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裂】

“我靠我靠我靠!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还有这种操作?!”

“那是阿玲吧?那是阿玲吧?!”

“她还活着吧?这是想杀她吧?!”

——类似的**循环重播,每个人的震惊都溢于言表,然而最多人关心的真相却迟迟没有公布。

司机是谁?!

最初每次合体,总会有人炫耀自己当了司机。随着大家开始腻烦这事,谁当司机也就没人关心了。可这种正需要司机出来解释的时候,他却沉默是金,太有问题了!

出完任务就解散的套路,第一次被打破。超人盯着那宝马看了很久才行动的,这是蓄谋犯罪!我想着,冷汗都出来了。

如果遭殃的是个路人也就算了。偏偏是阿玲。跟415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一个女人。

大一时期,我们经历了“四级穿越事件”,知道了一灿跟阿玲是一对。事实上他们还真一毕业就结婚了。男神一灿因此成为415的首位人夫,伤了无数少女的心,也让无数少女燃起了当小三的梦想。无论怎么看灿玲CP都很不般配,但事实是他们的婚姻蛮和谐的。一灿开始做手机生意,阿玲则包办他生活起居,两人还很快有了俩孩子。

阿玲爱一灿吗?毫无疑问。那一灿爱阿玲吗?老实说至今我们也不能肯定,但贤妻良母无疑是他需要的。事业有成的一灿并不是什么好男人,或者说他从来都不是,逢场作戏找情人什么的,没少干过。这些有的是听老蜗排长八卦,有的是一灿毫不避忌地提起。怎样,听到这里你有没有幻灭的感觉?(读者:没有!这么说来我也有机会当一灿的情人了!呀~~~)(……)

一灿对阿玲不坏。毕业后几次见到他们夫妻,都能感受到阿玲的幸福。这就是所谓渣男的底线吧?这次阿玲出事,一灿第一时间去了她身边,都没来得及在群里说话。

医院。

415成员并不在一个城市。比如一灿和老蜗就在厦门。虽然离福州不算太远,过去还是略麻烦。但我、嬷嬷和排长还是去了。其他人诸事缠身,只能隔空表示关切。包括明明很近的老蜗都没到场。

十年后的阿玲,妇女化得非常明显,身材发福,皮肤松弛,跟健美的一灿相比,仿佛他姐。农村出身的阿玲一直没啥保养概念,以前干的还是烟熏火燎的工作,婚后也是专注相夫教子……总之就是完全放弃了颜值吧。这就稍微——虽然这样说不对——可以理解为毛一灿会在外风流快活了。

这时代的车安全系数很高,所以阿玲只有轻微脑震**和一些小擦伤,此刻头缠纱布,躺在单人病房沉睡。

我们了解了一下阿玲的情况,说了几句慰问病人家属的话,然后走到病房外。一灿阴沉着脸拿出烟来抽。

“这位先生,这里不能抽烟!”一个护士迅速制止。

一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护士迅速被帅到,胸脯剧烈起伏仿佛缺氧,“医……医院是这么规定的,如果你实在想通过烟来发泄,就把烟头按在我的眉心吧!”……这是精神病院吗?!

排长拍拍一灿,把他的烟收了起来。一灿眉头深锁,帅得一个路过的医生差点儿把病人的吊瓶抢去挂。

“你看群了吗?其他人暂时没法来,托我们表示慰问呢。”我说。

“你们也没必要特地赶来。”一灿说。

“阿玲出事了,我们当然要来啊。”嬷嬷说。

“不就是我们中的一个把她搞成这样么?”一灿冷冷地说。

“呃,是不是误会啊?我们谁都没理由这么做啊。”

“阿玲是不讨人喜欢,我也知道她得罪过宿舍的一些人。”一灿说,还是叼起了烟,“但这么做……太不给我面子了。我不能当没发生过。”

我们三人交换目光,都是无言以对,因为我们自己也都是嫌犯!

后面气氛就很僵了,一灿丢掉烟回去看顾阿玲,我们只好离开了医院。

“妈的,那个缩头乌龟把我们都拉下水了!”排长率先痛骂,“这下好了,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你们觉得,会是谁呢?”嬷嬷说。

“喂喂,不要互相乱怀疑啊,很影响团结的!”我忙说。

“团结?那可是朋友的老婆!再怎么着也不能下那种手啊!”排长说。

“大家都认识十几年了,怎么还有人藏着这样一面呢……”嬷嬷脸色难看。

我听着这些,越发不安,想着一定要说什么,却越想越词穷。

可以肯定的是,哪怕只有一个人变了,415也将不再是415。

……尽管十年后的415,本就如此陌生。

【和你坐着聊聊天】

警报。

合体。

要疯。

阿玲事件让我对当英雄的热情一落千丈。好比一样曾经大家都爱的食物,现在就我爱吃,固然令人失落,可有人不爱吃还在里面下毒,那就不是一个性质的事了!

近期群里气氛之冷,达到了一个峰值。讨论上次的事吧,只会火上浇油;发图发段子吧,简直形同尬聊。全都是真凶不好。可是揪出了他,我们以后如何面对他?不揪出来吧,看谁又都像心怀鬼胎。这真是太矛盾太讨厌了!

所以这次警报一响,连我都觉得添乱,上次的阴影还没过去呢。又有人例行说没空了,我也破天荒地说了句:“我在爹妈家商量事,也不方便。不然这次我们就试试坚决不合体,看能把我们怎么样?”

“别拖了,合体吧。”一灿说了近期唯一一句话,“下午我还要去接阿玲出院。”

大家纷纷响应了。这种时候,拖着不合体反而显得做贼心虚。

等待我们的是一起虐猫事件。俩熊孩子把一只猫捆得跟球一样,然后各持一个奥特曼,一下一下撞在它身上,嘴里发出打怪的效果音。那只橘猫叫得很凄厉。

身为猫控,我一下就炸了!很遗憾这次主导权仍不在我,否则我就把他们手撕了!不过这次的司机也不含糊,一秒救猫,一秒拎起俩熊孩子飞到这城市最高的建筑物上,随手拉过一道铁丝网拧成绳把他们绑在外墙上。暂时不用担心会掉下去了,只要他们哭得足够努力,像那只橘猫一样,应该很快会被发现的哟!

因为这事儿办得特爽快,有那么几秒钟,我都要忘记阿玲的遭遇了。重新想起时,我对自己说:无论如何,这次的司机和上次不会是同一人——那样的几率很小吧?所以这次应该不会出什么……

超人忽然高速起飞!

等等等等等等?!怎么又不解散?你们不都喜欢解散的吗?又要干嘛啊?!

我都没看清沿途风景就来到了一座小区上空,连这是哪个城市都不知道。超人落在一个阳台上,随手拉开玻璃门。

一屋子人对这个颜值清奇的男人大眼瞪小眼。

“呼——”超人长出一口气,屋子里立刻刮起了台风,所有东西风中凌乱,男女老少人仰马翻,然后超人闭嘴,飞走。

我崩溃了。这次的司机和上次的是同一个人?他又在兴风作浪了?!他刚整的那家是什么人啊?!

我想叫想挣扎,却撼动不了司机的主权。须臾间超人又飞进一所学校。

对这里我倒是有印象。金氏老妈帮他在这儿谋了个闲差。超人扫视了一番建筑,进入一间厕所。

一个老男人正在蹲坑,丫瞠目结舌地看着屹立在隔间门上的超人,然后就被抓住脖子拎了起来,保持着蹲坑到一半的姿势在校园上空巡回一周。学生们都惊呆了,纷纷掏出手机拍摄上传微博朋友圈公众号压惊,现在孩子的安全意识真强啊!这些设备虽然拍不到超人但一定能把老男人拍个纤毫毕现呢!

超人的下一站是一处车库,这回他将一辆SUV的车尾徒手捏成了铁饼,想不到堂堂超人居然摸车的屁股!臭不要脸!

总之超人就这样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地流窜作案。这是有史以来我对超人力量感受最尽兴的一次。尽管我全程是懵逼的。

就在我思考这超人还有几个暴力通告要赶时,他飞到了一座大厦前,全球五百强的招牌一晃而过,而后是出现在透视眼中的形色人群。

我脑子一颤,我看到谁了?!

超人进入一间独立办公室,一个戴眼镜的女人正在空气屏上写着什么,她一身职业装,长发在脑后挽成髻,高跟鞋盛满了女强人的铿锵。

这是……春菜啊!

超人上前揽住春菜的腰,我情不自禁叫起来,没人能听见。之后他们瞬间来到一个房间。超人当着她,有恃无恐地揉搓手环。

解散。十道光线,分崩离析。

当我变回我自己时,春菜近在眼前。

是的。超人把她掳来了我家,我看到她吃惊地张大嘴,也不知道该说啥,只好说:“嗨。”

春菜笑了,她说:“好久不见,阿福。”

【漫长的告别】

这次的司机在想什么,我明白了。

表面上看他在捣乱,其实是在帮我们啊!

被台风刮成垃圾堆的那家,住在大卫楼上,俩小孩成天蹦跶,男女主人半夜唱K,老头老太没事就剁肉拖家具,大卫一家是最直接的噪音受害者,上门抗议,那家人露出团结一致的流氓嘴脸把他喷了回去,找物业和民警协调都未果,完了变本加厉……

当众大号的那个老男人,是副校长,也是金氏的上司,不知道怎么就那么讨厌他,在工作上处处给他穿小鞋,当众批评、待遇不合理、频繁安排出差都是家常便饭,金氏心里苦啊,不用抽脂都瘦了快一斤!

再说那辆被虐的SUV,车主曾经撞坏八达的车,却因为没有证据而拒绝赔偿,还嘲笑八达那辆本就是破车,虽然话是没错,可八达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至于我……我有什么要人帮的?

答案近在眼前。

十年了啊……我看着化着淡妆、散发出精英光泽的春菜,感慨万千。也是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么想见她。

春菜打电话回公司交代了一些事,她现在是个副总,年薪百万,时间可以自由支配。

春菜不记得她是怎么来的我这儿,但是看到我之后就又见怪不怪了,“多久没这样了?”她笑着说,“毕业这些年,我都碰不上几件怪事了。跟人聊我们的大学生活,还被说是瞎掰……”

“嗯嗯,我懂。”我说。

“这是你家?”春菜很放松地四处转起来,“作家的工作还顺利吧?看你都出好多书了。哦,《神秘的快递家族》,这个我有买,很好看呢。”

“是啊,虽然贴着儿童文学的标签,却是我最有自信的作品之一。读者们请务必支持。”我说。

“不过我还是更喜欢《青妙》和《睡兄弟》,真怀念读书那会儿呢。”春菜浏览着我的书架说。

“是吗,你都有看喔……”我猛地想起那两部书里有一些很私人的情感描写。啊啊啊三十岁的我,你骗稿费时就没想到会被当事人看到吗?!

“我每次看都会想,啊,这件事阿福还记得呢。啊,这句话他也记得……”

她将视线从书上转移到我身上。“你是和梅子一起住吗?”

“是。”

“就知道。只有女孩子才能把家收拾得这么清楚。”

“她用了很多心思。”

“你们还不结婚吗?”

“……快了。”

“终于要结婚了,恭喜!”春菜欣慰地一拍手,“梅子等了你这么久,要好好对她。嗯,总算可以还你礼金啦。”

我一脸僵硬的笑。

呵呵,我该早一点想起来的。春菜已经结婚了哦,女儿都三岁了吧。

这才是我们少了往来的原因。

……现在又为什么要见面呢?

“所以,”春菜冷不丁问,“阿福,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差点儿本能地说我没找你啊又不是我把你抓来的。但想想,她会出现在这里,的确和我脱不开干系。

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也许只是不甘心,没能见十年后的她一面。

“唉,阿福,你还是像个小孩。”见我欲言又止,春菜苦笑着摇摇头,像是看穿了一切,“一点儿都没变。”

“……直接说我幼稚就好。”

“是啊,太幼稚了。”春菜伸手胡撸了一把我的头发,“你啊,优柔寡断,患得患失,不但是小鬼还是个胆小鬼。”

我感到一种无地自容的狼狈。

虽然春菜说得轻描淡写仿佛玩笑,却是我听过最严厉的责备。

我是狗屁的少年。

我只是害怕成长。只是不敢面对很多早该面对的事。

春菜握住了我的手,头和声音一起低下来。

“阿福,有些事过去了,就没有意义了。”她说,“可还有人在未来等你。你该勇敢一些了。”

我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嘴唇在微颤。

春菜松开了我的手:“婚礼的时间,记得通知我。”说罢,走向了门口。

我想我该送送她。但,又想这样看着她。

等到关门的“咯噔”声传来时,我才正式开始难受得无以复加。想起春菜的话,想起415。

这就是我们的未来吗?成长就是要遇到这些事的吗?

对不起,春菜。我不知道要怎么勇敢。

我只想离这些烦心事远远的啊……

【嫌疑犯X的现身】

春菜离开后,我无力地瘫在沙发里,感觉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和干劲,可这么躺尸只会越来越郁闷,所以还是本能地打开了手环界面。

415群里唰唰唰弹出很多消息气泡,久违的热烈。正常。毕竟刚刚超人又搞事了,还一搞搞了那么多件。

我简单补了一下大家的讨论。果然都察觉到司机的意图了。毕竟大卫他们的糟心事都在群里抱怨过,所以被其他人知道了帮他们报仇——或干脆就是他们自己给自己报的仇只是稍带上了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换言之,每个人的嫌疑仍旧是一样多。

但是,比起上回,这回群里的气氛要好得多了。毕竟同样是超人碾压凡人,这一次着实大快人心——也不能这么说,也许上次司机虐阿玲,大快了他自己的心呢?如果承认两次的司机是同一个人,那么也许他所做的事就都是他所以为的正义。也许阿玲也不是平白无故被整的,谁知道她做了什么让人不能忍的事呢?

……当然,这想法可不能当着一灿说。谁也不想自己的老婆被人这么看吧。

“段段,”见我上线了,嬷嬷说,“最后被超人带走的那个是春菜吧?你见到她了吗?”

“是啊。”我说。

“哦哦,这次的老司机真是天使!你把春菜怎样啦?”烂操莫名兴奋。

我懒得聊这个。这时一灿说:“既然是干好事,这次的司机是谁就承认了吧?”

大家又安静了下来。的确,既然是为兄弟出头,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啊。哪怕会被怀疑他就是上次的司机。可大家都被怀疑不是吗?

难道两次的司机真的是同一人?

“反正不是我。”老蜗说,“我都不知道你们有那么多破事。妈的,这群混最惨的就是老子,要我是超人,我就先救自己了!”

“也不是我。不过,我得感谢司机帮我教训了那家人,爽啊!”大卫说。

“我在想要不要把一件超郁闷的私事说出来。那样下次合体时,也许就有人帮我报仇了。”排长打趣。

“唷,终于打算公开你在车上被人非礼的事了吗?”金氏激动。

“猪头皮又痒了。下次的司机请帮我扁他谢谢。”排长说。

“下次的司机别管我了。要让梅子看到我和春菜在一块儿,就完了。”我说。

“没把你们打包送旅馆就偷笑吧。”一灿说。

群里的气氛确实变轻松了,甚至一灿看起来都没那么生气了。这真是近期难得的好事啊。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回头去翻聊天记录。

我好像知道……“司机”是谁了。

【不要变】

我凭借记忆,前往那座小区。

经过保安亭,一辆大众正从地库驶出,我让到一边,车窗却被摇了下来,一个女人嗓门很高地说:“唷,段公子。”

我一看,这不正是武则天?

十年来武则天的相关记忆立刻刷新。眼前的她,跟大学时期完全不同了。首先是头发极短,几乎就是板寸水平,然后身材非常健美——大学里还有那么点儿虚胖,如今可说是没有一丝多余脂肪了。所以两条胳膊上的刺青被肌肉撑得很好看。她也没有施什么脂粉穿什么名牌,素颜运动装就非常英俊和健康。

武则天现在是一名健身教练。嗯,真是很适合她的工作啊。

她让车停下来,问我:“来找容嬷嬷?”

“嗯啊,有事跟他商量。”

“你们这群臭男人的感情还是这么好。”武则天下车,一手插腰,好身材显露无疑,吸引了许多过往的目光,忽然她推了我一把,“成天坐电脑前,看你虚的。要不要来我健身房啊?算你八折,再送三节私教课。”

“免了,你先**嬷嬷吧。老公那么胖,很没有说服力啊。”我说。

“就让他胖下去吧,我不管了。”武则天耸耸肩,“他跟你们说了吗?”

“说什么?”

“哦,让他自己说吧。对了,你好像也没和春菜在一起吧?”

“呃,是没。”我不懂她的答非所问。

“果然幼稚的感情都是靠不住的啊。”武则天慨叹,“你们家老排,当初追小镜追得那么紧,也还是追不到。果果就更不用说了,那么多人喜欢,一个都没得手。”

于是我想起了520宿舍的一些情况。眼镜娘还是单身,嗯,这很符合她的独立人设。小苹果毕业后回了老家,跟一个小学同学结了婚,现在是俩孩子的妈了……

还有哪些曾被看好的感情最后不了了之?哦,锅炉跟姚姐,他们始终没走到一起。静静?我完全不知道她的情况,可以肯定的是,她没能得到她想要的。

年轻时到底有什么东西是作得了准的?我在心里自嘲。

“想健身就找我吧。先走了。”武则天忽然坐回车里。

“好,白。”

正要走,武则天忽然又对我说:“也不是什么都变了,至少你们十个还没有散。多陪陪他吧。”

车开走了,我一回头看到小区门口的嬷嬷。这样看,武则天倒像是为了避开他才走的。我问嬷嬷:“你们没事吧?”

“哦,吵架了。”嬷嬷苦笑,“常有的事。她的脾气你知道的。嗯……找我干嘛?”

“我猜到老司机是谁了,想问问你的意见。”

“谁?”

“你。”

嬷嬷盯着我,没有慌乱,没有狡辩,我做好了要跟他“开什么玩笑”“是你是你就是你”“不是我”“就是你”地拉扯几个回合,不料他叹了口气,说:“不愧是段段,怎么发现的?”

“今天合体之前,我不是还找你聊天么?”

警报响起之前,我和嬷嬷在聊天。任何时代,嬷嬷都会是那个最耐心最温柔的人。415里变得最少的人莫过于他。嬷嬷也是唯一如愿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我主要是想和他聊聊这个,在我和梅子的婚礼越来越近的时刻……嬷嬷应该能从我的彷徨中感受到,我想见春菜。

“我们都知道你想见春菜啊。”嬷嬷说,“就凭这个怀疑我?”

“不……关键是,你知道我当时在家。”我说,“解散后,我们会各自返回原来的地点。你想让我跟春菜见面,所以把她放到了我家里,这样我一回来就能见到她。”

“你一天到晚都宅在家,其他人想帮你,也会选择把她送去你家啊……哦!”嬷嬷忽然明白了。

是的。这次合体前,我在群里说了一句“我在我爹妈家”的谎话。不信你往回翻。我从来都是最期待合体的那一个,这是第一次表现出为难,必然令人印象深刻,所以如果其他人是司机、想帮我,正常都会把春菜带到我爹妈家附近。

唯有和我私聊的嬷嬷,是知道我就在家里的。

“好吧,原来是这样。”嬷嬷说,“你就不排除我只是忘记了然后歪打正着哦?”

“其实你如果坚决否认,我也的确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我说。

“是吗……也没什么好否认的。”

“喂,为什么是你啊?你可不像是会干这种事的人啊。”

“不像哦?”嬷嬷苦笑,“职场很复杂的,谁也不敢说自己有多干净。”

“先告诉我你干嘛袭击阿玲吧。”

“不,那不是我干的。”嬷嬷忙说,“第二次的司机是我,第一次不是。”

“诶……那你知道第一次是谁吗?”

嬷嬷犹豫:“你答应我不跟其他人说。”

“我答应你。”

“是老蜗。”

“啊?!”这简直是最出乎我意料的答案,415数老蜗跟一灿关系最好啊!难不成老蜗在多年后终于发现了他对一灿的深情,所以不惜干掉阿玲上位……

“段段,有时候我非常怀疑你到底是哪种作家。”嬷嬷流汗,“谁告诉你是这种原因啊。老蜗这些年过得很落魄,你知道吧。”

我点头。毕业后老蜗就回了老家,在当地一家超市里当采购,按照父母之命跟同村一个女生结婚生娃,后来感情破裂离婚,却还必须负担赡养费,再后来因为赌钱把工作丢了,又欠了一屁股债……

“老蜗经常找一灿借钱。因为他们关系好,一灿也有钱,但阿玲很看不起这样的老蜗。别看她对一灿千依百顺,在钱的方面还是很有原则的,家庭主妇都这样吧。”嬷嬷说,“老蜗也不喜欢阿玲。前阵子他找我借一大笔钱,我没有,问他为什么不找一灿。他说找了,这次他就是想多借一点钱投资一个项目,让自己重新开始……一灿本来答应了借他,但这事不知怎么被阿玲知道了,阿玲打电话来骂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说他骗一灿钱,说明明都是同学他怎么这么不要脸……”

“我去,这也太过了,她也不怕一灿生气!”我都听生气了。

“哎,老蜗也是有自尊的,被好朋友的老婆这么说,再坚持借也没意思,所以后来才找我借,但我们都没能帮上他,他最后就错过了那个投资项目。”嬷嬷叹气,“那阵子我常和老蜗联系,能感受到他多恨阿玲。你发现没,上次他面对一灿时,脸色很臭。”

我不禁佩服嬷嬷的细腻,不愧是擅用绣花针的女人。“那一灿知道是老蜗干的吗?”

“我想老蜗应该是他的重点怀疑对象吧。他也没去看过阿玲。”

“难道你今天那么做是为了混淆视听,减少老蜗的嫌疑?”我懂了,“你希望大家觉得:两次的司机是同一个人,上次和这次都是在‘帮助415’——就算教训阿玲是老蜗的愿望吧,那也未必是他动的手。”

“嗯,但也可能被识破一次是老蜗,另一次是有人给他打掩护。再不然两次的司机都是老蜗,也能成立。”嬷嬷说,“所以,减轻他的嫌疑并不是主要目的。”

“还有什么目的?”

“我想……改善一下宿舍的气氛。”嬷嬷轻声说,“至少他们现在会觉得,不透露身份的司机没有那么坏。也许一灿不能接受,但他的心情也会被感染。慢慢大家又会像以前一样,没心没肺……”

我的心口有些发热。我一直觉得步入中年的415,对友情什么的都看淡了。但嬷嬷还是嬷嬷,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宿舍,不希望它变成一个互相猜忌、充满阴谋论的集体。

这真好。

我都想要拥抱一下嬷嬷。

这时,疾风刮过,我们面前多了一个人。他伸手抓住嬷嬷:“我都听见了。真遗憾啊前辈。”

他像是丢一团废纸那样把嬷嬷丢了出去。我眼睁睁看着嬷嬷飞过马路和围墙,落进了对街的一座公园里。

……变故来得太突然,我甚至没法做出恰当的表情。

突如其来的那个人,长得十分奇怪。样子和衣着都跟随便拼在一起似的,说不出的不协调。就像……我们合体后一样。

“你也是……”我喃喃。

“正是!”那家伙居然对我敬了个礼,“以后这座城市就交给我了。前辈你们假公济私,已经失去资格啦,始作俑者还必须付出一点代价,请理解哈~”

果然,在超人连续两次乱来之后,“光之声”不可能坐视不理,但它的做法就是新人换旧人然后揍旧人一顿吗!

“另一位是叫老蜗对吧?可以告诉我他在哪里吗?算了,我自己找吧。”说罢,后辈超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发疯一样冲去那公园,草坪上,嬷嬷摔成了扭曲的形状,应该有多处骨折,整张脸都在流血。不少人围观,有人叫了救护车。我看着,头皮发麻。

“段段,去救老蜗……”嬷嬷含糊地说。

“……”

“……阿天要跟我离婚……”嬷嬷的眼泪哗啦啦流出来,“你说……什么是不会变的?……至少……我们十个不要变……”

【说谎】

阿玲今天出院。她本来也伤得不重,住几天院后完全康复。一灿带着两个孩子去接她,孩子是一男一女,拜爸爸排山倒海的颜值所赐,都很好看,医生护士病人无不艳羡,有个孕妇还特别没礼貌地揪着医生说我就要生那样的!

一家四口坐进车里时,一灿接到了我的电话,脸色大变。我对他叫:“老蜗好像停机了,我找不到他!你看到他让他快跑有个跟我们一样的超人要对付他!他已经对嬷嬷下手了!”

挂了电话,一灿还没有做任何动作,阿玲就叫道:“灿,你快去帮老蜗!”

一灿一愣,阿玲说:“我知道是他把弄成这样的。我不恨他,你快去帮他!”

尽管时间紧迫,一灿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

“在学校的时候,我最羡慕你们宿舍感情那么好。有时我会想,就算什么都变了,415也不会变。”阿玲说,“你知道他们对你有多重要,所以不要恨任何人,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

“我们一定可以渡过难关。”

阿玲带着孩子下车了,一灿用力抚了抚自己的脸,说了句“对不起”,驱车就走。

出乎意料,刚开到医院门口,就碰上了老蜗。

“……你怎么在这儿?”一灿大叫,“上车!”

“你不说阿玲下午出院么,我一直没来看她,想说看看还能帮什么忙……”老蜗坐进车里,悻悻地说,“她人呢?”

一灿飞快地给自动驾驶系统设定目的地,车子转向,他问:“你电话停了?”

“没钱啊,我他妈衰到极限了。”老蜗自嘲,“这是要去哪儿?”

“有个新的合体人出现了,因为之前的两个司机干的好事,他要……”

话没说完,整辆车猛然一顿,两个人在车里摔了个横七竖八,然后车门被掀开,外面站着超人后辈。

“找人真麻烦啊,还好我有超级视力和听力。”后辈把老蜗拖出去,“很高兴见到你。”

一灿大骂着去抓老蜗,后辈手指一弹,他就重新摔回了车里。后辈单手把老蜗像标枪那样举起——

“别动他!”一灿吼道。

“不是我干的,不是我!”老蜗奋力挣扎,“阿灿,我没有把阿玲……”

“我知道,我从没怀疑你。”一灿说,“那次的司机……是我。”

老蜗整个傻掉,片刻破口大骂,“你妈的你是人吗?自己老婆都杀?还敢在群里装白莲花?!”

后辈也没想到有这种转折,只好维持着投老蜗的动作,先听再说。

“你听我说……我……破产了。”一灿艰难地说,“生意不好做,周转有困难,我借了高利贷,利滚利你懂的……最后只能把我那几间店都卖了还债。你跟我借钱时我根本没钱,但我没脸说……阿玲怕我难做,所以装恶人把你赶走。”

“……干,结果你比我好不到哪里去。你跟兄弟装什么逼啊!”老蜗气急败坏。

“对不起。我也不知怎么就变成了这种人。”一灿艰难地把一支烟塞进嘴里,却没有点火,“我也不是想伤害阿玲。那天我担任司机,忽然看到我那辆宝马在路上开,那是我最喜欢的车,却抵押给了一个最恶心的债主……我一时失去理智就飞了过去,我只想吓唬吓唬他,发现里面是阿玲已经来不及了……”

“她为什么在里面?”后辈一知半解地插嘴。

“她到处借钱,把那车赎回来了……她说我一定会东山再起。出去谈生意什么的,车都是门面……”一灿的眼圈红了。

“阿灿。”老蜗说,“你他妈就是个白痴。”

“对,我是白痴。死要面子,连跟你们坦白都没种。”一灿忽然笑了,“喂,小子,还不快放了他?要打就打我!”

“好。”后辈爽朗地把老蜗抛开,抓起一灿。

“混蛋,不许你……”老蜗话没说完,一灿已经像嬷嬷那样飞了出去。

【等你摔杯为号】

救护车来时,我接到了梅子的电话。天,这简直是最不合时宜的来电了吧。我无奈地接起来。

梅子在哭。我心一沉:“怎么了?”

“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结婚啊?”

“……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一点都不积极……”梅子吸着鼻子说,“在一起这么久,你都没主动说过以后的事。我想那就我来说。你答应了,可这些日子,我完全感受不到你有一点点开心……”

我看着救护车的机械臂搬起嬷嬷,实在没任何心情跟梅子说下去:“我很忙,回去再说好不好?”

“我今天一个人去婚纱店预约,在场的都是成双成对的,可我做什么都是一个人……”梅子的声音越发委屈,“我忽然就觉得撑不下去了……你其实是不是不喜欢我?”

我感到阵阵心痛,这时我看到了武则天,等救护车的间隙,我联系了她。所以这真不是哄你的时候啊梅子!我暂缓通讯,向武则天简短说明。

梅子仍在自说自话,我不知道听漏了多少,既担心嬷嬷,又担心老蜗……这时一个陌生来电插了进来,一接,正是老蜗!

“我借别人电话打的,阿灿被那家伙打倒了。”

老蜗的声音像死火山,干巴巴的,却压着沸腾的愤怒。我也觉得血气上涌,又想起嬷嬷刚才的惨状。

“我饶不了那家伙……你怎么样?”老蜗咬牙切齿。

“还能怎么样!”

掐掉老蜗的电话,又听见梅子沙着嗓子问:“你是不是都没听?”

“嬷嬷和一灿被打伤了,我现在要去给他们报仇。对不起,回去说。”

“啊?你要跟谁打架?”梅子大惊。

我挂了她的电话,用群发功能轰炸415:“所有人,合体!”

“合什么体?没听见警报啊。”锅炉说。

“我在买菜哎,大特价!”八达说。

“开车啊大哥,我的自动驾驶系统坏了,想我死啊?”排长说。

“没空!”金氏言简意赅。

“难得打会儿篮球,放过我吧。”大卫说。

“我在陪一群大客户,别烦我!”烂操说。

我把之前拍下的嬷嬷的重伤照片发到群里:“有个菜鸟把一灿和嬷嬷都干翻了,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生命危险。”

群顷刻失语。

“要揍那家伙就只能合体。我不知道没有警报也没有十个人,还能不能做到。”我深吸一口气,怒吼,“所以你们干不干啊?!”

那一刻。

八达把手里满满当当的菜篮子丢在地上,挤开人群走出超市。

金氏用屁股推开椅子,走出会议室,领导一愣:“你去哪儿?”金氏没理他。

“抱歉啊张总李总王总,我要失陪一下了。”烂操谄媚地对三个大客户笑笑,走得头也不回。

大卫把篮球朝地上猛地一砸,走下场去,那球划了个凌厉的弧度,居然进了筐。

锅炉把小孩塞给媳妇,媳妇连珠炮般的质疑在他耳边轰炸,锅炉捂着耳朵跑着,越跑越快。

排长一个急刹把车停在高速上,边飙脏话边下车,一把握住手环。

八达握住手环。

金氏握住手环。

烂操握住手环。

大卫握住手环。

锅炉握住手环。

我也握住。

老蜗也握住。

这个启动仪式不太符合常规对吧。但是合体的关键是凝聚力对吧!

论全员一条心,415还没有怕过谁!

我的身体开始发光,如火箭轰然升天,电光石火间看到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各位,我们势如破竹地拥向彼此。

合体,完成!

第一次以缺了两人的阵容合体,虽然成功了令人惊喜,但本需要十个人才能承受的力量也不是信口开河,我感觉身体没有那么轻盈,敏锐丰富的感受力也打了折扣,动动手指头,都莫名有些不灵活。

动动手指头……诶,这次超人的身体是我在控制,我终于当上司机啦!

我集中精神搜索,不久发现了那个后辈,立刻开足马力,飞向他的所在!

“咦?”不愧是更胜我们的完全体,后辈第一时间察觉了我们的逼近,“前辈?你们怎么合体的啊?以及刚才有警报吗?”

我一语不发,撞进他的怀里,左手拿住他肩膀的同时,右拳朝着他面门猛轰!

“砰!砰!砰!砰!”

我一拳一拳再一拳地砸着那家伙的脸,砸砸砸砸砸!之后捧住他的脑袋,带着他急速下坠,将他重重插进地里!

“嘭!”地面碎裂,沙尘腾逸,后辈头下脚上,一棵标准的倒栽葱。

我——我们,在空中喘着气,同仇敌忾的热血充斥着每一个细胞。

“意外的很厉害啊……”后辈把脑袋拔出来,躺在地上,“打我是因为……我动了你们的人?那是他们活该啊……”

“活该!?”我吼道,“王八蛋邻居王八蛋上司王八蛋车主,这些人早该受惩罚!但超人管得到吗?谁能管得到?我不觉得嬷嬷错了!”

后辈抹一把鼻血:“我们还是大学生,不理解你们这群大叔的烦恼。”

我冷笑:“就算一灿和嬷嬷要受罚,该罚得这么重吗?我们当了这么久超人,也没把谁打成这样过。”

“嘛……这的确是我没控制好力量,算他们倒霉啦。所以你们是想讨回公道?”

后辈忽然来了个鲤鱼打挺,一步登天的同时上钩拳击中我们的下巴,我们失控飞起时,脚又被他及时掌握,身体一旋,将我们如炮弹掷出!

“咕——咚!”我们摔进一条城中河,溅起十余米高的喷泉,我眼冒金星地飞出水面,又被那家伙毫无顾忌地砸进一座大楼,撞碎一整面玻璃墙穿透了它从背后飞出。

“啊哈哈,好爽啊前辈!果然还是跟旗鼓相当的对手打才有意思!”

……这家伙是疯了吗?就算你有理有据,就算别人记不住我们,但超人战的基本原则难道不是避免把普通人卷进来?!

我猛然抓住后辈接连轰来的重拳,从他兴奋的目光中分明看出不管不顾的享受,他挣开我的手反向钳住,我们凌空角力,渐渐不支。

“你们只有八个人,还是八个大叔……”后辈冷笑,“我们可是十个小鲜肉哟!”

“你……你妹……”我强忍着没有呻吟出声,手骨传来阵阵裂痛。

【神奇女侠】

一灿不幸被秒杀,不幸中的大幸是地点在医院附近,所以很快送去抢救。而阿玲当时也还没离开医院,所以在极短时间内与夫重逢。许多护士认出了这个遍体鳞伤的男子正是那个绝世美男,忍不住潸然泪下,让不明真相的群众感叹她们真是白衣天使。

阿玲是第一次看到一灿伤成这样,她几乎没有昏厥,却还是坚强地握着丈夫的手,亦步亦趋随担架走。

“……”一灿的神志有一瞬间恢复回来,他努力想将另一只手覆在手环上,却力不从心。

“你要什么?”阿玲察觉了,情不自禁握住一灿的手环。

“……”一灿的眼里流露出不甘心。

“……他们有事?”阿玲无师自通。

“人……不……够……”

一灿头一歪,再次昏厥。

“灿!灿!”阿玲含泪呼唤,一灿进了手术室,手环脱落在她的掌心,被她紧紧攥住。

与此同时。

疾驰的救护车上,只有嬷嬷和武则天。

这时代的救护车可能干了。独自一车出来,机械臂搬运伤员并进行一定的伤口处理,确保病人不会在送到医院后发现应该改送火葬场。武则天试图跟车,电脑扫描发现她是病人家属,就放行了。

武则天看着嬷嬷一动不动,一些管线插在他身上,纳米机器人在进行着拯救工作。

“……才分开多久你就搞成这样。”武则天自言自语,“你们宿舍是碰在一起就非得出点什么事体质吗?”

嬷嬷当然不会回答她。

“你可别挂啊,那你家就绝后了。”她又说,“不过你好了我也不会给你生孩子。我就不适合那种人生啊。”

“所以还不如就答应离婚咯,找个听你话的媳妇去。”

“不过,像你这种傻逼,肯定是不干的吧。”

“……你为什么就不能对我强硬一次?”

狭小的救护车内,武则天把头埋在膝盖里。

忽然她察觉到嬷嬷的手环在发光,就把它取了下来,看到了群里的聊天记录。她又用“合体“做关键字搜索,于是看到了更多情报。

“……真服了你们。”她将目光投向窗外,“所以现在只有八个人?打得赢么?”

然后,她戴上手环,目露凶光。

“敢动我的人,你他妈死定了!”

我们完全被后辈压制住了,一双手被扳成扭曲的形状,几乎快要断掉!情急之下我将身体坠沉,飞起一脚自下而上踢中后辈的屁股,然而他不过踉跄出数米就闪电折返,当胸就是一拳,接着是纯粹的拳打脚踢,我们节节败落。

好痛。好痛。好痛。

八个人无法完全发挥合体的力量,就像一座偷工减料的大厦,在强震面前摇摇欲坠。

头发被后辈拽住了,整个脸都肿成猪头了。中年大叔到底还是要输给小鲜肉了。

这时,一道光如箭飞来,射进我们身体,疲倦的身体像是注入了一通电流,稍后另一道更猛烈的光加入了进来,这下就不只是精神一振那么简单了,简直是精神百倍!

胸脯挺起,肌肉倍增,眼耳口鼻似乎也在发生变化可惜没时间找镜子来照照,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现在我们有十个人了!是完全体了!

……虽然后来入股的两位显然是妹子。

……所以我们现在是雌雄同体,男女搭配。

至于为毛宿舍之外的人也能跟我们合体,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们和我们是“一条心”吧!

“噗哈哈哈哈!”后辈笑成了傻逼,“你这什么鬼样子啊!哪里找来两个女的合体的啊!你们太变态了哈哈哈哈哈!呜……”

丫还没乐完,就被一只钢爪掐住了嘴巴,气力与信心同步倍增的我,发出阴阳双声道的人妖口音:“哎哟,是这张臭嘴在说人家变态咩?”然后大巴掌就一个接一个劈头盖脸地扇了过去,“是吗?是吗?是吗?”

后辈被打傻了,但他不仅无法凭力量挣脱,还被一种强烈的气场震慑,废话!现在我们可是有一代女皇的战力护体啊!而且这女王还是个健身教练!至于那股令小鲜肉不寒而栗的谜之魄力,大概是来自阿玲的妈的气势吧。

“别小看我们中年人的赘肉啊。”我欢呼,“小鬼就滚回宿舍去睡觉撸片吧!”

“嗷!”后辈忽然平地一吼,口中爆出一道光波炸得我们晕头转向,靠,这又是一招新玩意,我们完全不知道超人能做到这种事,应该说过去的对手没一个需要我们打到这个地步啊!

“嗷——嗷——嗷——”看来后辈是真怒了,接连发出大招,光波一个接一个轰向我们,我忙操纵超人躲闪,完全体的速度总算是能避开那些伤害了,但毕竟中了他一招,半身麻痹不已,一时不知怎样再扭转局势!

这时我听见有人在喊我名字。

视力一个集中,我看到了附近大楼上的梅子,她正把双手圈在嘴边,冲我大声呼唤。

事后我才知道,两个超人的大战在城里引起轩然大波,虽然记不住肇事者,但损害实实在在留了下来。而梅子是听我说过合体这件事的,于是她努力找了过来。

她也知道,当常人阻止不了的事情发生时,超人就会听到出动警报。

于是——

她从楼上跳了下来!

“嘀——嘀——嘀——嘀——”我和后辈同时听见了这刺耳的声响,后辈犹豫了一下,迅速飞去救人。

原来如此。

我紧随而上。

后辈轻易接住了梅子,战斗时刻,这分心的义举令他破绽百出,就在他把梅子放回楼顶的时刻,我们成功接近了他!

“喂喂喂……”后辈瞠目结舌,“太卑鄙了吧?!”

“抱歉啊!”我张开嘴,“大人就是这样了!”

一团光波夺嘴而出,果然我们也可以用这招的!不过那滋味还真像呕吐啊!后辈在防不胜防之下中招,飞堕的轨迹如没头苍蝇,力度俨然陨石!

这一次,应该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我观望了他片刻,再看天台上面无血色的梅子,她居然能克服对我形象的吐槽欲,问:“赢了吗?”

“多亏你了。”

“这么做是不是蛮坏的?”

“是啦……所以你干嘛这样?不要命了?!”

“我就……怕你出事。”

“……”

“你有话跟我说吗?”

梅子的目光穿透超人的皮囊,凝视我平凡的灵魂,我觉得她什么都看穿了,看穿了我所有的幼稚、懦弱和虚伪,可她眼底又有一汪柔软的期待,就像她纵身一跃时那么坚决。

“我只想说,谢谢……谢谢你一直陪着这么糟的我。”

梅子扑到我胸口,嚎啕大哭。

若不是知道我们十个人的感受是相通的,我真想抱住她亲一亲。

对不起。谢谢你。

你会忘记我现在说的这些吧。

没关系。

我会记住的。

我降落在后辈陨落的深坑前,听见他在低吟,我射出手。

“少来这套……”他哼哼唧唧。

“你们真的很欠揍,但作为超人还是合格的。”我说。

“讽刺我们是吧……”

“没有。我们的确该被炒了,以后这座城市就拜托你们了。”

后辈翻了个白眼,接受了我的手,从坑里爬出来。

“我不懂。你们不是觉得自己没错么,这会儿又来反省。一边怪我们做得过火,一边又利用我们……”后辈说,“大人都是这么矛盾的?什么都你们说了算?”

“别想多了。”

我不再看后辈,缓缓起飞,要去医院看嬷嬷和一灿。

别想多了。这场战斗没有任何复杂的意义。其实我们跟你们一样,在动手的那一刻,年轻得可笑。

只不过是觉得,兄弟被人打了。

所以,一定要打回来!

【年华和你,未完待续】

“嬷嬷,别乱动,你刚生了个十斤重的大胖小子,要好好休息。尤其上大号要当心。”

“当心毛啊!我是用什么部位生的啊!不对!我怎么生啊?!”

“我要去抗议。说好了动整容手术的,怎么一灿看起来还是很帅呢?就说照着烂操整了!”

“里萌芥群粪蛋,偶好鸟就修尼里萌(你们这群混蛋,我好了就修理你们)!”

“啊哈哈哈翻译机都打坏了吗?话说这场景好熟悉啊,上次全员进医院是祸福与共的时候吗?”

“那是《青妙1》里的经典故事,还有一次锅炉得阑尾的医院故事写在《睡兄弟》里哦。”

“死段段,拿我们赚钱请我们吃饭了吗?!”

“请客请客!吃死他!”

“我说你们安静点。上了这家医院的黑名单,以后还怎么来看男科啊?”

“你才需要看男科啦!”……

再熟悉不过的吵闹画面,上一秒还在咫尺,下一秒,世界仿佛融化了一般,万物塌陷,天旋地转,我被转得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躺在宿舍里。其他人横七竖八在身边。

好多还没有交代下文的事,诸如我和梅子的婚礼,一灿的事业能否再次崛起,嬷嬷和武则天还会离婚吗,外星人会来找我们的麻烦吗……忽然都不再需要答案。

仿佛从打开密码盒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在做一个长长的梦,现在做完了。

我们不知所措地审视彼此,三十岁的记忆在二十岁的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在说些什么前,每个人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咂摸着似是而非的十年后。

我火速约了皮衣学长周发发。

过程就不赘述了,反正面对面坐下后,他的第一句话是:“猜出密码啦?其实不难吧?是不是有种小孩恶作剧的感觉?哈哈哈。”

我迫不及待地问:“所以你们打开盒子后也经历了那些?我是说,跑到了十年后?”

学长点点头。

“那到底是穿越还是做梦还是什么鬼?”

“我先问问你,说到盒子,最著名的盒子是什么?”

“啊?”话题怎么跑盒子去了。

“想想啊,你的话应该能想到。”

“最著名的盒子当然是饭盒啊。”

“……不,再想想。”

“机顶盒?月光宝盒?B-box?”我习惯性地发散着思维,灯泡一亮,“……潘多拉的魔盒?”

“就是这个!传说中,那盒子里装着世界上的一切灾难,但是又藏着唯一的一样好东西。”

“希望。”我喃喃。

“对。也不能肯定那个就是潘多拉的盒子,但很像对不对?”学长神情怀念,“这一来,你就知道盒子里装着啥了。可能有最糟的事情在等待,但是也有希望。那会是什么?”

明天。

盒子里装的是“明天”。

明天我们会长大,会老去,会成为真正的抠脚大汉。有人娶妻生子,有人万年单身;有人家大业大,有人小打小闹。我们会觉得自己成熟到不需要倾诉,圆滑到足可以混世,冷漠到能鄙夷一切。直到某个时刻才发现那有多么可笑。

而所谓成长,就是能坦率地依赖重要的人,并努力成为他们的依赖。

十人连心的415,才是最强大的。

我跟学长简单说了我们在“明天”的遭遇,他很羡慕:“真好啊。十年后我们宿舍就形同陌路了。别说不常见面,一年都说不上两句话。我们也没啥矛盾啊,但就是疏远了,明明我们也曾经像你们那么要好。而最可悲的是,三十岁的我们都觉得,那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同情地看着学长:“这些明天是一定会发生的吗?”

“不知道。正因为有无限的可能,明天才是明天吧。”学长摊手,“我本来看到自己未来有美满婚姻的,现在还不是离了?也有些事情一模一样地发生了,比如我们宿舍的感情越来越淡了。”

我们又闲聊了几句,直到无话可说。道别时我想,搞不好这是最后一次见面。缘分这东西啊,有时那么牢固,有时那么脆弱。

“学长。“但我还是对他说,“你也说了,明天有无限可能,所以如果你真的很在乎那些朋友,就努力去维持吧!一定会有些东西是不变的!”

学长愣了愣,笑道:“还要你教哦白痴!你们才是该好好的,别散啦!”

回学校的路有点远,但我刻意没有坐车。我忍不住想要用双脚慢慢走。

大三上学期眼看要过了,大学只剩最后半年,加上实习,未来注定聚少离多。想到这个我就心慌,多希望能跟大家在一起更久时间。我还想到那些出现在生命中的女孩。梅子和春菜,我们的明天真会是那样吗?而我真正想要的,又是哪样呢?

我一边想,一边走。不知多久,到了校门口。路灯点亮破招牌,夜风穿过铁栅栏,如林的宿舍楼已是万家灯火,一时间,我感到陌生而温暖。

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想起第一年,老爸带我来报到,从此开启了前路茫茫的大学三年。那时,我不知道会遇见什么人,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样。

而现在我可以说,一定会有些东西,是不变的。

很高兴认识你们。

《青春奇妙物语》第五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