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说:“好想买房子。有一个自己的家。”

我严肃地说:“大叔你要透过现象看本质,房子不等于家,有爱才是家!”

大叔茅塞顿开。

“这就好比矮穷挫不等于屌丝,单身的矮穷挫才是屌丝!”

大叔发疯似地殴打我。

【one night in 415分舵】

嬷嬷大卫一灿老蜗搬迁记差评上映中。

选了个所谓黄道吉日,四人帮正式出走。虽然这并非老死不相往来的节奏,我们却都十分伤感,抓住他们的手给予了“走了就别回来!”“就当我没生过你们!”“狗行千里吃屎!”“走得再远,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等殷切祝福。不过嬷嬷们也知道我们刀子嘴豆腐心,所以始终嬉皮笑脸,回头是岸的逆转剧情没指望了。悲愤的是我们还得去参观他们新家。这简直好比女票被抢了还去参加她的婚礼。排长本来宁死不从,是我好言相劝:“人都死了,还有什么不能原谅?走吧,送他们最后一程……”排长哽咽着点点头……

送葬……不,送行队伍就这样浩浩****出发了。嬷嬷们的新家离学校不远。差不多一站路外的居民区。嬷嬷说:“所以哪天咱们想回娘家,也就是一抬脚的事。”排长闻言冷笑:“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谁稀罕你回来?”嬷嬷说:“这小区虽然旧了点,但感觉还挺舒适吧?”排长说:“是的,它有一种厕所的气质,让我恨不能来一发。”嬷嬷说:“关键是租金便宜。”排长说:“省下钱请道士也好,这里一看就会闹鬼。”……

保守派领袖排长就这样不停跟维新志士嬷嬷抬杠。亏得嬷嬷脾气好,怎么都不动怒。我们在这个过程中走过生锈的铁门与肮脏的大院,进入一座楼,四层左手边就是他们的新窝。这房子共有三个卧室,嬷嬷们和武则天们各占一间,剩下的属于一对同居情侣。先入为主的武则天、小苹果和眼镜娘正打扫卫生。

“来啦!”嬷嬷用担心意外怀孕的妹子与姨妈重逢时的喜悦口吻宣布。

“来得真齐啊,正好,来帮忙吧!”武则天把一块抹布丢嬷嬷脸上。但谁会听这娘们儿的指挥?排长烂操和八达毅然捋起袖子,跟眼镜娘和小苹果抢活干。

就酱,有人自愿出力,有人假装到处看风景。最宾至如归的莫过于老蜗,他拿出笔记本,准备玩游戏。

这座旧房子里插座不多,仅有的几个也因为劳动最美丽而不便使用。老蜗在浊世中寻觅着一方净土,忽然注意到一扇小门,似乎还不是厕所。

老蜗去拧门把手。忽然他听见门后有人在说话:

“一群混蛋!混蛋!谁答应你们搬进来的!”

老蜗打开门,原来是个储藏室,狭小杂乱,根本藏不住人。疑惑地关上,随即清楚听见里面又传来怨念很重的一声:“等着瞧!”那明显是女声!但再次开门,依然荒无人烟。

老蜗忙去报告小伙伴:“这房子好像有点不干净!”

“那还不快帮忙!”武则天把个空桶扣在丫头上。

等到该做的卫生都做完,415六人众也决定打道回府了。排长嘟哝:“明明是来踢馆,怎么变成助纣为虐了,我靠。”……这货越来越像个傲娇老爸了。

“那我们走了。”我对嬷嬷们说,“常回家看看啊。”

“嗯。”他们一起点头。

总算这些家伙天良未泯。当晚,遍插茱萸少四人的415响起了他们的来电。熟悉的卧谈首次以电话会议的形式召开,新鲜之余,仿佛大家没有分开。

当然,放下电话后他们的遭遇,我们是后来才知道的了。当时是老蜗问了一声:“灿,你在晃毛?”

“偶饭(我晃)?”仍睡老蜗上铺的一灿纳闷,随即发现整个房间都在摇,一灿大叫:“递进(地震)!”

是的,地震!天花板开始落灰,窗户咔咔作响,桌上的东西噼里啪啦往下掉!嬷嬷四人纷纷从**摔了下来,连滚带爬地往房间外跑。地震是会死人的啊!

他们开门时,正赶上看见隔壁的520三剑客披头散发冲出,只穿睡衣的她们,看起来是那么美好,就如同她们看见裸奔的大卫时发出的尖叫一样动人。

金风玉露一相逢的同时,地震停了。

隔壁的情侣把门打开一道缝,“你们吵什么?”

“刚才地震了……”嬷嬷已是花容失色。

情侣面面相觑,“没吧?你们在做梦?”

情侣关门后,老蜗说:“我就说这房子不干净!”

武则天回头看看满地狼藉的房间,没好气地说:“废话!简直是超不干净!”

【爷爷泡的妞】

“我第一次听到净身出户时,真的以为是阉干净了才准走。”

“我昨晚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小吃店找到了梦寐以求的怎么吃都不会胖的宵夜——闭门羹。”

嗯,我和梅子又在约会了。这是第几次?已经记不清,但就像过去任何一次那样愉快。因为比起春菜,梅子实在太简单了。我不需要陪她去给外联部拉赞助,不需要帮她参谋这样那样的比赛,不需要听她吐槽学生会高层的有眼无珠……跟梅子一起就是嘻嘻哈哈吃吃喝喝。一边享受轻松,一边患得患失。

春菜积极上进,而我浑浑噩噩,梅子则是无忧无虑的。情感上我喜欢跟梅子在一起,理智上又舍不得跟春菜的距离……

“喂。”梅子的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发什么呆?”

我忙把走远的神拉回来,梅子托着下巴卖萌道:“面对美女居然开小差,太没礼貌了。”

“面对美女必须想入非非啊,专心才没礼貌。”

“噗,那你在想入什么非非?”

“如果我说出来,这篇连载会被禁掉的。”

“什么鬼啦!”梅子戳我额头,“陪我去个地方吧。”

我们结了账,走出那家面馆。学生时代没钱泡咖啡馆,我们一般就在吃饭的地方促膝长谈。第二杯半价算什么,我们的紫菜葱花汤可以免费续杯哦!

梅子带我登上一辆公车,我说:“不是去你学校吧?我今天不想变性诶。”

“美得你。我是带你去我奶奶的老家。”

“绕过爸爸妈妈直接见奶奶!”

梅子捶了我一下:“我奶奶小时候也住福州的,后来搬走了。这么巧我大学在这读。奶奶说老家快拆了,让我去拍几张照片给她做纪念。”

“喔,不是见家长真失望呢。”我说。

车子渐渐驶到郊区,高楼不知何处去,狗窝依旧笑春风。我看到窗外是一条老街,路面啥也没铺,尘土飞扬。两侧是许多高不过两层的旧房子,多为木造、砖砌,甚至能看见珍贵的门槛、烟囱和瓦片。除了凝视排长,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如此沧桑。

梅子带着我下车、走进老街,走到最大的那座房子前。灰色的高墙布满枯萎的爬山虎,腐朽的木门上长着锈透的铜环,春联仅剩一滩浅红的横批,一棵歪脖子树半死不活地杵在门口。梅子说:“是这里了!”

“好冷清,已经没人住了吧?”我东张西望。

“是啊,我奶奶八十多了,也只有八岁前住在这里。”梅子边说边用手机拍照。

“亏她老人家还记得这儿了。”

“上了年纪嘛,就会特别怀旧……”

眼前的老屋忽然传来嘎吱一声。我们瞬间安静下来,四只眼睛盯着那扇门。

门打开了!一道黑影窜了出来,一边扑向梅子一边大叫:“小花啊啊啊!”

我眼疾手快将梅子一拉,黑影摔个狗吃屎。那是个瘦小的欧吉桑,穿着类似唐衫的旧衣服趴在地上。

“……没事吧?”我试探着问,真怕丫回一句:“七十九了,咣当一下拍地上了,还能抢救得过来吗……”

“小花啊啊啊!”欧吉桑跟安了弹簧一样忽然跳起,一双老花眼饥渴地盯着梅子。

“您认错人了……”梅子不知所措地说。

“不会错,你和小花一模一样!小花,我好想你啊啊啊啊啊!”欧吉桑哀嚎。

我心里一动,问梅子:“小花会不会是你奶奶?然后你跟你奶奶年轻时很像……”

“……那我大概知道我老了是啥样了。”梅子的语气忽然变得很伤感,让人非常好奇奶奶她长什么样!

“小花,你不记得我了吗?”欧吉桑可怜兮兮地看着梅子,总有一天会成为幼师王的梅子顿时动了恻隐之心,不禁道:“我记得。”

“记得?那你说,我是谁!”欧吉桑说,“你说呀!你说呀!你不造就是冒牌的!”

……等等怎么变成酱!不是你上赶着来相认吗!梅子不知所措地说:“你……你是……”

“我是大菊!”……什么鬼名字啦!这是性骚扰吧!

“大……大菊,我记得喔。”梅子艰难地呼唤着。所以果然是性骚扰吧!

欧吉桑露出了满意的**笑,说:“真的是小花呢。小花,来……”

他闭起眼睛,半张老脸就朝着梅子的胸口靠了上去。我看不下去了,拉起梅子就走。

“小花!小花!”欧吉桑焦急地伸出手。

“老不休,滚!”我骂了一句,脚步更快。梅子本来还略犹豫,但可能因为我十分坚决,终于不再回头。

走出一段,我松开梅子。手心残留着柔软的温度。

【做房子呢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上午十一点,老蜗独自在房间呼呼大睡。

嬷嬷和大卫去上课了。他们非常享受跟妹子前后脚起床然后互道早安、一起吃早餐然后相携上学的过程。一灿当然不会那么肤浅,但闷在家抽烟更无聊,于是他到415找我们去了。只剩老蜗僵卧孤村不自哀。即使是遭遇地震的昨晚,他也仍然坚持玩了一通宵!

但老蜗的眼睛猛地睁开了。睁得如此突然,两颗眼屎甚至弹飞了出去。老蜗感到不对:他被什么压着,不能动也不能叫,可眼前分明只有上铺床板!

传说的鬼压床?老蜗的心头掠过阴影。这时床“轰”的一声塌了。老蜗后背着地,无形的压强一轻,他忙向左一滚,那重量总算没有不依不饶地缠上来。

老蜗完全醒了,他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个房子的异常了,他看着刚躺过的地方,一个轮廓渐渐浮现……

一个女生。穿着土土的粗布衣裙,头发枯黄开叉,面有菜色,俨然一个灰姑娘。她充满敌意地看着老蜗。

老蜗储藏室的碎碎念正是女声,他迟疑着问:“你是……幽灵啊?”

灰姑娘冷笑:“是又怎样?”

“怎样!你还敢问怎样!”老蜗勃然大怒,“晚上地震,白天床震!很好玩是吧!幽灵了不起啊?!”

灰姑娘有点傻眼,这绝不是人类面对幽灵的正常反应!“……你不怕我啊?”

“怕毛!滚!”

灰姑娘一伸手,嚣张的老蜗被她凌空提了起来。

“喂喂别乱来!劳资可是吸血鬼,我咬你啊!”老蜗叫嚣着青妙2的剧情,灰姑娘手势一变,将他砸趴在了天花板上。

“……这位姑娘我们好好谈谈吧……”老蜗服了。

“你为什么不怕我?”

“刺激的东西我见多了……区区幽灵……”

“那可真抱歉啊。”灰姑娘翻个白眼,“我不是幽灵,我是房灵,也就是房子的灵魂。很吃惊吧,不是只有你们人类才有灵魂。”

“难怪你的气质跟这个破房子这么搭……”老蜗刚说完,又被遥控着在墙上狠撞了几下。

“房灵在自己的地盘几乎是无敌的,你说话小心点。”灰姑娘用朴素的小嘴说着凶残的台词。

“……我到底怎么你了……我是你的房客啊……”老蜗鼻青脸肿地说。

“谁想要你们这些房客!”灰姑娘彻底爆发了,“每座房子都有一辈子只伺候一家人的梦想,而不是人尽可夫!有些房子本就不是拿来住的也就算了,像什么店铺、仓库、教室、厕所,不会有人永远为它们停留。它们好比人类中的屌丝,注定孤独终老。”

这女的忽然进入了解说模式。如此接地气的比喻让老蜗暂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你知道我们最看不起哪类房子吗?答案是旅馆。它们有着身为家的全部功能,却只能收获一段又一段露水姻缘,这跟特殊职业有什么两样?也因此,旅馆在房子圈内享有‘母猪’的盛名。”

“……立刻跟全世界的旅馆道歉!”不以吐槽见长的老蜗忍不住咆哮。

“可我觉得,最悲哀的还是我们出租房。”灰姑娘忧郁地说,“我们洁身自好,梦想从一而终,有时候,的确也能遇到有意厮守的住客,那段岁月多美,仿佛就是永远。但是一转身,他们忽然就搬了。多年感情就这样被始乱终弃。心力交瘁,却也只能鼓起勇气迎接下一段缘分,与下一段心碎……日子一天一天过,我们越来越老,再没有挑剔的资本,而只能被挑。”

“……剩女是吧!!!”老蜗的吐槽功力一日千里。

“还记得你们隔壁的情侣?”灰姑娘哀伤地说,“他们已经在我这住了好多年,我很喜欢他们。不久前,他们有意买下我,房东也答应了,反正除了他们,也没有其他人来租我。我好开心啊!终于可以跳出火坑,告别风尘。谁知道你们这群死大学生忽然来了!房东那个老流氓于是跟那对情侣表示,尽管我徐娘半老,但还是很有市场,想为我赎身得加价……他们于是买不起了。我只好继续当我的出租房……”

老蜗总算明白灰姑娘为何这么怨念了。只整他们而不影响那对情侣,也得到了解释。

“房灵通常不在人前现身,但我实在不能忍了。”灰姑娘将老蜗丢下来,郑重警告道,“你们这群狗男女,搬走吧!否则别想有好日子过!”

“太不讲理了,我们才住进来一天,租金已经交了三个月的了!”

“我管你们去死。我不想闹太大,是怕破坏那对情侣对我的印象,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老蜗觉得跟一座房子吵架实在是太蠢了,正想着如何是好,灰姑娘忽然消失了。开门声接着响起,老蜗去客厅一看,情侣中的大姐回来了。

“没去上学?”大姐打招呼,“怎么一脸伤?”

老蜗知道,他要敢跟大姐打房子的小报告,绝壁会被从窗口丢出去,他说:“没什么,睡糊涂了……”

“刚搬来还不习惯吧。”大姐说,“这房子虽然旧了点,但住起来还是挺舒服的。冬暖夏凉,不容易脏。”

老蜗心不在焉地点头,可以想象灰姑娘是多么卖力在推销自己的好,尼玛这简直是田螺姑娘。

“就是房东太混蛋了,他以前好像是混帮派的。”大姐很健谈,“本来我们想买下这,他却突然涨价,买不起了。……下半年房租也要涨了,我们考虑搬了。”

整个房子猛然一晃,大姐惊叫:“诶!地震了!这次我感觉到了!”

“错觉吧,我没感觉呢。”老蜗走进房间,“掰啦。”

关上门,灰姑娘现身在他面前,“怎么会这样……”她的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与此同时厨房和卫生间传来水声,天花板也出现了渗漏。

“喂,控制下!不然他们明天就搬了!”老蜗警告。

灰姑娘苦逼兮兮地咬住嘴唇,忽然朝老蜗冲了上去,老蜗来不及反应,灰姑娘进入了他的身体,老蜗不由自主地开门下了楼。

“搞什么鬼喂!”显然,灰姑娘抢了老蜗的身体!

“吵死了!”老蜗又哭着给了自己一耳光,“房子又没脚,也就只有这样才能出去散散心!我这么惨了,你帮我一下是会怎样啊!”

一人一房跑出小区,跑在成群无数的房子的迷宫。

【同情我,就给我钱!】

夜幕Biu的一下就降临了。

老蜗坐在光明湖公园里,愁苦地浏览着万家灯火。愁苦是他和灰姑娘的共同表情,老蜗今天简直把一年份的运动量都用掉了。

“玩够没啊,回去啦……”老蜗说。

很明显灰姑娘尚未释怀,但她还是无精打采地拖着老蜗的双腿,往本体走去。老蜗松了一口气。

经过一条僻静的小路。老蜗看到了一个提款间。三四平米,玻璃门后是三台提款机,老蜗随口说了句:“开在这里也不怕被抢。”

他的脚步就忽然停了下来,灰姑娘用老蜗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提款间。

“人类的所有烦恼,其实有钱就都能解决吧?”

“……胡说!金钱可未必能买到幸福!”老蜗大惊失色,忙端出心灵鸡汤。

“我真蠢,烦什么呢,帮他们弄到足够的钱就好了啊!”灰姑娘兴奋地说。

“这种想法要不得啊啊啊!只有劳动换来的金钱才是最可贵的啊啊啊!”

灰姑娘走入提款间,手按在墙上,三台提款机同时开始工作,老蜗的心里则开始用哆啦A梦到红星闪闪到好汉歌的节奏狂播no zuo no die why you cry。

“啪!”灰姑娘的手忽然被弹开了,角落出现一个穿警服的正太,他大叫:“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不管你是谁,救命啊!”濒临入狱的老蜗狂叫。

“我是这里的房灵哦!”正太一脸严肃,奈何稚嫩的骚年音无法同步,“人来抢劫也就算了,大姐姐你也是房子,怎么口以酱子捏!”

灰姑娘扫了一眼这个提款间的崭新装潢,凶道:“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鬼懂个屁,闪开!”

“大姐姐你非要酱,除非踩过我的尸体!”正太说着,模仿动画片似的高举双臂,警报立刻响起,提款机通通黑屏。果然房灵对自己的地盘是享有绝对控制权的。

但灰姑娘的房龄也不是白累积的,她猛一跺脚,地面啪啪龟裂,正太脚一软直接给跪了,灰姑娘又攻击天花板,正太一翻白眼晕了,警报声停了下来。

“不管在谁的地盘,都是比较强的一方说了算。”灰姑娘得意。

“萌萌!站起来!站起来啊!”老蜗擅自给正太起了个名字后恨铁不成钢地冲他吼。

灰姑娘故技重施,提款机再次亮起,哗啦啦狂吐钞票。如果在场的不是老蜗而是八达,这会儿已经失禁了。灰姑娘又脱下老蜗的睡衣——是的,老蜗从起床开始跟她打交道,忙得没空换衣服——铺在地上,将钞票收拾进去,扎成个可观的包袱。只穿背心的老蜗背起满满一包钱,那画面美得他自己都不敢看。

“……把监控破坏掉吧。”事已至此,老蜗给出了一个很实际的建议。角落立刻响起爆炸声。

“指纹和脚印得擦干净!好好回忆一下你刚碰过哪些地方!”老蜗又说,“还有别急着走,留心看看周围有没有目击者……”

“你很懂嘛。”灰姑娘赞美。

“呜哈哈哈哪里哪里混混而已……”老蜗自暴自弃,放声大笑。

【你有超能力,我有房产证】

雌雄怪盗满载而归。因为太害怕吃牢饭,老蜗一路东躲西藏,步步为营,尽显专业。

终于回到家了,门自动打开,迎面是一幅乐也融融的晚餐图。武则天三人和嬷嬷三人正围着一桌快餐盒大快朵颐。看到造型独特的老蜗,全体停下了筷子。一灿吞下一口菜,说:“里兰得粗萌,居男窜层酱(你难得出门,居然穿成这样)……”

“不关我事……”老蜗有气无力地说,手一滑睡衣包袱掉地上,散开,无数毛爷爷在地板上凝视着祖国的花朵。

“老蜗你……”容嬷嬷捂着胸口娇喘连连。

然后大家都看到,一个外观朴素的女生从老蜗身体里分离了出来,她一扬手,满地钞票跟蝴蝶似的哗哗飞起,在沙发上垒成壮观的一摞摞。

武则天和小苹果各含着的一口饭掉了下来。

“把事情告诉他们吧!”灰姑娘意气风发地下令。

“她是这房子的灵魂……总之是一个恨嫁的剩女……她逼我推倒小正太……”老蜗机械而疲惫地复述着不堪回首的今日。

“啥?要我们搬?”一代女皇武则天听说要迁都,怒发冲冠,“放肆!拉出去斩了!”

“租金我会加倍退你们。”灰姑娘开出遣散费。

“有钱了不起喔?想都别想!”武则天可不是光绪那种软蛋。

但她显然忽略了一座更年期房子的耐心,灰姑娘一瞪眼,餐桌来了个华丽的后空翻,饭菜洒满人间,本来坐着的六人更集体被椅子掀倒在地。

“别惹她!她现在是主场作战!”老蜗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未经人事的小伙伴们。

“对了,都老实点。”灰姑娘插着腰,“来,一起动脑筋,想想我该怎么把钱送给未来的主人?”

小苹果怯生生地举手发言:“直……直接给……”

“你傻啊,吓到他们怎办?一会儿该不要我了!”

“辣里现债酱烙,就八怕他萌鸡道里滴群债(那你现在这么闹,就不怕他们知道你的存在)?”一灿镇定地朝那对情侣的房间指了指。

“门口没鞋,说明他们不在家。”灰姑娘嗤之以鼻,“省省你的鬼主意吧。除非房产证上写你的名字,否则你们绝不是我的对手。”

话音刚落,卫生间传来了开门声,一个很有分量的脚步朝着客厅走来。

灰姑娘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来者是个粗壮的胖子,光头,满脸横肉,让人不禁想起那句古诗:大金链子小手表,一天三顿吃烧烤。老蜗疑惑地问嬷嬷们:“这谁啊?”

嬷嬷说:“房东啊……说是路过这里时突然好想大便,就……”

房东走到灰姑娘面前,咧开大嘴**笑道:“我隔着门什么都听见了。没把这房子卖了是正确的,原来还躲着你这玩意儿啊!”

灰姑娘的气焰已经**然无存。虎落平阳,强攻转受,房东眯着眼打量她,然后下令:“还不快把地板收拾干净!”

倒地的桌椅立刻咸鱼翻身,扫帚畚斗和垃圾桶争先恐后赶来清理满地狼藉。老蜗惊讶地对灰姑娘说:“你居然这么听话!”

“必须的!没听她刚才说吗?我是她的主人,她是我的东西!”房东笑得肉汁乱颤。

“那……我们不必搬了是不是?”小苹果问。

“当然不必啦,我的好房客。”房东笑眯眯道。

“呼。”武则天松了口气,“那这些钱快想办法送走吧,留着准出事。”

房东不搭话,边与毛爷爷深情对望,边问灰姑娘:“你下手时没被看见吧?”

“没有,证据也都抹掉了……”灰姑娘哭丧着脸,有问必答。

“那对情侣回老家去了,这两天都不在。”房东对老蜗们说,“今天的事就咱们知道。咱把钱分了吧?”

众人吃惊于房东的提议,一灿这时朝大门走去,嘴里说着:“烟木有鸟,偶去买……”

房东冲灰姑娘使个眼色,刚被一灿打开一道缝的门又立刻关了。一灿皱眉问房东:“森马意素(什么意思)?”

“敏锐的小子,谈完再走吧。”房东丢给一灿一支烟,“我这个人呢,懒得编瞎话。我大可以吞了这些钱骗你们说全还了,但你们早晚会知道是假的,所以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这里的钱最少有一百万,我不会亏待你们。”

倒不是说嬷嬷们有多么正人君子,实在是他们胆子不够肥,做不出私吞赃款这样的事。而房东既然有了那个意愿,不合作的知情者就很碍事。老蜗想起来大姐说过:房东以前是混帮派的。丫是个真?流氓。

“偶民季节费肿么样(我们拒绝会怎么样)?”一灿抽着那烟,冷静地问。

“那我就得跟她商量商量怎么堵你们嘴了。”房东搂住灰姑娘吓唬,“我讨厌麻烦的事,还好现在有这么个能干的帮手。喂,你能让人消失得毛都不剩么?”

面对这种不在一个等级的思考模式,灰姑娘直接吓傻了。

“不急,好好考虑。保不准警察还是会找到这来呢,等确定安全了,咱们再谈。”房东嘿嘿笑着,拍拍灰姑娘:“我去忙一下,你看住他们,别给我放水哦。”

房东打电话去了,后来一灿推测,他是在找人聊洗钱的事。而灰姑娘有些愧疚地对大家说:“我不能不听他的……所以你们老实一点……”

七人靠墙而坐,愤怒而无奈。一灿与眼镜娘眼神相触时,交换了一个不动声色的默契。

【咆哮突击队】

“……等确定安全了,我们再谈。”

围观着排长的手机,415余下的六人陷入沉默。

流氓房东自以为控制了灰姑娘就控制了全局,却忽略了人类的智慧。几乎就在灰姑娘蛮不讲理地展示出力量时,眼镜娘当机立断地拨打了排长的电话,然后就让手机倒扣放置,全程给我们做现场直播。据事后采访,她表示只是习惯性以防万一,没想到真能带来一线生机。……话说眼镜娘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啊!

等到那头不再有声音传来,排长第一个发言道:“现在的鬼故事真是很有气氛呢!好了,该睡觉了。”

我说:“不对吧?嬷嬷们很危险啊。”

“这就是重色轻友的下场!”排长叉着腰冷笑,“就说不让他们走吧?一走就出事了吧?活该!我们接着要做的就是在他们头七时去上香。”

我们眯着眼睛看排长,锅炉工说:“也有一定的道理,我去烧水了。”

“刚好,我泡个面。”金氏转过身。

“八达,就让你我同去洗澡。”烂操邀请道。

“我去跟大梅子聊天啦。”我拿着手机走向屋外。

我们当然知道排长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渣,但是长辈的威严让他必须在此刻演出一场“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全面配合丫。果然排长一下子觉得极其无趣,骂道:“靠,让我说两句发泄下都不行啊!”

“玩够了就想办法救人吧。”我温柔地说,“再怎么说,那房子也是415的殖民地。我们都有份的。”

“直接报警就好了吧。”排长说。

“不行。”锅炉工推推眼镜,“一来警察叔叔未必相信这种设定,二来经手抢劫的始终是老蜗,关键时刻房东把事情往他身上一推,只要那个房灵不现身,这个屁股就得由老蜗来擦。”

“所以还是得我们自己上?”金氏大失所望,“跟房子怎么打啊?”

“而且那个房灵显然并不年轻貌美啊!”烂操的重点永远令人很火大。

的确,虽然已经迈入了第三季,但我们仍是一群不折不扣的屌丝。能够一再获得续订真是祖坟长草啊!

“有了。”锅炉工再次提出好主意,“正所谓以牙还牙,房灵就要让房灵来对付。如果每个房子都有灵魂,那么我们这间宿舍……”

大家都激动了起来!是啊!理论上415也该有个什么化身不是吗!它会是什么样?是男是女?高矮胖瘦?排长仰天长啸:“喂!我们的话你都听到了吧?出来面基啊!”

楼上的515宿舍立刻传来痛骂:“基你妹!谁家的牲口牵回去!”

金氏抚摸着门:“房先生,跟大家说句话嘛!”

烂操把脸贴在墙壁上:“在吗?亲?”

我单膝跪地凝视地板:“摩西摩西?”

可惜不管我们呼唤得多么卖力,也不见任何东西现形。倒是有些人从415前经过,见到一群男人跟墙壁地板和家具缠绵悱恻的样子,纷纷落荒而逃。

“吵死了,来了啦。”

我们惊讶转头,竟看到——八达!等等,怎会是八达?可他一脸不耐烦地说:“这什么表情?我就是415啊。现在附在这家伙身上。”

我们觉得奇妙极了,住了快两年的房子真的跟我们进行了沟通!酷炫新体验get!

“那么,我们的作战计划是……?”虽然有很多东西想问,但大公无私的我还是以拯救苍生为优先。

“我已经想好了。”415说,“你们先把身上的钱都给我,越多越好,快。”

我们莫名其妙,但都照办了。415接过钱,锁进八达的抽屉里。

“接着把粮食都给我,越多越好,快。”415说。

“为什么救人需要这些东西啊!”金氏大叫。

“魂淡,想他们死吗!照做就对了!”415骂道,“你们每人还得写张‘我欠八达一千块’的借据给我……”

我们一拥而上,将八达打得眼镜都碎了。尼玛这种时候趁火打劫!还真是有特别的致富技巧啊!!!

“所以这房子其实没有灵魂吧?”排长心浮气躁。

“我也觉得。看它跟豆腐渣工程似的。”金氏嫌弃。

“说得对,就算有灵魂也绝壁不可能是美少女。”烂操恍然大悟,意兴阑珊。

听着我们的话,锅炉工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说起来,嬷嬷他们那楼也够旧的,也许我们可以……”

【开门!查水表!】

镜头转回415分舵。嬷嬷们仍在客厅荟萃一角,灰姑娘无精打采地看着他们。那样子像极了银行抢匪在监管人质。

“好姐姐,你就放了我们吧。”嬷嬷哀求。

“你以为我不想啊?但我没法违抗那家伙的命令。”灰姑娘没好气地说。

“不然把女孩子们先放了?我们给你当人质。”大卫提议。

灰姑娘翻翻白眼,懒得多说了。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听天由命吧。”老蜗边打游戏边说。

“……你没资格说这种话!”众人咆哮。老蜗闲着也是闲着的人生态度让人超不爽的!

突然间,整个房子陷入了一片黑暗。大家不约而同“啊”了一声。房东快步向客厅走来,借着窗外透进的光线质问灰姑娘:“怎么回事?!”

“那个……停水停电本就是我们旧房子宛如妇科炎症的老毛病……”灰姑娘解释。

“不要做多余的比喻!快发电!”

“臣妾做不到啊……那是电力局的工作……我顶多只能尽量维持电压稳定……”

房东瞪着她:“你不是在跟我搞鬼吧?我说过,你不许背叛我,必须老老实实执行我的命令!”

“我不敢……我没有……”灰姑娘说,“我判断是跳闸了,但电闸在楼下,我遥控不到,得有人去看。”

房东想了想,指着小苹果说:“就你吧,你去把电闸推上去。电箱安在这座楼左侧,上面有房号,很容易就能打开。记住别耍花样,他们都在我手上……”

“我替她……”大卫忙站起来英雄救美,然后发现黑暗让他看错了,其实房东指的是武则天,于是匆匆坐下,看着小苹果们坚定地说:“照顾你们!”

武则天一脚踩在大卫的脚面上,嬷嬷忙说:“我替你去。”

“不用了。”武则天不耐烦地一挥手,走向大门。

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门刚一打开,她就看到了——烂操和排长!“哇哇哇哇——”他俩一个举着扫帚一个举着搓衣板,怪叫着杀进了屋!

是的,这就是锅炉工的战略!旧楼房的水电箱许多都安在室外,只要愿意,就可以从外部切断电源。破门而入容易打草惊蛇,但只要有人开门出去查看情况,我们便可以伺机突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就决定把这命名为“开门查水表大作战”吧!

但是烂操和排长还未能出奇制胜,厨房忽然飞来许多亮晶晶的暗器,菜刀锅铲饭勺叉子什么的闪电而来,将他们牢牢地钉在了墙上!

虽然是为虎作伥,但灰姑娘还真不含糊。

可惜烂操和排长本来就只是作为炮灰存在的,他们分散注意力的同时,锅炉工带着我和金氏闯入,锅炉指着拐角处的一道墙说:“那就是主承重墙!砸!”

我们举起手中的哑铃锤子和椅子,玩命似地砸起那堵墙来。承重墙是类似主心骨的存在,如果破坏得够彻底,整个房子能直接塌掉。果然,回防不及的灰姑娘整个人摔倒在地,痛苦如姨妈第三天!

“伞(闪)!”一灿抓起眼镜娘和小苹果就朝门口跑,大卫嬷嬷和老蜗也踉踉跄跄地跟上。

“干,当老子死的吗?”房东一度被我们的里应外合弄得不知所措,反应过来后坚定地挡住了逃犯们的去路。英俊的一灿率先上前,朝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啪!”房东用左手将一灿的拳接个正着,右拳狠狠地捣向一灿腰间,一灿及时抬高膝盖化解,却一个不稳摔倒在地。房东不由分说补了一大脚。嬷嬷和大卫赶来解围,分别被房东抓住,左一抡右一抡,砸向致力拆房的我和锅炉和金氏。

我们乱七八糟倒成一团。大获全胜的房东哈哈大笑,将门砰地关上。光源又只剩下窗外的路灯了,惊心动魄的黑暗中,只听老蜗绝望地大叫:“我摔倒了!你们赢了没啊?来扶我一下啊!”

我们的心情:“)@#¥%&*……”

“把他们都给我抓好了。这次再出岔子,我要你好看。”房东对喘着气的灰姑娘说。

灰姑娘缓慢地点着头,我立刻感到身上传来了束缚,就像一条看不见的绳子将我死死捆住,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有人挥着鞭子吼:“母猪!快叫我女王!”……

如果对手只有流氓房东一人,不管他多能打也不会是我们一群人的对手,但加入个超自然的存在就太棘手了。

黑暗与人口密度,让这座房子显得更挤了,房东打量着眼前同呼吸共命运的九男三女,冷笑:“还是搬来救兵了啊。跟我说说,情报是怎么走漏的?”

“里费发粘篇席,偶开桌电发(你废话连篇时,我开着电话)。”一灿二话没说,认领了眼镜娘的罪名,知道真相的人顿时都尊敬地看着他。

“很聪明。”房东点点头,“那进攻的计划又是谁想出来的?这个可更需要智商。”

“明人不做暗事。我就是那个总策划!”烂操飞快地说,然后冲女孩子们挺了挺他的鸡胸。换来一大堆照亮黑暗的白眼。

“这样哦。”房东蹲下来看着烂操,“那麻烦你帮我想一想,该怎么抓住那个负责拉电闸的家伙呢?”

烂操霎时面如死灰。是的。我们的作战想要成功,拉电闸的时机与突袭的时机必须配合得十分默契,我们安排了八达做这件事。主要是丫之前被我们揍得太狠,因此获得了不必上战场的伤员福利。现在我们已经被一网打尽,只能指望靠不住的八达了啊!

“想不到办法吗?我倒是有主意了。”房东把拳头按得咔吧作响,“你打他的电话,我们让他好好听听你的哭声,也许他就会出于心软主动上门自首了呢。”

不作不死的烂操发出哀嚎,但是晚了,房东引以为傲的杀鸡儆猴拳已然轰至面门,誓要将烂操的三角脸打成菱形!

【你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吗!?】

“啪。”

室内忽然大放光明,所有人的眼睛一时都睁不开,随后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咚!”,大门忽然跟美国队长的强迫症之盾般旋转着告别门框,呼啸飞削过房东与烂操之间,逼得他们必须像牛郎织女般分开。我们一起瞠目结舌地看着门口,只见那个维持着射门Pose的人影赫然就是——八达!

“干掉他!”惊魂未定的房东怒吼道。

无法不从的灰姑娘打开双臂,整座房子立刻震动到没有一个人能站稳,可八达一踏地面,震动立止,灰姑娘忙又使出推拿大法,但八达出手更快,隔空便将灰姑娘轰然击倒,后者眼冒金星,晕眩在地。

……这么可怕的对手居然就被秒杀了啊!以众人质的震惊目光为红毯,八达**走位,行至我们面前。排长用老年痴呆的口气问:“你……你谁啊?!”

“一开始就告诉你们了啊。”说着这话的八达,身体里跑出一个人来,漫不经心地抓住房东,说了句:“劳资的人你特么也敢动?”随手就把他丢进了厕所。

厕所传出马桶爆裂的巨响,听在耳里,宛如天籁。

眼前的男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抠脚大汉。中等身材,胡渣唏嘘,穿一条大短裤,趿着拖鞋,如果还能摇一把蒲扇,绝壁能无缝融入那些夏天傍晚吃完饭到处溜达的大叔群体。

“……你就是415?!”恍然大悟的我们异口同声。包括八达。

“嘛,是已经不年轻了,谁让我不是新房子呢。”415把手从背心下面伸进去,挠着胸毛说,……这个低俗的行为跟新旧没有一毛钱关系好吗!”可我要是个酷炫狂拽屌炸天的高富帅,你们肯定会觉得画风不对吧。就要现在这样,才配叫十个臭男人的宿舍啊!”

……虽然这番话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但我们都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这么说你一开始就附在八达身上了。”锅炉说,“当时为毛要演出那样一段啊?”

“嗨哟,这话说的,不蛇精病还能算是415吗?”

“我们刚才很危险啊,你不会早点来救我们吗!”

“嗨哟,这话说的,千钧一发才是男人的浪漫啊!”

……我们集体产生回宿舍后往墙上泼粪的念头。

这时,灰姑娘悠悠醒转。她看看我们,看看415,看看昏迷的房东,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别哭了。我们都知道你是被逼良为娼。”415扶起她,“乖,回头把钱还了,把这死肥佬交给条子,这事就算过去了。”

“可……可是……”

“别担心,就算死肥佬把你供出来了,也没人会信的。相反,我们这儿可是有十三个人可以证明丫要对祖国的花朵不利呢。”

灰姑娘仍在抽抽搭搭:“可是……钱还回去了……我就又不可能被买走了……”

“Baby,你的这种心态是完全错误的唷。真爱迟迟不来固然遗憾,但为了弥补这种遗憾而做出让人遗憾的事,岂不是更遗憾。”415说着绕口令,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搂上灰姑娘,“人老珠黄算什么?淡定才是真绝色。一定会有懂得欣赏你的人出现的。所以请擦干眼泪,嗯?哭泣与你这样的美女并不相称呢。”

……怎么安慰着安慰着变成调情了!一座房子在泡另一座房子啊!如果他们在一起了会生出一座狗屋那样的小房子吗!脑洞根本停不下来!而灰姑娘面对如此安慰,还真的不哭了,她羞赧地看着415说:“你……你好成熟啊,你还好厉害。刚才面对你,人家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人家!居然自称人家了!冷静一点啊这位阿姨!请注意泡你的人现在只穿大裤衩啊!比空知英秋好不到哪里去啊!“

415抓了抓屁股,讲解道:“我们房灵的外形呢,是由房子的年龄和装修质量决定的。精装修、新房子,就是会有高富帅白富美的外形,真让人生气呢。好在我们的内涵是由房客决定的。你看教堂、庙宇之类房子,自古就有辟邪作用,那是因为人们很容易对那种地方产生信仰,对同样聚集在那里的人产生情感,这些都会成为房灵的力量。”

他又说:“对出租屋、地下室、旅馆、宿舍之类流动住房而言,房客等于过客,总有一天要树倒猢狲散。可他们对彼此的依恋,对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件事的感恩,会成为我们最珍贵的力量之源。我接待过很多房客,但是感觉自己最强大的时期,始终是这两年。”他看了看我们十个人,“强大到即使有些人搬走了,也完全无损我的力量,因为每个人的心都还住在415……”

搬出去的嬷嬷四人和剩下的我们六人,情不自禁地交换目光。

是的。就是这样的。

我们永远都是“415”。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

又一次的奇妙事件落幕了。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又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但别急,还有一点插曲未完。

那天晚上,我们离开415分舵回学校,路上我接到了梅子的电话,她说:“我给奶奶打了电话,跟她说已经拍了照片,顺便聊了聊天,无意中提到‘小花’,你猜奶奶说了什么?”

“什么?”我问。

“她说,她真的有个外号叫小花!但从小到大只有一个人那么叫她。那人叫大菊,是个小男孩。小时候家里管得严,奶奶常常被关在深宅大院里,没人陪她玩,除了大菊。他们是在一个秋天认识的,那时院里的**开得灿烂,就被他们拿来当成对彼此的昵称……”

“……”

“奶奶说,大菊是突然出现在她生活里的,他像是捉迷藏一样在家里神出鬼没,她没有告诉其他人。后来奶奶的爸爸生意失败,刚盖没多久的新房子被卖掉了,他们一家人也搬走了……奶奶后来常常想起大菊,说都来不及跟他好好告别。奶奶也说不清大菊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只记得他常常贴在她的心口,羡慕地说:‘真好,人类的心会跳……’”

……

三天后,梅子的奶奶来到福州。我们陪着她故地重游。当时,拆迁的脚步已经近了更近了。老街甚至被围了起来不让进,如果不是看在老人家的面子上,我们都未必能进去看最后一眼。

嗯,最后一眼了。

梅子的奶奶,在接近老屋的时候,脚步竟如同返老还童一般矫健,仿佛逆行在岁月的长廊上。当她在斑驳的门扉前停下,门竟自动开了。我们见过的那个欧吉桑颤巍巍地走出来。

我正在想,是不是该给他们做个互相介绍,就见欧吉桑那浑浊的眼睛亮了,他哆嗦着问:“是……是小花吗……”

奶奶微笑着,哽咽着说:“是我。”她张开了怀抱,“你听……”

欧吉桑慢慢走近奶奶,慢慢弯下腰,像是小心翼翼聆听孕妇胎动的傻爸爸一样,将耳朵靠近奶奶的心口……

还没有靠到,他就笑了,他说:“听到了……比过去都大声呢……真好,人类的心会跳……”

一段距离外,我和梅子并肩看着他们。斜阳为整条暗哑的老街镀金,时光的废墟中,站着老去的男孩与女孩。

梅子的侧脸滑下泪水。我不是没想过,在那一刻握紧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