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累!”云逸持枪的手都开始在颤抖。
我是从来没见过云逸这样,他在我印象里一向阴险、狡诈、心智过人。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却完全变了,幼稚的让人张目结舌。
“我就要他死,他死了,我什么都听你的!王远你走!我不想伤害你,别逼我!”
“那你开枪啊!”我直接吼道:“一枪打死我!”
“反正你枪里只有一颗子弹,不管是我死还是解传波死,你都会伏法。那我宁愿让你这一枪打死我!我也不愿意让你继续错下去,我死了我正好轻松,不用在意那一百三十多人今后如何生活!”
我提到这些的时候,云逸有些动容了。
但是解传波却在这个时候给我添了一个绊子,他想要从我伸手出来,但是我肯定是不能允许的,因此直接就又给挡在了身后。
“放下枪,我送你,好吗?”我语气变得温和,希望能让他改变主意。
但他却突然恶狠狠的看向了我:“王远,你觉得可能吗?我等这一天,等了十几年!”
“只要他死了,我就了无遗憾了,我可以用命和他换!但是你不行,你不值得!”
他声音大,我就尽可能的比他声音还要大:
“我告诉你!我是警察,就算你现在拿枪指着的是一个和我素不相干的人,我一样会站在他的前面,挡住你的枪口!”
“你别在这里给我玩儿好莱坞大片了,也别在这里给我装小说主角了。这里不是江湖更不是武侠时代,你睁大眼睛,看清楚,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枪放下,手抱头!”
我说着,开始试着抬脚往前走。
当然我不是不要命,更没有那么的伟大,我还没有达到牺牲自己去救人的那个地步。
虽然以前的确舍己救人过,但说实话可能有点毁我形象,不过的确那都是脑子一热,压根没时间想太多利弊。
我也不是赌徒,我连麻将都不会,我只是烦了、累了。
面对这么一个人设很乱,分不清精神到底正常还是不正常的家伙,我气的很。
说不讲规矩吧,他不对解传波家人动手。
说守规矩吧,他害死的那些人,哪一个不是有家有子的?
所以我特别不理解云逸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他简直比精神分裂还要分裂。
他始终守着他内心那一套,他自己设定的规则和原则,并质疑和他不同的那群人。
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看向他:
“其实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真相,我现在告诉你,也是为了让你死的明白点,更是想让你死之前别做蠢事了。”
我咬牙看向对方,见他眼神有了变化,直接道出事实:
“那一年你父亲的集团涉及多项违法产业,每一项都足矣让他蹲个下半辈子。”
“临城警局成立专案组,有四名警察作为主要侦办人办理此案件。”
“他们分别来自刑侦、经侦、禁毒、以及治安。在这个专案组里,各个部门协调运作,其中一个年轻的实习生也在其中。”
“这个案子查清楚以后,你父亲入狱,是检察院进行起诉,是法院判的!”
“你呢,后续对这四名警员实施了报复计划。其中有一名警员叫做任小洁,她带了一个徒弟就是解传波。这个徒弟跟随任小洁侦查此案件,但是除了主要侦办人以外,其他的警员都是协助工作,并未参加案件讨论和各计划制定。”
“在任小洁死后,这个警员为了给自己师父报仇,开始对该非法集团参与力量进行全力抓捕,为的就是查清楚自己师父的死因。”
“他对他师父的执念,正如你对你父亲的执念一样。可是一连十几年,这个幕后凶手头也不露,像是一个懦夫一样彻底隐藏了起来。”
“也许这个懦夫以为大仇当报,可以好好生活了。但是对于死去的那些警员,他们的徒弟和战友来说,这个懦夫永远不可能逍遥法外!”
我深吸一口气,同时观察着云逸的表情动作。
“十几年后的某一天,一个逃犯路过临城,在某山村出现了车祸。车子翻进了沟里,他们吓唬村民不要报警,连夜将车子拖走。”
“但因此,也暴露出了那个懦夫的身影。”
“而任小洁的徒弟,可是自始至终从未放弃过追查真凶。一番思索之后,上报上级,制定了一个诱捕计划。”
“这个计划高度保密,连我都是靠猜出来的,但今天我可以把这个计划告诉你,你想听吗?”
云逸抿了抿嘴,没吭声,但我知道他是想知道的。
所以我干脆也不再问了,直接就说了出来。
“曾经那个年轻的见习警员已经长大了,他叫解传波。他为了找到杀害自己师父的凶手,他翻出了当年那桩案子的卷宗,并请求宣传科协助,与电视台合作,专门做了一期嘉宾。”
“在节目里,这个警员把当年的卷宗进行简单的修改,将当年四名主要侦办警员列入其中,并声称多出了一条暗线,而这名暗线就是解传波他本人!”
“他知道你会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注视着这一切,他也知道这个节目随着在网络上的传播,你会看到这一切。”
“他以身入局,把自己编作暗线,就是为了以身作饵,其目的,就是你,云逸!”
“你知道吗?你现在面对的这个人,他和你一样,都是为了一个公平,只不过你特酿的你为的是一个扭曲的公平!”
“你要拿命去换的这个人,他压根就不是当年专案组的案件主要侦办人,而是协助案件调查员!你想要杀的这个人,你对他的仇恨,是他想让你看到的仇恨!”
“那你现在,还下的去手吗?”
“你以为你全盘做局,实则自己已成为棋子。”
“这些年来,你孤独吗?你一个人和云亭做着那么多的非法产业,是,你是救助了不少可怜人,可是你救助的都是身世和你相差不多的人!”
“你能在这些人当中看到你的影子,能在这些人当中看到你父亲的影子,看到你母亲你家人的影子,所以你才去救助他们!这是善良吗?”
“如果善良的话,十几年来,你停止作案了吗?”
“你利用新闻媒体人的身份,穿梭于大小案件之中,你以制定计划,无形制造命案为快感,你是善良吗?”
“你不过是用你那错误的三观,自我创造的规则,去判断这个世界,去迫害这一切!”
“如果解传波不参加那个节目,如果解传波不作为诱饵出来,你还要害多少人呢?”
“哦?解传波上了节目,你着急了,你为了快速制定计划,导致计划漏洞百出,你是怎么想的?你有没有想过,你救助的那些人,其实他们的来源,正是你被你所害?”
“你像是一个恶魔一样遁入黑暗害了他们整个家庭,又像是一个救世主一样出现,声称救助他们?你是心理变态?还是为了满足那心里,仅存的,可怜的,一点点伪善?”
“十几岁就开始制定杀人计划,完整无缺,在技术手段并不先进的那时,你无恶不作。现在来和我称兄道弟?一名罪犯!想和一名警察做朋友,谈交易?”
“你告诉我,你有哪一点儿能让我欣赏的?”
“在爱情观上,这类的人,叫做普信男、普信女!在人生观上,这叫做不自知!”
我真的说了好长一堆,他持枪的手开始有点儿下压。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我的嘴遁成功了,叫醒他了。
那下压肯定是因为胳膊举累了,我还真没见过有人举枪能连续举那么长时间,就是一个人端着手,用不了多久都会累的,何况他身上和胳膊上也受了伤。
解传波这个时候也试探性的伸出了脑袋,这家伙······怎么说呢,唉,算是很默契吧。
解传波语气也很沉重,看着云逸,也开口了:
“云逸,其实我知道你始终都在我身边,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不露头吗?”
“那是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出事了,你就将再也不会露面了。”
“你以为我什么都没做吗?来到临城以后,这几年内,明面里,我让王远对你严打紧抓,死跟在你身后,吸引了你绝大的目光。”
“其实暗地里,我对你一点儿也没松懈,正如这十几年来一样。”
“我还有四名一起来的战友,他们都是当年死在你计划之内的那些警员的徒弟!”
“来到临城的几年来,他们放弃了身份,放弃了荣誉,为的就是将你绳之于法!”
“云亭!和你同村的发小,我们是最近打掉了他,可你知道吗?早在一年半以前,我们就查清楚了他所有的罪证,早就把他给监视了起来。”
“之所以一直没动手,就是因为你也一直没有以正脸见人,混迹在人群之中,行不轨之事。”
云逸听后,直接就恼了,他抬起枪指向解传波,我赶忙向右移动身子,继续挡住枪口。
云逸这时候吼道:“解传波,别向一个懦夫一样,躲在自己的徒弟身后,有种的出来!像个男人一样出来!”
我急忙伸手向背后,给解传波打了手势,也是为了安抚解传波,而这边我抢先开口:
“你废话什么呀,开枪把我打死不就完了?我死了,那解传波不就在你跟前了吗?”
云逸咬着牙,气的脸通红:“你...你们怎么那么猥琐?别逼我,王远!”
猥琐?
我皱了皱眉。
我和解传波此时的举动是不怎么光彩,的确,形象一塌涂地,就和小孩子打架似的。
但是我可从来没说过我在面对犯罪分子的时候,是讲规则的人。
我可以忽悠云亭,并趁机耍赖卸掉他的枪,我同样也会对云逸不讲武德。
公平和好的形象是面对群众的。
而面对罪犯的公平和规则,那是检察院和法院要做的事情。
而我要做的,就是送这些人去检察院!
生死关头,我给你讲猥琐不猥琐的?
我只要初心的对的!我只要没有违规!我只要符合程序,我只要坚守了法律!不讲武德又怎样?
这本身就是这样的,有条件,那就特警蜂拥而上,谁没事还和犯罪分子划好规则,一对一讲着武德单挑啊。
说这些,主要是害怕大家会对解传波有意见。
其实说真的,这是我的主意,解传波只是十分默契的看出了我的计划而已。
并非他形象和人品差。
因为我了解他,他既然能忍十几年,他一定能忍住这一会儿。
他其实是名好警察,我们刑警和普通的民警片警不同,他们面对的更多的是群众。
所以大家上看到那些警服穿的得体,见面敬礼,讲话温和的,是他们必须要做的事情。
而我们刑警,面对更多的则是犯罪嫌疑人。
走访的时候即使面对群众,或者走在街上,我们大多数都是便装,我们和普通人无异。
所以,好警察,在不同的单位是有不同的划分的。
对于基层民警来说,为民办事,调解纠纷,见面点头问好打招呼,那群众就会热爱他,也会称赞他是一名好警察。
但我们很少不会面对普通群众,我们面对的群众大多数都是涉案的,嫌疑人或者被害者家属。
因此我们的方式会从另一个方面体现,我们没有和普通群众接触太多的机会,我们每一天都在各种案子之中奔波。
所以好警察,如果真的用心去评价,是很复杂的。
就像是干预审和痕检的一样,你怎么说他们是好警察呢?
他们面对的都是嫌疑人和涉案现场。
当他们有和普通群众接触的时候,又是卸下警服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们又和普通人无异。
走在街上,一个普通人给你点头问好,是不是又显得别扭了呢?
所以我说的解传波是一名好警察,也不够准确,应该说他是一名好的刑警。
所以他现在并非不是不光彩,而是我们现在的目的不是光彩,是平安顺利的将面前的家伙,绳之于法!
温柔与平静是留给群众的,而勇气是为野兽而生的。
大风吹过,海开始涨潮了。
每一道浪掀起,海水便离我们更近一些。
云逸还在和我们僵持,我们丝毫不能放松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