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和昌整理着从程涛这里听到的关于孟晓琴的信息, 不得不说,他现在对孟晓琴这个人非常感兴趣。一个有秘密的女人,很值得一探究竟, 不过在那之前——
“我相信你现在每一句话,但是程涛,我们需要先去一趟文家老宅。”
这件事整体而言是程涛提供的信息,所以功劳当然也别算到他头上, 走这一趟可能很难, 但是必须的。
齐和昌说的这么直白,程涛就不好再拒绝。
当天下午,他就跟他们又去了趟文家老宅。
程涛本来还想挣扎一下的,他不想过去做无用功。他是由衷的觉得现在去找解锁机关的方式比啥都重要, 一群人到了目的地,却怎么都打不开机关, 想刚才在文家老宅他刚才着急的都崩溃了。
明明成功唾手可得,却有人非要绕远路。
到时候看不到金砖墙, 还以为自己骗他们的呢,多不好。
没错, 程涛的心思也非常简单,他所谓的去寻找打开机关的方法,就是去找孟晓琴。她作为唯一知情者,又是对金砖墙起了歹心思, 谁知道她接下来会做什么, 要是注意到有人过去, 想方设法转移金砖呢。
虽然这种想法很大胆, 倒不是完全没有。
另外, 程涛现在把孟晓琴的工作都打算好了。
孟晓琴虽然比别人往后多活了几十年, 但是她纯属于头发长见识短那一挂的。不过就算是这样,震惊国内外的那几件大事,她应该知道吧,自然灾害、外交还有其他能够左右社会进程的方法和决策,就算是她也没道理不知道。
只要有人说服孟晓琴,让她利用自己所知为国家做贡献,那就再好不过了。
以他对孟晓琴浅薄的理解,说服的过程不会很难。
要是他这个行为能给国家和人民减少很多损失,那就算孟晓琴因此得到重用,他也觉得值了,在小家正常生活的情况下,程涛余心热切希望自己的祖国繁荣昌盛。
齐和昌带程涛去国营大饭店吃饭吃饭,同行的还有齐和昌的战友。说起来,程涛和他们还有过一面之缘,他们上次来省纺织厂用的是革委会干事的身份,他们也就是上次来省纺织厂把文琪带走的那两个。
“放心吧,他们绝对靠谱的,不会出去胡说八道的,”齐和昌给程涛吃定心丸。
程涛:“……”还有什么比留在家里不出席这些活动更让人放心的?
没有。
反正他们已经分析出他口中的屋就是文家老宅,就没有带他过去的必要性了吧?这要是万一出个什么事情,他没有其他人跑得快,被人发现就是分分钟的事情。带他去根本不能增加战斗力,反倒是降低大家的平均水平。
不过这话和齐和昌说,简直对牛弹琴,跟他讨价还价,根本不可能成功。
就算他是真的不想再过去文家老宅。实话实说,文家老宅离省纺织城并不远,程涛也不是觉得身体累,而是心累。
那可是一面黄金砖垒成的墙,不是随随便便哪个人就能抵挡的住那黄灿灿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潮澎湃。就算解不开那个机关,一想起来那道墙里面是黄金,心就能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虽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但是当你站在这么大一堆金子跟前,还能保留理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可能是一辈子才能见到一次的场景,遍地黄金,自然而然会让人畅想如果自己得到这笔财富,应该怎么花怎么做。
这就跟同城别人买彩票中了三千万,自己也跟着买彩票想中三千万块钱的情况一样。甚至连回报都差不多,只要不是脚踏实地奋斗来的财富,都不会长久。
但是,心乱很正常。
不过都来到国营饭店了,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除齐和昌之外的那俩人性格豪爽,爱笑,看上去简单纯粹。
他们上桌就开始谈公事,程涛就在旁边喝酒。
程涛懂事的没有去问这俩人担任职务是什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些人肯定都是双重身份,一方面在部队服役,一方面在部门或者工厂工人。
这两方面的条件需要同时具备,从这也能看出这些都不是简单人物,毕竟普通人谁能在这两个地方找到工作啊。尤其他们见到齐和昌,一口一个“昌哥”喊着,语气和曹进路不说一模一样,也是同出一脉。
这几个也是大院子弟。
简短的介绍了之后,大家开始吃午饭。
因为下午要去执行公务,所有人都没敢沾一滴酒。笑话,他们执行的这个任务,不是说现在这个任务,只能说现在还在他们身上挂着的任务,接触的都是危险的人,一不小心就可能命丧黄泉,得时刻保持警惕,哪还能喝酒?
午饭后,一行人赶紧出发。
他们专门凑中午饭空出发,现在天冷了,睡午觉的少了。但是因为附近都是工厂,中午休息时间,他们要不就是待在宿舍里,要不就是待在家里吃饭休息,所以街道上还真不见几个人,再加上文家老宅这边挨着的几个宅子都变成了荒宅。
他们没从前门进而是从后门潜入,根本没有被人发现。
顺利进入文家老宅,他们包括齐和昌只奔东厢房。
程涛不紧不慢走在最后头,他现在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虽然只是在后门外匆匆瞧了一眼,但是整面黄金砖的墙壁被他清清楚楚的看见了,真是盛况!
他现在还想再看一次,总不能只有自己惊讶。
这么多黄金,正好部队也缺钱。那可真是困了,就有人给递枕头。
巧了!
不过宝藏之所以是宝藏,就是因为一般人都找不到。别说是他们刚进来,房里住了大半辈子的齐和昌的姑父,大概率也没有发现。
程涛今天找人专门打听了下文家。他们没有住文家老宅,也不住在省纺织厂家属院,而是住在北城一个四方院里。据说是因为那里隐蔽性好,适于居住。
也就是说文家不是没有地点安置这些黄金,想要全部拿走或许不容易但时常回来偷偷运走一两块,现在七八年都过去了,也早该运走完了。但是他看到的时候,还是一整墙的金砖。
这是不是能说明文家人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情?
难不成这个金手指,是作者给程锦驹的,只是被他偶然发现了?
程涛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等程涛晃悠到东厢房,前面仨人已经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最可疑的那堵墙位于东厢房的中间,它的两侧本来是一边摆书架一边当衣橱。不过后来文家没落,文家人直接搬走,剩下了不少好东西都被附近的居民以及收破烂的奶奶拿走了。
只留下满目疮痍。
不过这堵墙建来是为了隔开里外间,本来就薄,如果把它挖空,再在中间放上黄金砖,那得是薄薄的一层,既不壮观也不值钱,值得他这样大费周折的和这个说说和那个提提?
甚至还得安排好这一切,他图什么?
另外,要是金砖在这堵墙上,恐怕早就被人发现了。就凭借不管里面藏着什么东西,都留不到现在。
文家的金砖墙是东厢房最北侧,也就是最里面那堵墙,他的外面正好是隔着两指长的空隙就是堂屋。大概因为是这样,所以就算墙体比其他三面墙都要厚,金砖可是不承重的,所以在建筑上肯定多费了一番功夫。
等程涛说完之后,所有人都趴在北侧墙上敲敲打打,然后听声音。
墙体这么厚实,又不是木头房子,他们能听见动静才怪呢。
然后仨个人在屋里找起了搜寻机关的任务,不过很多地方上午都已经检查过了,程涛当时大致翻了一遍,它主要是出于好奇。
要说齐和昌既然选择带他们过来,这些人能力肯定优等。不过,就算是他们在屋里进行了大规模搜寻,这里摸摸,那里碰碰,甚至明显感觉到东墙上的一块砖可能是开关,但是无论怎么试,金砖墙都纹丝不动。
“不是,程兄弟,你确定这里面有东西吗?”干了一会儿活就有人开始厌倦。
“我亲眼看到的,还能作假,再说我拿这事儿糊弄我家孩子未来干爸干啥?”不能吃,不能喝,还惹人厌恶,他要真这么做就能被扔到革委会游街去了。
“这样啊?”
“队长,这种情况下我认为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把程同志说的能开机关的人找来,让他帮帮咱。”
这个帮帮咱的设定,包括但不限于好声好气把他请过来,如果他积极配合,没准还能给放回去,如他不配合,那就强制让他配合。
要是文家人还住在文家老宅中,那谁要是敢妄动这个所谓的金砖墙,那就是强盗,再不济也是盗窃。但谁让他们已经搬走了,
现在这个宅子不说已经成了无人之地,那也差不离了。短时间内文家想把这个宅子领回去还是个问题,因为当初他们搬走的时候,街道办可是给他们安排了新住处的,像这类的房子都得收到街道办。
这个办法据说是街道办一个年轻同志想出来的,就是怕日后出现什么纠纷。要说省城这边的各街道办,对于本街道内的事物认识还是挺深刻的,
江山代有人才出,那个小辈不经意之间的提议倒是给他们提供了无限可能性。
不过,进屋之后,他们没有找到任何可能是机关开关的东西,现在只能求助知情人士了。
齐和昌眯眼,“现在看来就只能这样办了,派几个人在这里守着,谁都不能随意进出,要是出了差错,我唯你们是问。”
“是!”“是!”
余光见程涛脸上的跃跃欲试越发明显,看来他和孟晓琴积怨颇深啊。虽然那件事情确实是孟晓琴的不对,小年轻感到羞愧,丢脸都是正常的,毕竟被带了绿帽子。
要是其他人,齐和昌根本不会理会,但是对方是程涛。程涛是个聪明人,这句话他说了好多遍,现在他依然这样认为。另外,程涛口中的这个孟晓琴,他确实感兴趣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谁能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比起程涛,齐和昌宁愿是孟晓琴。主要程涛实在太难搞,他脑子转得快,一般人根本玩不过他。
当然了,上面都是齐和昌的想法。程涛本身其实没有这么多情绪,他单纯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他想把孟晓琴牵扯进来,最好还能把她控制起来。
现在齐和昌终于松口了,他感觉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情绪多少有些外放。
一行人打成共识之后,就散了。
程涛和齐和昌一块回省防织厂,离老远就看见程红秋领着程小墩从走过来。
看到他们俩,程小墩哒哒哒跑过来。
“爸爸,干爸。”
程涛这边喊个“大哥”还没能把改口,程小诺那边已经喊“干爸”了。
程小墩喊完,就开始赖在他新鲜出炉的干爸身边,走一步跟一步,嘴里还小声嘟囔着脚疼,手疼,矫情的不要不要的。最后,齐和昌到底把小人儿抱了起来。
程小墩整个窝在齐和昌怀里,小脑袋从他肩膀上抬起来问他爸,“爸爸,你累不呀?”
“累,。”
“那爸爸你先歇一歇,过会儿再抱我!”程小墩理直气壮的把他爸后续工作也给安排上了。
程涛点点他的小脑袋瓜,“你可真孝顺,你爸都这么累了,你都不能下来走走?”
“爸爸,我刚走老远,姑姑说见到爸爸就能抱。”程小墩委屈的撇嘴,又不是他想的,是姑姑跟他说的。爸爸竟然凶他!
“姑姑说的当然对,干爸抱着呢这不是?”程涛理所当然的说道。
“是哦,谢谢爸爸,”程小墩瞬间又开心了。
然后把下巴尖儿放在齐和昌的肩膀上,和程涛聊的非常开心。
要说他家崽子这次认干亲糊里糊涂的,不过对象非常有趣,不管从哪方面算对方的家庭都比己自己家要好太多。另外,张文芳小老太太根本不缺孙子孙女,多齐和昌不算多,少他一个却嫌少,主要原因还是百姓爱幺儿。要不然也不能在齐和昌这个年岁,就开始担心他的后代问题。
程小墩今年才三岁,回家两天恐怕就把省城里这些亲戚给忘了。现在这个时间节点正是大家刷存在感的时候,就让他干爸看着呗。
既然双方家长都同意认干亲,接下来就是要摆席。这是正式的认亲仪式,换句话说,如果齐和昌回头真的没有孩子,那程小墩就该给他承担养老义务。
程涛不知不觉就给儿子揽来这么大一个摊子,现在不好好享受享受,别说等长大,就是说等回头他们回了万福公社,崽子要想再见到干奶、干爸可就难了。
姐弟俩现在不着急回家,程涛昨天刚和秦厂长通了电话。
对方是领导,他当然不会说那些有的没的,只说自己的文章评价还没有公布,等文章测评完毕,如果交流会还在继续,他就去参加两场?
另外,金砖墙这件事,程涛已经完全移交给了齐和昌。剩下的事情真就不归他管了,他只要积极配合别人就好。
第二天一大早,程涛去了会议室。
别以为他留在省城就是为了玩,没听清秦厂长说这次交流会是重中之重,他代表的是整个红鸩纺织厂,不求得奖,但求好好参与。
程涛到会议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陌生熟悉不少人,看到他过来,纷纷打招呼,言语之间还带着几分亲近。
呃?这是咋了?
“程同志,我已经读过你那篇文章,写的是真好,很贴合实际,”有人出来夸奖程涛。
自己的作品得到认可,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尤其在座的这些人都是文化人,不论高低,那还有些水平,要不然能成为各厂工会干事代表?
这样想着,程涛重重的吐了一口气,“那我可得好好谢谢大家的抬爱了,不过太贴近现实了也不好,我这篇文章已经被轮番批评好几次了。”
程涛说的这事,大家没一个不知道的。他这篇文章之所以引起这么大轰动,是因为它贴近现实,但就是因为太贴近现实,甚至和杨三叔当年发生的事情一模一样,如此一来,肯定就会触犯到某些人的利益,从而导致那些人乱喊乱吠。
不过就算是这样,程涛愣是梗着脖子不改一字,这份勇气就能让很多人给予肯定了。
“对了,程同志,你这篇文章省城日报到底刊登不,要是刊登的话,我肯定守着去买,”其中有人问道。
程涛也想知道呢,不过据他预测,这篇文章九成都无法刊登在省城日报上。虽然这篇文章中涉及的所有情节点全都是实情,包括杨三叔的遭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他没有美化谁,也没有恶化谁,只是站在一个清醒的旁观者的角度写下的这篇文章。
但是,依然遭遇了一些人针对不是吗?
“你这个问题可把我问住了。对了,像咱们省城这边的工厂投稿,是工会统一去投还是本人去投?”程涛真诚发问。
“当然得本人去投,工会不管这个的,”蔡晓玲回答。
本人去投稿,这不是常识吗?怎么程同志会问起这个?
“啊?”程涛惊讶,这确实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他在红鸩纺织厂的时候,这所有程序都是工厂一手包办的,包括投哪篇文章投哪几家报社他们都定好了。所以说这小工厂也有小工厂的好处,就比如这些小事,大工厂里人那么多,却没有人替你办。
“大家说什么的,这么热闹,”工会汪主席和齐和昌一前一后走进会议室。
“我们正在讨论程同志那篇文章能不能被省成日报社尊重刊登,却发现程同志根本没有投稿。”
汪主席挑了挑眉头,没有投稿?她皱眉看向程涛,“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失误?”
照她看来,程涛那篇文章确实不错。另外,他上篇文章被省城日报社看上了,这一篇文章寄过去很可能就会再用,再加上他揭露的是大工厂内现世存在的问题,对其他省的工厂肯定也都有借鉴意义,她是觉得刊登在报纸上也挺恰当。
程涛尴尬的摆了摆手,“我在红鸩纺织厂的时候,这些事情一般是工会在做,包括上次投稿,咱们这边我是完全不清楚流程。”
要说他这几天是真的非常忙,文章写出来的时候,身体的检查报告还没有出来。那时候还要让他考虑投稿,祈求文章能够被省城日报社看上,他哪有那些心思?
完事儿,又是程小墩认干亲,又是金砖墙,又是孟晓琴,这几件事情全都挤到一块了,今天他过来开会都是硬挤出来的时间,因为这是本职工作没有办法,要不然他还真想推掉。
真要算起来,这哪件事不比他这篇文章重要?而且他这篇文章之前已经发挥过作用了,逼得一些人终于待不住开始跳脚了?
其他的,程涛不强求。
“你这样可不行,不清楚规矩可以提前问,不管是工会的同事还是厂委班子,那是都能回答你的问题。省纺织厂抵二十多个红鸩纺织厂的规模,人多口杂,要办的事情也多,很多情况下都没有办法面面俱到,你多担待点。”
程涛点头。
除此之外,他还能怎么表示?程涛敢肯定,要是自己再跟着讲两句道理,汪主席那边可就不仅仅给他讲道理了,老一辈儿的领导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自己说一不二,你顶一句,他们有百句等着你,最好的方法就是顺着。
果然看程涛如此乖顺,汪主席转而说起了其他事。
她坐在办公桌上翻了翻自己的文件,然后“咦”了一声,接着就叫齐和昌过去她那边说话。
齐和昌走过去,认真听取了领导疑惑,然后低声做出解释。
大胆猜测的话,汪主席桌上那份文件应该是齐和昌准备的,就是不知道他是为自己准备的还是为领导准备的,反正现在它在汪主席那里。
“刚刚你们还说省城日报投稿的事情,这不就来了?”汪主席扬了扬手里的信封。
一时间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动笔写文章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汪主席手上。
本来,大家都觉得自己最大的敌人程涛,毕竟他有经验,而且文章完成度也比其他人要好很多。知道他竟然没有往省城日报社投稿,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他们不是非要争那一个奖项,一些礼品,主要侍卫争一口气。
他们几家工厂,人数平均下来都得有一万二三,这么多人却找不出一个会写文章的像话吗?
如果信封是在齐和昌手里拿着,那他肯定是直接宣布,就算是要教育大家,他也只说几句话。但是现在上面坐着的是汪主席,一个快退休的小老太,说起话来,那是一个滔滔不绝,而且每句都是教训的口吻。
“这次咱们几家工厂联合举办“工人为本”交流会,作为工会一员,我现在最大的感受是你们忒散漫,你们可都是青年人,就是那早上□□点钟的太阳,往后世界都是你们的,你们这副状态能成不?”
汪主席就很不满意会议室里这些小年轻,一个个年岁看着都不大,偏偏驼背弓腰,看着难看不说,还没有半点精气神儿,就他们这样还想担负起建设国家、造福百姓的重任,可别开玩笑了?
台上慷慨激昂。
程涛两耳不闻,不是省纺织厂的工人,面对这里活生生的人他可以产生共情,但是其他一些事情,就比如眼前汪主席说的这些,他就没有办法产生共鸣了。
青少年是国家的未来,这句话不假。
只要是工作,就没有在家里躺着舒服,干起活来他都会累。他们现在正处在懂事和不懂事中间随意切换的年岁,心智还没能形成,更没有老一辈那样崇高的觉悟。他们很多人从记事就已经是和平年代,、虽然是从最困难那几年走了过来,却已经大致忘了那种感觉。
但是,就非得让这群长在红旗下的孩子和前辈一样,才叫做优秀?他们难道就没有喊累和精神懈怠的时候?
办这种交流会是很考验人的,尤其他们还得自家工厂、别家工厂两头跑,干的活还一点都不少。分到他们这一组,要是自己会写文章就还好,如果不会写,回厂之后还要求爷爷告奶奶请别人动笔。
这些难道不累人?
因为不赞同汪主席的话,她说的再多,程涛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倒是坐在他前面的齐和昌,在汪主席演讲(训人)的时候,一直在埋头写着,不知道有啥好记录的。
等汪主席终于说完,会议室里有很多人都趴下了,然后汪主席重重拍了下桌子。“看你们这群没耐心的,我不过就多说了几句话,就开始不耐烦,我说这些都是为了你们好,你们得知道……”
世界上最恶心的几句话之一,“我都是为了你们好……”
接下来又是长篇大论,这次大家都不敢趴在桌子上睡了,要是她因此继续发挥下去,今天一上午就得这么蹉跎过去。
开会,该讨论的文章没有讨论,该公布的事情没有公布,反扯了一堆理论,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位老同志了。
十五分钟之后——
“……行了,看你们一个个恨不得把脖子伸过来,看看我这个信封里面写的什么,那我现在就来公布吧,”汪主席拿起信封,很快又放下,会议室里嘘声一片。
“在宣布之前,齐主任,你先宣读下规则。”
齐和昌站起身。
“汪主席手中的那个信封里,是这次省城日报社看了文章之后给出的反馈。另外我想提一句,关于程涛同志的文章,因为没有在约定时间送到省城日报社,省城日报社的编辑,杨建峰曾经来纺织厂拿过一次我复印了一份给他,所以里面应该也有省城日报社对程涛同志文章的评语。”
“啊。”
一时间大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们当时为了把文章送进省城日报社,本厂厂长都出动了。如果是平常,厂长肯定不会弄这些,但这次可关系到工厂的名誉,所以就算是走特权,他们也认了。
然后,这边还有一个没有提交文章,人家编辑亲自来要的,你说这差距?
人比人气死人不?
汪主席皱眉,“这件事情一会再讨论,你先说情况。”
齐和昌点头,“这些规则我之前大致都提过。首先,在三十六篇文章之中,会选出前三名以及优秀文章,然后给予奖励。虽然有名次顺序不过奖品都是一样的,有纺织厂、鞋厂、成衣厂、还有自行车厂共同承担。因为奖励实在是丰厚,所以我们在评比的时候,更多的会考虑专业人士的意见,也就是省城日报社排出来的这个名次,大抵就是我们发奖励的名次了。”
齐和昌在工作的时候是非常认真的,虽然面部表情还是不多,但是声音很温和。
纺织厂有棉布料、有羊毛制品,成衣厂鞋厂都好理解,但是自行车厂会给什么奖励大家都挺好奇的,总不能每人给一辆自行车吧,那这次花销可大了。另外像机械厂、钢铁厂难道就没有一点表示?
程涛的疑问,很快就有了回答。
“你也别卖关子了,赶紧把事情说出来。”汪主席笑着说道。
“自行车厂给出的奖励是四辆自行车,当然,这四辆自行车不只是由他们自己提供,包括钢铁厂,机械厂,农机厂等十几个工厂共同承担费用。”
别管几个工厂,前三名外加优秀奖的奖励,有一辆自行车就离谱,这也太丰厚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一瞬间达到了顶峰,所有人都盼望着那个信封上能出现自己以及自己工厂的名字。
听到奖品的时候,程涛可耻的心动了。他本身没有什么得失心,如果能得奖,那当然是最好,就算再有辆自行车,他和他姐也能托回去。
他最初写文章要是为了拿奖去的,得不了奖,他会觉得分外傲恼。但是杨三叔这篇文章最后成品和他原本想的已经天差地别,他很好的表达出了自己想说的,却和要求完全不一样。
这种情况下,要说他这篇文章还能得奖,那可真是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汪主席开始做总结,大家的文章是省城日报社编辑给排的序,在明天或者是后天,就会刊登在报纸上。主要是他们这个活动已经开始了,这篇文章是为这活动造势的,如果再晚几天刊登,那就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程涛低头在本子上画了画,要说这几天他的事情还真不少,上边他念叨的那些,到现在一个都没完成。身边突然响起了一阵掌声,抬头发现所有人都往他这边看来,通道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撇向周围。
咋了这是?
难道他的文章……
程涛第一时间只能想起这个来。
“优秀文章,”前面齐和昌压低声音提醒他。
“哦哦哦,”程涛慌忙站起来,“太高兴了,一时都吓傻了,没想到我的文章还能被评为优秀。”
“程同志,恭喜你了,来咱们省城这一趟不亏吧,还能扛辆自行车回家。”
“那必然是不亏啊,我还认识了咱们大家呢。”
“涛子哥他这趟来当然稳赚不赔,你们还不知道吧?他家子悦和咱们齐主任要认干亲了。”曹进路笑着把事情斗了出来。
这件事情在纺织厂这边不是秘密,其他厂听说的少,现在都跟着说恭喜,然后吵着闹着当日要过来吃席。
“那肯定是没问题,如果到时候确定到,今天走之前可以我这来留个名,我会看着给安排的,放心,到时候肯定让你吃饱了再走。”程涛从来不是矫情的人,人家热热闹闹的说想来,他就不会为了省事儿说你们别来这种话。
像认干亲这种事情,程涛没有经验,根本不知道别人家是怎么整的,反正从一开始他们姐弟俩就听张文芳的。张文芳说要大办,因为他们亲戚近门子很多,程涛就说花销这方面五五分。
现在一桌席面,高规格的也就十几块钱。
齐家亲戚多,主要是多在同事这块儿,不过老两口已经退休了,他们请的肯定就是来往了一辈子的老朋友。要说需要请的人最多的应该是齐和昌,他是现在工会主任,包括他的发小那一班子人,还有他的战友以及领导,多着哩。
所以啊,多这些人不多,少这些人不少,既然已经决定要热闹大办,那就来者不拒。
不过,亲兄弟明算账,认亲宴是两家第一次合作,当然要和气着来。转头程涛拿了五百块钱给张文芳,说多退少补,张文芳没推让就接下来了。
这个举动让程涛松了一口气,出钱才会有底气啊。
“涛子哥,敞亮!”曹进路冲程涛伸了个大拇哥,他旁边的蔡晓玲却觉得程涛没有问过齐和昌就答应的这种行为不好。
会议室里三十多个人,就算挤挤两席也坐不下得三席,多三桌席面就是多好几十块钱,顶得上他们俩月工资啦。
打肿脸充胖子也不是这么充的。
有这样想法的显然不是她自己,上面的汪主席脸色也有点不好看。下面吵闹的厉害,她拍了两下桌子,“开会呢,有事情私下再说。”
接着画风一转,“小程,我看出来你是个大方人,不过这些事情还是你们两家商量着安排。”
“劳汪主席您费心了。”程涛笑着说道。
汪主席看了眼程涛,虽然他笑着应了自己的话,但他明显并没有听进心里去,汪主席最不喜欢程涛这样的年轻人,爱出风头不说,长辈的告诫他还不停。
“你们家是准备大办的是吧?”汪主席转头看向齐和昌。
齐和昌点点头,“我妈的意思是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亲戚朋友都请到家里来吃个饭。正好也让大家认认我干儿子,别等回头见了面还不认识。”
汪主席皱眉,脸上笑容减淡。
她就不明白张文芳这个当娘的到底是咋想的,竟然让齐和昌认个干儿子,看这架势还非要昭告天下。齐和昌年纪轻轻,长得一表人才,再加上高工资,怎么就娶不上媳妇,到时候给你生个亲孙子不好啊?
你说本来挺热门一个小伙儿,你非要给他认干儿,而且还是乡下来的干儿子,这以后是不是他的负担都说不定。本来汪主席还想扯个线,给齐和昌说个媒,突然弄出个这事,人家女方是死活都不同意了,整得她在中间也挺尴尬。
“你妈也真是……”汪主席想说什么的,看到齐和昌皱起的眉头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转头看向程涛,语气冷淡“总之,你的文章是优秀奖,优秀奖杯和奖品活动结束之后会颁发。”
“谢谢,我知道了。”
程涛觉得挺莫名其妙的,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汪主席,怎么对方态度这么别扭?听她刚刚和齐和昌说话,是不愿意齐和昌和自交崽儿认干亲?但这和她有啥关系?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讨厌,就是不知道自己无意中触犯到她哪片的利益了?
接下来汪主席宣布的三二一名,都是别家工厂的。
宣布完名字,汪主席因为有事情就先离开了。
相比于省纺织厂,别家工厂要热闹很多,前三的仨人接连被抛到空中再接住,看着就觉得刺激。
程涛不着痕迹的往旁边躲了躲,唯恐惹火上身,不过躲得了初一他躲得了十五吗?省纺织厂可就他一人拿到了奖励,要不然他们厂出这么多还赔了呢。
“你看人家都高兴,涛子哥,要不你也给我们抛几下?”曹进路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程涛表示自己受不了那个刺激。
“没关系的,涛子哥,你得相信我们。”有人开始收拾空间。
这里是省纺织厂,来参加会议的省纺织厂工人虽然不算多,但抛起一个程涛进足够了。
被抛到空中再坠落的失落感,让程涛的大脑皮层处于兴奋状态。
程涛没觉得害怕,省纺织厂这些同志闹归闹,都还挺靠谱的。
最主要他脑袋正下方就是齐和昌,让人很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