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宣澈给我的手机接他给我发的短消息或者照片,宣澈常常会在短消息的末尾写上一句“爱你”。这句话是每位女子一生都听不倦的话。我亦然。

而宣澈却从未在我这里得到任何一种表达这种意思的语言或者行动,我对待他的所有方式都避开了“爱”字,不得不说的时候,便以“喜欢”代替。

宣澈从来不问。我不知道他是害怕知道答案还是不愿我为难。

我与宣澈从他杭州的家中回到北京,宣澈的母亲送我一套织毛衣的竹针,粗却柔韧的那一种。我曾说起这种针在北京买不到,老夫人便把她自己的那一套送与我,我允诺会替她给宣澈织一件白色的毛衣。老夫人慈祥地笑,说宣澈很好的福气找到这样的女朋友。我便脸红,很含蓄的那种脸红。

宣澈有几件手工编织的毛衣,出自他母亲和姐姐之手,全部都是白色,无一例外。我问宣澈为何没有其他颜色的毛衣?宣澈说,他的母亲喜欢白色,那种干净是其他颜色代替不得的。宣澈的姐姐宣清深受母亲影响,也想把弟弟打扮成清清亮亮的白马王子。

这一次,我织的毛衣仍然用了白色的线,要在宣澈的衣柜中再添一件白色的毛衣。

宣澈不许我织,他说我的手该去弹钢琴而不是织毛衣。

我说我答应的事情要做的,何况那是宣澈的母亲。

一个月以后,宣澈在北京燥热的夏天里穿上我织的白色毛衣拍了一张照片寄到杭州,宣澈的母亲当晚打电话到北京,开心地与宣澈聊了一个小时。

“你妈妈看到毛衣了?”

“我妈说我有福气,寻到了这么心灵手巧的姑娘做太太。”宣澈弯下腰,随即半蹲在我面前,伸手握住我的手,“紫水,你爱我吗?”

我慌了,手足无措。

宣澈笑笑,有些无奈。他重新站起身,让我的头靠上他的胸膛。我听到他的心脏重重地一下一下地跳,那种心跳声让我觉得很痛,像是我自己的心在痛。

宣澈离开我家的时候,下雨了。

我没有挽留宣澈,只交给他一把雨伞。宣澈接过雨伞,俯身在我的唇上轻轻一吻,转身出门。

我在门镜上望着宣澈消失在电梯里,忽然很想留住他,待到雨停了再走。或者,便不走了。

打开门的时候,电梯已经到了一楼。

我没有来得及挽留宣澈。

我喜欢在雨天睡觉,没有规律的节奏可以让我安然如水。每到这样的时候,我便会像回到童年一般——许久之前,我和弟弟一起,曾多少次地听着妈妈的摇篮曲入睡。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变成了玻璃人儿,有手有脚的可是不能动,不知怎的就从很高很高的楼上跌了下去,我闭上眼睛等待粉身碎骨。

落啊,落啊,好像过了一万年,我在梦里对自己说,马上,你就要变成一地晶莹。

忽地,我落在了一个怀抱里,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宣澈温柔的眼。

梦猛然惊醒,就在我要对宣澈说什么的时候。

我坐在**抱着枕头,哭了。

我在清晨六点给宣澈发了一条短消息,我说:“宣澈,你能来看我吗?现在。”

宣澈在一分钟之后回消息给我:好的,你等我,我马上来。

一个小时之后,宣澈按响了我的门铃。“好在是清晨,车很少,开得快。”宣澈进门,头发上还沾着清晨的露珠。

我给宣澈冲了一杯**茶,打算给他讲我的梦境。

“爱情是玻璃的,若是不小心翼翼便会碎了,一旦碎了便救不回来。”我说。

“紫水,别怕,有我在,什么样的爱情都不会碎。”

我望着宣澈,刚刚经历的梦境似乎就在眼前——那个温暖的怀抱,那双温柔的眼,还有我剔透晶莹的身躯,和我同样剔透晶莹的泪水。

“有的爱情是玻璃做的,可有的不是。就算所有的爱情都是玻璃的,只要诚心呵护,便一生都不会碎裂。看人了。你说是吗?”宣澈轻柔地说着,一边在他的**茶里加了一颗冰糖。

“宣澈,”我第一次主动握住了宣澈的手,时隔五年之后终于说出了一句万难出口的话,“宣澈,我爱你。”

宣澈先是一愣,随即笑,笑的同时眼中竟旋了泪,转而把我拉入怀抱,颤颤地对我说:“我知道。”

我在中学时代爱上了一个名叫唐逸旻的男孩,并且在高考落榜以后随着他到了北京,那时候,我是那么年轻,那么不顾一切。

后来男孩与我分手,不久后娶了一位精巧的北京女子为妻。

我从未怨恨过唐逸旻,因为我曾经那样爱他,直把我的生命都爱了进去。

夏日里,我顶着恼人的烈日,行走在干裂的街道上——早晨接到唐夫人的电话,哭着说想见我一面,说她与逸旻的生活无法继续。

我不知道唐夫人为什么选择我做倾诉对象,她没有知心好友的吗?

有空调的咖啡厅里,唐夫人已经坐在窗口的座位上等我,我走上前,“对不起,我迟到了。”

“没有,你很准时,是我早到了。”

很老套的开场白,像电影里最简单的对话。

“你和逸旻,有问题吗?”我要一杯冰柠檬茶,急匆匆地开始了谈话。

“那日逸旻不在,”唐夫人红肿的眼中又有了泪,“我看了他的日记,他说他并不爱我,一直以来都是。”

我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就好像我知道唐逸旻当初离开我并非因他移情。没有得到的东西或人始终都是最好的。这个道理在大多数人身上适用。

我并没有接过唐夫人的话,我只说我自己。我说:“你见过宣澈的,他是个很迷人的男子,不是吗?”

唐夫人点头,“你很好的福气。”

我笑,“这样的男子,三十岁的年纪,你认为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迷人?”

唐夫人不说话,等着我说出答案。

我说:“是经历。只有经历才可以让一个男人成熟迷人。可我从不知晓宣澈的过去,我不想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你想说什么?”她敏感地问,表情满是怀疑。

“我想说,每个人都有过去,你若想寻到一个清清白白的男子,并且要求他成熟迷人风度翩翩,那么我想你是找不到的。”我喝面前的冰柠檬茶,看窗外的人群,“小雅,”我叫唐夫人的名字,“你对逸旻的过去本来便清清楚楚,为什么还要在你们结婚以后这么多年还要自寻烦恼呢?”

唐夫人嘤然,“我只是想知道他这许多年是否爱过我啊!”

我与唐夫人上一次见面,她对我讲起当年她与唐逸旻的婚事,她说她是知道唐逸旻不爱她的,然而她依然义无反顾地用了很多种方式嫁予唐逸旻为妻,因为她爱他。也正是在那一天,我意识到我对唐逸旻的爱情不及她,从此,我放下了我对初恋那么多年的憧憬和等待。

“我若是你,我便不会去看任何东西,安心地生活。小雅,你现在是唐逸旻的太太不是吗?你现在是他的妻子,即便是没有爱情也有了亲情,你们是不可分离的。”

“其实,我知道逸旻心里爱的是谁……”

不等她说下去,我打断她说:“小雅,任何人都有秘密,你该尊重这些秘密。他若愿意告诉你便会说给你听,他若不愿意告诉你,那么就是他认为这件事对你们的感情毫无益处。你也是有秘密的,你也有事情不愿意让逸旻知道,是不是?”

她点头。

“所以,宽容一些吧。很多事情过去的过去了,你也不要再提起,免得尴尬。给他一些私人的空间,对你并没有害处。”

我与唐夫人聊了一整个下午,开解了她一整个下午。最后她终于擦干了眼泪对我说:“谢谢你,紫水,我希望我也能做你那样的人。”

“你可以的,逸旻选择你做妻子一定有他的理由。你要自信。”

我们分手,各自朝自己爱着的男子奔去。

我从未对宣澈隐瞒过我与唐逸旻的过去。宣澈有我家里的钥匙,我放日记本的抽屉从不上锁。可宣澈没有兴致追究我过去的种种,就好像我没有任何兴致了解宣澈的过去一样。

宣澈常说,他是一个面向未来的人,“一个人若是总是沉浸在回忆里,那么他永远都不会快乐。”

我对唐夫人说的那些话是真心的,我若是她,定然不会去自寻烦恼,守住自己面前的这份安逸的生活,难道不好吗?

夏天最炎热的时候,我那好心的房东帮我换了一台新的空调,她说我一个整日在家写字的人,热坏了便再没有好故事看。我谢谢她,她说她是报答我送给她和她先生的那些被大家称为小说其实是故事的书。

宣澈再次出差去上海,每日有电话和短消息来,让我觉得他并不遥远。

宣澈离开的第三天,我的弟弟红雨出现在我的大门外。

红雨见我,一如既往的亲密拥抱。我曾想,若有哪位女子能够拥有红雨这副宽阔的臂膀,该有多幸福呢?

红雨说,他爱上了一位女子,江南人氏,姓赵,在家中四女一男中行四,所以亲密的朋友都叫她赵四小姐。红雨说,这位女子温婉异常,糅了坚忍在江南女子的柔弱中,让他一眼见了便爱上,毫不犹豫。我很少见到红雨这般绚烂的表情,好似他五岁那年爸爸买了一支塑料水枪给他时的那种欢愉。

真好,我的弟弟终于找到了他的爱情。我想。我希望这就是红雨的幸福。

红雨讲,他是在一次出差途中遇到这位赵四小姐的。当时她坐在他对面,看一本书,很普通很平常的一本言情小说。浅紫色的封面,作者是红雨的姐姐紫水。

“你喜欢紫水吗?”红雨在确定自己的一见钟情之后问她。

女孩那么微微一愣,“是啊,很喜欢。”女孩再不多说话,低头看书,好似身边的人群和对面的红雨不存在似的。

“紫水的文字里总有一种淡淡的忧伤,让人心疼却又不知道怎么去心疼,是吗?”红雨问她。

赵四小姐这次是认认真真地望了一次红雨,目光很是惊奇。

“你以为只女孩子喜欢紫水的文字吗?我也喜欢。”

女孩合上书,开始与红雨讨论起紫水这个人。

红雨说:“你知道紫水写出的文字为何总是有一种哀愁吗?”

赵四小姐答:“我想跟她的经历有关吧。”

“她是一个独特的女子,为追求自己的梦想不惜一切代价。结果,输了。”

“你认识紫水吗?”

红雨拿出一张纸,写了“紫水”和“红雨”在上面,“紫”与“红”对,“水”与“雨”对。之后他抬起头望着女孩,说:“紫水本姓萧,而我的全名叫萧红雨。”

我听红雨给我讲这些,止不住地笑,“你终于还是利用了姐姐的名声追女朋友了?”

红雨并不笑,只说:“姐姐,她叫赵雨灵,杭州人。”

“哦?是吗?很好啊,没有和你一同来吗?”我知道红雨在大学时代的唯一一次恋爱是失败的,那以后红雨便再没有对我提起某位女孩或者某种心动。“带她见过爸妈了?”

“还没有,但爸妈知道她。”红雨踌躇了很久,欲言又止。

“红雨,有事不能跟姐姐说吗?”

“姐,雨灵她……她是……”

红雨极少这般吞吞吐吐,我讶异极了,完全猜不透他有怎样的隐情不便对我说起。难道这位赵四小姐是不正派的女孩吗?不会,红雨决计不会爱上那样的女子。那么,难道这位赵四小姐出身红尘?哦,许是我想多了,写故事的人碰到一点事情便会想出很多很多种可能,却没有一种是符合实际的。

“她怎么了?你怕姐不同意你们交往?”

红雨点头。红雨居然点头!

我笑了。尽管从小我对红雨都没有尽到做姐姐的责任,可红雨在我面前却总是把自己当做一个孩子,做任何事都要得到姐姐的许可才有勇气似的。

“红雨,你都这么大了,恋爱是自己的事,爸妈都不反对,我怎么会反对?”

“这不一样。”红雨有些急,“我不想因为我影响你的幸福。”

我更加惊讶,“可我更不想因为我影响你的幸福啊!”我坐到红雨身边,“红雨,告诉姐,到底怎么回事?”

红雨抬起眼睛认真地望了我一会儿,之后下了很大决心似地对我说:“姐,雨灵她是宣澈初恋的女朋友。”

我愣住了。

宣澈说过,他与我一样,因初恋伤透了自己,为了一点一点地收回他对初恋女孩的爱,他努力了很多很多年。他因此错过了很好的姻缘,因此伤害了其他女孩,也因此伤害了自己。“还好现在遇到你,让我觉得过去的经历都不冤枉。”宣澈说。

我知道这个女孩刚好和红雨同岁。宣澈在二十三岁的时候遇到她,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七年。

原来,这个女孩叫赵雨灵。多么灵秀的一个名字,就好像他们的家乡一样。

红雨真的是太了解我了,他知道他姐姐是个完美主义者,完全容不得半点瑕疵,更何况是这样生离死别之后留下的疤痕?我想象不到宣澈见到赵四小姐会做何反应,于是我又一次开始惊恐,害怕失去宣澈。

“红雨,你是不是很喜欢她?”我一直不大用“爱”字,因为不习惯。

红雨深深点头。

“那么便和她交往下去,姐不会因为这件事介怀,绝对不会。”

“真的?”

“真的。”我对弟弟保证,因为我不愿意弟弟为我付出他好不容易才寻到的感情。可我做不到。我知道我自己。

为了向红雨证明我对他许诺的真实,我让红雨把赵四小姐带来我家,时间就定在宣澈从上海回来的当晚。

我见到了赵四小姐,果如红雨对我说起的那般剔透玲珑,美得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我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句“怪不得”。

是啊,怪不得。这般的女子,怪不得让宣澈爱了那许多年,怪不得宣澈告别这段感情的时候那般痛楚,怪不得宣澈用了那许多年的时间依旧不能完全摆脱。这般女子,我原以为书上才会出现。

真的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位美丽的赵四小姐比将下去,真的觉得宣澈就要因此而远离我。

“红雨,你是哪里修得这般福气,遇到这么一位精巧的姑娘?”

赵四小姐笑了,那笑容仿佛是透明的,穿越了层层时空,让我见到了七年前她豆蔻时候的娇媚可人。

“红雨告诉我您是他姐姐的时候,我真的很惊讶呢!”她感叹着,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紫水姐姐,能帮我签个名吗?”

我从未给人签过名,这时倒真的不好意思起来。“不用对我这么尊敬,我只比你年长两岁,我是红雨的姐姐,而不是什么作家。”

“你的书我都看过,很喜欢。经历过爱情的人都会有触动吧。”

我笑。我只能笑。似乎是这样。

“我喜欢你写的那个叫涣涣的女孩子,虽然活得很辛苦,可是很执著。”涣涣吗?那本《别人的风花雪月》里的女主角。宣澈曾经对我说,他爱上了涣涣,他想见我——那时,我连一个电话都没有与宣澈通过。然而我是欣喜的,因为我喜欢宣澈,因为涣涣其实就是我。

难道我真的值得人去喜欢去爱吗?我历尽了那许多的艰难与辛苦,其实我并不想,我只想平平淡淡地生活,简简单单地爱。宣澈也一样吧?

“涣涣其实并不可爱,她让关注着她的人为难。”

“她是因为在乎才如此的吧?躲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出去也不肯让人进来。越是惊恐,证明她越是在乎。”

真是一个敏感的女子,居然能把一本小说、一个故事看得如此仔细如此透彻,我似乎被她看透了似的。

“红雨对我说,他很崇拜你,一直把你当做偶像。”

我万般惊讶地望着红雨,“什么?”真的,我从未听红雨这样对我说。我弟弟,他崇拜我?

红雨微微点头,“因为你总是能把一件简单的事情变得很美丽。”

我记起来了,我们小的时候,红雨因体质虚弱经常生病,每当他需要吃药或者打针他万分不愿的时候,我就会对他说很多话,直到最后红雨相信那些药片其实都是可爱的精灵,才会喜气洋洋地吃下去,睡下。

现在,我再不会这样哄红雨,反而需要宣澈这样哄我。

宣澈,他应该下火车了吧?

赵四小姐甜美地笑,“总觉得你的家有一种爱情的味道。”

这一句话,说得我与红雨都尴尬起来。

一刻钟之后,宣澈推门进屋,手里的行李还没有放下,便见到赵四小姐。于是,他石像一般定在原地,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

我万念俱灰地想,原来,宣澈还是没有忘记她。

红雨惶恐地望着我的脸,手足无措。

赵四小姐愣愣地望着宣澈,面孔上满满的惊讶。显然红雨事先没有告诉她宣澈和我的关系,也没有告诉她宣澈今晚会出现。

几秒钟后,宣澈放下手里的行李,握住我的手走上前,向赵四小姐伸出了他的右手,“好久不见,真是巧,没想到你是红雨的朋友。”宣澈扭头向我,“紫水,你还不知道吧?这位赵雨灵小姐,是我七年前便认识的老朋友了。”

宣澈明白,他这样说我定会清楚赵雨灵与他的关系,而他不愿当面点明的原因,在于红雨。

“我该让你们叙叙旧,”我不露痕迹地挣脱了宣澈的手掌,“红雨,跟姐姐去准备晚饭吧。”

宣澈没有反对。我在那一刻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心痛。

红雨跟我一起到厨房,脸上的神情很复杂。

“不用担心,红雨,我相信宣澈。”

红雨点头,“他和唐逸旻不同,他是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男人。”红雨又对我提起了我初恋的男孩。红雨是个懂事的孩子,他轻易不会跟我提起唐逸旻,除非万不得已。

多年前,我与唐逸旻分手,红雨辗转到北京来看我,对我说唐逸旻是个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我说不是的,正因为他太清楚他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他才放弃爱情。红雨说:“你错了。姐,作为一个男人,为了某种最后终将飘逝的东西,让自己和自己爱着的女人痛苦,他便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至少,他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也许吧。宣澈不会为了他的身外物放弃我。然而如若是为了初恋的赵四小姐呢?

我知道红雨不愿失去赵雨灵,就好像我不愿失去宣澈一样。然而所有这些结果都是需要去面对的。造化弄人吧。如若上天安排宣澈回到赵四小姐身边,我又能如何呢?或许,这一生便再不会遇到另外一个宣澈了吧?那是一定的。

红雨说,我的文字里总有一种淡淡的忧伤,那是因为我对生活、对爱情早已失却了一个正值青春女子的热烈与信念,余下的,全都是灰色的朦胧的幽怨。

如若宣澈不出现,这种灰色的幽怨不知还要持续多久。可宣澈出现了,那么及时,那么真切。我曾经一度认为自己是幸福的。

可太过美丽的东西总是会逝去。好比梦境。

好比宣澈。

吃饭的时候,我不说话,而红雨在不停地找话题,宣澈与赵四小姐在附和。只有我不说话。

“真巧,还真的没想到紫水姐姐是你女朋友。”赵四小姐说。我看着她,她的表情里没有虚无。

宣澈脸上带了满满的笑,“不,是未婚妻。”

我在那一刻,忽然间想要晕倒。或者找个人证明,我并没有在梦中。

红雨猛地吞下了口中的饭菜,“你说什么?!”

宣澈安静地望着我的弟弟,说:“我要娶你姐姐,要她做我的妻子。”

宣澈又说:“你呢?什么时候定下婚期?”

我愣。红雨愣。

赵四小姐银铃般的笑声**漾开来,“那得看他什么时候求婚咯!”

红雨愣了一分钟,随即小男孩一样跳起来,从随身的公事包里掏出一只金丝绒的小盒,“早就买了的,你肯的话,便戴上吧。”

赵四小姐娇嗔地叫:“紫水姐姐,你家的男孩都是这样求婚的么?”

宣澈笑,拉起我,到厨房去,说是要给大家切水果。

“你并非在对她示威?”我摆了一个西瓜在砧板上,问他。

“我和她看到对方幸福,都很开心。紫水,”宣澈说,“我放下了那段感情,完全地。你相信我么?”

我望着宣澈,不点头也不摇头。

宣澈转身用双臂环住我的腰,“我曾对你说过,在我一遍又一遍地听那首《成全》的时候,我已经放下了那段感情。若不是今天见到她,恐怕我仍然不能完全放下。见到她,我才明白,我是那么爱你。”

我的双臂攀上了宣澈的脖颈,所有的幸福和快乐都流在了他黑色T恤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