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仪和顾烟浔两人,一路北行。
这里,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狄仪总觉得这里的天,比起南丰来说,要灰上一些,也要高上一些。
那酒馆本就处于丰国和北荒的交界地带,这才半天不到的时间,此时,已是过了边境处,正式进入了北荒国。
越往北走,天气便越是寒冷。
“下雪了。”顾烟浔抬头看了一眼天,说道。
零星的雪花悠悠地从天空飘下,落在两人的衣衫上,这可把从小在江南长大的狄仪给乐坏了,兴致勃勃地玩起了雪,试图用手去抓住空中的雪花。
“欸,顾兄,你说,再往北些,是不是便能有积雪了?我一直想堆个雪人来着。”
顾烟浔看了一眼狄仪,想起柳玉曾和她说过的“男人至死是少年”的道理,一脸的无奈。
可想到人家毕竟是为了助她而入北荒,顾烟浔正欲开口敷衍几句时,突然间神色一动,低声喊了一句:“狄兄。“
“嗯?怎么了?”狄仪被她这么莫名其妙一叫,有些摸不着头脑。
北风呼啸,夹杂着零星的雪,似是长嘶,又若哀嚎。
只见风雪中,慢慢现出几个人影,看不清长相,却能瞧见手中的朴刀。
人影越现越多,顾烟浔远远地估摸了一下,拢共七八个人,十个人不到。
“顾兄,你可真是敏锐。”
“我虽是第一次入北荒,但很早之前便听说过,在两国交界处,常有谋财害命的贼寇出没,专盯着往返两国,且人数不多的目标下手。所以这一路上,一直在留意。没想到,还真的碰上了。”
顾烟浔说罢,便欲提气运功,准备出手。
狄仪赶紧拦住了她,说道:“顾兄,你这身体,还是不要出手为好,免得伤势加重。几个小毛贼,我顺手也就给收拾了,天这般冷,我正好活动活动筋骨,暖暖身子。“
顾烟浔闻言,心头没来由地一暖,口中却叮嘱道:“切莫轻敌。这些人常年在这地界上摸爬滚打,刀口舔血,不可小觑。“
可是奇怪的是,这七八名贼寇并没有着急出手,而是如同跗骨之蛆一般,一直保持着几丈的距离,尾随着他二人。
兴许是出于谨慎,准备暗中窥伺,一击致命;又或许是因为觉得势在必得,像某些野兽一般,在用餐前肆意玩弄自己的食物。
总之,不管是哪一种,都有些棘手。
“狄兄,这些人可不是寻常毛贼。”
“嗯。”狄仪应了一声,“你待会儿记住了,绝不可出手。”
狄仪对着一众贼寇,朗声喊道:“诸位老兄,可否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我们兄弟俩是来北荒讨生活的,两个穷光蛋,实在是不值得诸位老兄动手啊。”
贼寇们并没有反应,仍是紧紧尾随着。
狄仪摸不清贼寇的情况,也不好率先出手,只好一边走一边严阵以待,静静地候着。
耐心却在等待中,一点一点地被消磨。
天地间,风雪的呼啸声,似乎格外刺耳。
顾烟浔敏锐地觉察到,贼寇和他们的距离,似乎慢慢正在缩短。
“来了,当心。”顾烟浔叮嘱道。
终于,在行至平原的中央处时,贼寇出手了。
两柄朴刀被狠狠地掷了过来,穿透风雪,直冲狄仪和顾烟浔的脑后而来。
两人闪身躲过,贼寇齐声大喝,举刀冲杀过来。
为避免贼寇危及顾烟浔,迫得她不得不出手的情况,狄仪俯身向前,也朝着贼寇冲了过去。
冲在最前头的贼寇双手高高举起朴刀,摆出准备大力劈下的姿态。
狄仪一边冲刺,一边抬手,摆出了“大开碑手”的起手式,正全神贯注,准备侧身避开劈下的刀刃,然后再行进攻时,贼寇竟一改姿势,双臂一曲,横刀于面前,接着便是一记照胸而来的橫斩。
狄仪心中一惊,感叹其果然不是普通的毛贼,不过好在他反应够快,空中改换身形,脚尖猛一点地,向后急退,躲过了这一记橫斩。
紧接着,狄仪欺身上前,瞅准破绽,照着那贼寇的手腕处便是一爪,狠狠一扣,疼得贼寇一声惨叫,松开了手中的朴刀,随即一记势大力沉的掌法,照着胸口处猛地一推,贼寇立时被打得连退数步,吐出一口鲜血。
这“大开碑手”乃是脱胎于少林的功夫“开碑手”。狄仪年少时曾在少林寺出家,剃发修行过个一年半载,但后来由于实在受不了寺中的荤禁和酒禁,便选择了还俗。
而他在出家的这段时间里,学得最好,领悟得最透彻的,便是这一套“开碑手”。
在还俗之后,狄仪又在传统的少林“开碑手”的基础上,加入了自己的理解,进行再次的琢磨和改良,一改传统的以掌法为主,加入了拳,爪,指等手法。
狄仪赤手空拳行走江湖多年,对上的敌人往往都是带着兵刃,一双肉掌自是难以与其硬抗,因此他的“大开碑手”,专挑敌人的关节处下手,往往以“卸敌兵刃”作为首要目的,虽然风格上与少林讲究的“至刚至阳,大开大合”背道而驰,但是却更适用于实战。
这一套“大开碑手”,也让狄仪在面对带着兵刃的敌人时,能够做到从容不迫,频频取胜。
此时,便是这样的情况。
在击退冲在最前面的贼寇后,又有几名贼寇接踵而至。
狄仪经验丰富,深知以一敌多的情况下,决计不能让贼寇将自己团团围住,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便朝着一侧的敌人,猛攻过去。
顾烟浔在不远处望着,见狄仪与几名贼寇周旋僵持,尚能处于上风,便稍微放下些心来。
一个贼寇提着朴刀,偷摸绕到了顾烟浔身后,伺机偷袭,却不知他的一举一动,早就被顾烟浔所觉察。
顾烟浔回身运气,轻描淡写地推出一掌,一股真气竟破空而出,直穿贼寇身体。
贼寇还未能够近顾烟浔的身,刀还未举起,便已一命呜呼。贼寇死时瞪大了双眼,似是想不明白怎会有人在几尺开外,仅凭内力便能取他性命。他的尸体,虽没有明显的外伤,死时却面目苍白,皮肤外隐隐结有凝霜,似是被寒气侵蚀而死。
若是让他知晓,眼前这个肤若凝脂,眉如远黛的俊公子乃是江湖上恶名远扬的魔教教主,不知道他是否还会有尝试偷袭的勇气。
而在狄仪那一头,他虽受了些皮外的小伤,但却已将敌人手中的朴刀卸得七七八八,贴身肉搏,比拼拳脚功夫,几个边境的贼寇,又岂会是“酒鬼”的对手。狄仪施展“大开碑手”,掌拳爪指,轮番登场,打得贼寇叫苦连连。
而就在狄仪以为胜券在握,有些放松警惕的时候,一个贼寇瞅准时机,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朝着狄仪的后背扑了过来。
匕首直奔狄仪要害而来!
而他面前的两个贼寇,顺势抓住他的双臂,狄仪奋力挣扎,却一时挣脱不开,眼见避无可避,一股真气袭来,将那准备偷袭的贼寇打飞了出去。
是顾烟浔。
狄仪来不及道谢,见没有了后顾之忧,不敢再轻敌,双手成爪,扣住面前两个贼寇的关节,狠狠一折,贼寇疼得松开了手。紧接着,又是数拳,如连珠炮弹一般打向贼寇,贼寇再没有了还手的能力,晕死了过去。
七八名贼寇悉数倒在了平原之上,死的死,伤的伤。
“滚吧。别让我再看到你们。”狄仪朝着地上的贼寇厉声喝道。
“是是是。”三名幸存的贼寇吓得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地上同僚的尸体,踉跄着快步逃走。
却见顾烟浔一声不吭,俯身拾起地上的朴刀,朝着逃走的贼寇掷了过去。
一刀,两刀,三刀。
朴刀扔的是又准又狠,直插贼寇要害,三名幸存的贼寇立时丢了性命。
“顾兄,你……”狄仪惊讶地转头看向顾烟浔。
顾烟浔直视着狄仪,一脸严肃地说道:“莫要怪我心狠。斩草必须要除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更当谨慎一些。此时你放他们走了,倘若他们为了报仇,招来更多的贼寇呢?“
狄仪思索片刻,知道顾烟浔说的有道理,但心里总有些不太舒服,便道了一声:“方才多谢顾兄了,救了我一命。“
俊俏的面庞,又是女儿身,昨日又是把酒言欢,种种这些总让狄仪差点忘记了,他的“顾兄”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魔教教主。
恰在此时,一队差不多有十余骑的人马,快马加鞭,从他们的不远处经过。
为首的是一个一身白裘,满脸贵气的青年。策马经过时,他看了一眼狄仪和顾烟浔二人,又看了一眼满地的贼寇尸体,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便继续挥动着手中缰绳,往前方赶去。
“狄兄,你看那队人马的衣着。”
狄仪闻言望去,“有何不妥吗?”
“除了领头的那男子,他身后的众人身上的袍子,云纹和剑纹交织,那是剑鼎城侍卫的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