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机大臣见代表团没有解散,恐怕代表闹事,特催善耆解散。
善耆答道:“国会期限缩短宣统五年,舆情甚属欢舞,惟代表团以鄂、汴两省电争,又责代表无状,致无从解散,亦是各尽其职。”[29]尽力为代表团辩解。
军机大臣说:“如再不遵,当即施以强迫办法。”
善耆不敢违背谕旨,但又不愿担当强行解散代表团之名,不卑不亢地答道:本部“系奉旨剀切晓谕,并未奉旨强迫驱逐,故无论如何,绝难从命。”[30]
代表一面继续同政府斗争,一面商议善后。他们虽已明知无法使朝廷收回成命,但还是上书质问副署上谕的会议政务处大臣,将其无理揭示在全国人民面前。质问书说:既然你们知道内忧外患急迫,为什么不协赞皇帝于明年开设国会?既然知道九年规划可以修改,为什么还要拿着与宪政无关的问题作为延缓国会的借口?既然说缩短期限系采取督抚奏章,为什么不按多数督抚的意见明年即开国会?既然知道以往的筹备有名无实,以后有何方法加以督责?[31]
各省同志会不知代表团作何打算,纷纷来电询问代表的行止和进行方略。代表们经过详细讨论,最后做出决定,并通告各省:
一、代表团。既奉朝命劝谕解散,自不能再行存在,致招干涉。纵国会期限之缩短,揆之请愿之初衷,殊未圆满,亦未便于一时之间出而要求,盖既为事实上决无效力,诚不如暂时消灭代表团,异日再有要求,另行组织。
二、同志会。其宗旨本不仅在请愿,并为灌输一般国民之宪政知识而发,且原章规定,非国会成立后不得解散。此次所得请愿之效果,并未圆满,自应存此机关。在京总部于代表团解散以后,政党之基础未成立以前,即为同人通讯之所。
三、国会期限。上谕既定宣统五年,遽请收回成命,诚恐难达此希望,拟由种种方面督促之。稍缓须臾,或可要求四年春间或秋间召集。
四、宪法、议院法、选举法及官制、内阁组织法。此数项为国会未开以前应行设备之事,自应要求赶早编订,并设法参预之。
五、政党。各处函电皆嘱改组政党,兹事体大,势不可不慎重将事。今议先拟纲要一通,已经举人起草,月底发表,大概作一底稿。至如何组织,均祈海内贤达指示方针,如有函电,暂以北京《国民公报》内附设之同志会为机关部。
六、各省之行动。代表团既奉散归之命,不能再作要求。然直省中如有主张急进,仍继续要求者,尤所切望。盖一面促动政府,一面唤起民气,微特可以为将来倡议宣统四年召集国会之动机,且令一般国民希望宪政之热度再进一步,亦未始非国利民福之举。[32]
国会请愿代表团解散了,孙洪伊、陈登山、方还、李素、吴赐龄和于邦华等人仍留在请愿同志会,继续坚持工作,并与各省保持着联系。他们还致函各报,请鼓吹开放党禁。孙洪伊因长期在京,身为咨议局议员却没有参加会议,有负职守,致函直隶咨议局,辞去议员职务。直隶议员一致认为,孙洪伊既受全局委托办理请愿之事,苦心孤诣,多著勤劳,没有同意。
其后,孙洪伊等人认为现在虽然不能再行请愿,但仍需要继续唤起人心,振起民气,上督政府厉行宪政,下启人民知识,遂提出几条政治纲领,以同志会名义通告全国:
其一,宜督促政府速立新内阁。军机大臣不负责任,设立新内阁没有明确期限,没有监督,深恐仍事敷衍。资政院弹劾军机大臣并请速立内阁折稿已经起草,如无后援,尚恐能力薄弱,或难奏效。拟由各省同志会要求督抚代奏,请明发上谕,于年内成立内阁,使中央行政机关确实负起责任。
其二,宜要求参与宪法。宪法为国家根本大法,关系巨大,纂拟宪法大臣不过名义上总其大成,其实均出于协纂之手,而协纂诸人必然从宪政编查馆调派,这些人多留学东洋,若令以日本宪法纯然施之吾国,其危险不可思议。一国有一国的历史、地理、风俗、习惯,岂可强同。日本宪法不能通行于我国的,一为紧急命令,二为缔结条约不通过议院,三为修改宪法必由君主提出,其余值得研究者还有不少。此系国家之存亡,人民之生死问题,应由各省同志会电请资政院具奏,将来宪法条文纂拟之后,作为法典议案,交资政院协赞通过,然后由君上裁可颁行。
其三,宜请开释党禁。立宪国家纯以政党为组织要素,我国今日正在政党发生之时。但数千年专制政体才经蝉蜕,民气薄弱,怀疑阻挠丛生,非得明发上谕,将旧时禁网廓除一清,不足以资鼓励。戊戌党禁,实为冤狱,至今未闻见赦,若不即日昭雪,从民所好,则四海疑沮之心势必未能尽泯,伟大政党亦将无自发生。应由各省同志会签名具稿,上书资政院陈请,提作议案,据情上奏,开释党禁。以示朝廷与民更始之至意,而令举国人民跃然兴感,易视改听,无有忌讳,则政党始兴。
其四,宜灌输国民宪政知识。我国幅员辽阔,省城与通商大埠风气固已开通,内地偏僻地区,国民宪政常识犹未普及。朝廷既缩改国会期限,自应一面督促政府定行宪政,一面启迪民智。应由各省同志会多编白话浅说,阐发宣讲,以尽我党先觉之责。
通告说,以上四项,甚望急促办理,以显示民党之精神,作为组建政党的基础。同人在京正在组织宪法研究会,各省也可成立,条举所得,以备纂拟宪法大臣采择。至于政党,现在正在起草纲要,暂设干事部,作为通讯联络机关,明年春夏间再举行大会。[33]
至此,国会请愿代表团解散,国会请愿同志会的主要任务也由请愿速开国会转向参与拟订宪法,特别是组建政党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