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涛在屋里站了一会, 他刚才没有看到孟晓琴是从哪里运行的机关,四处看了下,也没有找见。
房间里满是灰尘, 摆设杂乱,实在太乱了,再加上似乎不久前有人来过,地面上脚印杂乱, 就算多出了几行脚印, 也不会有人发现。就像刚才孟晓琴进屋,就没有发现程涛留下的这些痕迹,程涛现在也没有办法分辨之前孟晓琴到底碰了哪儿。
不过,程涛也不纠结, 只要确定这面墙里有东西,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预计人孟晓琴已经走远, 程涛才从文家老宅晃悠出来。
他没有回省纺织厂,而是直接去了邮局。一个电话打到万福公社, 接电话的是吴公安,请他把电话转给他大姐夫何庆笙, 程涛就站在旁边等着。
昨天打电话回去,他其实是有很多话要说,不过当时何庆笙正在忙着处理事情,他就没有多打扰, 只告诉了最紧要的信息。当然了, 当时他还什么都没确定, 就算让他说, 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现在就没有这么多顾忌了。
很快, 那边就响起了何庆笙的声音。
“这两天往家里打电话打的这么勤快,是出什么事情了?”何庆笙语气带着疑惑,他不觉得小舅子是出了事情硬撑、也不找姐夫帮忙的那种人,但是两天连着打电话回来,总会让人不放心。
说实话,何庆笙觉得和小舅子相处比养儿子难多了。
儿子不听话,他一脚踢过去,不会有人说这样做不行,就算是他媳妇儿红春,这时候也会配合他。这是当初夫妻俩商量好的教育办法,这孩子啊,在家里总得有一个怕的人,如果他谁都不怕,那他就太可怕了。
他家四个孩子,包括妮妮,那都是在军区家属院长大的,从小就皮实,打几下跟没事儿人一样。
小舅子就不一样了,尤其他这个从小就金贵。他和红春结婚的时候,岳父岳母还在,对最小的儿子那是恨不得捧在手心。那个时候红春还在背后说嘴,说她爸妈偏心,就喜欢小儿子。
他当时还安慰来着。
再到后来,岳父岳母离世,红春就再也没有说过类似的话,更甚者,她们姐俩就完美继承了岳父岳母的方式方法,那是把兄弟当儿子养。
对俩姐夫,小舅子从来就没有多热情过。中间他有好几年没和程涛相处,只是程红春经常提起,再加上小时候的印象,他勉强拼凑出程涛的形象。
不过等真实见面之后,他却发现其实不然。尤其这次回来,他明显感觉程涛已经长大了,反倒是他俩姐姐还和以前一样,恨不得把他前进路上的障碍全都扫除,和以前相比,可以说完全没有长进。
何庆笙也不是说这种感情不好,反正只要作为当事人的程涛是个明白人,懂得感恩,知道照顾俩姐姐,就挺好的。
亲兄弟姐妹不就该这样吗?
不过他们俩确实有隔阂,小舅子是他媳妇儿唯一的娘家人,加上年龄实在有差距,他也不自觉把程涛当小辈看。
这些话他当然不会和程涛说,要是说了,对方肯定炸毛。而且和真正的小辈还不同,他能对仨儿子随意动手,对程涛他能吗?
他不能。
就像现在,他得好声好气和程涛说话,看能不能把真相哄出来。
这对雷厉风行的何庆笙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倒是,也没有什么事。”程涛回话。
他不知道何庆笙的心理活动,主要他现在需想一个引子把话题引出来,他刚想了一会儿但没有合适的,所以现在说话就有些吞吐。
要是他知道何庆笙心理活动这么活跃,甚至还有想法要当他爹,他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话扔过去了。既然都当爹了,自然得有当爹的样子,替儿子解决麻烦不是当爹的应该做的?他完全没有必要在这里自己为难自己啊。
很可惜他不会读心术,也没有办法揣摩出千里之外的何庆笙的想法。
“有事情一定要说,我在省城还认识几个人,多少能帮上点忙,”何庆笙不放心的叮嘱,然后他突然想到什么,“你之前打电话回家来说检查结果出来了,孩子是没事的吧?”
不会是程小墩出啥问题了吧?为这事他们可是已经好好庆祝过了,现在再说有问题,他能撑得住,红春可不一定。
听出何庆笙的担忧,程涛哭笑不得,他第一次知道他大姐夫的联想也是挺厉害的。“你想到哪儿去了,孩子好好的,二姐和我也好好的,放心吧。”但凡有谁有问题,自己能在这儿浪费时间?
不管咋样,家人是第一位的。工作没了可以再找,钱没了可以再赚,但要是身体不健康,那就什么福都享不。程涛惜命,不仅是他自己的,还有家里人的。
何庆笙松了口气,隔着电话线,程涛都能感受的出来他大姐夫的担忧。突然之间,程涛就有些释然,相比于他要说的事情,他大姐夫应该更担心他们仨人在省城的安危。
他觉得自己不用找什么借口了,因为根本不存在,即使他找出来了也会存在漏洞,到最后还得麻烦大姐夫替他找补,倒不如从一开始就简单点儿,这样的话,他大姐夫那边儿也容易胡编乱造。
“我这次打电话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嗯,”何庆笙随口答应。反正只要是他们仨人健健康康的,红春这边就有了交代,他就什么都不担心。
何庆笙一边拿着电话听筒,一边端起旁边的搪瓷缸喝水。
听电话那头说第一遍的时候,他都没能反应过来,手里还握着搪瓷缸,却没有了动作,他刚刚好像是要站起来却又没完全站起来,现在只是维持着一个很累的半弯腰姿势,看上去很别扭。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很久之后,何庆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明明刚刚喝了水,喉咙还是有几分发紧。
程涛又说了一遍,“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和你开玩笑?主要这事儿挺离奇的,你说怎么就被我遇见了呢?我在省城人生地不熟,和谁说都不合适,就只能找你。”
何庆笙把搪瓷缸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他很久没有这么失态过了。但是,刚才他确确实实被震惊到了,谁到一个陌生地方,偶然出去逛一逛,就能看到一面金砖墙呢?
金砖,墙!
这但凡换个人,何庆笙都会觉得他是在哄自己玩,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另外,真的不是看走眼了吗?不是普通的金黄色的砖吧?
何庆笙可是有太多太多的问题了,他现在恨不能立刻跑到程涛跟前,让他带自己去看一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没有亲眼看见,谁敢确定这件事真实发生了。也不能说是不信任小舅子的为人,主要是这件事情本身太离奇,让人很难立刻说相信。
何庆笙的脑子,已经好多年没有转的这么快了。几乎是在顷刻之间,脑海里的信息已经爆炸,呈喷泉式在脑中闪现。
琢磨着程涛的最后一句话,何庆笙觉得还挺欣慰。不是无人可说,恐怕从刚开始就打这主意和自己说呢。
“这件事情交给我,不过这次你可能没有办法跟葛家的事情一样完全不露面。”何庆笙很快就平复了心情,冷静的做出判断。
金砖墙,这话他听着都觉得夸张,可想而知传出去后大众会是什么反应。
哪怕只有一块金砖,都可能引起极大反响。
世事如此,葛家的事情只能说是和葛家人息相关,外人只是看个热闹。不管葛家遭遇什么,他们最多也就是议论议论,然后说句“活该”。金砖可是不一样,这可是金钱,在这个世界上,凡是沾财的事情就极可能会引起轰动,一个处理不好还可能引发几方矛盾。
只有一块金砖,可能就会引起居民对废旧古老宅地进行大规模搜寻,过程中难免会有所损毁。要是真有一面金砖墙,那可就不仅仅是民间了,各方利益牵扯之下,谁知道会发展成多么严重的社会问题。
作为一名的军人,何庆笙不是在出任务,就是在出任务的路上,就连这次回老家,都是他执行任务的其中一环,他对于各方利益牵扯了解的可太深刻了。现在,这个消息既然递到了他这儿,递消息的是他的亲小舅子,肥水不流外人田,他当然优先考虑军方利益。
但是这里就有个问题,他小舅子再想躲在背后就不成了,就算是再亲再近的战友,恐怕也止不住好奇这件事的根本。
如果只是战友还好,他的职务和军衔现在很能拿得出手去,这个何庆笙还是有自信的。但是架不住省城领导多啊,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上边儿问他,他还能不答?
所以一开始他就给小舅子打了预防针,这件事如果不捅出去还好,要是捅出去,他再想安静的躲在背后看事态发展就不可能的了。
“嗯。”程涛也不矫情。
虽然他知道文家老宅的这一面黄金砖墙,在短时间内不可能被发现,也有不可能有人去碰它们,就算是孟晓琴也得掂量掂量现在的社会环境。
要想不被人发现和怀疑的情况下,把这面墙据为己有,最好的时间节点其实是三年后,当一切都结束了,社会风气开始渐渐转好,拿着这些去南方,她绝对会获得巨大的发展空间。
但是夜长梦多,他觉得的最好的时间点,对方并不一定这么觉得。每个人都想法和处事方法都不同,他不知道孟晓琴是咋想的,万一她就是硬往上蹭呢。
这个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现在需要在文家现有遭遇上添把火,文琪被抓走,现在这个时候是文家很难熬的时期,这要是被他们熬过去,以后可能会出现很多个杨三叔,一个就够让人痛心的了,多出现几个可就是造孽了。
虽然细算之下,他和省纺织厂并不存在利益关系,省纺织厂再辉煌,都和他没甚关系。但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虽然没有侠客的武艺,但如果连勇气都缺少的话,就太不像话了。
既然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他跟前,让他可以直接和文家硬碰硬,那他当然就得试一试,一味的逃避不是程涛的办事风格。
事情还是应该在最初发现的时候解决掉,这样可以避免很多节外生枝。
后面,何庆笙还叮嘱了程涛很多,因为对方是出于好意,所以程涛一一都应了下来。
不过对方太啰嗦了,程涛第一次知道原来何庆笙也能这么啰嗦。
“你现在还住在省纺织厂的招待所对吧?我回头会让人去找你,没事儿不要外出,好好待在厂里,还有……”
“大姐夫,这些话你都连着说两遍了,我记下来了。我是觉得你担心过头了,我不过就是在经过的时候偶然看见这一幕,你放心,根本没人发现我,我也不会有任何危险,还不到躲在省纺织厂招待所不出来的地步,……”
“凡事还是小心为上,你别不把这事当事。”何庆笙不赞同程涛所说的话。
“嗯,我知道了。”程涛勉为其难的把事情应了下来。
临挂电话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了,大姐夫,我之前好像没和你说清楚,我们要在省城多留几天,是因为小墩要认干亲。对方一家都是省城人,他母亲和二姐一见如故,小墩又喜欢他,两家人才撮合成了这次认亲。”
“对了,小墩干爸之前也是当兵的,在部队待了八年,前两年才转业回来。虽然没听他说,不过他在部队里应该也是个风云人物,他叫齐和昌,大姐夫你认不认识?”
齐和昌这个人,程涛觉得他不管到哪里都能发光发亮。
一个懂得自己要什么,并且因此自律到极点的男人,不管干什么都会成功。
他这边说完话,电话那头很久都没有出声,程涛都以为断线了,试着喊了几声……
“你说小墩要认齐和昌当干爸?”
“昂。”程涛听着他大姐夫的声音突然变深沉了。
“我记得他还没结婚。”
“昂,这可不是我占他便宜,他虽然没结婚,年纪却比我大好几岁,被小墩喊干爸挺合适的。”程涛没想到他大姐夫还真知道齐和昌。
“哦,也行吧。”何庆笙语气平淡。
挂电话后,程涛有点不明所以,听他大姐夫这语气,好像和齐和昌有点儿不对付啊。
这事如果从他大姐夫这里打听,肯定打听不出个所以然。
脑海中闪过齐和昌的脸,这边这个也不是好说话的。别看齐和昌在省纺织厂内表现的很和气,有事没事还面带微笑,但谁要说他好说话,恐怕整个纺织厂的人都不会同意。
要是他现在在家就好了,他大姐肯定知道。
抱着这种遗憾,程涛回到了省纺织厂。
程红秋和程小墩还没有回来。
认干亲这件事板上钉钉,张文芳同志就开始把程小墩当成孙子待,新认识好姐妹的侄子和自己的孙子,当然是后者显得更亲近,而老一辈表示亲近的方法就是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孙子。
张文芳不缺孙子孙女,自然也做不到这么夸张,但是比起一般的爷爷奶奶,她做的可太多了。买衣裳,做吃的,恨不得一天三顿都管着,就问就算是亲爷奶有几个能做到这样的?
程红秋和程涛也是会做人的,他们每次去齐家都不会空手,程红秋也会帮着做家务。
要说这里面最享受的就是程小墩。刚开始他只有爸爸和姑姑,现在多了爷奶和干爸,再加上他年岁小,干不了活,只要承受长辈们给他的关心和关爱就够了。
就问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轻松的活儿吗?
打电话的时候,程涛虽然察觉他大姐夫不对劲,却不知道是因为啥。等他和接头人见上面,他才隐约知道他大姐夫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齐和昌找上门的时候,程涛正在复盘。
在省城遭遇的这些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来省城之前的想象。现在他还要以报信人的身份和军方见面,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但绝对算不上好。
虽然知道大姐夫肯定会站在他这边,替他安排好一切,但是程涛还是止不住的紧张。
他就是一个小老百姓,因为一次不可思议的穿越,才有了这些未卜先知的能力。他不想走程锦驹的老路,也没有心思把这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据为己有。
或许会有人说他傻,但是程涛知道什么才是人生路上最可贵的东西,他隐隐约约觉得就是因为自己知道,所以才有了这第二次的生命。上天派他来,不是让他利用自己这些所谓金手指去过富足生活的,当然,这里的富足指的是金钱富足。
其实如果他年轻个几岁,或许都不用几岁,就是少几个月的经历,他都可能会和程锦驹做出一样的选择。
普通人想要成为人上人,实在是太难了,穿越回到过去,利用自己知道的未来的讯息先发制人,创造出上辈子的自己不敢想象的财富,恐怕是每一个人的梦想。就问哪一个人在年轻的时候没有幻想过自己是亿万富翁?
但是程涛穿越的时间节点太微妙,对经历过那些事情的程涛而言,他发现这个世界上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太多了,他秉承着这个想法活到现在。所以,现在他面对金砖墙都能不被**。
他也爱钱,有哪一个人能不爱钱呢?
不过,越长大你就越明白一句话的含义,“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亲人离世让程涛明白,你就算积累再多的财富,如果这世上已经没有人和你分享,你也只会觉得孤单和彷徨。当夜幕降临,整个家里就只有你一个人,那种凄凉和从内心散发上来的思念,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承受的住的。
程涛其实很庆幸自己能成为现在的自己,他觉得眼下就很好,两个姐姐都还在,有儿子,有兄长,有朋友,吃穿不愁,在这个年代达成这样的目标已经很不容易了。
齐和昌就是这时候敲响了招待所程涛的房门。
程涛以为是他姐领着孩子回来了,打开门看到齐和昌还愣了一下。
“齐主任怎么现在过来了?”虽然包括张文芳在内,所有人都让他管齐和昌喊哥,但是他一直到现在都没能改口。
索性齐和昌本人并不在乎。
“我是听令行事。”
“嗯?”程涛没有听出这句话的内涵,他正转身去给齐和昌倒水,“曹厂长?”
要说齐和昌是听命令过来,那就只有只能是工会主席或者是曹厂长,要不就是厂委班子,但是他和这些人都没有过接触,想来想去,大概也就是他那篇文章的事。
“何庆笙,我这次任务的直接上峰。”齐和昌看程涛没有领会,直接解释道。
啊?谁?
程涛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齐和昌就是他大姐夫找来和他接头的人?
不得不说,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这件事说给其他任何人,都有可能节外生枝。
这不是小事,也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就能遇见的,他遇见了,那他就值得研究。如果接头那人心眼子多些,更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但是,对方是齐和昌,这些顾虑都能往后排排。
齐和昌是什么人,程涛不能说全都清楚。不过,对方即将成为他儿子干爸,这种关系算是很牢固,程涛不觉得他会害自己。
这样一想,自己这一路以来还挺幸运。
知道对方是齐和昌,程涛瞬间就放松下来了。他没有耽搁时间,把他和何庆笙说的话又和齐和昌说了一遍,不过细节上要细致很多。
“我在街上碰见了孟晓琴,看见她鬼鬼祟祟的拐进一座老宅,就跟上去看看。因为之前发生过一些事情,我一直防备着她勾结什么人对孩子使坏。”
思前想后,程涛还是决定要把孟晓琴牵扯进来。
他和孟晓琴的事情只要随便查查,谁都能知道。而且他们不对付的合情合理,谁让孟晓琴背叛了他和孩子呢。而且因为对方是齐和昌,所以他解释的更加容易,因为对方了解他和孟晓琴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
他不担心齐和昌会因为自己之前和孟晓琴订过婚而徇私,他根本也不是那样的人。
“进入老宅,我没有看到人,完全不知道她跑去了哪里。正想离开,就听见开门声,那栋老宅已经被损毁的差不多了,不管是堂屋还是东西厢的房门都破破烂烂的敞开着,突然那听到开门声,我觉得疑惑,就往声音来源方向走了几步。透过东厢房窗户,我看见了一面金砖墙。”
现在回想起他当时看到的金光闪闪,程涛还是两眼放光,不是谁都有机会能见到这幅场景的,那可以一面金砖墙啊。
还都是完全没有损毁的那种。
听到程涛提起孟晓琴,齐和昌下意识皱起眉头。虽然他们订过婚,但是他是个不合格的未婚夫,他对女方家里还真不咋了解。
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方曾经经历过什么?
前者他到现在都没有办法判断,后者是在他退婚之前才知道的。
就是因为知道程涛和孟晓琴有旧怨,所以在程涛说他因为有所怀疑,所以跟着孟晓琴去看情况的时候,齐和昌并没有觉得突兀。
不过,程涛的描述中,孟晓琴的作为却是极其突兀和不应该的。
除了作为下乡知青去了万福公社,又做出那些事情之外,孟晓琴就只是一个普通人,家世普通,本人普通,如此普通的她怎么会知道那里有一面金砖墙。
听程涛的意思,对方走进废弃宅院之后直接奔往东厢房,然后打开机关看了看就离开了。这能不能说明她早就知道那里有东西,所以才去的。
这些事情本身是很匪夷所思的,细想之下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齐和昌对省城非常熟悉,他熟悉这里的每一个街道和胡同,这不是夸张,因为他这次执行的任务有其特殊性,所以他专门的记过。按照程涛的描述,那个废弃老宅应该就是文家老宅。
文家老宅就在上个月都还有驻兵,这件事情鲜少有人知道,就连文家人自己都不知道,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孟晓琴回到省城可还没多久。
几个条件累加,说明孟晓琴确实是知道那里有东西才过去的。那么,问题又来了,她怎么知道的?她难道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都说人如果不喝孟婆汤,就能记得前世的一切,但这只是迷信,现实生活中没人信这个。但是又不得不说这种东西很玄妙,你信的时候它就很真,你不信的时候它就是假的,所以,孟晓琴到底是什么情况?
齐和昌在想问题的时候,整个人非常严肃的,嘴唇微抿,眼神锐利,叫人不敢直视。
不过程涛却很满意,把一个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的人留在外面,是很危险的。这个危险针对的不是孟晓琴,而是对于其他人。
当然还有其他原因,程涛想要将这个害死舅爷的女人绳之以法,但是却没有办法,谁让他现在还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再加上对方是程小墩的亲生母亲,要处理起她来,还真的是挺难。
但是就因为这样就要放任孟晓琴吗?
显然不能。
首先程涛他不甘心,别人不清楚,他难道还不知道吗?前世加今生孟晓琴手上欠了舅爷两条人命,就算她当时慌不择路,就算她当时可能都没有主观犯罪故意,但是她的罪行是真实存在的,无论如何都抹杀不了。
孟晓琴就该受到制裁。不能因为他代替舅爷活着,就把舅爷这个人本身给抹杀掉,那个人是真实存在过的,他是程青松和毛凤莲生命的延续,是程红春和程红秋最宝贝的弟弟,也是程小墩的父亲,他一次又一次把孩子从死亡边缘拉回来,他给了程小墩全部的关爱,他或许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但不该被人这样抹杀存在。
有很多事情是站在程涛的立场不能说,他说出来也没人相信。既然这个世界上只有他知道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情,那罪魁祸首,当然也要在他手里受到应有的惩罚。
这其次,就是他刚才所说的一样,孟晓琴这个人,不管是德行还是能力,都没有办法支撑起她知道的那些讯息,她没有办法把那些变成财富,造福自己和社会。
虽然比别人多活了几十年,但是在这些方面她根本没有长进,就是和原来没被穿越的她自己相比,可能都比不过。几十年富家少奶奶的生活,已经腐蚀了她的思想,夺走了她的生存能力。
如果她只是自己小打小闹倒还没什么,别说是改变历史前进的方向,她就算是改变自己的生活困境都不容易。
程涛之所以能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孟晓琴的表现实在让人失望。就算掌握了这么多信息,就算她刚开始已经狠到把所有的错都推给程传伟,自己也要获得自由,但是等最初的愤怒退去,回道省城之后,她给自己找的出路还是靠男人。
这样的人,你指望她怎么能奋斗成人上人?
当然了,程涛并不担心她无法生存下去,那和他有什么关系?说句不好听的,他巴不得发生这些事情呢。
程涛最担心的是她被有心人利用,我泱泱华夏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玩心机,玩谋算谁能比得过咱们?
如果说对方心智坚强,是一个正直的人,那他掌握这些讯息可能把国家发展的更好。但如果对方是歪脖子树,他只是想利用这些信息去敛财,去获取暴利,根本不管他的行为会对社会对国家造成什么危害,那麻烦可就大了。
综上,在程涛看来,孟晓琴最好不要有人身自由,现在不是正流行“上交国家”吗?
程涛觉得这是孟晓琴最好的归宿,别管是拿她做研究,还是利用她知道的那些信息去造福那里,起码不用担心她危害国家人民。
另外,因为孟晓琴身上本就背负着污点,这个污点还很严重,主要她伤害的对象是烈士后代。所以就算她提供的讯息到最后变得多厉害,国家都不会把她捧成英雄。
这样一想,是不是一举好几得?
程涛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当然了,这些话他不能自己说,只能通过言语引导,现在看来一切进展都很顺利。
“等下午,我们过去看看。”良久之后,齐和昌作出决定。
要说文家老宅里发现文物,那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文家存续的时间太长了,作为一个古老的家族,有几件保命的东西存在是很正常的。
但要说一面金砖墙……
也不是说完全没有这个可能,毕竟老祖宗给子孙后代留东西,再没有什么比黄金更实用的了。但是文家人为什么不知道?
相比程涛,齐和昌更了解文家,不管怎么样,现在文家的当家人是他们齐家的姑爷。
当初他姑要嫁到文家,全家上下没有一个不反对的,但是他姑一意孤行,甚至还未婚先孕有了文娟。那时候还没有建国,文家相比于齐家来说,门户高太多了,齐家爷奶都担心往后闺女受了委屈,他们还没办法出面做主,但是看到闺女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他们也只能同意。
不过张文芳同志就从来没妥协过,公婆身体不好,小姑子可以说是她帮着带大的,养了这么多年,养了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一点儿都不听话,气的她好多年都不理小姑子。
建国后,齐和昌小舅身居要职,几乎和他沾边的亲人都进行了政审,文家从上到下更是被扒的彻彻底底。
文家其实从文娟的爷爷这一辈开始没落,没落到什么程度呢,全家上下除了文家老宅,和一个空的所谓的文家纺织厂,连锅都揭不开,有很长一段时间还要靠齐家救济。
所以说张文芳生气啊,当初你们那么艰难的时候,我家里这么多人要养活,还要省出口粮去接济你们。等建国后你们好过了,根本不把齐家当亲戚,文家人也就算了,就连她小姑子都一样,这是人干事儿?
当然如果往这面扯就远了,齐和昌的意思是既然文娟的爷爷这一辈已经困难到那种程度了,为什么就没有动用这批黄金呢?
再往下数就到了文娟的父亲这一辈,也就是齐和昌的姑父。他是接受正统的保守教育长大的,所以为人迂腐和讲究,是个理想主义者,如果他知道家里还有这么多金子,你让他之前吃好几年的苦,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动用黄金。
他是不知道?
那这就更说不过去了,他姑父可是齐家的当家人,齐家正统继承人,如果说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那可真的说不过去。
所以这面金砖墙是真的存在吗?
齐和昌决定先去看过再说。
“还用我跟着去?孟晓琴离开之后,我又去东厢房仔细看过,并没有找到机关,要是想不白跑这一趟,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孟晓琴控制住……”
听到程涛这么说,齐和昌眯眼笑了笑,“你似乎很着急?”
如果换做旁人,例如曹进路被齐和昌这样审视,肯定是非常紧张,程涛也不是不紧张,主要是他不怕齐和昌。
“我是挺着急啊,夜长梦多,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我是觉得孟晓琴这个女人挺古怪的。”程涛垂眸,掩饰住眼睛里的情绪。
“你应该看过孟晓琴之前的案宗,里面把那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写得非常清楚,大抵应该写着孟晓琴被程传伟哄骗一类的……”
齐和昌点点头,的确是这样。
“真实情况应该不是这样的,在我看来他们算是合谋,她是主动跟人跑路的。”
齐和昌皱眉,“你是说万福公社派出所办事不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涛觉得他在齐和昌这句话中听出了兴奋,但等他抬头看去,齐和昌就还是原来的表情。
如果刚开始他还只是怀疑,那么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齐和昌和他大姐夫就是不对付。
不过现在不是扯这些八卦的时候,他说这些是想给孟晓琴这件事情添把火,其他的都可以往后拖。
“这倒没有,万福公社派出所办事极其公允。”程涛实事求是,“我想说的是,孟晓琴是在跑路过程中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情,突然醒悟了,为此她把程传伟扔在半路,自己回了万福公社,并且在审理中把所有的责任都推了出去。”
“她就好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样,通过各种操作让自己全身而退了。”最后这一句话,程涛似乎是不经意说出来的。
其实真要说,孟晓琴的心路历程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程涛猜测着,她醒悟应该和崽子有关,因为对方回到万福公社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看孩子。
不过,程涛不想往这方面想,能让一个冷血女人在重生后还挂念的孩子,大可能是孩子在那个女人的最后关头做的事情让她感动,记忆深刻。
程涛不接受这种设定。
孟晓琴她何德何能啊?
她也不配!
站在一旁的齐和昌,一脸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