其痛楚不言自明。
符雅然见她们来真的,自己又手无缚鸡之力,她仿佛露出一丝恐慌,大声嚷嚷:“舅父,我说实话,雅然说实话还不行?!”
“雅然是被人骗走的,骗我之人身着舅父手下差服……”
“胡说!”澹台擒听后顿时大怒,觉得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缪氏走上前赶紧为符雅然“说情”,“老爷,雅然她神智不清楚,难免会乱说话,万一传出去,对老爷你的官威可是极有损害。”
“来人,动刑!快动刑!”
澹台擒气得额头青筋暴凸,指着两边的婆子大吼,这个贱人,不好生教训她,必定惹出天大的祸事来。
“舅父,那些骗我之人身上有股浓郁的槐香,唯有锦玉街一带种植着浓稠的槐树,在那里搜查,必能找到被丢弃的差服……这便能证明我说的是事实……啊!”
符雅然话未说话,两旁的婆子发狠了劲地拉着刑具,顿时痛得她满身冷汗。
旁边的寒氏瞅见老爷似乎有不忍,连忙添油加醋地对澹台擒道,“老爷,要不妾身去锦玉街找找?”
“不准去!”
澹台擒眼圈发红,狠狠瞪着受刑的符雅然,“你竟敢编造谎言,说得有模有样,必然暗地里准备良久,究竟是谁教你的,给我从实招来!”
这是事实,竟被他说成是编造?
符雅然又痛又气,怒极反笑:“澹台擒,你欺我弱女,我父若在此,你焉敢施为?!”
“我是代你母亲管教!”澹台擒被骂得怒血上头,冲上前抡起巴掌对着她就打下去。
符雅然浑然不怕,昂起小脸,一双美眸烈烈凛寒:“你觉得打我能出气,这一巴掌能打死我,能让你的女儿澹台曼晴嫁入南康王府……那就打吧!打啊!”
“你!”
澹台擒呼吸粗重,一巴掌扬起,眼看要落下去,忽听得这话,顿时更是气上加气,几要气吐血。
在符雅然心中,他这个舅父竟成了唯利是图小人了么!
见他竟没打下去,缪氏心下恨铁不成钢地,这便走上前来,对符雅然摇头叹息,“雅然,我怎么教养的你,竟敢跟你舅父反抗,他可是你长辈!”
符雅然露出雪白的贝齿:“总比……给一个王府小妾拍马舔屁股来得强吧?”
“嘎吱”倏地攥紧袖子,缪氏气得咬牙,这个贱人是变着法地讽刺她逢迎褚氏!
“表小姐,你怎么就不能说句软话呢,说句软话,不定老爷就饶了你。”
程管事一副苦口婆心地口吻,因昨夜被符雅然推倒在火盆上,背部大面积烧伤,今日伤处绑着绷带疼得他每日每刻像被火在燎,猛地一把将拉刑具的婆子推开,他大力地拉扯,一面心里发恨地想,表小姐,你那十根细手指就让这刑具嘎嘣夹断吧,就像夹萝卜一样脆响!
“啊!”
符雅然重生之后身体第一次那么痛,身子栽倒在地,此刻她心里已完全没有了或求饶或和解之意。
既然她的身子已经损毁,事情便没了转寰的余地,既然有,她也绝不稀罕!
“澹台擒……我半条性命被你拿了去……这养育之恩便算还了你,以后你我各不相欠!”
符雅然痛得支撑不住,瘫软在地。
“孽女,你竟然还不认错?!”澹台擒听到她的话,不但没消气,反而怒上加怒。
程管事见了,猛然下狠劲拉拽刑具上的绳子,心下奸笑:再有一会儿,表小姐这十指手指就废,昨日被焚之仇,今日我要你一双手偿还!
“小姐——”
黄鹂院内突然扬起一道凌厉的声音——
砰砰砰——
程管事并两个婆子被风雷一般而至的石蕾一阵连环脚,排山倒海地踹出去。
惨叫连连,身子横斜砸出,栽到旁边的澹台擒身上。
三个人连叠着砸向始料未及的澹台擒。
胸口一阵窒痛,澹台擒闷哼,挣扎着站起来,指着符雅然大骂,“贱人,你竟然还敢找帮手……”
“石蕾,你竟来了?”
“小姐,奴婢来晚了!”
石蕾伸手把小姐扶起来,那叫做拶的刑具被她一脚踩烂,发出令人心胆俱寒的“咯吱”声,她浑不觉,抓住小姐双腕,看到那被夹得发红的纤纤玉指,怒火填胸,暴吼如雷:“谁下的命令,弄伤的小姐?说!!”
刚才那动刑具的两个婆子和一个管事,都让她踹出肝血了,现在她要把那个主谋者再踹飞!
抬手止住她,符雅然痛得汗掉落,目光幽冷盯视澹台擒,“这里不是我家,我要离开。”
“好好好,你自去找你父亲去!”澹台擒铁青的脸,愤愤地道。
他本以为自己的安排是好心好意,却反而被当成了糟心烂肺,悉心养了这么多比养自己亲生女儿还小心翼翼,最后却换来狼心狗肺。
好,她不想住下去,他也不想养了!
“老爷,您消消气。”
缪氏走上来抓住澹台擒袖子,焦急道,“雅然她是个孩子,老爷您是个大人,可不能跟她置气,”转头冲一干下人喝令,“表小姐夜奔,手下人又打老爷……这些事谁都不准说出去,知道吗!”
“放肆!”
澹台擒闻言震怒,甩开缪氏,愤然道,“这便是你管理的内宅,个个以下犯上,连个女孩儿都教不好,你还做什么内宅主母?!”
缪氏一脸知错就改的样子,“老爷,都是妾身的错,您可别气坏身子,再说了雅然和石蕾都不是出身咱们侯府,而是大将军教出来的,尤其是石蕾一身功夫,都闯到公主府闹事去了——”
“什么,公主府?!”
澹台擒简直骇人听闻,指着四下的侍卫,下令:“来人,把石蕾抓起来!快给我抓起来绑住!”
反了天,反了天了。
再不管教,这个家就要完蛋了,他澹台擒就会毁在符雅然这对主仆手里!
把小姐护在身后,石蕾毫无惧意,抡起拳头跟四名侍卫斗,忽听身后小姐嘴里呕出口血,关心则乱,顿时一晃神被一掌击于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