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咨议局的号召得到各省咨议局的热烈响应,均欣然同意派遣代表赴上海参加会议。
12月6日,湖南绅学两界人士在长沙贾太傅祠开会,投票选出资政院议员罗杰、咨议局议员刘善渥等为请愿代表。
12月8日,长沙修业学校教员徐特立闻悉代表定于当日启程赴沪,异常兴奋,在学校“谈及中国现值时局阽危,既已筹备宪政,以图补救,则非早开国会,不足以促进行”,并“痛外交种种失败,非组织责任内阁,无以救亡”。本想亲为代表送行,并略陈意见,因不知代表住处,“乃觅刃自断左手小指,濡血写‘请开国会,断指送行’”八字,表达了支持请愿的坚强决心。遂嘱姜济寰、彭国钧将血书转送请愿代表,代达己意。咨议局马上将其自断小指和书写血书的事迹,向全国各报馆发出了公电。[11]徐特立是以甘洒热血为代价换取国会速开的第一位志士,为请愿者树立了榜样,极大地鼓舞了请愿代表。
12月12日,湖南各界又召开大会,动员群众请愿,参加者一千四百余人。资政院议员易宗夔首先登台演说,略谓:“近日省城纷传东三省大势危急等语,其说虽不确实,然揆之时势,本属存亡危急之秋。故江苏咨议局前派议员孟昭常来湘,约齐十五省各举代表四人,齐集上海会议办法,以便联络赴京,要求速开国会,盖非此不足以鼓舞国民也。诸君今日来会,凡签字者,请各出洋一元,多多益善,以期集腋成裘,捐偿国债之用,赞成此举。”[12]众皆鼓掌,当场签字。
12月17日,已有七省代表抵达上海,通过座谈和情况交流,大家清楚地看到国家所面临的危机,认为“亲贵分赃之政府,决无统治全国之能力。为国家与人民计,只有实行立宪,速开国会,为最好之万应灵丹。”[13]
从12月18日起,陆续抵沪的各省代表每日午后在预备立宪公会事务所集议一次(19、20日休会),名曰请愿国会代表团谈话会,推刘崇佑为主席,林长民和孟昭常为书记。刘崇佑和林长民都曾在日本早稻田大学留学,毕业回国后一年,刘崇佑即当选为福建咨议局副议长,在其推荐下,林长民被聘为咨议局书记长。而后他们又发起组织福建政与会,当选为主理干事。此时的孟昭常已当选为资政院议员。
会上,罗杰、刘善渥向代表展示了徐特立的血书。“众咸感泣,益思亟行。”[14]
22日,预备立宪公会为各代表饯行。
23日,江苏咨议局研究会为代表饯行。
旅居上海的湖南人士谢寅杰邀集同乡数十人,在四马路的一品香番菜馆举行宴会,欢迎本省的代表罗杰、刘善渥。因湖南、湖北关系密切,湖北代表、咨议局议员陈登山也被请到会。谢寅杰首先讲了开会的缘由,特别讲了湖南人对于速开国会所寄予代表的厚望。
罗杰即席致辞,先表谢意,而后说:“开设国会,鄙人主张最早,而速开国会亦既预言于先,曾于去年夏季即著有《早开国会问答》一书,不谓谕旨颁布年限竟至九年之久,此实非予意中所希望者。今湘人发起再缩短国会年限,而各省复亦联合进行,固天下之公意,亦鄙人之素怀也。惟此次赴京请愿,政府必不肯轻以许我,但各省代表有畏难而中止者,鄙人亦当誓以藐躬,独力要求,勿论如何艰难,断不中辍,务使国会得以至短期限开设而后已。”
最后一位瞿先生又讲了几句对代表的希望:“一须以最高远之眼光,须达到有主权之国会而后止,勿徒取国会之名,而不问其权力如何;二须以坚忍之力,务达完全之目的而后已,勿以备极甘苦,中道废辍。”[15]
24日,张謇设宴为代表饯行。同时写了一篇《送十六省议员诣阙上书序》,谆告代表牢记“国之兴亡,匹夫有责”之言,“秩然秉礼,输诚而请,得请则国家之福。设不得请,而至于三,至于四,至于无尽。诚不已,则请亦不已,未见朝廷之必忍我负人民也。即使诚终不达,不得请而至于不忍言之一日,亦足使天下后世,知此时代人民,固无负于国家,而传此意于将来,或尚有绝而复苏之一日。”[16]
至25日,谈话会共开六次。所议事项有:第一,确定会中席次,以到沪先后为序。第二,定27日为正式代表会日期。第三,汇集各省签名簿。第四,签名以各省咨议局议员为限。第五,推举呈稿起草员。第六,确定递呈领衔人。遵照会典所列各省次序,以直隶为首,直隶代表三人中公推孙洪伊领衔。第七,商议对付都察院新章之方法。都察院新订的章程规定,凡递呈请代奏者,具名之人必须有过半数到京亲递。针对这一新规定,议决如签名者未有过半数到京,呈中只列到京代表姓名,叙明签名实数,以示众志所属。第八,大会后数日,代表即行就道。第九,议定进京代表团规约十二条,约束代表一致行动。第十,推选方还、罗杰、刘兴甲、刘崇佑为代表团干事。第十一,各省咨议局联络方法,因意见不一,未作议决。[17]
孙洪伊字伯兰,直隶天津县(今天津市)人。衣履朴素,不修边幅。性好侠义,喜欢交游,不畏强暴,敢冒风险。其先辈经商致富,家中广有财产田宅。但他未继承祖业,而走科举之路,可是仕途不利,仅有秀才功名。1900年家遭不幸,财产被八国联军烧毁十之八九,弟弟被击伤不治而死。经过这次劫难,他认为要改造国家,必须兴办教育,培养人才。于是捐资创办几个学校和集市,为创立明新中学堂,又将祖田四千余亩卖掉。还联络地方绅耆,创立自治研究所,提倡宪政。从此成为天津的知名人士,当选为天津县议事会的议员。1908年国会请愿时被推举为代表,今年又当选为咨议局议员,在咨议局第一届会议上提出,组织咨议局联合会。并发起成立直隶宪政研究会,上书政府,要求废除与日本签订的新条约。他对江苏咨议局倡议请愿速开国会的响应最积极,到会也最早。
27日,召开正式代表大会,通过了谈话会所议决的前十件事情,讨论了呈稿。呈稿有两个,一为林长民所拟,一为江苏咨议局书记长孟森所拟,由张謇最后修正。张謇采用了孟森所拟的稿子,请愿大旨为两年内召开国会,明年先开临时会议一次。
此次到会代表共十六省,三十余人。会上决定进京的代表为:直隶孙洪伊、张铭勋、王法勤,江苏吴荣萃、方还、于定一,山东周树标、朱承恩,湖南罗杰、刘善渥,湖北陈登山,河南彭运斌、宫玉柱,浙江应贻诰、吴赓廷、郑际平,福建刘崇佑、王邦怀、连贤基,江西闵荷生、聂传曾,广东沈秉仁,广西吴赐龄,奉天永贞、刘兴甲,吉林、黑龙江两省为李芳。安徽、山西未定。陕西、甘肃、四川、云南、贵州路远不及与会,未派代表参加,会议发电告之。[18]
28日上午十点,中国公学开会欢迎代表,公学干事梁乔山致开会辞,各代表相继演说,崇论宏议,一时鼓掌之声如雷。
下午三点,浙江旅沪学会、江苏教育总会开会招待代表。两会负责人致辞后,孙洪伊讲了代表团的意见,进京以后的办法,以及对两会的希望。继而郑际平、林长民讲话,来宾和会员也发表了演说。晚上宴请了代表。
根据主席刘崇佑的提议,这一天代表又开了谈话会,议决代表到京日期以三十天为限,到后设办公所,先至某报馆报到。并决定此次团体非至国会成立之日不得解散,签名之人,无论代表非代表,议员非议员,皆为速开国会同志会会员,皆有鼓吹舆论、游说各社会之责。设通信总机关于上海,每省置干事四人以上,与总机关及各省联络,并任通告各省会员之事。又讨论了今后各省咨议局的联络方法,拟于每年农历六月各派代表到上海聚会,就各省利害共同的议案互相研究,以谋一致。但这个问题不属于国会请愿范围,应由各代表函告本省咨议局决定。
30日晚上,代表召开了最后一次会议,通过了修正的呈稿,改为要求一年召开国会。[19]
会后,有的代表回到本省,有的直接去了北京。孙洪伊、张铭勋、王法勤、罗杰、刘善渥、陈登山一行先乘火车到南京,参观了新建的江苏咨议局大楼,然后和江苏代表于定一同时乘轮溯长江而上。轮船经过安庆,安徽绅学农商及路矿各界人士召开联合大会,在江边设宴为他们饯行。
1910年1月5日,孙洪伊一行抵达汉口。6日,汉口商会诸会董特开欢迎大会。于定一先致谢辞。继而孙洪伊“演说要求速开国会之理由,若不得,须预备继续进行。政府对于资本家之观念较议员尤甚,汉口为全国中心点,商业繁富,人才辈出,深望商会联合全国商会继续请愿。”罗杰接着演说,忽有某人起身发言,国会不宜速开。各代表相继驳斥,举座鼓掌。商界六十余岁的徐荣庭接道:“鄂路困难万端,合省人民勤劳奔走,使早有国会,万不至此。”语极激昂,四座动色。午宴之后,湖北咨议局议员及商业学堂亦开会欢迎。晚上,商办铁路协会职员又在办事处设宴饯行,会员要求代表到京后鼓吹舆论,以为鄂路自办之协助。[20]武昌商会、湖北教育总会和宪政筹备会也联合召开了欢迎大会。
之后,各界贴出欢送代表北上的传单:“敬启者:念六日(1月7日)为十六省代表诸君北上之期,其宗旨在要求政府,请愿缩短开国会之期限,实行立宪,救危亡而希幸福。无论何界同胞,凡属国民,届时理宜至车站恭送行程,幸甚幸甚。”[21]7日,代表乘京汉火车北上,各界人士一千余人到车站送行。
国会请愿也受到外国友人的注意。驻汉口各国工部局和公益团体均各开会欢迎代表,“颇表同情”[22]。
还有一位名叫路·里·奥·毕善功的外国人为此访问了山西咨议局议长梁善济。梁善济1904年考中进士,选为庶吉士,以官费赴日本东京法政大学速成科留学。1907年5月毕业回国,任教育会会长。后又当选为咨议局议长。他向外国朋友介绍了上海国会代表团开会的情况后说:“事关财政大事,极为紧迫,而外债问题尤其严重。目前正在开展一个几年内偿清外债的运动”。“如果人民相信能把钱花在得当处,中国也能这样做。但是,人民担心做不到这一点,除非由国会在某些方面进行控制和监督”。尽管借款是必要的,但是,如果不召开国会,“不相信借款能借得有利,花得得当。因此,各省咨议局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这就是,必须在两三年内召开国会,不能再等九年了”。接着又说:“议会制的发源地英国给我们上了一课,即先申冤,后给钱。几年前我们并不明白这个道理,现在才懂得。我们习惯于认为无论朝廷向人民索取什么,他们都应当予取予求,而今除非朝廷听从人民的要求,否则我们就将拒绝向朝廷提供任何钱财”。“这种威胁尚未付诸实施,但是我们已经准备这样做。”[23]
英国《泰晤士报》在《中国之国会请愿》一文中指出:“直省咨议局既兴,国事政治之思想遂一发而不复能制”。“维新之士知国事之非无可为,慨然起而竞当其冲。顷以谋开国会,为补弱救亡之基础,亦异时至良之结果也”。国会、咨议局都是为国民谋幸福的,咨议局可开,“国会之召集又何乐而濡延时日为哉!”[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