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热爱民谣,每当发现一首喜欢的就会一直单曲循环单曲循环单曲循环……
大叔说:“你这种反反复复听同一首歌的习惯真没劲,根本是透支对这首歌的热情。”
我说:“比起反反复复听同一首歌,反反复复过同样的日子才更没劲呢。”
大叔忽然就哭了:“你说得没错!我这种没人要的屌丝生涯要持续到什么时候?这样的日子,一百天和一天有什么区别?”
我忙安慰大叔:“当然有的,你越来越老了。”
大叔发疯一样殴打我。
【女人是老虎】
暖光与迷雾交缠萦绕的境地中,我坐着,臀下传来毫不吃力的虚浮感,眼前是背对我的巴蕾舞。她冲虚空指指点点,一幅光屏便就此展开,我看到一大堆细细密密的雪花点,仿佛一台信号不好的电视。巴蕾舞朝它“叩叩”地敲了几下,然后拿出遥控器换了几个台,终于有画面了。
……结果还真是信号不好的电视啊!她对我耸耸肩:“便宜没好货,我在等下次双十一减价时换台新的。”……够了!不要再继续破坏神奇的气氛了!
清晰的画面很快吸引了我。那不就是我的高中吗?当地数一数二的学校!话说我们那儿就两所高中,所以不是数一就是数二。
镜头移动,照见一群学生如蚂蚁般出入蚁穴般的教学楼。其中一支人群十分熟悉,喔喔,不就是我的老友们?傻大个笨蛋小强,高挑电波少女豆丫,汉子身公主心的严田,骚包自恋狂橡皮……还有,我!
我忽然明白这是什么时候了。是高考前一天的下午,我们在看考场。听,边看还边进行着热切的交流呢!“你这几天读得怎么样?”“都没读啊!”……
我的目光锁定自己,不禁感慨。其实也就隔了两年,但我明显感受到了自己的成长。因为高三的我是那么矬。穿着老土,发型蓬乱,肤色晦暗,精神萎靡,整个人跟兵马俑似的。好在还有几颗不离不弃的痘痘平添了几许脸色。终究化妆这事,富人靠粉底,穷人靠粉刺。相比之下大学的我真是自带滤镜啊。
那主要跟高三压力太大有关,日子根本不是人过的,也就渐渐不把自己当人看了。尤其我这种成绩烂却仍有升学需求的,更是寝食难安。在大家用“考完就解放了”相互打气时,我总是悲观地觉得自己将才出虎穴又入狼窝。所以哪儿有修饰外形的余兴呢?
不过其他人也都差不多。心思都在读书上,根本不管你啥打扮。最紧张的那几天,我甚至觉得**来上课都不会被注意到,想来大卫的高中生活肯定很愉快呢。
“真是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没有对比就没有排挤。”巴蕾舞把下巴搭在我肩膀上,“现在的你居然还有几分姿色。”
“滚。”我说,“看这个干嘛?我们的任务不都结束了吗?”
“你说结束就结束?你把我当成什么样的女人了?”巴蕾舞咬着手帕,美目含泪,“我今天已经去过了医院,医生说我的肚子……我的肚子……报告书你自己看吧!”
在我的满头大汗中,这个神经病魔女拂动了一下屏幕,现出了一幅图表。上面有415十人加春菜的小头像,每个都延伸出一条线,所有的线轨迹清晰地在一个学校的图标上交汇。
“那,这是你们原本的历史,你们原本要在同一所大学碰面的。”巴蕾舞推了一下不知何时戴上的眼镜,仿佛刚才的三八表演与她无关,“接着来看看被你改变之后的。”
图表变了。每个人延伸出来的线都变得七扭八歪,无组织无纪律地通往不同的方向,不少线还半途断掉了,没有一条连到我们的学校。
“拜你所赐,你们各有各的未来,没有机会碰头了。噢,断掉的线说明有些人英年早逝了。”
巴蕾舞说着再次刷新图表,断掉的线重新开始延伸,走偏的线统统回头是岸,逐一连接回了学校的图标上。
“然后这个呢,就是你这段时间的努力成果了。”巴蕾舞撒了一把花瓣在我头上,“你弄脏了他们的屁股,然后又亲手都给擦干净了!是条汉子!”
“……虽然好像是在夸我,但这种描述是什么鬼!”
“你就别谦虚啦。”巴蕾舞冲我挤挤眼,“现在唯一还流离失所的就是你自己的那条线了。别忘了这会儿的你是要去农大的。你哪儿配上那么好的学校呀,死回你的破大专去啦。”
“……谢谢啊!我一定会努力的!”
“这段漫长的旅程终于要迎来终点了。”巴蕾舞做腰酸背痛状,“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真是把我累坏了。”
“每次都在看戏的你最好是有累到啦!”
“你……你竟然这样说我?我是不会当作没听见的!”巴蕾舞委屈不已。
“别,我就是要你听见。”大功告成在即,我也轻松了起来,饶有兴味地配合巴蕾舞发疯,“你好比一个在我身上安了监视探头的老司机,除了载我就是偷窥……”
巴蕾舞的笑容收起来了,她沉声说:“你真以为带你穿越来穿越去不费力?”
“呃,我开玩笑的。”我吐吐舌头,“好啦,就当你真的有在辛苦啦。”
“呵呵呵,那还真是多谢你啦。”巴蕾舞微笑,额头绽开十字路口,“话说我以前就想,西游记的九九八十一难,如果能把最后一难设为孙悟空窝里反一定很赞。试问谁会想到枕边的那个人忽然背信弃义?”
“喂喂你在想什么?而且孙悟空跟唐僧不是那种关系啊!”
巴蕾舞抓住我的领口,摆了一个投球姿势,下一秒,我天旋地转地飞了出去。
“最后一关,不如增加点难度来玩吧!”
“……喂!!!”
【高考这件小事】
我躺在**,**在被窝外的胳膊一片冰凉,回过神来,发现那是空调的寒意。
我浑浑噩噩地爬起来,打量四周,这不就是我家?然而陈设是两年前的,也就是我高三的时候。厚厚一叠参考书和考卷在桌上彰显存在感。我心爱的漫画和不好意思告诉你们内容的书都在那一年里惨遭封印。一份日历上圈着六月两个醒目的日期,那当然就是高考之时了。顿时各种生不如死的艰辛都历历如绘。
高三时的我在哪儿?难道要上演两个我的会面了?我不禁有点期待。要……要说点什么好?“你比照片上更帅呢。”“你在哪里工作?收入多少呀?”……不对,那是相亲台词。
我要让高三的自己放弃农大,改考渣大专。这并不难。作为一个从小学就开始各种看动漫看童话编故事的人,我的脑洞一向很大,对各类奇幻事件的接受度都很高。甚至高中的我也遇到过许多怪事,也许时机成熟,未来会写个青妙的前传来骗钱……不对,来纪念也说不定。总之,我只需要跟高三的自己说明眼前的情况,他一定能理解的。
无意中瞥了一眼镜子,我才惊呆了。
……镜子里映照出的正是高三的我。
等等,我这是,直接跟高三的自己合二为一啦?!巴蕾舞这家伙搞什么?!
我在**找到自己的旧手机,看了一眼,现在是六月七日的凌晨六点。
六月七日……六月七日……六月七日……
今天就是高考的第一天啊!再过一会儿,我就要上考场了!
我努力回忆两年前曾经背下的各种知识点,居然有一种倾家**产的感觉,我翻开一张考卷看了看题目,感觉就像在看毕加索的画。
完蛋了啊!毕业那天,想到要跟心爱的老师分开,我是那么不舍,于是就把所有的知识都还给了他们,斩断相思。换言之我现在就是白纸一张,怎么高考?!我现在就连渣大专都别想考上而只能复读吧!
我顿时明白巴蕾舞所谓“增加点难度”是什么意思了。但这岂止是“点”啊,根本一口气增加太多了吧!
接下来我变成了一只猴子,在房间里上蹿下跳抓耳挠腮,希望巴蕾舞能够感受到我的焦虑。我在心里呼啸着:“姐!姐!我错了!饶了我吧!别让我去考试啊!”
然而,巴蕾舞完全无动于衷,不知是铁石心肠,还是根本不在线。
我焦头烂额地翻了一会儿书,想说临时抱佛脚,不幸发现能抱到脚毛都要偷笑了。我当年是怎么考上大专的啊?当年的我简直是天才啊!
时间无情地流逝着。房间外传来动静,家人都已经醒了。老妈温情地呼唤我起床。我面如死灰地出去了。
“早啊儿子,你气色真好,感觉今天的考试会很顺利哟。”老爸微笑。
……我现在有个毛的气色,爸你是不是瞎。
“早餐我已经准备好了,儿子,就像你的知识储备那么丰富。”老妈微笑。
……妈你别说了,果真如此的话我们家早餐应该是西北风。
我简单漱洗了一下在餐桌旁坐下。妹妹已经在吃了,这丫头对亲哥一向冷酷毒舌,所以不必指望她说出什么鼓励了,这倒也稍微减轻一点我的压力。我强打精神跟她开了个玩笑:“多亏了我你才能吃这么好哟。”
妹妹点头:“嗯,真希望年年有今日。”
……这是该对考生说的话吗!不毒则已一毒惊人,不愧是我的妹妹!
“快点吃吧,吃完了好上路。”妹妹又说。
……听起来更过分了啊!但不知为何有一种谜之快感,随便啦呜哈哈哈!
我食不知味地草草吃完,检查了一下该带的东西,准考证啊文具啊什么的,准备出发了。
“儿子。”我穿鞋时,老爹严肃地对我说,“你不要有太大负担,好好考吧。”
“嗯啊。”关键时刻,能依靠的果然还是只有家人的温柔。
“相信你一定能考上清华。”
……说好的温柔呢?!这也太不切实际了喂!
我妈推开我爹,嗔怪地说:“看看你都说了些啥?”随即微笑着对我说,“别放心上,尽力就好。”
“嗯啊。”这种时刻只有母爱可以信赖了。
“相信你一定能考上北大。”
……我果然是捡来的吧?!
“总之,加油啦。”爹妈异口同声地说。妹妹则在一旁翻白眼,毫无疑问是不想融入这愚昧的夫妻。我忍不住对她说:“你不祝福一下你哥吗?”
妹妹说:“祝你的考分跟你的颜值一样高。”
……很好,致命一击。
带着家人的爱,我前往学校。一路饱览如临大敌的气氛。为考生营造绿色通道的交警,开私家车运送子女的父母,从附近宾馆里走出的暧昧男女……喔这个不算。
到学校了。又见到了豆丫小强严田他们。大家又开始进行“读得怎样?”“都没读啊!”“我也是啊!”这样的对话。唯有我说得特别真诚、有底气……
进考场了。考场如刑场,接着就是要头一颗要命一条了,大部分人反而心如止水,唯有我心如洪水。今天我要用实力告诉大家,全国参加高考的有多少人……
考试开始了。
考试结束了。
【在燃烧着的生命里转】
六月七日,过去了。
语文和数学都考完了,不要问我考得怎么样,这个问题就像是在问“屎壳郎的食谱你觉得怎么样”、“你觉得烂操长得怎么样”一样残酷。我觉得改卷老师在拿起我的答卷时都会心生敬畏,想这是何方好汉如此带种。
其实语文我还能靠着中国人的本能勉强一战,数学真就几乎是全军覆没了。而明天还有可怕的文综和英语,死定了啊!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已经不指望巴蕾舞出现了,事实上她来了我反而会很困扰,因为不打不足以泄愤,但我又肯定打不过她的。
想不到努力拯救415的我,最后竟成为拖后腿的主心骨,简直太讽刺了。
一阵灯光漫来,我抬起头,发现自己心不在焉地来到了一个陌生的街角。前方是一家小店,橱窗里错落有致地摆着各类小萌物,噢,是个精品店,与咖啡店并列广大少女最渴望拥有的自己的店。
此刻有个女人正关了店门出来,看到我,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打烊了。”
“我没什么要买的。”我闷闷地说。
女人却仔细打量我:“不,你有。”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我,“送给你。”
我不由自主地接了过来。不禁想起大学考试的时候,有次擤了鼻涕,把纸团塞进抽屉,监考的贞子兴冲冲地冲过来拦截犯罪证据,打开一看……
唉,又想起了伤心事。不管是大学还是作弊,现在都已触不可及。
女人又开口了,她说:“没有什么是多一天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天,再不然,三天……”
留下这番莫名其妙的话,她走了。我呆呆目送,半晌拆开纸包。
一个小小的沙漏。上下都是瓶底,中间是窄窄的腰身。沙子正自上而下地流落,上层的沙子已经所剩无几,因为现在是晚上,一天快过去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送我这个?开业大酬宾?我收起沙漏,回家了。
可能是我散发出的负能量气场太鲜明了,爹妈妹一望可知,居然谁都没对我说吐槽的话。迎接我的只有客气的氛围与满桌的好菜。
我机械地吃完,沉默地回房间,随手把沙漏摆在书桌上,然后翻开课本,想说死马当活马医,多少看一点。然而看不到两页我又绝望地放弃了。没意义啊没意义!且不说我到底能记住多少,单就今天的败绩便已决定了我高考总分将一塌糊涂。到底为什么我要跟填鸭一样塞进去这么多没兴趣的东西,就为了在两个半小时之后忘得精光?
到底有没有办法修正今天啊?如果不把语文数学都考出一个足以让我迈入破大专的分数,我可没办法堂而皇之地迈入明天啊!啊啊啊啊啊!
我趴在桌子上,一边艰难地看书,一边自怨自艾自暴自弃,时不时瞥一眼那沙漏:上层的沙越来越少,下层的沙越来越多,琐碎而刁钻地提醒着我时间已经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十二点快要到了,我觉得自己的死期也快到了,要命的是,此时此刻,我居然还有脸犯困,我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
不知道是不是幻梦,合眼的一刹那,我仿佛看见沙漏的沙子——正在逆流?下层的沙,开始悉悉索索地涌回上一层?!
我一个激灵,脑筋变得清醒。
本来坐在书桌旁,不知怎么变成了躺在**。空调的凉意十分清晰。
我什么时候睡下的……不是说好了至少垂死挣扎一个通宵?
看看时间,六月七日凌晨六点。才六点啊,看来还能再读一会儿……
等等,六月七日?应该是八日吧?
我爬起来,发现书桌有点不一样。昨晚它明明是乱七八糟的,而现在竟只有乱五六糟,就仿佛……仿佛我刚来到这里时的模样。桌上的书与考卷本该以英语和文综为主,现在又变回了语数。
我有点纳闷,但还是坐下来看了会儿书,不久听到老妈叫我起床,出门老爸就说:“早啊儿子,你气色真好,感觉今天的考试会很顺利哟。”
……这并不是一个值得我吐槽两次的梗好吗老爸,还是你真瞎啊?
“早餐我已经准备好了,儿子,就像你的知识储备那么丰富。”老妈微笑。
……怎么你也来啊?错拿了昨天的那份脚本吗?
至此我心中的疑窦已经开始丛生了,再看餐桌,丰盛的食物与昨天一模一样,我问妹妹:“我们昨天吃的也是这样吧?”
“昨天是稀饭。”妹妹白了我一眼,“怎么一早就犯傻?你今天可是要考试的。”
“……今天是我考试第几天?”
“你是真傻了吧?”
“是啊。啊不是,总之你回答我啦。”
“第一天啊!”
妹妹只会羞辱我,不会浪费时间捉弄我,所以她的回答我特别信赖。也就是说……我开始重新过昨天了?这样的奇迹怎么就忽然找上我了?
我想起了那个沙漏,昨晚零点时分,我看见它在逆流,那不是错觉!我跑回房间,看到沙漏好好地站在桌上。正常来说,我应该在今天傍晚才得到它的,但它竟随我一同开始经历“循环”,果然是关键所在啊。
好了,难得有机会重新过这糟糕透顶的一天,千万不能浪费。要知道许多人只有复读才能得到第二次高考的机会啊。我顾不上吃饭了,一头扎回书房,为脑子里还记得的一些无解之题寻觅答案。我的勤奋被爹妈妹看在眼里,深受感动,忍不住想帮我做些什么,于是帮我把早餐吃了。
等到了学校,我一把拉住小强豆丫严田他们,想他们帮我解答几道我题。是的,不用怀疑我的成绩是死党中垫底的。
“Yellow啊,你就放弃吧!”小强一把抱住我,高喊着他给我起的外号,“马上就要考试了,垂死挣扎是没有意义的,既然不能反抗,不如你就闭上眼睛享受……”
“……你丫给我松开!你是要我享受什么东西啊喂!”我一边挣扎一边吐槽。
“讨厌——大庭广众的你们别这样嘛——”男人婆严田捂着眼睛尖着嗓子,强行展示细腻少女心。
“是啊,别忘了你们还穿着衣服呢,至少先脱了啊。”豆丫从来都是一本正经地落井下石。
我给这群神经病闹得哭笑不得,只能在得不到帮助的情况下第二次进入考场。
的确是在重复过六月七日啊。昨天见过的考题犹如一个分了手却还恬不知耻地回来的烂情人,躺在考卷上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无辜样,渴望着我们能重新开始。
我再次开始答题。语文是我最拿得出手的科目,即使荒废了两年,昨天也还是竭尽所能地填了不少空,一些跟死记硬背有关的题当时不会,后来翻书找了答案,现在正好补上,还有些本来答错了,出考场的时候刚好听人讨论,此刻对正确答案也是了然于心……当然了,有些题目该不会还是不会,仍然只好空着。
还有作文。想到要重复写一篇之前的八股文就很想死,于是我换了一个题目,重新写了一篇。
总之,我觉得这次我应该考得比上一次要好。
不过,这份庆幸到下午考数学时就又溃不成军了。不会的太多了,根本不是问问人翻翻书就能弥补的。怪不得别人说数学这东西,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剩下140分就真没办法了——是真的没办法啊!
这一天结束的时候,我仍然没有逃脱考不上大专的阴影。只是比起昨天,阴影的面积多少会小一点。
我还能再多循环一天么?
如果可以,成绩应该还能再进步一点……嗯……
当晚临近十二点,我紧张地看着那沙漏,暗暗祈祷。
果不其然,在秒针倒数计时的脚步中,我再一次看见了漏下的那些沙蠢蠢欲动的逆流趋势。眼睛一花,我又变成了躺在**的状态。摸过手机一看,六月七日,凌晨六点!
时间再次发生了循环!
【我甩掉地球地球甩掉】
神秘的时间循环,看来是那个沙漏的作用没跑了。我曾想再去那家精品店咨询一下,那店却不存在了,似乎从未存在。莫名其妙就得到逆天道具,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我被困在了时间的漩涡中,已经三天了。
这三天的许多细节都是重复的,我每天都六点起来,老妈每天都做一样的早餐,全家每天都说一样的段子,小强豆丫严田每天都发一样的神经……以及最关键的,每天都要做一样的考卷。刚开始过这种日子我很激动,巴不得多循环几遍,好让我可以再多攻克几道题——其实我现在也还是这么想的,然而,一种焦虑的感觉却悄悄找上了我。
现在我每天坐在考场里,拿过卷子闭上眼睛都能唰唰唰做完,本来就会的不在话下,本来不会的也在反复的亡羊补牢中变得滚瓜烂熟。这里说的是语文考试,而数学始终要麻烦一点,当年就是我的弱项,现在又荒废了两年之久,虽然经过温习重拾了一些解题思路与公式,但每次做起来还是举步维艰,于是基本上每天就是硬背下几道题,然后到处问人该怎么做,然后在下一次的循环时学以致用……过程还颇为波折,比如草稿纸不让带出考场,我就不能抄题目而只能死记;比如很多人考完不愿回头,问他们题目会换来语重心长的训斥:“考完就不要想了!明天还有两门呢!”……
总之效率真挺差的。
还好我及时醒悟过来:为什么不能换一个更适合我的考试方式呢?那是啥方式?当然就是大学里考试的那种方式啊!诚然在高考时作弊被发现了后果很严重,但我怕毛的后果啊,第二天反正一切又会重来不是吗!
想通了这点时,我正在进行第五次的数学考试。我激动地抬起头,看着坐在我前面的同班学霸。这人分明是男的,名字却很妩媚:冰冰。我大着胆子伸出头去看冰冰的考卷,啊,这行为无疑是对冰冰的冒犯呢,就简称犯冰冰吧……
“那位同学你在干什么?”慧眼如炬的监考老师立刻发现了我,厉声呵斥。埋头苦战的同学们纷纷向我看来,小强豆丫严田都是一脸诧异,啊啊啊虽然知道这些终将不算数,第一次还是觉得好丢人啊!但事到如今不看就白丢了!于是我一把抢过冰冰的考卷,整个教室一片哗然,我囫囵吞枣地看了几个答案,冰冰和老师气急败坏地朝我袭来了,这已经不是作弊而是撕逼了!我拔腿就跑,边跑边继续看考卷,甚至为了不被他们抓住而爬上了课桌椅,像是伟人那样在好多人的卷子上留下了足迹……**愈演愈烈,保安都应声而来……
最后我是被押出教室的。因为太激烈了,考卷最后也没能完璧归赵,冰冰捧着纸团哭得很伤心……我在心里内疚地安慰他:“不哭不哭,明天就好了!”
这天剩下的时间就很传统了。我先被带去办公室关起来,然后被惊动的校领导和班主任纷纷到来。我做好了要被滥用私刑的心理准备,结果因为我的行为嚣张过头了,老师们竟倾向于我是心理压力太大而崩溃了,商量着是不是把我送去看心理医生,然后有好事的记者不知怎么打听到了这个事,非要把我作为应试教育的受害典型进行报道,然后我爹妈也来了,那世界坍塌的表情令我心痛,完全就是来探监的……
不过这么一闹是真有效率,我能完成的数学题又增加了几道。
那之后我就彻底地解放了。每天在考场上换着花样发疯。当撒泼耍赖就能获得东西的技能出现后,其他一切老实巴交的做法都会变成将就,而我,不愿将就……所以说熊孩子都是惯出来的啊!今天的纵容等于明天的毁容!
现在的我,有兴致就玩玩偷瞄,没兴致就直接开抢。教室太小施展不开,我开始拿了考卷就往门口跑,老师错愕之后拔腿追,愣是把数学考试变成体育考试……因为懒得每次都被老师家长记者围着痛心疾首,犯案后的我总是远走高飞,逍遥法外,反正熬过十二点,我就会又自动出现在六点的**……
等到猫抓老鼠的模式也玩腻了之后,就不禁要尝试更高难度了。
有次我考着考着,就趴在桌上睡了起来,被叫醒之后邪魅笑笑:“抱歉,我只是觉得如果没有在考场上睡过,严格来说不算活过……”
有次我悄悄拿纸捻儿挠了挠鼻孔,打了个大喷嚏,然后在众目睽睽下拿考卷超大声地擤鼻涕,完了埋怨:“鼻子磨得好痛哟,考卷果然一无是处呢!”
有次我一掀桌子站起,慷慨陈词:“做这种东西简直浪费生命!爷不考了!”然后把考卷撕碎,向着头顶一抛,漫天雪花中潇洒离去,只留下孤绝如风的背影……
如果不是我实在过不了羞耻心那一关,真恨不能在考场上大小便然后用考卷擦,再不然实力上演一场裸奔,让所有人的脑中挥之不去我的倩影,再也无力答任何题……
我就这样,在周而复始的一日中变着花样调戏教育,同时一点点收复在数学成绩上的失地。
直到有一天,我构思着今天要怎么玩时,忽然想到,其实可以不闹了,经过这阵子的努力,我的数学成绩不说傲视群雄,但至少已经能达到当初让我进大专的水准了吧。
所以接着的问题是……我该怎么离开这一天?
先前我不想走,是因为一走,烂成绩就无法挽回,而现在成绩已经不是最大障碍,我就不得不要面对“这样的日子何时才个头啊”了。
……该不会我早就已经隐隐察觉到这个问题的无解,只是不愿面对,而在潜意识里通过胡闹来给日复一日的循环强加新鲜感吧?
【我的妹妹不可能这么可爱】
这天我震惊考场的方式又是前所未经的新尝试:我没去。
无法脱困的境况带来了焦虑和空虚。如果做错事情可以轻易翻篇,那么做对事情也就毫无意义。
这样的想法真是让人沮丧啊。我忽然感到身心俱疲,实在没心情考试了,想着干脆找个地方消磨时间好了。
我真就这么做了。买了一个菠萝派,一本漫画,溜到一个公园里。阳光灿烂,一会儿还可以在草坪上睡一觉,跟流浪汉似的,多么惬意啊。
不经意的,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妹妹。我忙躲到一棵树后面。
其实不必躲的。在过去的许多个今天里,我多次因为闹得过于天翻地覆而被告到家里,那时候明明没在怕……只能说此刻的躲避是本能在驱使我!
妹妹缓慢地骑着车,忽然手一歪,整个翻车。这下我不能忍了,身为亚洲妹控协会会长,看到亲妹摔了无动于衷还是人?!我立刻跑去搀扶她。
“……你怎么在这里!”妹妹用在女厕看见我的语气叫。
“我就是为了这一刻而出生的。”
“你今天要高考的吧!已经开始了吧!”
“起来再说啦,你真是不小心。”
我扶起妹妹,却见她袖子下和膝盖部位有不少瘀伤:“伤得这么重?!”
“白痴,这是昨天弄的!”妹妹说,“我昨天出车祸了。”
“你没事吧!没有生命危险吧!”
“……有,现在是僵尸在跟你说话。”妹妹鄙夷地看着智商掉线的我。
“不是,我是说,怎么都没听你说啊?”
“又死不掉,涂涂药就好了。”妹妹轻描淡写地说,“这要让爹知道了,不定怎么大惊小怪。”
我想起有次妹妹体育课上得太猛,手居然骨折了,老爹得知后的第一反应是:“快叫110——”被我妈训斥:“不用叫120那么夸张啦!而且你根本叫错数字了吧!”
那几天全家都很紧张,毕竟妹妹是我们家重要的瑰宝,老妈拼命买鸡翅买猪蹄买红油抄手说是以形补形,老爸啥事儿都上赶着要帮妹妹干,比如“张嘴,吃零食”,妹妹:“我没想吃。”老爸:“你这么瘦,就是要多吃,乖。”妹妹:“……你想趁机喂肥我是吧?!”我在旁边看不下去,说:“你这种笨蛋女儿控的嘴脸赶快收一收,太难看了。”妹妹说:“总算你说了句中听的话。”我说:“妹妹就让我来喂吧!”妹:“……你也给我滚。”
“每次有点伤筋动骨你们都如临大敌,烦死人了。”妹妹说,“这次只是一点小伤,就省得看你们鸡飞狗跳了,而且……你最近不是高考么,紧着你先啦。”
我忽然觉得鼻酸。这就是我妹,平常逮着机会就毒舌,但在哥哥的人生关键时刻,却仍然用自己的方式在默默表达支持与关心!
也是这时我才被唤醒了记忆:高考结束后几天,妹妹行动越发不便,送去医院才发现她伤得其实比想象重,甚至有骨裂现象,全家心疼得要死……而大逆不道的我居然把这茬给忘掉了!如果不是今天还想不起来!我真恨不得也去让车撞一下。
“行了你!”妹妹狠狠敲了一下沉浸在哀思中的我,“你现在立刻给我考试去!迟到半小时应该还能进考场吧!你已经是家里的大型垃圾了,考不上大学指望谁养你!”
……非常好,这才是我熟悉的妹妹的样子。此时此刻,我能为她做的也就只有谨遵圣谕了。匆匆叮嘱了她要小心后,我打车飞奔向考场……
谢天谢地,还能赶得及入考场。至于浪费掉的半小时完全没有影响,整张考卷我都几乎倒背如流了。
我不再恶作剧,也不再考虑做了也是白做的问题,即便只是为了回应妹妹刚才的一番话,我也必须好好考!
我考得很顺利。考完立刻回了家。得让妹妹快去看医生才行啊!
当天晚上,十二点过后,我没有回到六月七日的凌晨六点。沙漏没有发生逆流,手机显示的时间是六月八日零点零分零一秒。
我跳出了时空的循环。
【今天我们要走了】
一只蝉掉在地上,张牙舞爪的噪鸣渐渐有气无力。它输给了夏天,被太阳和大地联袂做成了一道没人要吃的铁板烧。无风的午后,树叶一动不动,仿佛为它默哀。旁边一根孤苦伶仃的冰棍棒子就是唯一的陪葬。
总觉得那蝉就是高中时的我们。生命迹象已成往事,只剩躯壳强撑回忆。
今天是六月二十一日。高考已经结束了。明天,我们的高中生涯也将正式结束。因为明天是填报志愿的日子。现在我们在学校,听老师说一些报前辅导和注意事项。鉴于填报只需在网上进行即可,所以今天的意义更多是在于最后一次返校,最后一次见某些人。
——除非我有意让这一天重来。
是的,关于时间为何循环,我已经有了答案。
被妹妹受伤的事刺激后,我考出了陷入高考泥沼以来的最佳水平,并在当晚迈进了第二天。本以为永远不会结束的循环诅咒,毫无征兆就结束了,错愕之余,也让我开始想通里面的原理。
关键仍在那个沙漏。我在得到它的当天,有过这样一段内心独白:“如果不把语文数学都考出一个足以让我迈入破大专的分数,我可没办法堂而皇之地迈入明天啊!”那之后时间就开始循环了。换言之,我的执念与蕴含在沙漏里的神秘力量起了共鸣。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脱离循环的要诀是,让我执着的难题得到解决?
六月八日我也过了足有一周。过程不再赘述,否则大家就该觉得我貌美如花了。(读者:……是觉得你骗稿费吧!为毛会是貌美如花啊!)总之我把之前对付语数的花招重复用在文综和英语上。考出足以上大专的成绩后,时间再次解除了循环。证实了我的理论。那沙漏的本质是“时光的小黑屋”啊!对它立下制约,没完成休想离开。
需要说明的是,只要愿意,我是可以一直在时间漩涡里磨蹭到我成为高考状元的那一天,但那样我还坚持要进破大专就太诡异了,不留神又得影响历史。再说了,那样闪耀的我进入415,丫们好意思跟我相处?即使是颜值爆表的一灿也只有自卑的份儿!所以我考试还故意错了不少,只求过关,不求称王。真是大隐隐于市。
总之,迈进六月九日的瞬间,我长达二十天的高考就正式结束啦。在此我要感谢我的父母,感谢我的妹妹,感谢我的唱片公司还有我的歌迷……
高考成绩出来后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是一个我非常熟悉的数字……当年我考出来的数字!我听到了命运齿轮咔咔转动的声音。我知道,历史开始重回正轨了。
然而巴蕾舞还没有把我接走的意思。可能要等到我彻底填报完志愿再说吧。既然最担心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我也乐得坐等,顺便温习一下毕业的感受。
“Yellow!”神经病小强一把勾住我的肩膀,将我从汉营拉回曹营,“还没分开,你竟然就想我想得这么入神!我也舍不得你呀!”
我给这家伙烦笑了:“滚,我想中午吃啥都不会想你啦!”
“是喔,中午吃啥呢?”严田凑过来,“散伙饭呢,不丰盛点不行!”这八婆咬着条手帕眼泪汪汪,一直用小公主标准要求自己的她,刚刚还在上演离愁依依,不幸的是丫的肠胃是能生吞了小公主的恶龙级别,果断破功。
“只要心还连在一起,就不能算散伙,反之如果貌合神离,也没有吃散伙饭的必要。”豆丫认真说,我们正要感动,丫补充:“所以我们没必要吃。”
“你竟这样看待我们的关系!”小强激动地摇晃我,“Yellow!不要相信豆丫!她只是为了冲淡忧伤才故作毒舌!其实灵魂早已哭晕在厕所!”
“是的,你不信就跟我一起去女厕看看,走!”严田邀约。
“够了喂,你们这群变态!”我大叫。
然后我止不住地笑起来,他们也大笑起来,在周围人谈论考了几分要报哪里要去哪儿玩的时候,只有我们忙着发神经,各奔东西的感觉只在我们这里最稀薄。这样的没心没肺让我想起415。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生命的不同阶段,都有波长一致的好朋友陪伴。
如果不是在晚上忽然得到了梅子的噩耗,这一天其实多完美啊。
【谋杀似水年华】
夜晚十一点左右,我们还在唱KTV,除了我、小强、豆丫和严田外还有其他一些同学,很是热闹,我们从七点开始唱,点了超多毁嗓子的,要不就是一些地球人都会的合唱歌,总之一张嘴就没停过。后来乏了,就躺在沙发上玩手机,以其他人的鬼吼鬼叫为伴奏。
“好可怕喔,有人自杀了。”严田看着手机娇嗔。在场的人里有她暗恋的叫橡皮的骚包,当然要努力表现出少女心。
“一天到晚都有人自杀,怕毛啦!”小强把个爆米花丢过去。
“讨厌啦。这个是我们的同龄人啦,听说可能是考不好。”严田本能地用嘴接住并吃掉那个爆米花,反应过来这绝不是公主会做的事,羞愧难当。
“哪里的啊?”我问。
“X市的。”
X市……我立刻想到了梅子。那是她的老家。想到梅子就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她的情景。那时的梅子还不是真正的她,而是我用贝壳幻化出来的。相关的回忆每次想起来,心都会疼一下。
“怎么个自杀法?”豆丫问。
“说是跳山!”严田说。
“居然绕过跳楼去跳山?真有雅兴啊,外面还下着雨咧。”橡皮边喝水边说着风凉话。
“谣言吧,严田你的年龄跟脸一样,都不小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啊。”我懒洋洋地说。
“不知道啦!我群里有人在说所以我告诉你们一下啦,讨厌,我要唱歌了!”严田说着跑去点歌了。
这个话题就无疾而终了。但我因此想起了阿土,就上网敲他。
记得阿土不?初中时我们很要好,后来闹翻,再后来他转学了,撕了却未能补好的逼就成为一个遗憾,后来我想要去阻止春菜的恋情,就用了这份悔意作为后悔药的“药引”……
阿土转学就是去的X市,那之后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我问:“在不?”
阿土:“不在。”
“骗人!明明就在!”
“既然被你发现了,我也无话可说。”
“你是那样拉风的男人,不管在什么地方,就好像漆黑中的萤火虫一样。”
“然而还不是被你抛弃了?你说过两天来砍我,一等就是一年多……”
“我在等待一个满月之夜,因为月光下的你显得特别的好砍。”
“噗哈哈哈还是你有才。你这次考得怎么样啊?”
“话题这么快就变了啊!我考得很烂,只够上大专啦。”
“别呀,我看中个本三分数线很低的,也许你我还能再续前缘……”
……东拉西扯一阵,我想起刚才的新闻,随口问:“听说你们学校有人自杀喔?”
“诶你也知道?我们班群里刚就一直为这事在炸啊!是有传得那么快喔?”
“我就知道一点而已,具体说说?”
“就……我一同学的哥哥是当警察的,接到报警说我们这里一个叫虎头山的地方发现一个全身泥巴的女孩。好像是山上摔下来的。然后警察哥哥认出这是弟弟的同学,事情就这么传出去了。”
“那真是自杀的?”
“不知道啊,但群里说那女孩高考考砸了,而且情绪平常就有点偏激,也说过一些恨不能去死之类话……哎,名字里有个梅,结果还真的说没就没了……”
我一个激灵:“她全名叫什么?”
阿土回复我后,我整个人如遭雷击。那是梅子的名字啊!梅的名字并不是“韩梅梅”“刘丽梅”这种撞车度很高的类型,关键是她的确就在那城市读书啊!
我颤抖着又跟阿土确认了一下那女孩子的外形特征,一一吻合。至此已不是雷击的问题了,简直是把电门当油门在踩。我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手机从指缝里滑落了都没察觉。
“怎么了,你认识她?”阿土奇怪地问。
我的脑子乱得像后宫小说里的男女关系,敷衍了几句把电话挂了,那边厢小强喊我唱歌,我也全无心情,力气仿佛烟屁股,已经被抽完了。
梅子自杀了……
怎么会呢……这是命中注定会发生的事,还是我搞乱时空衍生的烂摊子之一?这样一来,我们以后还能相遇吗?
如果被修复完全的未来里,独独少了梅子……不,我不能接受!不能接受!
我一看时间,十一点三十二,这一天快要过去了!我不顾一切地冲出KTV,将说好要通宵的人群统统甩在身后。依稀听见小强在喊我,依稀仿佛我手机都忘拿了……不重要不重要,那些都不重要了!我得马上回家!
等车,打车,上车,如果不是我不会开真恨不能替司机飙车。好在KTV离家不远,抵达时已经十一点五十三,我连给钱都顾不上,拔腿就跑,司机怒吼着锁了车门追上来……我进电梯时正看见他扑面而来,还好门及时关闭。
来到家门口的时候是十一点五十五,如果此刻我没带钥匙,也许能耽误出千钧一发的气氛,可惜我有带,接下来都很顺利,在我拿起沙漏的时候,时间是十一点五十六。
我剧烈地喘气,一边喘一边对沙漏祈祷。
这一天不能这样结束。我要救梅子。
如果我救不到她,我绝不离开这一天!
流沙悄无声息地滑落,弹尽粮绝的那一刻,凌空凝成一缕沙线,然后一股力量将下落的沙统统往上吸去,我似乎看到周围的景物正在倒退……
眼前一暗,一明。我躺在**。
拿过枕边的手机,此刻是六月二十一日上午十一点十七分。
我回来了。
【24小时:第一季】
时间循环最不灵活的一点是,我总会回到当天最初醒来的时候。而这几天我都睡到大中午,半天时间已然浪费。
我用最快的速度下了床,漱洗更衣,带上钱包,坐车前往火车站,路上网购了最近一班去X市的车票。至于今天本来要去学校本来要唱K什么的,谁顾得上啊!拯救梅子才是头等大事!
下午两点左右,我终于坐上了动车,立刻给阿土打电话,询问梅子的地址。因为上一个“今天”已经被覆盖掉了。所以对阿土来说,我是久违地打给他。他对我上来就打听妹子的流氓行为表示了强烈谴责,“而且你怎么会认识她啊?”“以后再跟你说啦现在告诉我就对了!”“你这么凶!到底她重要还是我重要!”“你谁喔!”……
不可避免的扯淡中夹杂着信息量,最后我在阿土“祝你要读的大专是壮男集中营”的诅咒中收了线。
虽然我已经尽可能快了,但到达X市的时候也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梅子的“死讯”是晚上十一点多传出来的,那我推测她出事大约是在九点多十点,那时候天会开始下雨,梅子在雨夜去到了那个虎头山……
梅子是有些文青性格的。如果她真要……自杀,选择一些有悖常理却符合自己心境的方式,我不是不能理解。记得我们以前乱开玩笑的时候,说起自杀,我说我希望把痛苦减到最低,所以大概是吃安眠药,梅子说她宁可在最后怒放一把,所以肯定要找个高处去跳。我反对,觉得那种死法太惨烈太痛而且还死无全尸,梅子则认为长痛不如短痛,而且死都死了还要啥自行车……啊不,全尸呀。我们争论了一番,忽然觉得自己在干什么喔。
总之我琢磨着自己有差不多四个小时来阻止梅子。也许更短。
梅子家住在县城,坐车往那里的过程又是一番折腾。终于来到她家门口的时候,我都听见新闻联播的声音了……
县城的房子,每一座都自带院子,有围墙,有好几层楼。阿土帮我弄到的情报里,只提到梅子住在这一带,没能具体到门牌号,所以还是得四处打听。
“那个小妖精啊。”一个边看广场舞边啃甘蔗的大爷听我细细咨询后,指了一个方向,“这边一直走,右拐,她家门口有棵榕树。”
我谢过指点迷津的大爷,忍不住问:“为什么说她是妖精?”
“整天打扮得妖里妖气的,不是妖精是啥?”
那瞬间我很怀疑这人说的是不是梅子,我印象里的梅子从来都是清清纯纯的,我于是跟大爷重新确认了一遍,丫很肯定没说错,并补充了一句:“你也是她的男朋友?小妖精男朋友可多了!”
带着狐疑,我找到了梅子家。仔细想想,她很少跟我聊她的过去,她的家庭,不像春菜,我们把对方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摸遍了。哦,我说的不是用手摸……
“当当当。”我敲响了那扇红色的铁门。三分钟左右,一个胡子拉渣的男人开了门。我想这可能是梅子的父亲,不自觉立正站好。
他开口说了句方言,我判断是“找谁”的意思,就问这里是不是梅子的家。
“你是谁?”梅爹改说普通话,这就算是默认了吧。
“我是她同学,我找她有事。”
“她不在。”梅爹说着就要关门。
“等等等等等……”我忙拦住,“您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不知道!爱去哪里去哪里!”梅爹的语气十分不善。
这时一个胖胖的女人闻声过来了,她的样子跟梅子有几分相似,她也问我:“你是谁?”
我只好再回答一遍,觉得大概得被怀疑我在泡梅子了。天下父母都有这种脑补能力啊。对此我妈就很深明大义,她曾说:“看到个异性来找自己孩子就穷紧张,简直太肤浅了。”
我:“妈你说得对!”
“难道同性来找就不该紧张?”
“妈你?!”
好容易梅娘对我放松了警惕,叹口气说:“那孩子又去跳舞了。”
“跳舞?”我脑子里浮现出梅子穿着一身民族服装在民歌里摇头晃脑的模样。
“嗯,应该是去那个叫‘弹簧’的迪厅吧。”
“迪厅?!”脑海里的梅子猛然撕下了民族服,露出里面的豹纹紧身皮衣。
我对迪厅也没啥意见,毕竟大学里自己也去过的。**魔烂操和前任不良少年一灿老蜗都曾是向导。感想就是轰隆隆的音乐震得我脑仁儿疼。排长尤其不喜,说这音乐差点儿没把他心脏震停了。我们就安慰说,也许再震几下又复苏了呢?
“梅子她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太好?”我问当妈的。
“有一点吧。”梅娘一脸忧愁,“她高考不是很理想,我们吵了好几架,这孩子叛逆,生气了就往外跑,整夜不回家……你见到她帮忙劝劝吧。”
这跟我熟悉的梅子实在差太多了。我点点头。
我上网查了一下“弹簧”,在市里,过去又得大费周章,没办法,那也得去。
抵达的时候,很好,已经快八点了。
迪厅普遍不接受“我只是进去找人”的要求,所以只能买票入场。刚一进去我就产生了被人拿布袋套住头敲了一记闷棍的感觉。节奏激昂的舞曲大鸣大放,如连环快门般迅速明灭的灯光让人眼睛生疼,众多年轻的身体肆无忌惮地紧贴在一起磨蹭……完全就是群魔乱舞啊!我觉得自己快炸了。
梅子在哪儿呢?这时候能打她电话是最好的,可惜未来她的手机号码,现在没在用,现在在用的手机吧,打听不到。
两年前的这个梅子,还真是笼罩着一层生人勿近的面纱啊。我只能采取人肉搜索的方式了。只是眼前这景象,分得出都是人类已经很难得,还想分出谁是谁?更别说舞池周边的沙龙区还有一对对正把酒言欢的红男绿女,增加了搜索难度。
话虽如此,我还是一下找到了梅子。
她就在台上啊!
那穿着滑板裤、一头小辫子的DJ正在卖力打碟,炒热气氛,忽然有个小巧的女生挤到了他身边,灵活地扭动着屁股与腰,DJ兴奋得吹了一声口哨,配合着那女生的节奏改变曲风,而舞池里的人们也都兴奋地挥舞起了双手,场上场下,热火翻天。
我的嘴巴张大到久久不能合拢,梅子染着一头紫色的头发,穿着一身清凉的衣裙,眼影口红指甲油一个都不能少,在五光十色的灯照下,简直是调色盘成精,吓得我差点把别人桌上的酒拿来浇自己一头压压惊。
梅子还有如此放克的过去?我紧急回忆了一下我对她的印象。基本上她算是一个比较活泼的文学少女。我们在一起会谈各种小众的民谣和电影,出去玩会拍一些有逼格的照片,去书店翻的也多是些纯文学……基本上,我给春菜看的都是自己逗逼的一面,给梅子看的则是我浪漫的一面。虽然这种浪漫经常会被人吐槽成既装逼又Low逼,但我们都发自内心地很喜欢啊。秋天一起在铺满落叶的林荫道上拍拍照就觉得很满足啊,一起去听民谣音乐节然后在台下跟着唱就很快乐啊。
……然而现在的梅子跟文青差得真有点远啊!我甚至看到那个DJ有对她动手动脚的企图,梅子不可能没有察觉,却并没有打退堂鼓的迹象啊!
我见梅子的脸有点红,心想没准儿她喝酒了。原来如此,那就可以理解了,要知道容嬷嬷都曾经在喝醉酒后对烂操说出“万岁,奴婢是您的尿盆”这种大实话呢,何况梅子?但我不能坐视她吃亏,于是我挤开人群,跑到了台上,一把将濒临沦陷的梅子拉了过来。
“你干嘛啊?”梅子一把挣回手。
“是我,梅子。”我脱口而出。
“你谁啊?”梅子莫名地看着我。啊,我忘了这时候她根本不认识我的,被个陌生人动手动脚是会不爽。
梅子转身继续跳舞去了,我忙拦住她,之前一直想着怎么找到她怎么拯救她,愣是将最重要的相识部分给忽略掉了,这时只能笨嘴拙舌地说:“我们……跳一个呗?”
“一看你就是想泡我,但我对你这款的没兴趣。”梅子冷笑了一下。
梅子居然冷笑!那一刻我的心都碎了,她一直是我心目中最治愈的存在,跟她在一起就像是冬日出太阳的下午那么暖洋洋和懒洋洋,现在她居然冷笑了!
“那我请你喝东西……”我再三挽留。
“走开!”很有些醉意的梅子尖叫。
“May,怎么啦?”这时,一个两耳都戴耳环的锥子脸男生过来了,他穿一件深V紧身皮衣,骚彻天际,全身散发一种我不是很理解的时尚气质。
梅子看来和他认识,指着我骂道:“这家伙一直缠着我,没点眼色,莫名其妙。”
深V男闻言,立刻对我做出一个拽不拉几的表情:“哥们,来这里就是泡妞的,但妞儿没看上你你还死缠烂打,很难看哟。”
气氛开始向对我不利的地方转变,一个个奇装异服奇形怪状的人本身也给我造成了压迫,我缩了,我可不想事情演变成我必须当众表演钢管舞才能平息众怒的地步。
一只大手按在了我的肩头,我回头,是保安,他说:“同学,请你出去。”
“哈哈哈误会误会,别理我,让我装逼让我嗨!耶!”
“出去。”保安无情戳穿了我的谎言。这年头男人越来越难骗了。
我无可奈何地跟着他出去了,一路频频回望,只见梅子正与深V男共舞,开放得让我心疼。
不过,如果梅子能一直呆在这里也不坏,那就没空去自杀了。我想。
八点半了。我决定在迪厅外守株待兔。
从中午起床折腾到现在,饭都还没吃,附近有卖烧烤的,我就随手买了几串,边吃边盯。
又等了半小时,梅子还是没出来。我开始紧张了,她仍在里面吗?对此我并无把握。
想想我被赶出来蛮久了,客流量那么大,门卫该忘记我了吧?身在此红尘,谁把谁当真?于是我新买了一张票,混在几个人中,顺利进去了。
我一进去就立刻看台上,梅子不知何处去,噪音依旧笑春风。
我越发焦虑。这时,我看到了那个驱逐我的保安,我不顾一切地过去问他:“刚那紫头发的妹子走了?”
“你怎么又进来了?”保安牛眼一瞪。
“拜托你告诉我,我有急事!”
“走了啊,跟个小白脸。”
“那个领子开开的?”
“嗯啊。”
“不对啊,我在门口没看到他们啊!”
“地下一层是停车场,从那里走的吧。”
……我怎么会觉得只有一个出口呢?八达蹭东西还懂得一蹭蹭九个呢,我居然蠢到死死守着一扇门!啊,从前的日子过得慢,一生只够爱一人……
我下到车场,目标早已消失,看来走了好一段时间了。至此我的阵脚全乱,一切尽在掌握的错觉被浓缩为了一句高度概括:妈的智障。
怎办?这下还能去哪里找梅子?
梅子……出事没有?
有了,我可以去虎头山找她!
我火速上了一辆出租,告诉司机我的目的地,司机:“虎头山很大的,你倒是告诉我具体去哪儿啊。”
“这……一般比较多人去哪儿?”
“又不是啥名山,哪里那么多人去。这个时间也就是观景台看看夜景吧,但现在快下雨了诶!”
“我要去那个观景台!”
虎头山真不是什么游览用的名山,人们通常只是借道山间公路去往另一个地方。没有恩客,只有过客。司机算是轻车熟路,也花了四十多分钟才看到黑暗中的峰峦。这一天也算坐车坐饱和了。
雨也下起来了,不算大但淅淅沥沥纷纷扬扬,让人特别不舒服。司机对我说:“快到了。我给你停在路边,你走一条小路就能到那台子了。相信我,这种天气没啥好看的。”
我没理他,忐忑地看着窗外,
“呀——”
我一个激灵,我听见了梅子的叫声!不会错的!那一定是梅子的叫声!
“怎么了?”司机见我摇下车窗,放慢车速问。
“你没听见有人喊吗?”
“嗯?没啊。——前面就是了。”
我向前望去,只见一辆车正匆匆离开。
出租车停下来,我下了车就飞奔去观景台,那其实就是一块相对于盘山道而言略有余裕的平台,位于山崖边。边缘处有铁栏,站在那里是能俯瞰到山下灯火。但在细雨绵绵的今晚,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烟气。
我没找到梅子,走到崖边,目光越过栏杆,树海茫茫,一片黑森森的氤氲之色,我一眼看见了一只挂在灌木丛上的女鞋。
我感到脚下不稳。梅子已经……掉下去了!我没能救她!我没能救她!
我在蒙蒙细雨中久久地恍惚。忽然想起那辆车,它刚才显然停在那里,为何走得如此匆忙?我都听见梅子惨叫了,车主没听见吗?……说起来,自杀的人会发出那种惊恐的叫声吗?那不是比较像……被人推下去时的惨叫吗?
难道梅子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杀戮轮回】
我猛然睁开眼睛。
我躺在干爽的被窝里,枕边躺着手机。拿起来一看,十一点十七。
……第三个六月二十一日开始了。
那是当然的,我对沙漏许的愿是“如果救不到梅子,我就不离开这一天”,而非常明显的是,昨天的我徒劳无功。
想到凄风楚雨间,梅子挂在崖下的那只鞋以及飘扬在雨中的那声惨叫……我忍不住裹紧了被子,感受到一种发自骨髓的寒意。稍顷我迅速爬起,时不我待,这次绝对要赶上!
网上买票,去车站,坐动车,一气呵成。
有了昨天的经验,许多功夫可以省下来了。比如不用再咨询阿土,也不用再去梅子的家了,我到了X市便立刻直奔“弹簧”迪厅,当时才六点多,如果不是遇上下班堵车高峰,还能更快些。
迪厅七点才开门,所以我还等了一会儿,期间梳理了一下脑中情报。梅子的死因仍是重中之重,也许到了明天,警方展开调查后,是可以知道她是被害还是自尽,若是前者,也许很快就能把犯人缉拿归案,再或者,也许摔下山崖的梅子还没死啊——都是有可能的。但,这里面也夹杂着一个梅子当场死亡的可能——不,我不允许。
我绝不去梅子有可能死亡的“明天”。
我要把所有的可能都扼杀在“今天”。
七点了。我进了迪厅。热闹的气氛让人完全想不到它才开门。歌舞与昨天一样升平。
梅子似乎还没有来,倒是被我瞧见另一个冤家——那个带走梅子的深V男!
“是你吗?”我脱口而出,激动地抓住他的领口,“是你把梅子推下去的?!”
“啥?”深V男莫名,“你谁喔?松手,这衣服好贵好贵的!”
“你为什么那么做?为什么?!”我全身的血都在往头顶涌,梅子是坐他的车离去的,抵达虎头山观景台也得坐车,我刚到时看到一辆车正仓惶离去……真相只有一个!
“抓够了没有啊!”深V男用力一推我,我摔了个四脚朝天,同时扯破了他的衣服。顿时那引以为傲的深V变成了深U,从下巴到肚脐的那块皮肤都**无余。
“你……你……”深V男气急败坏,“给我扁他!”
周围几个看起来应该是深V男朋友的人立刻围上来将我一通揍,我只能蜷缩起身体,护住脑袋,一幕很经典的群殴画面。
好在保安叔叔及时赶来护驾了。昨天的敌人就是今天的朋友啊。昨天把我赶出夜店的他,今天……把我和深V男他们一起赶出去了!
“要打你们出去打个够。”
于是,我就在夜店的门口被深V男们接着揍了一顿,全身火辣辣地疼。完事后深V男系好裤腰带……不,并没有。总之他走了,他的衣服破得过于**,不得不回去换。好极了,这样他就碰不上梅子了吧……
正想着,梅子从街那头过来了。
一样是把彩虹涂满全身的造型,一样的穿着家徒四壁,腰间坦率**的那一抹白肉,让人恨不能给她套个游泳圈遮羞。
有了昨天的经验教训,我不敢像昨天那么冒失了,梅子还是要认识的,但不能鲁莽。
门卫的眼睛果然还是很瞎,我又交了一次钱就入场了。真为这家迪厅的治安担心啊。
一支超嗨的舞曲正席卷全场,梅子跟红男绿女们一起疯狂扭腰甩臀,我笨拙地跟着扭,扭着扭着就靠近了她。
梅子正双手捧着后脑勺,媚眼迷离地摇晃着脑袋,这个动作我只在做仰卧起坐的时候做过,我实在狠不下心模仿,只能瞎扭着靠近。
我说:“美女……”
台上DJ高喊:“东北的苹果东北的梨!东北的小妞招人迷!”
梅子和其他人齐喊:“耶!”
我说:“认识一下呗?”
台上喊:“社会有型哥有样!但哥不是你对象!”
梅子和其他人喊:“喔!”
我:“美女!”
台上:“哥是老中医!专治吹牛逼!”
梅子们:“嗷!”
……总之,在我努力搭话的过程里,那DJ就一直骚情十足地喊着麦,炒得舞池热又嗨,我恨不能把音箱塞进丫嘴里。
梅子咧开涂了口红的嘴对我笑笑,做了个手势表示自己听不见,然后又招手让我一起跳。一举一动就是这个场合典型的相逢何必曾相识气氛。我觉得这种时候不放开是不行了,为了博取好感,必须抛下一切耻度!
于是我学着梅子的样子,把双手背在后脑勺,然后用力扭了一下胯。
很巧的是,梅子当时刚好朝我这方向一撅腚,我们的臀部撞在一起,到底是我更胜一筹,梅子给我撞摔在了地上。坚强地爬起来,仇恨地看着我。
……完了,嗨过头了!我赶紧去扶梅子,被她很不高兴地拍开,然后梅子也不跳了,离开了舞池。
我忙上去拉住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放手啦!”
我:“大家都是出来玩的,你不是那么小气吧?”
她:“哎呀,我去补个妆,你放开我!”
我忙松手,梅子一个踉跄差点儿又摔,她瞪了我一眼,走进洗手间。
我稍微松了口气,看看时间,才八点八分,今天应该没事吧?
趁着梅子还没出来,我抓紧时间也去上了一发厕所。男生上厕所严格来说只需要五秒钟,碰上流量大的情况,十秒也足以完事,应该耽误不了啥。
我正在释放,有两个人进来了,其中一个就是那DJ,他们一边如厕一边聊天。
“嘿嘿,有没看见正妹?”
“有一个不错,很辣,还是一个人来的。会一个人来这种地方的女生肯定是寂寞空虚冷,最好下手了!”DJ说。
“喔喔,就那个跟你眉来眼去的紫毛吧?号称情场妹见愁的你又要出手了吗!”
“嘻嘻嘻看我的吧,灌醉了之后随便怎么下手都行……”DJ说着,抛起手中的车钥匙。
我听得尿道一紧,他们说的不就是梅子?二人尿完就出去了,我忙跟上。
女洗手间里传来一个姑娘哭哭啼啼打电话的声音,梅子边回望边走了出来。DJ立刻嬉皮笑脸地迎了上去。这时台上正使用录播带喊麦:“吃了我的瓜!忘了那个他!”DJ就配合着做着口型,逗笑了梅子。二人在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还点起一根烟,DJ招手让服务生拿来一瓶酒。
那服务生竟就是与DJ在厕所里把尿言欢的狐朋狗友,丫秒速拿来了一瓶酒,二人心领神会地一笑,梅子放下烟,拿起酒就要喝。
“喂!”我大叫着冲上去,用从大卫老师那里学来的断球技术一掌拍掉了梅子的酒杯。这一下来得太突然,梅子和DJ都愣了。
“妈蛋你干什么?!”DJ大怒。
“你有病吗!”梅子也骂道。
“那个,敬酒虽好,可不要贪杯哟。”我解释。
“玩我啊?”DJ恼羞成怒地打了个响指,专业赶我三十年的保安再次登场。被拖走时,梅子还对我竖起中指,真令人痛心疾首。
我又一次如节操般被丢在地上,我哀求保安:“DJ要乱来,你们不管管吗?会破坏你们这店的名声啊!”
“来这种地方还假正经才是破坏名声吧?你以为那女孩就是好东西?”保安冷笑。
这家伙完全站DJ那边啊,妈蛋!这么说来,上一晚他说梅子被深V男带走了,也许只是在误导我而已,犯人一开始就是DJ?!
现在我还想潜入迪厅,除了保安自挖双目外,就只剩我们是爱侣这一条路了。怎么办?
对、对了,去停车场,之前DJ拿出过车钥匙,他不可能在迪厅里对梅子下手,要带走她肯定得开车的。
我跑进停车场,却不知道DJ开的什么车,能做的还是只有等待。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九点十六。我终于看到了DJ与梅子的身影,梅子显然已经喝醉了,DJ搀扶着她来到一辆卡罗拉旁,正要把她扶进副驾驶,我飞奔而来,猛地将丫撞倒,然后搀扶梅子。
“呕……”醉鬼梅子豪迈地吐了我一身。这简直……我差点儿直接吐回去给她,凭着毅力硬是克制了下来,内心翻涌着痛扁金氏的冲动(金氏:……你到底把我当什么?!)。而DJ勃然大怒,一脚踹翻了我,把梅子推进副驾,并绑上了安全带。
我给DJ踢得头磕到另一辆车,眼冒金星,等我缓过来,DJ已经发动了车子,半真半假地开向我,我忙躲,车子虚晃一枪,绝尘而去。
明知已经不是靠脚力能追上的了,我还是尽力狂奔向前。车场警卫看到一身狼藉的我都惊呆了。同样惊呆的还有过往的士,一见我全身上下污力滔滔,吓得谁也不敢停。
我只好去买了瓶矿泉水,就着湿纸巾草草冲洗一番,只恨没有一块香皂可以当街洗澡。
等到整个人看起来比较像落汤鸡而不是咖喱鸡之后,总算有车愿意载我了。但这时DJ的车早已开去无踪,我根本不知道如何追起。
快十点了。看来还是只有去虎头山了。
进山的过程无需赘述,因为司机不熟路,抵达的时间比昨天还要更晚些,晚得我只来得及看到,梅子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