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白流苏和范柳原依然像以前那样生活着,白流苏没有说什么,他们之间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儿。总之,生活的白开水里,翻不出什么浪来。

傅桐也继续在学校里面学习,她进步了很多,学到了很多知识,现在在学校里面可是一个儒雅的大才女。每一次跟她的父亲通电话,她总是笑声爽朗。当然,唯独自己爱上徐若青的事情,她没有和父亲说。

不管遇到什么事儿,傅桐总是以积极的态度去面对生活,生活回报给她的也是微笑。生命中,有两件事情是最最重要的,一是积极面对生活,二是做一个有温度的女子,让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爱上生活,这是傅桐的人生信仰。

回到中国的徐若青,这些年他做的是和文学相关的,维护祖国利益的事情。从英国回到中国以后,他便到上海的大学任职,专职教授文学。后来,他还创办了“风月故事”这本杂志,专门用来评论电影中的女主角,同时把矛头直指日本侵略者。

那个风云变幻的年代,徐若青每做一次事情都要像一个逃命者一样,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很悲哀,但是更多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非常有价值的。所以尽管要四处逃命,还有被抓住的危险,但是他一直都在坚持,希望用自己单薄的双肩,为民族的解放事业贡献一份力量。

中国也正是在这些,仁人志士的努力下,军民同心,慢慢走向正轨,慢慢长大,慢慢变得强大。1945年的9月,日本天皇终于宣布无条件投降,可爱的中国,有了自己的路。但是,由于蒋介石撕毁双十协定,国内开始内战。人民又再一次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他们需要另一种解救。此时的上海,和以前一样,充斥着炮火声。

内战期间,傅桐从英国学成归来,20多岁的她,正青春明媚,散发着知性成熟和优雅。乘船回国的那一天,她没有通知父亲来接她,而是,通知了徐若青来接她。她穿着一身灰白色的长外套,带着一个白色帽子,帽子上有镶着黑色花边。她的长发在帽檐下,随着海风飞舞,好像是海风在唱歌一样。

徐若青远远望去,怎么也不敢承认,那就是傅桐。而此时的徐若青不像以前一样,西装笔挺,而是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衫,带着一架,宽边框的眼镜,像极了一个中国式的学者。他在下面朝甲板上的傅桐招手,傅桐朝着他微笑。

傅桐大声的喊着:“若青,若青……”

可是只听到轰隆一声,接下来到处都是枪声,傅桐的呼喊淹没在枪声之中。这是傅桐有生以来第一次,直面这样的场面,可她知道自己已经长大了,不再像个孩子一样。短暂的躲避之后,枪声消失了,站起身来四处张望,寻找着徐若青。可是,无论如何,怎么也找不到。傅桐开始责怪自己,如果她不叫徐若青来接自己,徐若青根本不会遭遇这样的危险。

傅桐的心里很着急,很着急,当她以为自己再也找不到徐若青的时候。徐若青在她的身后喊着:“傅桐,我在这里”。

傅桐转身一看,是她的若青哥哥,她的眼泪哗啦一下就掉下来了,再也控制不住。她就那样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一边流泪一边笑。

他们彼此注视着彼此很久很久,仿佛时间就停在那一刻。他们就像见到彼此的恋人一样,在那一刻,倾心相对,这也正是傅桐所希望的。过了很久,他们才意识到,所有人都走光了,他们也该回去了。

徐若青和傅桐走在路上又说又笑,徐若青会不时的抬起头看看身旁的傅桐。她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小姑娘,而是一个楚楚动人的女子,充满着女人的气息。

走了半个多小时,他们终于回到了徐若青的出租屋门口,一回去徐若青就开始敲门。来开门的,是一个和徐若青年纪相仿的女子,那女子穿着天青色的旗袍,长了一张瓜子脸,眉心有一颗美人痣。

“快点进来吧!我炒好菜了,正等你们。”

那女子拖着上海的腔调,说话的时候极其热情,像是在招呼贵客一样。傅桐十分诧异,她看了看那女子,再看一看徐若青,惊人的发现,他们竟是如此有夫妻相。

傅桐的心里正打着鼓,徐若青却开口了:“傅桐,这是我的夫人,姜梅雅。”

傅桐的表情很不自然,但还是和徐若青一起走进来家门,一进门就看见桌子上全是香喷喷的饭菜。红烧肉、鱼香肉丝、酱爆茄子……也才似乎证明了这个女人非常得力,她一定是徐若青的贤内助。

在徐若清和姜梅雅的邀请下,傅桐不自然地理了理自己的裙子,然后拘束地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而姜梅雅,跟傅桐家长里短地聊了起来,一说起来,那张嘴就叨叨叨地不停。一切仿佛都变得陌生起来,但是这些全部都在徐若青的眼睛里面。

“桐桐,去洗个手,上桌吃饭吧。旅途颠簸劳累,你一定也饿了。”

傅桐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去走廊的卫生间透透气。在卫生间里面,傅桐问着自己:“他已经有家有室,过得很幸福,为什么我还不放下呢?”

她又埋怨着徐若青:“你为什么不等我?你为什么就先娶了别人……”,她的脑子里面,几乎每一瞬间涌出的10万个为什么?那些为什么差不多要把她脑袋挤坏了,她告诉自己赶紧打住,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否则,一切都会变得不可收拾。

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之后,傅桐再回到屋子里面,强忍着和大家一起说说笑笑,吃着那些很美味,但是对傅桐来说一点也没有味道的饭菜。

吃完饭之后,傅桐便要急着告辞,说完之后,她匆匆地就穿出了徐若青的家门。傅桐恨不得找一个袋子把自己装起来,或者找一个地缝自己钻下去,这样自己就什么也看不见。回家的路上,她坐在电车里,靠在电车的窗边上,他就像一个失魂落魄的孩子一样,没有任何依靠。车上的人来来往往,她却没精打采的,甚至有的人会踩到她的脚,她也懒得和别人理论。

本来坐了四个站就要到家的傅桐,却坐到了终点站。

“姑娘,你该下车了!”开车的大叔喊着,傅桐才从自己的情绪里面,抽离出来,才知道自己早就坐过了站。傅桐担心,父亲在家里面一定等着急了。于是,她又匆匆,上了一辆回去的电车。

傅桐提着行李箱回家,一敲门,是父亲来开的门。她竟然像个孩子一样,扑在父亲的怀里,她很想哭泣,但是她强忍住,不让泪水掉下来。

“爸爸,我想你了”她淘气地在父亲的怀里,喊着:“爸爸,爸爸……”在父亲的眼里,傅桐还是和以前一样,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不管什么时候,都需要自己的保护。

“爸爸的宝贝女儿,我也想你了,现在终于见到你了。”父亲一边说,一边拍着女儿的肩膀。傅桐这才觉得是回到了家,那些不愉快的心情,也都好了大半。

回到家的感觉真好,家里面有自己的父亲,还有自己熟悉的一切。卧室里窗台边上的那盆兰花,依然像几年前一样,在阳光下舒展着自己。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父亲为自己做的,没有父亲,那盆花可能早就已经不在了。

书柜上依然像以前一样摆着鸳鸯蝴蝶派的小说,她从张恨水的《春明外史》开始,就痴迷于鸳鸯蝴蝶派的小说。她一眼望去,就是自己最喜欢的那本张恨水的《啼笑因缘》。床还是自己喜欢的那张床,房间还是自己喜欢的那个房间,家还是自己的那个家,这一切给了她温馨和安宁。

只是让她自己躺在**的时候,想到今天和徐若青发生的一切,她就觉得心力交瘁。他时而皱起眉头,时而又舒展开来,伤心的事和开心的事,交错起来影响着她,叫她的欢乐里也藏着悲伤。

半夜,她睡不着,想起来给徐若青打个电话。可是自己根本不知道徐若青的电话号码,而且这个打电话根本就不合适,她无数次地重复着,如果有一天和徐若青通电话,自己会说些什么?

“若青,是我,你知道吗?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喜欢着你,爱慕你。”傅桐坐在**,尝试着将这一句话练习一遍。可是,她他说完这句话,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砰跳动。突然间,她觉得自己的温度升高了许多,就像发烧一样,脸蛋通红。

其实,爱一个人的感觉不就是发烧吗?如果爱得很深,就会一直高热不退,包容一切。如果高热退下去的时候,说明**已经用完,无话可说,爱情已经找不到归宿。

在这个深夜里,傅桐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她决定好好找徐若青谈谈。她爱徐若青的程度,已经到了不表白,就会把自己憋死。那些爱的因子,就像岩浆一样,想要喷发出来,十分滚烫。

徐若青的那头,看着傅桐急匆匆地冲出自己的家门,他知道一定会发生什么。莫名的,他产生了一种恐惧感,这一定是个不好的兆头。

梅雅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女人,其实他对她没有多少爱。但是在这种,战争年代建立起来的感情,似乎足以相抵一生。徐若青很明白,他们都不是单薄的纸片人,有自己的思想是很痛苦的。

姜梅雅似乎觉得,傅桐离开之后,徐若青渐渐有了心事。他不时的会往窗外看,以前睡觉从来不会抽烟,但是那天晚上却成了一个例外。徐若青一直靠在床头上,抽了很多很多的烟,那些烟灰似乎都要把那个烟灰缸占满了。这是因为痛苦,才会产生了的行为。其实,姜梅雅也很清楚,但是她觉得如果拆穿的话,彼此在面子上都会过不去。

于是他们夫妻之间的生活,陷入了一种怪异的状态。似乎,并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这种怪异,让他们都十分地害怕,害怕去面对,害怕结果会让自己心碎。同时也害怕自己的生活,从此之后就会变得乱七八糟,没有头绪。

深夜里,趁着姜梅雅睡着了,徐若青实在是睡不着。他爬起身来,走到窗台边儿上,看着楼下的电车轨道。同时在想着白天,电车发出的声音,似乎那声音,成了最悦耳的颤动。同时他们多年前,在英国相处的时光,又一幕幕的出现在他的眼前。从他的表情里可以看得出,他非常向往过去的那段日子,这无疑是对他现在的人生最大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