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顶】

雄浑的敲钟声回**在肃穆的禅寺,焚香的烟气缭绕着隐忍的竹林精舍,清越的木鱼与袅袅梵音相偕,为每一尊佛像的微笑点下庄严的注脚。

一把扫帚沙沙,驱逐着满地落叶。几名香客怀揣虔诚而来。

“老师父,弟子有礼了。”

“我还老司机咧!有礼你妈啊!”

“请问老师父,贵寺哪尊菩萨求子最灵?”

“那当然是专治不孕不育的妇幼保健菩萨啊!”

“不知老师父法号如何称呼?”

“客气了,叫爸就行!”

香客纷纷露出屈辱的表情,一位女性更是调头泪奔,留下一个信仰受到玷污的背影。

“快滚快滚!别妨碍我打扫卫生!毕竟老衲已经到了分分钟圆寂的年龄了哇哈哈哈!”

排长一边自暴自弃大笑,一边挥舞扫帚逐客,黄叶和泥水乱飞。

一串脚步气急败坏地传来,金红相间的袈裟下摆激动地飘着。

“罪过罪过,师弟,你怎可一而再再而三对施主不敬?”赶来的大师显然是方丈级别,言行举止标准得能当教科书。

“你这种又老又秃的单身狗是不会理解我的啦。”排长挖着鼻孔随地吐痰。

“我佛慈悲。师弟,难道你不是又老又秃又单身吗?”

“啊!所以你现在明白老子在不爽什么了吧!”

老方丈慧眼圆瞪,并不明白,片刻双手合十道:“师兄惭愧,无法为你破除心魔,然而众生皆苦,你又何必执着呢?终究皮相只是过眼云烟。”说着轻轻将手按在排长肩头,“你说呢,梦遗?”

“你妈的叫着这种破法号最好是能安慰我啦!”

面对脾气火爆的排长,方丈重重叹息,这时一名小沙弥赶来,“师父不好了。”耳语几句,方丈神色一变:“师弟,快随我前去。”

“我宁可随地小便也不要随你前去。”为表决心,排长开始解裤腰带。

“求求了,师弟!”

排长啧一声,还是跟去了。

他们在迷宫一样的宏伟寺院里穿行,排长问:“这么慌张到底干嘛?皇帝来了啊?”

方丈惊奇:“一语中的,果然是父子连心。”

“啥?皇帝真来了?啊不是,什么父子连心?……”

二人来到大门外,抬头可见“多森寺”的招牌,只见来客跟不孝一样有三:一名胖子、一名美女和一名忍者。排长在看到他们的一瞬间转头就走。

“就说我已经离职了。”

但方丈牢牢抓住了他,并押到三位施主面前,嘴里嗔着:“师弟,你到底在扭捏什么?”

容嬷嬷三人认出了眼前的老秃驴后,笑声大到严重破坏佛门清静,排长对方丈怒吼:“你现在知道我在扭捏什么了吧?!”

方丈一脸黑人问号。

排长狠瞪室友:“笑屁!你们到底来这里干嘛的!”

三人不约而同双手合十:“大师,弟子这厢有礼了。”

大卫:“是这样的,我家闺女想求姻缘。”

嬷嬷:“讨厌讨厌,爹您怎么说得这么直接呐~”

金氏:“希望大师能帮忙做法,香油钱一定会给足哟。”

然后三人笑得东倒西歪,笑到咳嗽,笑到敲地面。

排长微笑着把扫帚一折,高举两段尖锐的棍子就要上去插死这群败类,方丈死死抱住他:“出家人不可犯杀戒啊!而且他们怎么得罪你了嘛!”

闹闹腾腾的场面,引起了许多香客围观,有些人还以最快速度研墨作画,好第一时间把这个现场贴去城墙给大家看,人气大V就是要有这种蹭热敏锐。

这时金氏呻吟了起来,简易包扎过的腹部又开始渗血。

“不好了排长,其实我们是来向你求助的因为金氏伤得很重一秒也不能耽误啊!”容嬷嬷叫。

“啊,感受到了你们的确十万火急呢!”排长说。

“这位女菩萨莫非快将临盆?”看着胸脯丰满的金氏捂住肚子,方丈脱口而出。

“……”金氏晕了过去。

“他其实是皇上哟。”容嬷嬷提醒。

“啊?被你这么一说——”

方丈迅速将金氏运进寺中厢房,取来秘药为他敷上。

“虽然没有读者认为金氏会死,但现在他确定不会死了。”大卫松了口气。

“阿弥陀佛,总算皇上福大命大。”方丈拍着当事人听不到的马屁,“他的皮下脂肪实在太厚了,被捅刀时竟起到了缓冲作用,以至于没有伤到内脏。”

“原来如此,福大命大的福是发福的福啊。”

容嬷嬷对方丈拱手:“多谢大师。忘了说,是峨眉派的咩绝师太安利我们来的。”

方丈闻言一颤:“打咩让你们来的?”

“打咩?”

“这是我对她的昵称,因为她从小就性格刚烈,非常能打。”

“……哦,看来二位是老朋友呢。”

排长插嘴:“恐怕不只是老朋友,甚至是男女朋友吧?”

“师师师弟你在乱说什么,那那那那都多久的事了,贫贫贫僧早已忘得一干二净。”方丈满脸通红,满头是汗,双手情不自禁地掰扯着佛珠,喃喃默念:“喜欢、讨厌,喜欢、讨厌……”

大家:“……行吧。”

接下来,嬷嬷与大卫将各自的经历与排长分享了一通,示意他也说说。

“我——”排长正想说自己来了后反正就一天到晚扫地和饱受全寺上下尊重,忽然心里一动,问方丈,“你刚才说父子连心是几个意思?”

方丈显得超费解:“师弟,出家人不打飞机……不是,诳语,你何时变得如此爱装蒜啊?”

排长指着金氏:“是说,我是他爹?”

“就是啊。”

对某些皇室来说,寺院等于老人院,才下龙袍,却上僧袍。所以排长作为前皇位的下岗职工也不算多稀奇,但是体型差异如此巨大的人竟有血缘关系,怎么想都不是亲生的啊!

“所以,”金氏挣扎着醒来表示不能接受,“我们这是在演顺治和康熙哦?”

“咳,孽畜,还不赶快给为父下跪请安?”排长摸着胡子指责。

金氏冷笑:“我好像明白了你为毛让位给我,果然是因为老年痴呆吧?”

“呵呵,当初的决定显然是错的,朕决定立刻高薪返聘,还要把你调去当太监。”

父子俩剑拔弩张地吐槽,然后扭打成一团,真是非常415啊。不过以前的排长有头发可揪,这会儿头皮滑不溜丢,让金氏处于下风。

排长:“你这猪,老子今天就要亲手给你剃度。”

金氏:“庙里烟这么大,小心被熏成腊排骨啊父王!”

方丈赶忙上前作揖:“父子一线牵,珍惜这份缘。请二位以和为贵。”转头看嬷嬷,“这位女菩萨,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啊。”

“失礼了,但是您不懂,对我来说,光是看他们吵吵闹闹就有一种安心感啊。”嬷嬷说。

“啊气死朕了,容嬷嬷何在,还不快跳一曲**给朕降温!”

“容嬷嬷,你个老刁奴死哪儿去了,过来给朕捶捶腿儿!”

方丈看嬷嬷:“这也是安心的一部分?”

嬷嬷微笑着撸起袖子:“不,接下来我痛扁他们的环节才是。”

不等闹剧继续,刚才的传话小沙弥又来了:“方丈,有人闯寺!”

“谁来了?”容嬷嬷警惕。

“你好久不见的大姨妈。”排长说。

然后大家笑得东倒西歪,容嬷嬷:“……你们他妈懂不懂得看场合啊?!”

众人走出厢房,只见一名和服男踩着虚无的台阶飞来,以钢铁侠姿态落地,身后墙头更出现成群的忍者。正是此前的暗杀金氏大军!

“急急走虽然大好,却忽略了痕迹。”头子看着他们,照例一口奇怪语法。

但大卫们听懂了,逃亡的一路他们的确疏于掩饰脚印和血迹,果然是经验不足啊。搬运的是金氏,那脚印绝对入木三分吧,唉呀呀。

“日防夜防,难防家有泥棒。”头子阴沉地说,“叛徒救了你们,真是八哥压路!”

后方的大卫恐惧地缩了缩脖子,他用那么忍者的方式救了室友,想不暴露果然很难啊!

“叛徒何在?我要让他灰化!”

“啊咧!刚我们明明有对上视线好不好!我是多没存在感哦!”大卫恨不能扒光了出列抗议。

作为一寺之长的方丈款款趋前施礼:“佛门清静之地,不宜妄生杀孽,还望各位施主行个方便。”

“勿登场,无毛者。”

“施主三思。”

“三思汝妹。”

方丈气道:“这句的发音倒是挺标准啊,真是佛都有火!便让你领教我派大招!”说罢双手做出结印动作,“出来!”

一排人影从后飞出,浑身的烫金在阳光下璀璨反射,赫然是十八个精赤上身的壮男武僧,啊啊啊,是著名的十八铜人啊!但是方丈那中二的手势是怎样,你是禅师不是召唤师啊!

不过细看又会发现,那些铜人还真是铜做的,并非人类擦了一身精油。方丈微笑:“各位今有眼福。这批铜人乃是当年神匠鲁班研制,发售当日,我寺将多年积攒的香火钱全数提出,彻夜排队,方才购得。它们以世间罕见的矿物所制,能够对内力产生反应,是比木牛流马更高能的黑科技产物。”

排长:“总之就是限量版等身手办对吧!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宅啊!”

方丈严肃道:“师弟此言差矣,老衲只是自幼热爱艺术,从昔日田间的稻草人,到木人巷那些僵直的木头人,再到大雄宝殿上的各式塑像,都是我引以为傲的收藏。像咩绝那种愚昧女子就根本不懂欣赏,也是难怪我们要分手。”

容嬷嬷:“越说越像是注孤生的死宅在展示收藏啊!而且还带出了不得了的往事!快点打啦!”

忍者头目发出一声长啸,双手持刀飞来,方丈双掌一搓一送,大量内力注入铜人,竟将它们隔空推出,而后以内力为丝线,如操控木偶一样操控着铜人们围攻忍头,战况霎时激烈万分。

“唔噢噢噢看这灵活的球状可动关节!配合老衲熬夜上色的战损涂装,比市面上泛滥的2.0版都更具升值空间啊——”方丈兴奋地直喘粗气。

头目在经过了最初的左支右绌后,恢复镇定,一个鼓腹一个掐指,竟然口吐火焰。

“忍法?火遁术!”

距离最近的铜人立刻被烤到脱妆,方丈一看心态崩了,急忙操纵其他铜人撤退,阵脚大乱的结果是它们乒乒乓乓撞成一团,头目抓紧补刀,又一尊铜人惨遭肢解。

方丈:“……”口吐鲜血倒下。

“喂喂喂?!”全村的希望就这么去了,排长一行大惊失色。

头目落地,收刀入鞘,摆出经典的“拔刀术”姿势,面向——排长。

排长默默走到一边。

头目调整方向,仍然面向他。

排长又走到另一边,头目不离不弃仿佛指南针。

“啊靠,为什么瞄准我?!”排长大叫。

“君登场吧。勿要躲猫猫了。”头目冷然道。

“其实我刚才就注意到他不断偷看你。”容嬷嬷轻声提示。

“为毛?这老头跟你什么仇什么怨?”排长指着自己质问。

头目眼神悲悯:“我早知君隐避在此,为免妨碍计划,尽量不想惊动。但机缘巧合还是碰面了,真是草不可避案件。没想到君老得如此卑微。”

“老你妈!”排长被触逆鳞,本能骂道。

头目面罩下的脸冷笑:“仍有傲气,我大欢喜。爆发寸前注意。”

在场的人正努力理解丫所传达的“小心了”,此人神秘消失。再出现已是排长身后。

没等老头子反应过来,柳枝一般的纤腰已挨了重重一掌,整个人如炮弹飞出,撞碎了一座舍利塔。

这一幕如此触目惊心,谁能不脑补老骨头碎了一地的凄惨晚景?然而就在中招的刹那,排长体内自然而然地涌出一股气劲,包裹全身,反震了对方一记,而他虽然顺势飞出且撞个激烈,其实并无大碍。他从废墟里爬起,抖抖宽袍,一阵灰尘腾起。

“君之战力本当上手。”头目皱眉。

“原来我会武功的?”排长惊喜。

“你是我们寺第一高手啊!”小沙弥**插嘴,“放眼本门,除了你,谁能将金钟罩铁布衫炼至化境?”

“第一高手不该是掌门?”

嬷嬷和大卫异口同声:“佛门第一高手是扫地僧,这是常识!”

“您在出家前就已是高手,被誉为武力治国第一人。东瀛客进犯时,以一己之力退敌的也是您……”小沙弥说着前情提要,“所以他不过是您的手下败将罢了!冲鸭!”

排长又快乐又遗憾:“你妈的,为毛不让我穿越回那么风光的时候而是当一个老秃驴?话说回来这人这么屌还出家,在想什么啊。”

头目:“我理解不能。贵方失忆中?”

“啊谁都会有一两件忘记的小事啦。”

“小事?”忍者沉下脸来,“绝对无理。嘘言收回。”

“说的什么鬼啊!如果感到不爽,我也不会改的!怎么着吧?”排长很嚣张。

头目手按刀柄,怒道:“我即破坏!”

人影化作了黑电,势如破竹地劈向排长,掀起的刀风就让围观群众面颊生痛。

但排长却将那电光石火的神速看得一清二楚。罹患老花、青光眼、白内障等几乎一切眼疾的他,此刻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他也明确感受到了身体做出的回应,那一身皱巴巴的老皮正一寸一寸绷得更紧、变得更硬,那双堪比鸡爪的细手不由并成手刀,向着武士刀迎了上去!

“锵!”

巨大的锐声比晚钟更恢弘地摇撼着全寺,那些精美塑像陆续被震出会让方丈暴毙的裂纹。

高手交锋,往往一招定乾坤。

武士刀仅剩了一截,而排长的手刀虽然凹进去深深一道,却不见血丝。

“赢了!”嬷嬷和大卫欢呼。

“老师!”杂兵们心痛地大喊。

头目看看断刀,全身微颤,半晌将它弃去,望定排长。

“君之强,值得大拍手。君之思考,我迷惑中。”他说,“君心中尚有天女颜面否?”

“天女?那是啥?可以吃吗?”排长真心实意地听不懂。

头目恨恨一咬牙:“我深刻力量不足,即归宅。此仇必报,危险警告!”

说罢他看那小沙弥:“带我行。”小和尚愣了愣才知道对方要自己带他出寺,忙礼貌地照办。一行人浩浩离去。

大卫松了口气,善良的嬷嬷不忘冲着人家的背影喊:“不要再想着侵略啦!中日友好才是正途!”

那边方丈总算悠悠醒转了,他问排长:“打完了?师弟,老衲真是惭愧……”

“算了,就不该指望你这种年老色衰的。”排长心情很好地说,“你还是乖乖当个解说员吧。知道天女是什么鬼吗?”

方丈惊讶:“师弟此问,究竟是看破红尘,还是单纯的海默茨综合症……”

排长一脚将他踩进泥里,方丈嗷嗷道:“天……天女是你爱了一生的人!不止是你,刚才那位漩涡哑鬼先生也对她情有独钟,但最后还是你抱得美人归……”

那边厢,小沙弥带着忍者们出了寺,虽然沿途不少武僧,但他还是挺紧张,心里嘀咕着来的时候不是很酷炫吗干嘛走时这么低调不来个土遁风遁什么的,是真有受到那么大打击所以步行哦……

“送到这里可。”来到门口,姓漩涡的忍者头目对小沙弥道,然后伸手在他的头顶轻轻抚摸,“大感谢。杀哟娜娜。”

“……哦,杀哟娜娜。”任务突然结束,小沙弥略感莫名。

他返回方丈身边,一边走,一边情不自禁地挠着头皮,被摸过的地方,不动声色地痒起来。

【没关系,是美男啊】

武当天团的台柱一灿从树后探出半张脸,看看四下无人,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来。

烟杆。

凝视那笔直的线条,一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自打来这儿,他没少受烟瘾折磨,主要是偶像包袱不允许他吞云吐雾。要知道他最近才接了个杨柳枝代言呢。古人是用杨柳枝沾上茯苓等药材做的土牙膏来护齿的啦,所以怎能玷污皓齿?

但一灿太想抽烟了……他伸出双指,一个摩擦就迸出了火星,高手就是高手,点火都这么任性。烟杆很快飘出了白烟,狂嘬一口,快乐似仙。

这时一旁树叶里传来沙沙声,一灿警惕扭头,却见几个妙龄少女趴在枝头**偷窥,表情有的震惊有的沉醉,个别手里还画着速写,记载的赫然就是他饥渴抽烟的样子!

一灿不禁回忆起了中学抽烟被老师抓住的恐惧。一个妹子指着他大喊:“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少侠!说好的优质偶像呢?前不久你还出任了‘吸毒也不吸二手烟’公益宣传大使,这就是你的表现?!”

一灿陷入了谜一样的愧疚,另一个妹子却断然维护:“假粉闭嘴!是老粉谁不知道我们灿为了能呼吸吐纳心自在气沉丹田手心开从不抽烟,那肯定是什么补药!”

第三个妹子加入话题:“就是就是!上来就被舆论带偏的人不配支持哥哥。别说哥哥没抽,竞争这么激烈他又已经成年,抽一口也是人之常情吧。”

第四个妹子说:“不是粉,纯路人,单纯觉得灿少侠的气质太好了,抽烟的动作可盐可甜,搓火那下更是堪称芳心纵火犯。怎么总有人喜欢瞎几把带节奏?”

在后续妹子的众志成城下,指责的那妹子丢盔弃甲,她狼狈地挥着速写边退场边嚷嚷:“反正我有证据,是对是错就交给市场判断吧!”

其他迷妹弹冠相庆:“我看她就是对家的。”“休想得逞,守护全世界最好的哥哥!”“毕竟哥哥只有我们了,热搜安排上,数据做起来!”……

最后一灿不得不逐一握手加签名才能送走她们。迷妹们前脚刚走,武当三侠后脚就翩然而至。

“大师兄怎么不打声招呼就出来了?听闻最近一批家里有矿的私生饭非法搞到了许多少侠的行踪,给他们造成很大困扰,顶流如你更要当心……”说着就看到了一灿指间的烟杆,“等等,这是怎样?!”

一灿不得不用蹩脚的普通话回顾了一下刚刚的事,满以为众位同期生会捶胸顿足,谁料他们的反应无比专业:“立刻联系本派公关出一则洗白布告,就说这是我们应对奇门毒烟所进行的修炼。”“是的。尤其大师兄身先士卒,为了不让师弟受苦而背着我们先试!”“这是什么神仙师兄!希望攻击他的那些恶臭孤儿做个人吧!”……

彩排一番的武当三侠纷纷对一灿竖起大拇指:“小场面,莫慌。”“记得当年黑粉围攻武当的事件吗?口号‘帝吧出征寸草不生’那群,现在还不是凉凉。”

“……系索,偶民撒洗候口以下三及心印务(是说,我们啥时候可以下山执行任务)?”

“哈哈越来越能领会大师兄最近萌萌哒大舌头人设啦。下山不急,现在关注我们战队的人那么多,更要严选资源。毕竟IP迷信正退潮,最后还是要靠作品说话的。之前的高手尸身被窃案就不错啊,在谈第二季了。此外有新的真人综艺邀约,比如《宫廷大侦探》,讲几个大内侍卫把皇上弄丢了,感觉投资和阵容都不会差……”

一灿听着这一切,头昏脑胀,暗暗下了一个决心:

他要离开这群人。

然而要走不难,难的是如何在不依靠经纪公司……不是,不依靠门派的情况下凑齐415呢?

对此一灿倒是已有计划。百晓生。这些日子他没少听见这个名字,此君最大的卖点就是四通八达的人脉,跟丐帮、画满楼等资讯平台也有合作,如果能够直接拜托他……

镜头一转,一灿已经走在了下山路上。

【我,准点下崖】

被绑架的次日,我们动身了。

我仍被绑着,仍被点了哑穴,还是对我很不放心啊。出门就有马车在等,周遭满是市井喧嚣,看来百晓生这办公室还是大隐隐于市。一上马车我就看见了香儿。

“!”我用睁大双眼表示重逢的喜悦,虽然大家也不熟,但我知道她是良善的。

香儿则给了我一个无奈的眼神自己体会,然后对百晓生说:“义父,这就出发啦?”

“唔。你可得乖乖的,否则下次不带你出来了。”

“知道啦。”香儿乖巧jpg,“你们点他哑穴啦?人家就靠嘴讨生活,不能说话多难受啊,给他解开吧。而且都对接清楚了不是?他不会乱叫的。”

我赶忙点头。

百晓生似乎有点儿拿这个女儿没办法,真就给我解穴了,我第一时间对香儿说:“谢谢!”

“今天要辛苦段公子了。”她微微一笑。

“我会尽力而为的。”我说,“话说到时候你们是一起听吗?多点听众我会更来劲。”

香儿刚要回应,百晓生说:“你别打扰段公子酝酿情绪了。”

我感觉这老头仿佛一个偏执老爸,女儿跟男生多说两句他都流露出明显的不爽。该不是“我长大要嫁给爸爸”爱好者吧……

但他都这么管着的了我还能说什么。马车已经启程,满载一厢沉默。我一边心不在焉地想故事,一边不时跟香儿撞上视线,不知为何总能捕捉到她目光里的忧郁。

……让我感觉,此行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镜头这时需要转向车外,且倒退数秒,一场激动人心的联动正要上演。

却说,就在我和百晓生他们上车之际,某位戴着斗笠、斗笠还垂着面纱以遮蔽那容易引**动的倾城容颜的少侠本欲上前打招呼的。

是的,民族的一灿,世界的一灿。他找来了百晓生的办公室,虽然知道此人日理万瓜不一定会碰上,却幸运地碰上了,更惊喜的是还碰上了我!是的,一灿一眼就能看出段公子是我,然后我明显受到了胁迫!

百晓生团队抓了段段?睿智的一灿困惑之际,车已走了。一灿赶忙拦下另一辆马车,车夫把“无客”的牌子翻下来,“去哪儿?”他手动一翻计价牌,起步十文。

一灿指示:“耕左前面乐酿册(跟着前面那辆车)。”

车夫理解后精神一振:“我一直在等有乘客跟我说这种话。请系好安全带!”说罢一抽马臀,猛地提速,紧随前车而去。

两车一前一后并行不悖,一灿这边不忘保持恰当距离,而百晓生的车显然没安后视镜,一时未发现跟踪。

他们逐渐来到了城外。

周围的声音小下来后,跟屁车的形迹就很难不曝光了。

只见百晓生的马车后窗突然打开,一双眯起的老眼盯着追兵。

”哼哼哼暴露了吗,看来难免一战。”车夫咬牙,“待会儿你听我信号,一有机会就先走!”

一灿:“……里太怒戏鸟!随告树你四芥总剧崩啊(你太入戏了!谁告诉你是这种剧本啊)!”

前车停了。一灿见状只得喊停车夫。他跳下车丢去斗笠,与百晓生四目相对。

“竟是武当的灿少侠,真是幸会。”百晓生下车后轻轻一推车门,这就是所谓的老汉推车。

“前辈里吼,金巧(前辈你好,真巧)。”一灿拱手。

百晓生不愧见多识广,没有对这蜜汁口音大惊小怪,“听说近日有东瀛鬼子潜入中原,武当身为浩气盟之首,又要能者多劳了啊。”

“猴缩(好说)。”一灿敷衍,“偶干柴抗到,偶滴脑盆友债里册丧,可吼难偶见见他(我刚才看到,我的老朋友在你车上,可否让我见见他)?”

“车上仅有老夫团队的几名核心成员,灿少侠是不是看错啦?”

——车厢里的我恨不能大喊“破喉咙,破喉咙”,却是动弹不得,因为……恩批西拿剑抵着我的喉咙

“……是真剑呢。”感受着冰凉的杀意,我都不敢乱吞口水,生怕喉结一滑就嗝屁了,“你们可真贱呢……”

恩批西:“亏你还有心情说冷笑话。”

“其实没必要做到这样吧,外面那人我认识,我可以去说……”

“闭嘴。你什么都不用做。”

我无奈地看香儿,她紧张得倒吸凉气,却也做不了什么。

外头已是一触即发。一灿坚持要掀开幕帘看里面,百晓生则把幕帘当成裙摆,死也不让他得逞,一灿开始不耐烦了。

“啊!少侠快看!”

经验尚浅的一灿本能回头,雕虫小技得逞的百晓生袖中射出暗影。

“……!”眼看中招之际,一灿的身体自发产生一股柔劲,带动他的手也柔若无骨地招起来,一托一送,那片飞沙居然就绕体飘浮,然后原路奉还了回去!

“想不到人称‘暗器之王’的‘针母暗沙’会如此轻易被破,不愧是得到张三丰亲传的太极高手。”百晓生叹服。

一灿也为自己的技能点振奋,孰料百晓生迅速发动后续偷袭,身形一矮射出一条细索,捆住了一灿的脚,传说中坚韧无比的“天蚕丝”!百晓生像是蜘蛛侠一样**丝线,一灿足底打滑,四脚朝天。

“灿少侠武艺精湛,但今天有些不在状态啊。”百晓生双手翻花,天蚕丝像是蛇一样自下而上席卷一灿,这玩意儿本就是柔韧属性,硬挣脱会被以柔克刚,用太极身法挣脱呢?那就柔到一块儿去了……

车厢内,我依然受着钳制,而香儿掀开幕帘的一角看直播,忽然惊叫:“不好!义父他……”

恩批西一震,顾不上我了,也探头去看,香儿出其不意用一块手帕堵住了他的口鼻。

“……”恩批西结束了他的戏份。

香儿心惊肉跳地对我说:“你朋友输了,你快跑吧,至少跑掉一个。”

我太感动了,脱口而出:“一起走吧?不然你也会有麻烦。”

香儿摇头:“义父不会伤害我,你快走。”

我可不觉得叛徒能被宽恕到什么地步,再者我也不能丢下一灿吧?再再者,用脚跑我还跑个屁……

所以我当机立断,跨到了马背上。本来驾车的是恩批西,现在轮到我越俎代庖了。我凭着印象,一拽缰绳……

“咴咴咴……”马儿长嘶,前蹄激扬,车厢为之一晃,还好它接着就狂奔起来,我笨拙地操作它调了个头,正看见一灿被百晓生缠绕倒地。

“一灿!”我大叫,随手掷出刚才抵住喉头的刀。

室友的默契在燃烧,一灿福至心灵地一扭蛮腰,整个人弹起,让刀的射轨对准天蚕丝。

——然而百晓生一脚踢飞了那刀,一灿仍在他掌握之中。他的犀利凶目锁定马车,喊的却是:“香儿!”

两匹高头大马被这么一瞪,受惊狂奔,百晓生欲追,束缚一灿的天蚕丝却反过来牵制了他,一灿高喊:“段段,里先肘(你先走)!”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不服操控的马儿把我颠回了车厢,香儿忙扶住我,三摇两晃下我们几乎是抱在了一起。恩批西则不知什么时候滚下车了。群演实惨啊,剧组抛弃你连再见都不会说一声。

两匹马跑得飞快,又正值下坡,我们与百晓生和一灿的距离越来越大。

听到下坡大家就知道要发生什么了:前面居然是悬崖!悬崖啊啊啊!发现这一点后,我和香儿情不自禁抱成了一团。

但事实证明,“悬崖勒马”是有道理的。陨落的前一刹,两匹马默契地来了个漂移。

然后,它们拖着的车厢惊天动地地倾倒了,两名乘客直接被甩飞出去,甩飞在了……

悬崖之外。

【宽松魔教又如何】

通常一部武侠剧只要出现了跳崖又没有展示摔死的画面,就基本可以确定当事人还活着。

……所以黑寡妇应该是死透了。

我和香儿靠着缰绳,挂在一棵枯树上,仿佛跷跷板的两端。

感受着自己双脚悬空,我们争相魂飞魄散。要说明的是,我们现在是抱在一起的。一来绳子恰好缠住了手足,二来我们真的很怕。

虽然场合不对,我还是有点心笙摇曳。毕竟上次这么被女性抱着,还是刚出生不久妈怕我摔着。

我们真的靠好近,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呼吸以及树枝断裂声。

嗯?树枝断裂?

“啊啊啊啊啊——”

一声恐怖的脆响后,我们继续往下掉。但这次没掉多久,一根树藤卷着我们改变了轨道。我们如陀螺般旋转着进了一个崖壁上的洞穴,满地打滚。

得救了。我惊魂未定地爬起来,撞上一双黑黝黝的眼睛,今天第N次惨叫。

只听眼睛的主人说:“咦,这不是段段吗?”

狂乱的心跳平复了。借着来自洞口的微光一看,那是个头发胡子老长老长的野人,他的身体异常肮脏,散发着销魂的恶臭,而我竟能从那难以辨认的脸上看出熟悉的影子。

“老蜗?!”

“还真是你呢。”老蜗说。

我已经不意外我们会代入这世界的任何角色,但老蜗为毛是野人啊?

不过这不是首要关心的,我发现香儿没声音了,一看她吓晕了,探探鼻息,应该没有生命危险。那就好。我放心地先跟老蜗聊起来。

“你怎么变成这样?”

“最好有人能告诉我啊!反正我一来就被困在这鬼地方了,而且我还是个残疾人,每天只能躺着混吃等死!凭什么我要扮演这种角色啊?!”

……不,光听描述就觉得这角色非你莫属。

话说回来,老蜗在415扮咸鱼时还有我们抚养,如今这种不通网不包邮的地方也是苦了他。

这时外头一阵响动,一个矫健的黑影跃了进来,是只野猿。我看着心里一毛,老蜗安抚:“别怕,认识的。这种地方能够来去自如的,只有这些猴子。它们本来跟我抢这个洞穴,却被我深厚的内力所震慑,现在基本被驯化,也会为我跑腿办事。我刚才叫了餐,你也是来巧了。”

只见那猿猴放下一个竹篮,从中取出荷叶包着的一条鱼,几个水果,几棵野菜。恭敬地对老蜗一鞠躬,后者呵呵一笑:“知道了,我会给你一个五星好评的。”

……这他妈根本是外卖吧!绝对是外卖吧!

老蜗不悦:“我们玩仙剑之类游戏,都会努力进入角色,说话也尽量古香古色。现在你一口一个外卖,实在破坏气氛。”

“对不起。”

“是了,我给那猴子起了个名字叫‘美团’,萌不?”

“……这名字可真他妈古香古色啊!”

却见那猴拉住老蜗呱呱乱叫,老蜗摇头:“又想练功?真拿你没办法。”

我奇道:“练功?”

老蜗说:“嗯,自从驯服了它,闲来无事我也会教上几招,一则排遣寂寞,二来强身健体,机会难得,就请你观摩吧。”

他们坐到了洞口,一人手边放一堆石子,然后老蜗手指运力,激射出一枚,立刻溅起了一大片崖间飞鸟。

我就看着他俩频频以小石子如枪弹一般狙击飞鸟,还不时在地上做着打滚匍匐之类动作,虽然老蜗是残疾人,却也起劲得很。

“打扰一下,这个练功的名堂叫?”

“鉴于这是武侠世界对我的馈赠,我把它命名为: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这最好是有一毛钱的武侠味啊!!!”

我彻底服了。老蜗,一个陷入这种境地都还努力过着宅生活的男子。我敢说他是415所有人里最幸福的。

“偶尔我也会用有限的道具比如花花草草什么的给猴子们打扮一番,比如把鸟羽毛插在猴子背上扮演大天狗玩阴阳师,你有兴趣吗?”

“……够了!请不要继续把我拉进你的世界!”

这时香儿醒了,看到老蜗吓了一大跳,我忙说:“他不是坏人,我们安全了。”

香儿壮着胆子审视了他一番,不确定地问:“阁下便是雕教主?”

我感到迷惑,忽然想起,百晓生绑了我就是要给某个世外高人说书。我看香儿,她点点头:“是的。雕炸天曾是叱咤武林的魔教教主,二十年前的圣战中被打落悬崖。江湖上都以为他死了,唯有干爹知道他还活在这里,连同那一身不世邪功……”

原来如此。被困在这种地方的确了无生趣,会喜欢听故事也就不足为奇。百晓生想得到的绝学出自魔教,也是难怪要藏着掖着。

“不止,”香儿说,“此悬崖名为‘今天也要加油崖’,万分凶险,即使有绝世轻功也难抵达,所以一般是从高处将人垂下来,不少优秀的说书人半途便吓死了,即使侥幸入得教主的隐居地,故事不能让他满意,也会受到残暴对待……”

我一个颤栗,不管哪个时代,作者都是高危职业啊!尤其遇上这种魔鬼甲方,怪不得要绑架我来。而香儿为什么想救我也变得合情合理,她果然是个好姑娘。

“你为什么认那种人做义父?”我忍不住问。

“懂事起就是他在养我。”香儿低下头,“义父的一些行为固然……但他还是很疼我的。现在应该也在设法救我吧。”

“你不会还想回他身边吧?”我说,“这人那么危险,你跟着他早晚被连累。”

香儿叹了口气。

我还想说什么,老蜗插嘴:“以前也送来过说书的?怪不得这里堆着那么多破烂。”

我们扭头一看,山洞一角堆着好多白骨。“呀——”香儿吓得扑入我怀中。

“没、没啥好怕的。”我装出男子汉的样子,“那个教主真是恶趣味啊,人都死了还把骨头留着。”

“可能他太寂寞,没事抱着睡觉吧。”老蜗分析。

“呀呀呀——”香儿在我怀里扑得更投入了。

我一边心潮澎湃一边安抚她,不期然注意到堆骨之地的墙上刻着不少字。

“应该是他写的。”老蜗指着自己,“没办法,生活太无聊了。”

“具体写了什么?”

“太长不看纯顶。”

“……不愧是你。”

我让老蜗弄了火把,照着墙壁把那些刻字看了一遍。

简而言之,这是一代大佬的回忆录,绝大部分篇幅都在吹他一手创办的黑帮社团“地狱门”的威水史,满满都是扫黑除恶专项斗争的反面教材,包括与正派组织“浩气盟”长久的相爱相杀,直到某一年朝廷决定介入,黑色的产业链才开始江河日下……

“我去,这里的皇帝这么屌吗?”我看着教主所描述的与皇帝的大战,叹为观止,虽说只是一笔带过吧,但一国之君能亲自下场撕逼就超猛啊,对此老蜗的反应是:“不知道,随便啦。”

写到自己被打落悬崖后,回忆录的画风发生了改变,一个名字频繁出现:天女。教主怀念着自己和那女子的邂逅,她的美丽与神秘令人心折,“我向以地狱恶鬼自居,却并不相信怪力乱神,这段仙缘令我见识了天外有天……”他这样描述,口吻敬畏中不乏痴汉,并且他可能太喜欢那女的了吧,字迹在这个阶段特别潦草,还试图转型插画师,为读者献上了一个圈几条射线的太阳、长翅膀的火柴人等小学生涂鸦,最后连画也没了,公然弃坑。

“你知道天女是什么吗?”我问香儿。

香儿摇头:“我从未耳闻。倒是知道那位杀退了教主的,是当今天子的父王,如今已在多森寺出家。他曾是武林第一高手。”

我点着头。其实皇帝也好,天女也罢,都不是现在该研究的。当务之急还是离开这儿。

却说崖上。

一灿看到我和香儿坠崖,激动异常,然而实力不及百晓生,只能被按在地上摩擦摩擦。但百晓生的焦虑不亚于他,他在崖边来来回回地走,半晌深深呼吸,气吞山河地对下面吼道:“雕教主——您可收到了小人的礼物?!”

回声层层叠叠漫开,却没人应答,百晓生有些神思恍惚。

“里为毛八下去早他萌(你为毛不下去找他们)?”一灿质问。

“此崖深不见底,山风肆虐,下去未必能上来。”百晓生横了他一眼,完全放弃表情管理。

“八下去康康总沫鸡道,里滴能也掉下去鸟吧(不下去看看怎么知道,你的人也掉下去了吧)。”一灿说。

“灿少侠很有心呢。既然如此便替老夫走一遭可好?”百晓生冷冷地说完,抓起他高举过头,“反正也不可能留你活口,下去或有一线生机,谁知道呢?”

“……”一灿脸色发青,拼命挣扎,百晓生已经摆出三分球架势,忽然二人同时怔住。

一股气势从悬崖之下充溢而上,仿佛火山喷发的前兆。这时若有一部摄像机对准谷底,就会拍到香儿紧紧抱住我的腰且贴着我的背,我们俩都坐在驰骋的老蜗背上。是的,老蜗的双脚废了,但那不妨碍他仅仅用双手凿着山壁,向上飞驰!快如闪电的同时破坏力极大,一路哗啦碎石塌落,霸意惊人!不愧是魔教教主啊!

”搞了半天你只要愿意,随时可以重出江湖啊!”我大叫。

“看起来是这样没错!”老蜗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强,简直是随手抽卡就中了SSR,“这么说老家伙一直不出去的原因是真心喜欢宅着啊!”

“你好厉害!”好像这会儿不说点啥就不合群似的,香儿在我耳边大叫,“不但与魔教教主一见如故,还能说动他复出!”

也差不多就是一人迎风吼了一句,崖顶近在咫尺。最后几米老蜗多用了点儿气力,几乎是轰爆了一大片石壁来完成推送。一灿和百晓生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残废老野人驮着一对男女喷上空中,我还跟骑马一样嚣张地揪着老蜗的两撮头发当把手!

伴随巨大的落地声,登顶完成。

“段段!脑蜗!”一灿喜出望外。

“……!”百晓生见到香儿,同样惊喜。

“就是这位一直很想见我吧。”斗志昂扬的老蜗放下我们,单手一拍地面,飞弹向百晓生,“谢邀,人在江湖,刚上悬崖!”

老蜗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太有爆发力了,直到被他的魔掌贴近胸口,百晓生才反应过来,而他还保持着高举一灿的动作,中门大开,整个人被轰出十米远,而一灿落下时,老蜗用公主抱接住他。

“你的角色还是这么骚。”老蜗嘲笑。

“里就鸭点都毛变(你就一点都没变)。”一灿反唇相讥。

远处的百晓生呕出一滩血,呻吟道:“失策了,雕教主宝刀未老,来去自如,我还妄想算计你……”

“岂止是失策,欺负我哥们儿,老子要你失禁!”满级选手老蜗杀得兴起,再度抢上,这次百晓生摆好架势跟他对轰,却再次惨遭碾压。

“呼呼呼只是这种程度吗?难道天下再无老子的对手了吗?!无敌是多么寂寞啊!”老蜗双手成爪,狰狞傲笑,“不过瘾!不过瘾!便让我将这世界化作炼狱来解闷吧!!!”

我跟一灿一人一拳捶在丫头顶上,“喂喂,差不多行了哈。”

“刚才那种台词,我一直想说一次看看。”老蜗意犹未尽。

“咬空把辣家佛版起奶先吧(有空把那家伙绑起来先吧)。”一灿递上解下来的天蚕丝。

百晓生见我们如此随便地使唤一代大佬,难以置信:“段公子你……你们到底是……”

“超出你知识的事,就不要多问了。”我打个哈欠。

百晓生又看香儿,由衷道:“你没事就好。”

我见香儿神色复杂,就挡在她和百晓生中间,香儿轻声问:“你们要把他怎么样?”

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本来我和老蜗一灿既然相遇了,接下来只管去搜集其他室友就好。但香儿人不错,留给百晓生也不是个事儿……看来还是该找个机构把这老头处置了。

所以我说:“总之先回城里好了。”

一灿手搭凉棚,之前的骏马没有跑太远,此刻正悠闲吃草,他就去把它们牵过来。

这时我想起了什么,问百晓生:“哎,你知道天女是什么吗?”

百晓生的脸色变了变:“段公子实在令人吃惊,敢问从何处听来此名?”

“教主写在洞里的。”我说,“不过他记不太清就是了。”

百晓生恍然:“教主近来莫不是头部受创?那就说得清他何以性情大变了,否则,无论如何也不该忘记天女……”

“为什么?”

“他当年之所以一败涂地,正是因为天女。多少豪杰都倾心于她,却偏偏是圣上拔得头筹。痛失所爱的打击加上技不如人,才令一代魔君陨落……”

“所以天女到底是什么人啊!”我太好奇了。

“天女,”百晓生语气稍顿,充满崇敬,“就是天女!”

【毒战】

“师叔……师叔……”

排长、容嬷嬷和大卫正聚在金氏养伤的厢房里消遣,具体内容为相互羞辱。比如一边揉捏金氏的胖脸一边**笑:“我也是玩过皇上的人了。”或是对嬷嬷起哄:“贱人!快给爷们儿唱个小曲!”又或者怂恿大卫:“把这儿当自己家一样放松,脱了吧……”

短暂被寻回的宿舍气氛,在惊忙的脚步与呼唤中瓦解,门被一把推开,两名僧人扶着小沙弥,怔怔看着**衣衫不整闹成一团的四人。

“啥事?”排长们边整理仪容边问。

其实也没必要问,因为谁都能看出小沙弥身体抱恙,他垂额淌汗,面色难看,头皮下似有什么在钻动。

“方才那些东瀛客在离去前触摸过他……”

“趁机下了毒?”容嬷嬷脱口而出。

“对,成分不明,方丈不知去哪儿了,现在唯有师叔能救他一命!”

排长脑中立刻浮现出武侠剧经典画面:运功逼毒,顿时跃跃欲试:“来吧!”

“你行吗?”嬷嬷担心地问。真气入岔道不是开玩笑,应该还是要遵循奇经八脉的走向,而排长显然屁都不懂,但他大手一挥:“试试吧,大不了就是一死!”

“死的是别人又不是你,不要说得这么悲壮啊喂!”僧人大惊。

于是排长的手心贴住了小沙弥的背心,逐渐感到有热流汩汩泻出,进入对方身躯……

这时手里拿着浆糊与颜料一看刚就是修手办去了的方丈出现在门口,看清排长在做啥后,惊声道:“师弟!撤掌!”

排长来不及问为什么,手心一痛,有什么从患者的背部渗进了他的手臂,撤手时掌纹已一塌糊涂,细看皮肤之下有黑紫色的脉相流动,宛如活物。

“排长,你也中毒了!”容嬷嬷尖叫。

“……没事,我继续把它逼出来!”排长临危不惧,催动内力。

“师弟,不可以!”方丈哀嚎。

排长才刚用劲,整条手臂都开始变色,身体更散发出老人臭之外的味道,他失神地挥手,嬷嬷和大卫拉起金氏飞退。

少顷,排长才静下来,金氏后怕地问:“这老头没事了?”

“不,应该是毒入膏肓。”方丈忧心忡忡,“此毒症状奇异,我在多年前见过一次,过目难忘。”

“……什么毒啊?”

“奇毒‘冷西皮’,由昔日魔教‘地狱门’旗下的‘毒尊’开发,是一种邪恶的蛊虫,专挑练出真气的人寄生……”

嬷嬷们于是理解方丈为何阻止排长运功驱毒了,这一驱之下,内力反而成为钓饵,引得蛊虫逆流,在排长体内愈钻愈烈……

“随着魔教覆灭,毒尊也销声匿迹多年,此毒为何会到了东瀛忍者手上?”方丈百思不解。

“不是,重点这个该怎么救啊?排长会死吗?”大卫说。

“这……无法可想。一旦挨得太近,就会成为蛊虫的温床,且此虫会释放毒素,以剧痛麻痹心智,强迫宿主为它们寻找更多宿主,开枝散叶。”

伴随着恐怖的讲解,排长喘着气直起身来,枯瘦的身躯浮凸着丑恶青筋,从扫地僧转型成了妖僧。

方丈毅然挡在了小辈面前,道:“皇上是全国的希望,请先把他带走,贫僧倾全寺之力,为你们拖住师弟。”

“但你们一不留神也会中毒吧。”

“是,为今之计只有尽量不碰到他,而将他击晕。”

排长嘶吼着杀向方丈。蛊虫伺内力而动,在场战斗力最高的就是方丈。

“大力金刚指!”方丈厉吼,双手齐出,腕上缠绕着串串佛珠,他就跟扣动扳机那样高频弹指,念珠啪啪啪啪啪激射而出,跟机关枪一毛一样!排长见状立刻运起“金钟罩铁布衫”,金色气芒在身边形成大钟的特效,噼里啪啦弹开了所有霰弹。方丈忽然收手,一脚踹在大钟上,震得排长向后飞退,撞烂了成片石狮子与松树。

把握这宝贵机会,嬷嬷和大卫架起金氏就跑,沿途不断有武僧逆行,都是去支援方丈的。

“我们要逃到哪里去?”容嬷嬷困惑。

“皇宫!”金氏忍痛提议。

的确不会有更安全的地方了,大家达成一致。

多森寺作为国家5A级景区,寺外一向热闹非凡,有卖小吃冷饮的,有拉你画画留念的,有在山寨纪念品上刻字的……当然也停着不少出租马车。三人上了一辆,催促快往皇宫。

“好的,话说今天寺里怎么这么热闹?”车夫说,“是听说有东瀛外宾到访,但都已走了不是?”

容嬷嬷无心交流,只是催促加速。但是大卫若有所思:“那些东瀛客去了哪里,你们知道吗?”

“听说往渡口去了。一个个身手好得很。”

嬷嬷敏锐地问大卫:“你在想什么?”

大卫:“方丈见多识广,他说排长的毒难解,应该是真的难。我是不是该去找那些忍者……”

金氏:“那多危险!而且那么多秃驴未必制服不了老排,你还是先别去。”

大卫:“主要是我走了就少一个人保护你了,对吧?”

“对的。”

“你妹!”

容嬷嬷凝神侧耳:“不好,寺院方向的惨叫越来越响,他们可能拦不住排长,还会被他同化。”

金氏毅然决然对大卫说:“为了黎民百姓,朕命你前去寻找解药。”

大卫对他竖个中指,从马车翻了出去。

【轮到你了】

我们回到了城里。

离开的时候,我还是百晓生的人质,现在攻受轮流转,阶下囚换成了他。而我坐拥一灿和老蜗两大战力,简直天不怕地不怕。唯一纠结的只有百晓生与香儿的父女情,那就等报官后再说吧。

不过,在百晓生受到法律的制裁前,也许还是要依赖一下他的情报网,好搜索其他室友的下落……

计划就是拿来打破的。

进城的老蜗兴致勃勃,毕竟在悬崖下坐了太久牢,现在终于出狱。路过一家酒楼时,他更是口水横流,嚷着要吃。刚好我们也饿了。便留下一灿看守百晓生——也避免这两大公众人物引**动——我和老蜗香儿先进去用餐。

我明显感到香儿离开百晓生后松了口气。共处车厢时,她不能为他求饶,也不好事不关己,就特别尴尬。我再次安慰她:“你肯定不能一直跟着这样的人。”

香儿问:“那我该跟着谁?”

我一时语塞,她一个被反派养大的弱女子,失去靠山后自力更生什么的也是有点困难。老蜗这时调侃一句:“段段你娶她不就完了。”

“喂喂喂!”我叫起来,香儿脸红了,“再乱说话我就把你丢下去。”我警告老蜗,他在外不好靠双手行走那么嘻哈,只能我来背他。

我们就座、点菜、开吃。我不禁感慨,距离被绑其实没过多久,却有些恍若隔世。有一瞬间,我想起了春菜,又很快地撇开了。果然当生活充满新鲜感,很多心事就会自动退居二线吧。

正吃着,楼下有动静传来,一名身穿红衣的捕快满面痛苦地跌进店里,四名跟班看来也不怎么舒服。

“这不是展大人吗?您怎么了?!”有人关切地询问这个友情客串的大人物。

展大人抬起脸,刚毅的皮下赫然有什么蠕动,他的双手机械地挥着,作驱赶状,但周围的人并没有散开,展大人又点了自己几处要穴,试图逼出体内异样,但是每次运功,情况就更糟一点。

楼上的我们惊讶地俯瞰着,直到那五人彻底沦陷,开始像动物一样饥渴地扫视四周,最终锁定了老蜗。

“……好充盈的内力啊……”

“啥?”老蜗大快朵颐,谁都不理。

展大人跃上二楼,抓向老蜗,还没碰到就被后者用筷子夹住了脉门,然后老蜗漫不经心一挥手,就把他整个人摔出了酒楼。

四名跟班也咆哮着冲上来,老蜗拿出两双筷子,一人射了一根,就把他们轻松解决了。强者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却说一灿在马车里守着百晓生,忽然祸从天降,一个红衣捕快撞破车顶掉了进来。两人错愕间,展大人的手已经抓住了一灿的脚踝,一灿忙去扳他的五指,却在片刻的接触里,清晰感受到了“有什么正在侵入”。

头顶又有动静,这次掉落的是四名跟班,百晓生把全身力量集中在脚尖,促使自己向前一倾,刚好被其中一人砸个正着。原本被点穴的他,一条胳膊的阻滞因而疏通,他赶紧又解开其他几处要穴……

事情突然很不妙,一灿想做些什么,百晓生从怀中摸出了两片树叶,冷笑着吹响旋律。

美男子浑身一激灵。

体内进了虫子,它们啃咬钻探,让他痛苦难当,催动内力抵抗时则可以感受它们变得安分,也令他本能地想要搜索附近的身怀内力之人,将痛苦祸水东引……这是很缺德的动机,但他克制不了。

而当笛声响起,一切又不一样了。虫子们分明受到了旋律的操控!曲子舒缓它们就温顺,曲子激昂它们就活跃!

“把教主变成我们的同伴。”百晓生暂停吹奏,下令道。

饱受刺激的一灿无法理智思考。这时我背着老蜗过来了,身后跟着香儿。

“一灿你没事吧?老蜗这个笨蛋又乱炫技了。”我抱怨。

“呼呼呼承认吧段段,你只是嫉妒!我和阿灿都是高手,而你屁用都没有!”老蜗好不嘚瑟。

一灿流着汗,虚弱地说:“偶有发对你缩(我有话对你说)。”

“干嘛,表白啊?”老蜗笑嘻嘻道。我转身,让背上的他靠近一灿。

百晓生猝然吹笛,捕快五人和一灿从六个方位同时锁住老蜗,各自的蛊虫以最快速度分裂转移。

“……”变故太过突然,我和香儿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一秒内陷入弱小无助但能吃的境况。

百晓生阴险地笑了,香儿不安地握紧我的手。

就在这时,面目狰狞的一灿咬紧牙关,找回一瞬理智,隔空对我们推出一掌。

一灿能使用太极气劲,我们只觉得被一大团无形的棉花包裹住且迅速弹射向天,周遭一切都转瞬即逝。

百晓生的笛声因愤怒而高亢,而一灿的仁义至此一滴也没有了,乖巧.jpg地看着他。

“立刻搜索那两条漏网之鱼,路遇身怀内力者,就拖来壮大队伍。”百晓生咬牙切齿地对五名捕快下令,“记住,不要伤到香儿。”

五人应着离去。老蜗强撑着问:“你到底对我们做了什么……”

百晓生轻轻拍了两下手掌:“听说真正的高手即使中了‘冷西皮’,因为内力过于深厚,还是能保有最低限度的人格,教主果然不凡。但你怎么连自家控制门徒的手段也不记得了?”

老蜗哑着嗓子:“手段?”这样说来,魔教教主的确会给教众服用生死符、豹胎易筋丸之类毒药,果然要抓住男人的心就先要抓住他们的胃啊。

“昔日‘地狱门’毒尊的杰作,不正是此物?但是随着你派凋亡,该毒也已绝迹许久。老夫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了控虫乐谱《傀儡曲》,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直到刚才。”他说着摸摸下巴,“是了,‘冷西皮’是如何重现江湖的?”

这时街上议论声声,许多人45度角仰望天空,百晓生也抬头,找到了答案。

空中飞着一些人,他们身穿纸鸢版滑翔翼,高高在上却不为赶路,而是空投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