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2日,朝廷同时颁布两道谕旨,一是谕令中央各部门认真筹备宪政;二是谕令各省督抚切实筹备国会召开以前应办的事情。12月6日,又令宪政编查馆修改九年筹备规划,准于1913年定期实行立宪。然而,人民群众并不信任政府。
11月下旬的奉天省,气候已经相当寒冷,但寒冷阻止不住人民的爱国热情。学界准备联合同志进行第四次请愿。咨议局深表同意,特邀集绅学农商各界人士共同研究以后进行的方针,自动前来的就有几千人,将宽广的议场挤得满满的。许多人发表了演说,皆持急进主义,主要意思不外是国会召开之迟速,关系到东三省存亡,也关乎全国的安危。时势瞬息万变,东三省处于特别地位,实不能待至宣统五年召开国会,势非竭力请求,恐怕国会虽开,东土已非我有,拟请明年即开国会,此为救亡无上政策。大家一致决定各界公举代表赴京,联合各省进行第四次请愿。学界当即举出刘焕文、舒继祖为赴京请愿代表。咨议局遂将此意电告留京的国会请愿代表,并致电资政院再奏明年即开国会,致电各省咨议局协同力争。
12月2日上午,学界三十余人至咨议局商议推举各界代表和进京日期。议长吴景濂说明日举行。后来谈及第四次请愿前途暗淡,倍难于前,群情激昂慷慨,有的人流下了热泪。
副议长孙百斛、袁金铠说:“现在已奉明谕,恐难再行要求。”
中学生金毓绂闻言,深恐国会不能早开,突然抽出刀子,截断左手小指,吴景濂、袁金铠大惊,急忙夺刀救护,然已无及。金毓绂用淋漓的鲜血在纸上大书“金毓绂至诚”和“至诚感人”几个字。正在此时,中学生李德权又持刀割其左股,以鲜血在纸上写下“李德权请速开国会”。在座诸人见之,无不失色。吴景濂当即命巡警将他们二人送到卫生院救治。[34]
4日上午十点钟,省城的学生五千余人,其中有好几百人剪去了发辫,每人手执上写“请开国会”的旗帜,整队游行至总督公署门前,一齐跪下。
代表高步孔、齐大昌、苏毓芳、汪福荣到号房求见钦差大臣、东三省总督锡良。
差官正在下围棋,置之不理。
齐大昌愤怒至极,立即走到近前,将棋盘掀翻在地。
差官不敢耍蛮,将他们领到巡捕处,求为传达。
巡捕官满身的旧恶习,说:“钦差与各司道说话,不能就回,可稍候一时。”
齐大昌闻听,伸手将他抓住,怒声喝问:“是中国人不是?若是中国人,就当即时传禀。”
正在辩论之时,有人前来告知民政使张元奇和提学使卢靖在门外传见。
高步孔、齐大昌、苏毓芳、汪福荣来到公署门外,见了张无奇和卢靖,一齐跪倒在地,同声央求他们禀恳大帅,容学生等面请代奏即开国会。
张元奇和卢靖还礼跪下,并说可以把禀帖代呈督宪。
苏毓芳坚决不允,叩头抢地,血流满面,大声疾呼:“至死不当奴隶!”
张元奇和卢靖急忙上前劝住,目中也流下了热泪。旋见锡良来了,向他们说:“快起来吧,钦帅来了。”
四人从地上爬起,跟随张元奇和卢靖,见了锡良,一齐跪下,号啕大哭。说:“学生等都知道东三省就要亡了,不即开国会,不能保存,恳请钦帅专折入奏。钦帅若不许,学生等宁愿死于钦帅之前,不死于外人之手。”
张元奇和卢靖闻言,泪水又情不自禁地流下。
锡良说:“就是你们不来,本大臣也必能给你们专折入奏,并联络各省督抚一齐入奏,才能有点效力。若是本大臣一人入奏,不能联络各省,也必被政府斥责。东三省时局危迫,我岂是不知道吗?必与你们办也就是啦!”
略微停顿片刻,锡良又鼓励说:“日胜俄,德胜法,全是靠小学的力量。你们今日是学生,将来就是国家人才。”
高步孔哭着说:“学生的知识不是自己就能发达,全仗在上的提倡,施教育的化导,才能知道爱国忠君的道理。若是在上的多方压制,握教育权的极力束缚,不教有一点的动作,他的爱国忠君的知识,可从何而生呢?”
锡良说:“上谕有言:‘民情可使上达,民气不可嚣张’,固然很有道理。但依我的心理,不怕民气嚣张,若是民气不嚣张,便不能知道国家之亡不亡。你们学生都知道亡国的道理,本大臣也是很喜欢的。”
齐大昌又说:“东三省学生不过占全数百分之一,老百姓全不知道亡国的现象,钦帅若能想个方法提倡提倡,老百姓若都知道国破家亡的道理,就是东三省亡了,也有恢复之一日。若是老百姓全不知道国破家亡的道理,仅我们几个学生知道,也是枉然。倘一旦东三省亡了,可谁能不肯当奴隶呢!”
锡良说:“你们学生的心思,本大臣倒很知道,你们恳求代奏的事情,我必定能给你们去做。至于政府允不允,本大臣可就不能预先断定啦。”说完,眼中饱含泪水,转身入内而去。
高步孔、齐大昌、苏毓芳、汪福荣磕了个头,也向门外走去。
张元奇与卢靖相送。
走到大门,高步孔四人又向张元奇和卢靖磕头,说:“我们叩恳钦帅不过一时,哪能时时叩恳,仍求宪台时时在钦帅面前代为禀恳,人民知识要设法开通,即是二宪台莫大的恩典。”
四人转身出门,将总督答允代奏的话报告全体同学。
同学们听了,一齐叩头,高呼:
“皇上万岁!”
“中国万岁!”
“东三省万岁!”
然后各自返回本校。
睹此情景,卢靖频挥泪眼,大呼“守秩序”三字。旋又回过头来,给苏毓芳擦去额上的血迹,怕他受风,又抽出绸巾给他包好伤口,安慰多时。苏毓芳谢过回去。卢靖也含泪登上马车,回到自己的衙署。[35]
接着,咨议局和请愿同志会召集各团体各界代表研究全省请愿计划。决定:
一、起草请愿书,由文化名人张之汉主笔,咨议局副议长孙百斛和教育总会副会长曾有翼参与。
二、总旗一杆,上书“奉天全体人民请愿即开国会”,由咨议局担任,黄色,长方五尺。
三、各团体旗,黄色,长方三尺,咨议局、教育会、商会、农会、自治会,均自备。
四、各州县旗,每州县一杆,黄色,一尺余,三角形。
五、悬旗,由各总团体知会所辖部门,是日一律门上挂旗。
六、衣冠,各界首领均靴帽衣冠,此外听便,各团体来咨议局时,必须执旗成列,整肃前往。
七、时间,初五日(6日)午前十点钟,在咨议局聚齐,十一点成行,均步行前往。
八、捧书人,公举吴景濂。
九、按排列次序进行,不得紊乱。
十、如得总督承认代奏,齐呼万岁。
十一、总督如不承允,不得退散。
十二、标识,列会人各带本团体小旗一支。[36]
6日为全省大请愿的日子,上午九点,咨议局、国会请愿同志会、教育总会、商务总会、农务总会、惠工公司、清真教、承德自治会和全省四十六个州县的群众共有一万余人,陆续集合于咨议局。
临行之前,商会讲解员兼奉天《商务日报》编辑张进治为开通商界,使商界知道国会需要急切请求,突又拿出刀子,截断左手食指,将鲜血涂写在商务总会的旗帜之上,长方三尺的黄旗顿时被染成红色。商会总理田绪圣急忙上前将他拦住,百般劝说。他疼得几乎晕厥,还想到公署自杀。田绪圣遂亲自打着他用鲜血涂写的旗帜,站在了商务总会队伍的前头。众人见了,愈益感动。
十一点钟,队伍开始出发,一人手执写有“奉天全体人民请愿即开国会”的大旗作为前导,接着是手捧请愿书的咨议局议长、全省代表吴景濂,六十四位代表。在他们后面依次而行的是打着本团体、本地区旗帜的咨议局、各团体、各州县的代表群众。每个人手中也拿着一面小旗,徐步而行。队伍取道大西门入城,整齐严肃,首尾长达二里多,前队抵达督辕时,后队尚未通过大西门。沿途经过之地,人山人海,塞得道路不通,拥挤不堪,热心的爱国群众,陆续自动加入到请愿队伍中的又有将近一万人。
走到公署,刚刚停下,卫队长到来,伸手就要请愿书。
吴景濂斥道:“此事重大,尔乌能取去,快去!”
卫队长退下,承德县令忠林又来,意欲将请愿书接去。
吴景濂告以:“非同寻常,尔不能担任,请退。”
霎时,张元奇、卢靖和劝业道道员赵鸿猷到来,请代表入内,锡良已站立在天井中等候。
吴景濂对他说:“今日奉天全省八团体四十六州县人民,此次因东省危急,委托代表等特谒大帅,恳请代奏于明年即开国会,以救危亡。”
锡良诘问:“国会一开就能救亡吗?大家须实力做事,方可挽救。”
吴景濂听其口气不愿代奏,毫不客气地回答:“第三次各省督抚联衔请开国会,系由大帅领衔,如谓国会不能救亡,当初联奏,就是大帅欺君。日前由公领衔奏请明年即开国会何其勇,今全省人民恳请代奏,方谓我帅必能赞成,今见拒若此,是前之奏请非出于本心,徒要名誉也。”
曾有翼说:“开国会方能作事,不开国会,尚有何事可作?”
刘兴甲说:“国家作事,必先改良机关,机关不完全,则首尾不灵,断难作事。”
李心曾又说:“现在以不负责任之政府,能作何事?故大帅上次折内呈请于明年(设立)责任内阁,然无国会为内阁之监督,不过中央集权耳,故不开国会,敢必其决不能作事。”
锡良说:“吾不代奏,你们如吾何?”说时恨恨,连连跺脚。
吴景濂遂痛哭,其他代表都跟着大哭,跪地不起。
董之威高声嚷道:“不准代奏,用意安在?岂东省有急,公尚能住此巍巍高楼乎?”
李心曾哭着说:“代表在北京为第三次请愿时,内而四大军机及十一部行政大臣,对于国会皆阳为赞成而阴实反对,幸督抚中尚有十二省督抚及大帅敢出而领衔,代为奏请,故今日代表等敢以来此相请求。乃大帅今日竟出反对之语,可见内外大员并无一人真实赞成国会,不过以赞成语愚弄人民!向者以为中国可以不亡者,尚有十二省之督抚为之挽救,今日肯为挽救者并无一人,我中国断无不亡之理啦!”说罢痛哭不止。
曾有翼爬起身来,哭着向请愿的群众大声说:“总督不允代奏,我们活不起!”
全体群众闻听大恸,号哭之声震动全市。
张元奇赶紧请代表起来,说:“向锡帅哀求,徒哭无益。”
代表们遂站立起来。
锡良叫着吴景濂的字号说:“莲伯,你尚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吴景濂严肃地答道:“今日代表系受全省人民之委托,并非议长资格。”
董之威说:“他不是吴莲伯,他是全省人民之代表,不得不如此之哀恳。”
锡良允许代奏。
吴景濂立道:“大师之言甚未可信,今春三省咨议局合词早请代奏,已蒙允许,竟至反汗。本年通常会议请即开国会,仅蒙咨送都察院。前日学界恳请,当面允诺,亦未实行。今日请将副呈明白批示,不然,一般人民万不能信代表之言,决不散去。”
锡良说:“代奏之责在我,如此说法,是你们要挟。”
代表们同声嚷道:“我们迫于危局,故此哀恳。”
吴景濂十分愤慨地说:“我们处此地位,大帅尚言我等要挟,与其将来死于他人之手,请即饬陆军将我们二万人打死倒痛快!大帅好效台湾林抚之充交割使、韩国之李完用!”
代表们一齐呼号,董之威以头抢地,号哭不止。
锡良大怒,拂袖入内。
张元奇等人急劝大家起立。
突然公署内走出一位姓王的差官,气势汹汹地嚷道:“大帅已允代奏,何必喧号不已!”
代表们正在气头上,一听这个无名的差官也来狐假虎威,愈益怒不可遏,群起唾骂。
在公署的二层楼廊上,站立着一些科员,他们不但对请愿的群众没有任何同情心,反而不断嬉笑。辕门内外的群众见了,纷纷高声叫骂。他们躲在两侧的配楼上,仍无愧色。可是,在内外的卫队中,却有一些卫兵感动得流下热泪。
司道官员劝说代表们起立后,反身进入大厅。旋即出来,将正呈递给吴景濂看,上批“准即代奏”。
吴景濂见是正呈,便道:“原有副呈,应批副呈,用印乃足以昭大信。”
李心曾说:“如此答,直似搪塞。直督陈小石(即陈夔龙)、鄂督瑞莘儒(即瑞澂)均允代奏,后仅咨送军机处、政务处、资政院、都察院。今仍蹈该省故辙,以愚吾民,我们死也不敢信。”
司道官员又拿着正呈进内,不久拿着批过的副呈出来,说:“可以令众人散去矣。”
吴景濂一看,说:“此批未经用印,往日寻常事件,回批必须用印,似此重大事件,不用印未免轻视国会。”
李心曾、袁金铠和永贞同向张元奇道:“既允代奏,事在必行,何吝用印?如不用印,一般人民即死守十日,冻馁而死,亦决不肯去。”
张元奇和赵鸿猷齐道:“大帅允即入奏,我们敢担保的,倘将此事寝下,请即来责问我们。”
董之威说:“公等敢保大帅,谁保公等?”
吴景濂又说:“现在尚不敢向大帅陈说,何论将来?”
宝昆说:“现在日韩合并,日俄逼视,若再因循,即变为日满合并。此种大事,恐难担保。”
代表们又坐在地上。
忠林过来劝说,被代表呵斥回去。
卢靖思索有顷,拿着副呈入内,张元奇和赵鸿猷也随着进去。
许久,锡良率司道官员走下石阶,见代表和门外的群众均席地哀恳,感动得低声啜泣,亦席地坐在代表对面。张元奇等也跟着坐下,卢靖拿着盖印封筒回批到来。
锡良说:“吾即代奏,锡某在东三省未做一事,愧对东三省人民。对于国会,并非反对,亦颇欲设法维持,奈只有此一幅心,而无能力何!况东三省时局,你们之心即我们之心,你们父母妻子将来为人奴隶,无怪痛迫如此。”
吴景濂说:“东三省为国朝发祥重地,设非力为保全,一旦沦为异域,陵寝所在,关系非轻,我们父母妻子,田园庐墓,尤属细事。”
曾有翼道:“大帅奏明皇上,勿忘老家。若东省不存,我们即欲哭请,亦苦无地。”
大家听得伤心,又相对哭泣。
锡良将批示宣布,并说:“三日内准代奏,绝不咨送他处。”
代表们请锡良站起,磕头感谢。
门外的群众一看大帅准了,均磕头欢呼:
“国会万岁!”
“大清帝国万岁!”
鼓掌声、欢呼声、万岁声和号哭的余声混融一起,轰动如雷。
代表们来到公署大门,见几个儿童哭得抬不起头来,对他们说已经答应代奏了。
儿童问:“是真吗?”
代表以锡良的批示给他们看,他们方才起来。
游行的群众有序地离去。
代表们一齐回到咨议局,商量了代表赴京上书的事和联络各省的方法,直到六点方散。[37]在请愿书上签名的共有各团体各州县代表一万八百八十九人[38]。
锡良字清弼,蒙古镶蓝旗人,年近六十岁,进士出身,由知县一直做到总督。他为人刚直不阿,有强烈的爱国意识,在第三次国会请愿时,他曾联合各省督抚,两次领衔电请朝廷速开国会,早建责任内阁。但在1913年召开国会的上谕发布后,他作为一名地方大员,不能不遵。所以起草折稿时,内心非常矛盾,再奏违背朝旨,触怒军机;不奏,实难以对国民。踌躇良久,终于做出决定,毅然说:“与其难对国民,宁触政府之怒。”[39]
7日,锡良拜发了代奏折,折中在略述了请愿书的内容后写道:请愿书“情词迫切,出于至诚。万余人伏地悲泣,至有搏颡流血,声嘶力竭,不能自已者。臣维东三省自甲午、甲辰以后,受强邻之激刺,生国家之思想,人民知身家性命非合群不能自保,复目睹朝鲜亡国惨状,甚恐三省版图首沦异域,即万劫不能自拔,其切肤之痛,较之各行省有特别之危险,不能不有特别之请求。臣莅东以来,默察今日大势,欲求所以捍三省之危亡者,一无可恃,所恃者民心不死,皆知崇戴朝廷耳。夫以万余里朝纵夕横仅余此残缺不完之土地,与三百年深仁厚泽得来固结不解之人心,忍令转瞬之间拱手授之他人,为朝鲜之续乎!总之,时危势迫,为民人之大患,亦朝廷所深恫,何必靳此区区二年之时间,不与万姓更始耶!臣待罪边陲,奉职无状,上无以匡国是,下无以慰舆情。俯乞圣明俯允所请,再降谕旨,定于明年召集国会,大局幸甚!如以臣言为欺饰,请先褫臣职,另简贤能大员,以纾边祸,臣不胜迫切待命之至!”[40]
为了代人民陈述意见,他宁愿做出被革职的牺牲,十分难得。
自12月2日金毓绂和李德权断指割股后,除《商务日报》编辑张进治以鲜血为代价请求国会外,还有姓文和姓苏的两人,法政学堂的学生文科刺左手食指,营口商业学堂学生于长祥截断左手第四指。高等学堂学生厚印达自刺其股四处,用碗接血,书写了两份万言书,内容为救亡之策,一份送吴景濂,一份送请愿代表。又有师范学堂学生杨育春,恐学界下乡演说有名无实,自刺左手食指,以血书写两篇文章,进行规劝。还有一位曹宪廷先生,因赴京代表快要出发,以血大书“北京花天酒地,足以坏人名誉。弟曹宪廷切嘱。”[41]
之后,咨议局研究联络吉林、黑龙江咨议局共同请愿的问题,推副议长袁金铠前往。袁金铠认为“时机已过,事必无效,坚辞不往”[42],遂改推另一副议长孙百斛。教育总会亦电吉、黑两省,请派代表一同赴京。请愿学生同志会恐代表进京难邀允准,非有多数人民以为后盾,难收实效,决定待年假时由学生下乡演说。吴景濂加以勉励,嘱咐务须和平,切勿激烈。
继之,吴景濂召集各界代表开会,各界推选出赴京的全省人民代表董之威、舒继祖、王惕、段实田、孙振香、孙鸿龄、恩吉、崔兴麟、彭济臣、刘焕文、赵中鹄、张兆龄、广轮、孙寿臣、张兆麟等人。
10日傍晚,奉天各界人士在江南春饭店公饯赴京请愿代表。当晚又在咨议局召开了盛大的送别会,七八个人发表了演说。
刘焕文说:“此行目的能达,固全国之幸,果不得请,则今日之别,当相见于九泉矣。”
众人听到如此酸楚的话,无不失声痛哭。
正在此时,几个学生来到会场,走到学界代表刘焕文、舒继祖面前,递上几张纸。
刘焕文、舒继祖一看,全是为他们二人送行的血书,上面写的是:
“能挽回中国之时局者曰国会,欲求国会之速开,惟舒、刘二君,二君而勿为国会棘手是幸。谷毓祥谨具。”
“吾同胞命即在舒、刘二君……”
“国民同心保种……”
“呜呼!我中国危者,至急极矣,将有亡国灭种之大患。何也?亦以不开国会故也。夫舒、刘二君请开国会,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我所望者,敬请国会者也。张鸿翼具。”
“热心保种……”[43]
11日,董之威等肩负着东三省人民的重托,乘车启程赴京,同志会与商民执旗整队,到京奉车站公送。
为了促成奉天请愿,锡良特致京师某大臣长函一封,详陈东三省危迫情形和人民赴京请愿之举,请于载沣面前代为陈述。其中说:“东省时势日亟,有如大厦之将倾。良之不忍遽去者,实以东省人心未死,号呼奔走,冀挽狂澜,正好借此时机,速谋万全之策,乃愚昧之忱,多不见谅于当轴。已矣乎!此次请愿不准,良决意乞骸骨归,实不敢久处于累卵之局,坐观成败,使祖宗发祥之地终落于他人掌握之中,致受天下后世之唾骂。”[44]
这天,朝廷在锡良代奏奉天四次请愿的折上批道:“缩改开设议院年限,前经廷议详酌,已降旨明白宣示,不应再奏。东三省地方重要,该督有治事安民之责,值此时艰,尤应力任其难,毋许借词诿卸,致负委任。”[45]
吴景濂得知朝廷的旨意,立即召集请愿同志会和各界代表开会,决定请愿同志会和各校学生都分赴各地和乡下演说,继续发动全省人民,商务总会也函告各地分会密切配合。紧接着许多州县都建立了同志会,选出了代表,多次召开大会,新民、铁岭、辽阳、开原、锦州尤其积极。青年学生表现特别激烈,断指割股之事时有发生。各地自愿签名进京者多达一万余人,表示政府若不允代奏,大家一起进京恳求,再不允,宁可牺牲生命,绝不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