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岛蜻的生活突然变得异常繁忙,除去工作以外的时间被挤得满满当当。

先是杨婷婷,似乎如她自己所说,在这个城市没什么朋友,所以总是隔三差五打电话约许岛蜻出来。但是因为工作繁忙,许岛蜻只能不断地和她抱歉再拒绝。

开始杨婷婷以为她是不想和自己见面,还单方面冷战了一段时间,直到发现她工作是真的很忙。周一到周六都要上班,如果不加班每天基本也要八点以后才下班,到家差不多九点了。

之后杨婷婷就时常在中午来找她,两个人在她公司附近的商场约个午饭。有时候许岛蜻并没有什么胃口,也依然赴约,想起她每次来都是从头到脚精心打扮的模样,似乎一天就只为这一段饭而出门。

有一次杨婷婷甚至问她要不要退掉租的房子,搬来和自己一起住。

“你不是在存钱嘛,这样每个月就可以省下一笔房租了。”

“不太方便吧,你男朋友....”

“这个你不用担心,他只有周末的时候才有时间过来,平时都是我一个人住。”

“婷婷,谢谢你。”她委婉地拒绝:“但是我和房东签的是一年的合同,而且那边上班更近一点,搬来搬去也很麻烦。”

“那好吧。”她从包里拿出东西,“这是花青素胶囊,每天晚上吃一颗。这个口服胶原蛋白,早上起来就喝,都是抗衰老的。”

“...现在保养会不会太早啦?”

杨婷婷之前还送过她一套护肤品,让她每天早晚务必都往脸上擦。

“不早,我告诉你,特别是像你这种经常熬夜的,更应该注意。你知道一个女人......”

许岛蜻只能无奈地听着,因为杨婷婷对这些东西极感兴趣又懂得不少,她之前建议过她要不要去做相关的工作。但是杨婷婷说自己只想要自由地生活,她便也不再提。

许岛蜻从没问过她,一个人都在做些什么,更没问过她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晚上回去,她钥匙刚插进锁眼,门就从里面被拉开了。

“姐姐,你回来啦?”

贝贝欣喜地展示着手里的画,“你快看,哥哥给我画的。”

他们上次去楼下做客,贝贝本来很怕凌戈,只敢躲在许岛蜻后面偷偷看他。但因为凌戈给她买了积木,又耐心的陪她搭建,就这样俘获了她的心。她有时候会用她妈妈的微信,可可爱爱地发语音给他们:

“哥哥,你们在做什么啊?”

“姐姐,你下班了吗?”

“姐姐,你打的字我不认识啊,我还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啊。”

贝贝的爸爸很忙,家里常常只有妈妈和奶奶,有时候忙着照顾新生儿,难免会忽略了她。所以凌戈和许岛蜻偶尔会带她上来玩一会儿,她就变得更加粘他们。

贝贝特别乖,从来不哭不闹,越是这样,许岛蜻越是觉得她招人疼。即使有时候下班回来有点累,也会愿意陪她玩一会儿。

看着贝贝,有时会让她想起许棠,但她从来没有对她这么耐心过。

“哇,哥哥给你画的什么呀?”

许岛蜻接过画,本来以为凌戈是应付小朋友随便画的简笔,没想到画里竟然是一副初具轮廓的专业速写。

贝贝催促道:“姐姐,你快猜你快猜,哥哥画的谁?”

她拿着画仔细端详,假装没看出来,“这是谁呢?看起来好像是一个特别漂亮可爱的小姑娘。”

贝贝眨巴着眼睛,把自己的脸凑到她面前。

“咦?怎么有点像贝贝呢?”

“猜对啦,就是我呀。”贝贝蹦蹦跳跳,“哥哥画的就是我,我喜欢哥哥给我画画。”

凌戈给了许岛蜻一个得意的眼神,悄悄和她炫耀:“这个办法好吧?她和我都能安安静静坐着。”

贝贝不睡觉的时候,像上了电动马达一样精神无限,总是要他们陪她玩各种游戏。

她竖起拇指,“机智,你以前学过画画?”

她话刚说完,贝贝从他们身后窜出来,“哥哥姐姐,我们快来玩游戏吧。”

凌戈和许岛蜻分别贴墙站在冰箱两侧,在架子的遮掩下,光明正大地面对着客厅。即使这样,贝贝依然没有看到,反而去翻遍一些没可能的地方。

检查完桌下,她就趴到地上看沙发下面。

许岛蜻看着她撅起肉嘟嘟的小屁股,不是很理解。因为沙发下的那条缝也就五六厘米,属于把人抽成干尸勉强可能塞进去的程度,然而她的小脑瓜还有更让人惊奇的想法。

贝贝打开了每一个她可见的抽屉盒子,最后走到门口,拿起许岛蜻和凌戈的鞋子晃了晃,确定没人掉出来才离开。

她丧气地一屁股坐地上,“哥哥,姐姐,你们躲在哪里啦?”

“找不到啦,贝贝累死啦。”

凌戈在冰箱门上敲了敲,她听到声音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冰箱面前。却看都不看两边的空隙,上去和冰箱门较劲儿,一边使劲儿一边碎碎念道:“你们快出来啊,里面会感冒的。”

许岛蜻被她萌得不行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铃声暴露了她的位置。

“找到姐姐啦。”

被肉乎乎的一坨抱住腿,许岛蜻心都化了,一边牵着她一边看手机。

看到未接来电的名字时,她嘴一撇,嗤。

出卖队友、卖友求荣、舍人为己、插人两刀

她悄悄地对着凌戈的位置给贝贝使眼色,“我们来找找哥哥在哪里吧?”

贝贝看懂她的眼神,屁颠屁颠跑过去却扑了个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转移阵地了。

认真了是吧?

这房子就这么大,不允许进房间,她带着贝贝在厨房、餐厅、客厅、阳台、卫生间都找了一遍。最后许岛蜻没忍住蹲下来,看了看沙发下的那条缝,隐约听见背后一声轻笑。她转身的一霎那,似乎扫到一个残影。

她走进厨房扫了一眼又出来,边走边用余光瞟,嘴里故意嘀咕道:“奇怪,人呢?”

话刚落下,她猛地转身回到厨房,然后砰的一声,和正溜进厨房的凌戈撞到一起。

他用的是游击战术,在贝贝的念叨声掩护下,不停地转移藏到她们刚找到过的地方。

厨房门不宽,两个人身体实打实地撞到一起,许岛蜻的下巴撞上他的锁骨,手臂撞到门框。

“有没有事儿?”凌戈焦急地托着她的下巴,“撞痛没有?”

许岛蜻这会儿顾不上痛,还堵在门口得意地喊道:“贝贝,快来,我找到了。”

没想到她心思还在这儿,他无奈地敲了敲她的头,“许岛蜻,你幼不幼稚啊,陪小孩子躲猫猫,玩得这么认真。”

她毫不留情地回嘴:“大哥,你躲的才认真呢。”

“好,怪我。”

这话让许岛蜻立刻闭了嘴,看到他锁骨下微微泛红的一片,她突然移开眼神,摸了摸自己下巴,感觉微微发麻。

凌戈也不说话,两人还堵在门口。

“你那个...”

“哦耶,姐姐找到哥哥了。”

贝贝从阳台跑来,在一旁拍手叫好。“哥哥,我以为你从楼上跳下去了。”

凌戈送贝贝回去,许岛蜻整理完沙发,洗漱前看了一眼手机,发现张小雨几分钟前给她发了微信。

【姐姐,你有凌律师的联系方式吗?】

她想起张小雨是在KTV工作,赶紧拨电话过去,问她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麻烦。

“我被开除了。”

“为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天晚上我去房间送果盘的时候,有一个客人他-他和我起了争执。”

张小雨吞吞吐吐,许岛蜻紧张起来,“你没事儿吧,你受伤了吗??”

“没有,就是我们拉扯的时候,他不小心被我推倒了,凌晨下了班我就被主管开除了。昨天上午,那个主管给我打电话,说客人手上戴的玉扳指裂开了,是因为昨天他摔倒的时候磕的,要我赔他两万,我不赔钱他就要告我。”她说着说着带上了哭腔,“我根本没有那么多钱,我弟弟刚开学,我存的所有钱都拿给他买电脑和当生活费了,现在全身上下加起来都没有两百块,这半个月的工资也没拿到。”

“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网吧。”

她从KTV出来找不到地方去,就带着所有行李找了家网吧,本来想快点找到新工作就好了,没想到后面还有这一出。

“你这两晚是在网吧睡的?”

“嗯。”

网吧包夜只要二十块,去哪里都找不到这么便宜的旅馆。

许岛蜻反对,她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还带着行李,怎么能在网吧里过夜

“我给你转点钱,你先去找个旅馆住。”

她也很犟,“姐姐,我不要钱,网吧挺好的。我就是一个人也不认识,想问问律师。”

“小雨,你等一下,我再给你打过来。”

过了几分钟,凌戈回来,许岛蜻跟他说了张小雨的事儿。

“我能不能带她回来住两晚?”她有些不好意思,如果是普通合租室友,还没这么难开口。“她一个女孩儿在外面太危险了,我担心...”

“可以啊。”没想到凌戈很爽快答应了,“我没问题,只要不让她睡我房间。”

“不会不会,她和我睡。”

“......”

开个玩笑,她听不出来吗?

过了半个多小时,张小雨还没来,许岛蜻给她打电话,才知道她刚上地铁,并且还打算下了地铁坐公交,因为舍不得四十多块的打车费。

“小雨,等你下地铁也没有公交了。再说你东西多,你直接打车过来,我在楼下等你。”

她还要拒绝,“没关系,我可以走路过来。”

凌戈在一旁皱眉看了看时间,给许岛蜻比划示意。她看懂了,让张小雨等在一个地铁口,他们开车去接她。

路上她顺便给凌洲发了微信,他让张小雨明天去律所详谈。

张小雨站在人不多的地铁站格外显眼,她的行李比许岛蜻想得还多,一个行李箱,一个硕大的尼龙袋,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大背包,不知道她自己一个人是怎么搬来搬去坐地铁的。

凌戈车停在路边,和许岛蜻一起下车,帮她把东西放进车里,后备箱都装不下。

“这是凌律师的弟弟,凌戈。”

“凌哥好,麻烦你了。”张小雨有点不好意思,“都是有用的东西,丢了怪可惜的,搬家还得再买。”

凌戈见她紧张,有意开玩笑,“看不出来,你力气还挺大。”

“我十岁就开始下地干农活了,搬这些没问题的。”

她很自豪地提起自己的小时候,凌戈时不时搭上几句话,张小雨终于稍微自在一些。

到家后,凌戈进了自己房间,许岛蜻把张小雨的行李安置好,把左边床头柜上的东西全部移走,给她腾出一些空间。

张小雨指着她正要移走的相框,“姐姐,这是你妈妈?”

“嗯。”

“你们长得真像,你妈妈也好漂亮啊。”张小雨拿起相片仔细看,“诶?清,华,大,学?姐姐,你该不会是清华毕业的吧?”

许岛蜻解释道,“只是在门口拍的照片。”

那是梁春玉过世前的半年,她尚有精力出去走走,她们一起去了趟北京。

“吓死我了,我就说嘛,要是清华毕业也太可怕了。”张小雨拍了拍胸膛,放下相框,拿起旁边的一幅画,“这是你画的吗?”

“不是,别人送的。”

“真好看,感觉真舒服。”

许岛蜻拿起来看了一眼,原本鲜艳的画已经褪色不少,“以前刚画出来的时候更好看。我先去洗澡了,你整理一下要用的东西,我这儿有的就别拿出来了。”

“好。”

已经十一点多了,明天还要上班,许岛蜻快速冲完澡,刚挤上牙膏,房间里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脆响,是玻璃摔地上的声音。

“怎么了?”

她急急忙忙地伸出头。

“对不起,姐姐。”张小雨惊慌失措地站在床头柜前,她刚从行李箱里取完东西,起身的时候不小心被电脑线绊了一下,把画框碰倒了。

许岛蜻出来看了一下,画框被摔成了几大块,“没关系,你人没事就行,我换个框就好了。”

她又回到卫生间继续刷牙,张小雨在外面收拾残局,她把碎掉的相框捡起来包好,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小心翼翼地拿着画比量尺寸,想着重买一个弥补。

许岛蜻边刷牙边想,明天就得去商场买个相框回来,这幅画在她床头放了好些年了,没有还怪不习惯的。

“姐姐。”张小雨凑到卫生间门口,“这幅画是凌律师送你的吗?”

“不是啊。”

“哦~”张小雨的神情有些八卦,“那是凌哥送你的吗?”

许岛蜻嘴巴上还挂着牙膏沫,转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不懂她为什么这么问。

“诺”张小雨还以为自己猜对了,举着画的背面指给她看。

许岛蜻从收到这幅画开始,就是装在相框里的,她从来没拆下来过,也不知道画的背面还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