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颠簸中再次醒来的,睁眼才发现自己早已没在原地,而是在马车上,说是马车其实也是铁笼,只不过被马拉着,与他同车的还有四人,皆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不知是药效未过还是他们在休息,没有一人开口说话。
铭卫看着身后络绎不绝的马车还有身边不断掠过的沙漠景象,他第一次有些失措,身在异国,不知前路,时不时会想起家中的父亲与弟弟,马车行驶了一夜,他也失眠了一夜。
凌晨,车队终于进了一座城,他看不懂城门外的字,所以不知道此地是什么城。昨天那大汉在车队最前面,领着他们去了集市的一个圆形擂台旁,虽然他们被放了出来,不过手脚还是被铁链拴住,在大汉的指示下一排一排地在擂台仅剩的一处空地坐下来。
他们的对面和旁边坐着的是跟他们一样的人,只不过相互间以木牌隔着,脸上涂上了不同的颜色,应该是用来区分阵营。
此时的台上,已有两人扭打在一起,一个脸上涂着红色,一个脸上涂着白色,两人看样子不会武功,只是简单地你一拳,我一脚,打到最后两人都是鼻青脸肿,谁都没有取胜。
比试结束的锣声落下后,两名与他们这边领头大汉差不多身形和衣着的人冲到台上,对着那两个早已精疲力尽的人一阵拳打猛踢,其中有一个甚至被斩断手臂,惨叫声震得在座的人头皮发麻。
看到这里,铭卫已知这里是在进行一场比试,他们这些人便是那几个领头大汉的砝码,若是赢了,便可躲过一劫,若是输了,可能落得跟前面那两人同样的下场。
这样残酷的比斗是他在大云朝从未见过的,同样是比试,两边却有着不同的态度,一个尊重对手,点到为止,而另一边却是视人命为草芥,他们完全被当成了盈利的工具。
不待铭卫多想,他就被自己的领头人带到了台上,对面站着另一个领头人,他的旁边站着一个八尺来高的精壮大汉,一身黑肉在太阳的照耀下泛着油光。
相比之下,自己要瘦小得多,功力未复,手脚又带着镣铐,如果与大汉正面相斗,那么只有惨败一途。
领头的大汉下台后,锣声再次响起,对面那大汉当即就是一拳抡过来,他的动作引得脚下的擂台都在隐隐颤动,铭卫一个下腰,敏捷地从大汉**穿过,同时借着锁链的重量,给了他重重一拳,大汉当即疼得倒地不起。
台下对方的领头人急了,冲着大汉大吼一声,那大汉再次站起身,又是一拳砸下来,铭卫在地上一滚,躲过这一拳,紧接着大汉又是一脚,直接朝着地上的他踩去,这一拳一脚煞是有力,台上的地板被锤了两个窟窿。
没有了内力护体的铭卫为了躲避攻击十分吃力,不过他也在想着打败大汉的方法,大汉的攻击无非是拳头、脚踢,招式简单,关键是在力量上,如果被那一拳打到,可能当场就
会丧命,清楚了这一点,打倒大汉就容易得多。
江湖上曾有一种“四两拨千斤”的说法,说得其实是两种功法,一种是轻灵敏捷路线的,一种是力量类型的,铭卫眼下面临的就是力量型的对手,若是自己功力还在,那么与大汉硬碰硬也没关系,不过眼下的情况他只能走轻灵敏捷的路线才有胜利的可能。
四两拨千斤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借力打力,即将对方打出的力引到他自己身上,或是利用环境的优势让对方无法出力。
铭卫此时用的便是此种方法,在他人眼中,此时的他只是在四处逃窜,领头的大汉发出叫骂声,锣声一响,比试结束,铭卫站回原地,迎面而来的是大汉的巨大拳头。
就在众人以为大汉胜利之时,大汉却轰然倒于地上,双脚被铁链栓得紧紧的,而握着那跟铁链的是便是那个站着的人。
结束的两人还是被带了下去,只不过一个被拖着进了一个小巷子,而另一个由领头大汉领着进了一家擂台边的茶馆。
茶馆里的人便是他后来的主人,他也是后来才知道自己奴隶的身份,总之,就是茶馆里的人看见了他的身手,然后将他买了回去。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买下自己的那人,竟是一国公主,也正是因为她,他久违地听到了属于大云朝的语言。
“你是云国人?”这是那个公主说得第一句话。
从她那里,他知晓了许多信息,比如这里是西族国,自己是公主的奴隶。公主告诉他,如果想获得更多的自由,那就努力成为她的护卫,那样她去哪儿,他就能去哪儿。
铭卫不知道她是不是猜到自己想要回国的想法,但她的话给他指了一条明路,所以,随着功力的恢复,很快他便成为公主的护卫,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成为护卫还需要一个条件,那便是忠诚,为了确保护卫的忠诚,王族有着自己的方法。
那一天,他被带着去见了一个人,那人一身白衣,他不确定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他,眼前越来越模糊,他看见了白衣人身边燃着的熏香,然后沉沉睡去。
他醒来时已是公主的护卫,是公主亲自告诉他的,而且叮嘱他不要想着逃跑,因为那样会害死自己,他一直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直到他第一次逃离王宫的时候,他才明白公主的话,他的体内早已被种下剧毒,每次毒发,他的双眼便会变成绿色,而且会看到幻像。
幻像会指引他回到该回到的地方,这种毒并不会带给人痛苦,但如果长期发作,人的意识便会渐渐消失,然后变为一个只听主人命令的傀儡。
“所以,上次的比武,你是催动了体内的毒,让颜无期看到幻像?”萧亦寒问。
“是,不然我没把握赢他。”
“那你回国,就不怕毒发?”
“这个你放心,短时间内我不会有事!”
萧亦寒看
着眼前这个平静地有些异常的铭卫,他忽然想到芜山脚下他们相认的场景,那时的自己与现在的铭卫何其相似,他很想斥责铭卫的冲动,但他没有资格,因为他自己也是如此。
“干。”酒壶相碰,两人谁都没有多言。
“在西族国这几年,我跟着公主倒也走了不少地方,那里的门派大多以五行属性划分,如赤炎宗、流沙宗,西族最出名的一派莫过于毒庄,毒庄在五行中属木,我所中的毒便是毒庄所下,而他们之所以会如此划分,皆因其所修功法的性质,赤炎宗内弟子功法是火属性,流沙宗是土属性,还有个金神宗,属性为金,所以我中了木属性的毒之后,用的内功或是剑法中都或多或少包含着一点毒素。然而最奇怪的是五行之中独缺水,所以不少江湖人都在寻找拥有水属性功法的人。”
“毒庄,你有没有查过?”萧亦寒问。
“查过,不过都是些无用的消息,但是我有一次在王宫见到过毒庄的庄主,后来从公主口中得知他与三皇子私交颇为密切。”
“三皇子!”萧亦寒心中忽然明白了一些事,若他猜测不错,西族国乃是当初四大国中的巫国,巫国被灭,心中怀着怨恨,势必会对云朝做出报复,难怪安阳王或与他们合作,只不过,阳录为何会提出游览各大江湖门派的要求,这些都无从得知,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阳录绝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样无害,凌夕待在他身边迟早会有危险。
两人一口酒一口酒地喝着,完全忽视了一旁的戴神医,看着两人一副愁眉苦脸,戴神医一把抢过了酒壶,重重搁在桌上,然后给两人号起脉来。
“两个小子,当老夫不存在吗?”戴神医哼了一声。
“叔父,怎么样,铭卫大哥的毒有解吗?”看着戴神医放下的双手,萧亦寒问,他知道自己的毒已无药可解,但铭卫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不省心,铭卫,你跟我来,先给你开副方子,解药我会慢慢找。”说完便领着铭卫离去。
萧亦寒一人甚感无趣,便随手拎着壶酒坐到了屋顶上,伴着月色和星光,享受着片刻宁静的时光。
才一上来,便看到了不远处的夜,萧亦寒暗笑一声,缓缓朝她走去。
“要喝吗?”萧亦寒扬了扬手中的酒壶,夜点点头,移步走来,停在了十步之外,然后看着萧亦寒,萧亦寒知道她的意思,把酒壶放下,然后自己朝旁边挪了一段距离,夜这才安心在酒壶旁坐下。
拿起酒壶,一股幽香却醉人的气息扑入鼻中,因她感官异乎常人,所以甫一入鼻,脸上便泛起晕红,提起酒壶辍饮了一小口,酒水顺着唇舌进入口中,然后流入肺腑,瞬间全身都像烧起来似的,那股浓烈的酒香顺着血液流至全身,那种感觉不知是难受还是陶醉。
一旁的萧亦寒却笑了,“酒量还是这么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