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戈挂了电话又在门口站了会儿,确定许岛蜻是真的睡过去才无奈地离开。她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半夜无意识地接了电话,第二天醒来却一点都不记得。

他驱车前往凌洲的律所,从家里离开的时候他还在加班,便想着顺道接他一起回去。

凌洲从研究生时期就在立信律所实习,一直带他的师父也是创立律所的老板,毕业后明明有更好的机会,他还是选择留在这里。

去年春节后他出了场车祸,副驾的师父伤势严重,他自己全身有几处骨折,在医院躺了二十多天。凌戈从北京赶回来的时候,他手上腿上缠满了白色纱布,额头到眉骨的地方,蹭掉了一大块肉。这也是他为什么被母亲勒令住在家里的原因,到现在为止,他上下班都不再开车。

到了律所门口,凌戈给他打电话没人接,只好发微信。

“回家了吗?”

“没有。”

凌戈突然想到他妈那天的话,便问道:“还在律所加班?”

“嗯。”

他望着空无一人的律所,陷入思考。许岛蜻请吃饭的那天,他就有那么一点感觉怪异,只是当时心思在别的地方,也就没多想。他无意插手凌洲的感情,但如果真的是他猜的那样,那这将会掀起家庭的腥风血雨。

“你是不是和Fia在一起?”

半个小时后,凌戈脸色沉沉地踏进一家CLUB,经过群魔乱舞的舞池,一眼就看到了举着酒瓶扭得正起劲的Fia,她也看到了他,惊讶地挑眉。

到了卡座,凌戈发现比他脸色还要难看的凌洲,正一个人喝着闷酒。

“哥,你怎么不回家?”

他反问道:“你怎么没回去?”

“我钥匙忘带了。”

他还有心思打趣:“小蜻蜓不给你开门?”

“她睡了。”凌戈不满地看着桌上几个空酒瓶,阻止他继续喝:“你别喝了,连口垫肚子的都没有,小心胃疼。”

全家人都习惯了照顾凌洲,哪怕凌戈才是弟弟,他总是下意识地注意很多。

他想问问他哥和Fia的事儿,可惜新一轮的节奏吵得要命,根本不适合谈话。

他叫来服务员,点了小食,两人干坐了几分钟,Fia带着两女一男从舞池那边过来。

“凌戈,你怎么来了?”她大方地为他们做介绍:“他们两个是我表弟,这是我朋友,大家一起玩啊。”

凌戈看了眼他哥,后者什么都没说,但脸色臭的要命。

Fia不坐凌洲旁边的位置,反而专门坐在凌戈旁边,“你怎么来了?”

“你不要气我哥。”

她故意托着下巴朝他眨眼,“我哪里气他啦?”

“你不气他,他脸色这么难看?”

凌戈想都不想,就觉得是她做了什么事,毕竟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和这个男生一起贴身热舞,换谁看到自己女朋友这样都高兴不起来。

虽然他也不确定,他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什么时候脸色好看过?”Fia利索地开了瓶酒灌了一口,冲他喊道:“明明就是你哥气我,他天天气我。”

他默默坐开了点,话没说开前,他终归还是要叫她一声表姐的。

这时旁边的女生提议玩游戏,这些地方的游戏玩来玩去就那些,掷骰子当属第一名。说话都听不清楚,还要扯着嗓子比划手势报数字。

五个六

九个一

这么爱算,不如发张卷子去做题。

想到这儿,凌戈突然笑了,这话怎么那么耳熟呢。

他们叫上邻座的两男两女玩真心话大冒险,互不认识的一群人怀着各自的心思围在一起。前面几个问题还比较温和,无非是问年龄职业,是不是单身?初吻什么时候?到后面多喝了些酒,尺度越来越大。

有人被问青春期的性幻想对象。

有人被指定和在场的异性接吻。

昏暗的灯光下,一张张微醺的脸分外旖旎,□□在午夜时分逐渐显现。

酒瓶指向凌洲,他看起来一副不好惹的样子,提问的女生变得收敛。

“初吻是在什么时候?”

“高中毕业。”

刚过两轮,他又被指到

“初、呃,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大三。”

“初吻和**是和同一个人吗?”

“是。”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

众人起哄,Fia混在人群中含笑看他。

凌戈咬牙,显然有些听不下去。

现在想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凌洲高中毕业那年正是他初中毕业,他们一起去了香港,那是他哥第一次见到Fia,他还有点印象,当初他们互不对盘。

一定是Fia先对他哥出手,一定是。

凌戈今晚一次也没有被指到,并且以自己要开车为由,拒绝跟任何人喝酒,任人怎么劝也无动于衷。

酒瓶转到对面的紫发女生,她指明要凌戈提问。

“我没什么想问的。”

他对他们没什么好奇的地方

“你坐在这儿这么久都没被指到,也要参与一下啊。”

行吧,他也不是不合群的人。认真想了想,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好奇,他其实还是有一个问题的。

“你明天不上班吗?”

明天是周一,他们都不用上班吗?

......

散场的时候,凌戈去了躺卫生间。夜店卫生间不分男女,乱七八糟的现象不少。他出来的时候一个女生正撑着洗手台干呕,旁边的男人一手替她撩起头发,一手轻拍她的后背。

他面色如常地在一旁洗手,可能是洗的时间久了点,那个男人抬头看他。两人的视线在镜子里相遇,是一张他今晚没见过的脸,男人的手顺着女人的裸背越来越往下,抚摸的动作越来越奇怪。

凌戈慢条斯理地擦干手,又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

“苗苗,你还好吗?”

他记得她的朋友刚刚一直这么叫她,即使在如此昏暗的灯光下,她那一头紫发也很显眼。

女生抬头,看见是他,人醉醺醺的,身体还知道朝他靠过来。

“你们认识啊?”看到凌戈不友好的目光,男人撒了手,“那就好,我看她一个人在这儿吐得厉害,我先走了。”

男人走后,她踮起脚往上凑,嘴唇几乎贴上他的脖子,“你知道我叫苗苗?”

凌戈感受到喷洒在脖子上的热气,以及似有若无的触感,推开她的头,“走不走?”

她还半靠着他,抱住他的手臂摇晃撒娇:“我走不动。”

“走不动?”凌戈果断地抽出自己的手,他今晚本就心情不佳,“走不动就爬。”

她看起来清醒得很,还知道耍花招。

苗苗身子晃了晃,一时还反映不过来,直到他真毫不留情地走了,留她一个人在那儿。

靠,狗男人。

刚才要不是看他过来,她早甩那猥琐男巴掌了,专门给他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他竟然这么糟蹋了。

“喂,”她追上去叫他,“等等我。”

凌戈不理,径直往前走。

她张着手站到他面前,“你看那边,你快看。”

他不耐烦地回头看向卡座方向,“看什么...靠”

原本卡座上的人已经散完了,只剩一男一女。

女人跨坐在男人的大腿上,低头抱住他的脖子,凌乱的卷发挡住两人的脸。男的靠在椅背上,一手揽着身上女人的腰,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逼向自己。

即使看不到脸,也知道他们正在热烈的接吻。

“她不是你们表姐吗?”苗苗一脸兴奋,“我去,玩儿这么刺激。”

转头一看,凌戈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凌晨一点多的街上没什么人,凌戈把车开得飞快,一边瞟向后视镜。

这两人在他面前连装都不装了,先前不知道为何吵架,这会儿又如胶似漆地互相依偎着彼此。

凌戈看到他哥将下巴抵在Fia的头顶,嘴唇时不时啄吻她的发丝。

他唰地一下打开四面窗,风哗哗地往里灌,心里总算舒服多了。

Fia被突如其来的风吹得缩起肩膀。

“表姐,吹吹风,酒醒得快。”

凌洲咳嗽了一声,不满地瞪他一眼,他才撇嘴把窗户升起来。

“凌戈,”Fia坐直身体,拨了拨肩上的头发,“我听你哥说,你喜欢那天一起吃饭的女孩子。”

凌洲无奈地按了按眉心,他根本没说过,是她自己猜到的,他只是没否认。

“没想到,你喜欢这样的啊。”

她的语气有种难以描述的意味,似乎隐含着一丝丝轻蔑。

凌戈听得很不爽,“怎么了吗?”

“我还以为你会更欣赏有个性的那种女孩子,不太会以貌取人的,”她捂嘴看向凌洲:“该怎么讲那个意思。”

“你什么意思?”

“她没什么意思。”车子到了酒店楼下,凌洲打开车门,揽着Fia出去,“我们走了,你回去注意安全。”

“没什么意思啦,就是有点意外而已。不过我明白的,国内一直这样,男生就喜欢外表白白的女孩子,没想法没个性不要紧啦,要紧的是靓是可爱是柔弱嘛。”Fia得人帮衬,还要挑衅,她轻描淡写道:“好啦,拜拜,说说而已不要多想哦。”

换别的男生可能不会多想,但凌戈偏偏是最懂别人的话里有话。

“表姐,”他叫住她,“我记得你以前皮肤也没有这么黑吧,是故意晒黑还是做美黑了?”

“都有啊,你不觉得这样看起来更健康吗?”她为自己这身小麦色皮肤自豪,国外最近十分流行美黑,她最不能理解那些为了变白,不敢晒太阳和户外运动的国内女生。

她的话有道理,可许岛蜻根本不是她想的那类女生。

她有自己的个性,她和柔弱不沾边。

“我看你才是以貌取人,你不就见过她一次,怎么就知道她没个性?女生有没有个性是取决于她的身材和皮肤?”凌戈毫不留情地质问,也不管他哥在一旁。“别说她是不是故意追求变白,就算是又怎么了?你追求黑她追求白,大家都嫌弃自己原本的肤色,还分哪种更优越吗?”

凌戈将方向盘打死,直接掉头开车回家,根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他就多余跑这一趟当司机。

许岛蜻凌晨两点翻了个身,朦胧间想起记挂的事儿,突然清醒了。她打开手机,才发现凌戈打过电话,并且他们的通话长达36秒。

完蛋,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竟然把房东关门外了。

她不确定他现在睡了没有,小心翼翼地给他发信息,【我不小心睡着了,你在哪儿?】

【睡吧,我没回来。】

她舒了口气,安心地接着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