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别坚持了,你没有任何机会了。”

“从你决定以命来换的时候,就已经成了定局。”

“你我这是生活在正义要比邪恶更多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邪是压不住正的。”

其实我并不认同邪不压正这个说法,我翻阅了太多的历史书本,看到了太多人吃人的时代,民不聊生,异子而食。

所以很多时候,邪是压正的。

但我认同只是,在这个时代里,他是邪不压正的。

我明白这一点,云逸更能明白这一点。

而云逸则是歪头看向我身后,想要激怒解传波:

“解传波,像个男人一样站出来!为你师父报仇啊!”

“你师父就是我杀的,和其他人不一样,那个姓任的!那个警官!那个新婚的小娘子!是我亲手杀的!”

“来啊,我就站在你面前,来找我报仇啊!”

我听到这里,知道不大妙,连忙快步向着云逸面前走了两步。

云逸只是举起枪往后退了两步,但是一道海浪打过来,直接砸在了他的后背。

趁着他跪在地上的功夫,我两步上前,抬脚直接踢在了他拿枪的左手上。

枪飞了出去,但是在飞出去之前,走了火了。

“砰”的一声,打在我脚下的一块石头上,不知道是子弹的还是石头的随便,一下子就砸进了我的小腿肚子上,划出一道口子,血哗啦啦的往外流。

我一个腿软跪在地上,解传波也借机上前直接就把云逸压在了身下。

我顾不上他们,我连忙扯下自己的外套,咬着牙,用尽全力,将冲锋衣的外面那层在石头上剌开,绑住了我的小腿。

伤口并不深,大概五厘米左右,长的话大概十公分多点,但是不包上就吓人啊。

能感觉一动腿,就感觉肉乱颤吗?

我看着解传波按压着云逸,那涨潮的海水用凶猛的海浪,一遍一遍的将云逸淹没。

我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拉住解传波的肩膀,把他往后一扯。

他也摔在了海里,起身的时候手和胳膊也被划伤,但我顾不上他,只是提起云逸的衣领,拼尽一切将他扯了起来。

可是我刚用不怎么好使的胳膊把云逸拽起来,后面解传波就飞出一脚,把云逸又踹进了海水里。

我怕云逸会被淹死,只能弯腰推开解传波,再次上前把云逸拖了上来。

这一次,我是张开双臂,挡在了云逸的面前,挡住了解传波,护住了云逸。

如果说护住解传波,是出于警察的责任。

那保护住云逸,同样是一名警察的责任。

“你疯了吗?”

“解传波?”

“你疯了?”

“我告诉你,云逸作为本案嫌疑人,已经正式被我拘捕了,我警告你,离我的嫌疑人远一点!”

我怒目圆睁,推开解传波,拉着云逸就往岸边走。

但解传波却上前和我拉扯,完全没有了刚在被人拿枪指着时候的冷静。

我并没有松开云逸,相反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接传播的胳膊,我开始质问他:

“你在做什么?”

“大冬天,这么冷的海水,还没让你清醒吗?”

“你都被冻得发抖了,你理智还没恢复吗?”

我不断警告着解传波,直到我感觉他抓着云逸衣领的手开始松力,我这才一把推开了他。

可是云逸此时却一直冲着解传波在傻笑,用更狠的语气开始激怒对方:

“十几年了,你不就是等这一天的吗?”

“你师父是我杀的,我把她内脏给挖了出来。”

“她火化的时候是你去的吧?你没有看到那些内脏吧?”

“我永远不会告诉你,那些东西被我藏在了哪里!”

我听到这,直接就甩手给了云逸一个大嘴巴子:“你特酿的也给我安静一下,把嘴巴闭上!”

云逸这一下被我打的牙齿出血,他不屑的用袖子擦了擦,一把挣开了我。

我现在的状态是干不过他的,力气也不如他,所以根本就没抓住。

没曾想他直接冲向解传波,但又被解传波一脚踹了回去。

解传波并没有上前,只是海水里云逸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哈哈哈,你不要报仇了吗?”

“杀了我!”

“把我弄死在这里,没人知道的。”

“趁着其他人没有赶来,杀了我,为你的师父报仇吧!”

“你不想报仇了吗?”

“我吃了她的肉欸!”

云逸越说越离谱,解传波直接就放声叫了起来。

一个冷静的中年男子,积压了十几年的愤怒,在这一刻爆发。

我挡在云逸前面,尽可能的推住解传波:

“你清醒一点,你别上他的当!”

“他现在没法要你的命,他现在就是想让你杀掉他。”

“只要你杀了他,你这辈子就毁了。”

“就算判不了死刑,你这辈子也很难再出来了。”

“这何尝不是云逸在做困兽之斗?他已经无路可走了,他必死无疑,但他想在这个时候他是想用他的命来换你的命!”

“你冷静一些,我求你,解队!”

“你想想小芮!想想小芮!”

提到他的女儿,解传波这才停下来,但是站在我的面前,我看到他的胸膛不停的起伏,眼睛已经红的可怕。

我继续劝说道:“你是警察,如果你现在动手,你和云逸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拿出你的手机,打给我们队员,报告我们的位置,快!”

我是没有手机的,这个时候我也只能支开解传波。

可是在我回头的时候,却看到云逸已经一头把自己的脑袋扎进了海水里。

他想要自杀,我急忙上前把他又给拎了出来。

他浑身湿透了,湿漉漉的刘海散在脸上,嘴里留着血,像是疯了一般看着我们在笑。

同时,他还用力把自己的脑袋往海里深。

我赶忙脱下自己的鞋子,硬生生的塞进了他的嘴里,我怕他咬舌,或者说他口中流出的那些血来看,已经是咬舌。

而解传波这个时候却一直站在一边看,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我不能说,我也不能往那方面去想。

云逸不能死,如果他在这种情况下自杀了,那解传波的未来就算是完了。

“去打电话啊!”

我怒吼道,但解传波仍旧不为所动。

我看着潮水越长越深,已经渐渐到了我们腰间,我只能咬牙拖着云逸往海滩上去跑。

但是跑了得有十多米的距离,我回头一看,解传波居然还傻傻的站在那里。

我简直就是疯了!

我特酿的崩溃了!

我真的很想报警!

我脱下另一只鞋子,狠狠的向着解传波砸去。

但鞋子并没飞出去那么远,我看到了刚刚落在地上的那把枪,此时被海水淹没。

我急忙伸手捡起来,别在了腰间,因为这是证据。

我掏出手铐,给云逸铐在我的手上,然后折返回去,给了解传波一拳。

“走啊!”

解传波被我这一拳打的清醒了很多,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我,对我说了一句让我终生难忘的话:

“我愧对自己的职业。”

我想他应该是冷静下来,也想明白了。

十几年了,任何一个人的情绪也许都是遭不住了。

我白了他一眼,狠狠的骂了一句:“你特酿的少废话!还感慨个屁啊,起风了,赶紧走!”

我俩人就这么一左一右,拖着云逸往沙滩上去走。

一百多米的距离,海浪一次又一次把我们打翻。

冰冷刺骨的海水让我格外的清醒。

解传波掏出手机汇报着情况,头顶上“呼呼呼”的直升机已经飞了过来。

狂风起,一道大浪将我们重新卷入海中。

我和解传波走散了,我整个人都沉入了海底。

海浪一遍遍把我往岸边推,又一遍遍的把我往海里拖。

我的后背摩擦在海底那些礁石和附着在沙滩上的贝类上,疼的厉害。

直升机一直报告着我们的位置,山顶上也多出几个人影。

我和云逸两个人死死的拷在一起,我是尽可能的把他往海面上拖。

借着浪花的力量,每一次身体探出水面,我都会用力的去呼吸。

几艘汽艇闪着警灯从山的另一边的海面上飞快驶来,直升机放下了一根绳子,但我最终还是没能抓住。

因为我的胳膊实在是受不了,有些残废的左手是和云逸拷在一起的。

而脱臼的右手并没有好利索,经过这么一顿折腾,我是绝望了。

那绳子被风吹的到处乱摆,就是有力气我也抓不住。

再往前看,解传波那家伙好像已经上岸了,但此刻他又脱下衣服,折返着冲了回来。

是的,他恢复了理智。

但并没有等到解传波靠近我,两艘汽艇就一左一右停在了我的跟前。

海浪打的汽艇飘来飘去,但我们还是被几双手,抬着放在了汽艇上。

解传波只能再往岸边游回去。

按理说我也是海边长大,涨潮的速度本身是没有跑的速度快的,但是突然起的大风,让我真的很诧异。

是海上起风了吗?

真的是只有海上起风了吗?

我躺在充气艇里,这里面并不是干燥的,也有不少的积水。

我爬起身捶打着云逸的胸膛,他嘴里的鞋子早就不见了,但此刻却一动都不动的在那里。

翻滚中我摸了摸他的鼻子,有呼吸,虽然微弱。

得到这个结果,我也一下子就靠在了汽艇上。

手铐的钥匙不知道被丢到了哪里,但能看到前面的沙滩,已经完全被海水淹没。

海水一直淹没了刚才解传波和云逸打斗的那个洞,拍打在山体上,水位足足有五米高。

风越来越大,我们的小艇甚至都有要翻倒的意思。

但尽管如此,小艇还是在逆浪而行。

我慢慢的闭上眼,回忆着从警以来发生的这些事情。

从入警到抓到云逸,好像都被这一天的天气给概述了。

海水平静的异常,涨潮的符合规律,但风却来的诧异。

半个多小时后,我们绕过了这座山。

在山的背后,风小了很多。

也许正是这座山,挡住了凶猛的海风。

老远看到,码头处站满了人,那警灯,红的蓝的白的闪的耀眼。

警犬,特警,和穿常服的警员,一一排列在那里,警戒着。

小艇停下以后,我吃力的带着云逸,在队员的帮助下上了岸。

一堆特警包围过来,虽然压低了枪口,但我知道他们随时保持了警戒。

一个年轻的女警,是我们市局新一届的实习生。

她紧张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上前为我解开手铐,把我的那一段又拷在了云逸的手上。

临走时,云逸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许在此刻,他彻底失去了信念。

“王远。”

他回头看向我,我弯着腰,是因为我浑身上下又冷又痛,就连肺里,都像是炸开了一般的疼痛,有一种灼烧感。

但我还是咬牙坚持抬头看向他。

他并不比我好过,他口齿不清:“那一百多人,你,交给你了。”

我做不出任何表情出来,满脸都是痛苦的表情。

张口说话,都是内脏疼的厉害。

但我冲他摇了摇头,而我这个摇头,他整张脸瞬间就认真了起来,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多出来了力气,想要挣开身边的警察。

但是他没力气了,他再也没力气了。

紧紧是两名年轻的小警察,就把他给拽了回去。

远处,柳潼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跟在柳潼身后的,还有两个穿着蓝色衣服的男子,抬着担架,旁边跟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大夫。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停着三台还是四台的救护车。

他们直接扶我上担架,但是我却停了一下,拉住了柳潼的手,从后腰取下别在腰带里的手枪,递给了柳潼。

柳潼双手捧着接过,说实话我能看出他满脸的担心。

平生是第一次在有意识的情况下乘坐救护车,但是救护车并没有开警笛,只是闪着警灯,可能是因为我的伤势并不致命。

听杨姿琪说啊,我当年追那个嫌疑人,从山上摔下去,然后被暴雪掩盖的时候。

那次坐的救护车可精彩了。

沿途的交警直接在我们过来之前,封住了路口。

前面两个兄弟单位的铁骑,后面跟着我们市局的警车,然后就是救护车,一路开道一路前行。

虽然有时候挺自责,耽误了不少人的正常出行,但还是帅爆了,大家对我那么用心,不过这倒是用命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