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走走走,让她回家。”

杜平安是个耙耳朵,又没主意,从来都是老婆说什么就做什么,他急匆匆跟在了杜母背后,杜母恶狠狠的勒令王老师退款,那边退钱,她心满意足的抓了小妹的手回家了。

“我不回去,我要念书,将来我要走出大山去。”小妹向往杜心言描述给自己的花花世界,也逐渐明白了“只有埋头才能出头”的道理。

然而就在她全心全意准备好好学习的当口,父母亲却来了。

他们从中作梗,非要带自己离开。

“走啊,”杜母气焰嚣张,冷冰冰的用力抓了一下小妹的手腕,小丫头也还不到十一岁呢,自然是必须听母亲的话了,因此被带走了。

临走之前小妹不住地回头,渴盼的看着王老师。

她希望王老师助一臂之力,让自己脱离苦海。

但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王老师和杜母对垒,那真正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了。

看王老师这样,小妹只能哭哭啼啼悲痛欲绝的回去了。

才到家,一家人还没准备下地干活呢,一个能说会道的媒婆已经到了,那婆娘平日里和杜母关系就比较好,在得知杜心言将小妹送到学堂以后,她站出来第一个反对。

耳边风的力量还是很大的,媒婆呵呵笑,添油加醋几句话就说的吓到了杜母,“前村的王二妮你知道不?也是哭着喊着要念书,书念的一塌糊涂,回来以后活儿也不干了。”

“后村德才家的闺女知道不?两年前到城里去了,糖酒公司上班呢,一去不复返,人走咯,生翅膀咯……”

说到这里,媒婆似乎想到了什么,“你看看你,你总说你家那口子是个死心眼儿,实际上,真正死心眼的是你,送了给城里头谁家少爷做童养媳不好啊,给你这个数。”

媒婆显然做了不少杀人诛心的事了,手在空中灵活的比划着,嘴巴蠕动,真真假假说了一大堆,杜母听到这里,心头有了如意算盘。

“这么说来,人家给这些钱?我将来岂不是可以盖房子给儿子娶媳妇了,这一年小两年大的,我要抓紧啊。”

“说句得罪你的话,你啊,没门儿。”媒婆明白激将法的手段,笑嘻嘻的推搡一把杜母。

杜母听到这里,比刚刚还生气了,“我还就壁虎掀门帘——我给你露一手你看看,她再怎么凶悍不还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怕了她了。”

随后几天,媒婆来的比之前还密切了。

又说谁家的女儿到哪里做了童养媳以后给家里带来了什么“吃香喝辣”的好日子云云,听的杜母心痒难耐,终于在这个早晨决定对自己的女儿下手了。

倒是杜平安,他到底是个斯斯文文的读书分子,听着媒婆口若悬河说的天花乱坠,他半信半疑,“我不管人家给咱们多少,我女儿到了他们家,以后条件怎么样呢?”

“条件?”媒婆凑近,微微笑,“这条件可好了去了,不瞒你说,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弟,人他妈在铁路局上班,大小是个官,父亲是文联的秘书长,你们家什么条件呢?”

“你们家啊,”那媒婆咋舌,“就是个破落户的家庭,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可不要执迷不悟错过了。”

实际上,杜平安最终之所以同意让女儿做人家的童养媳,完全是因为目前家庭条件不好,小女儿已经快十一岁了,同龄人都雨后春笋一样拔地而起了。

但小女儿因为营养不良时常表现出一种面黄肌瘦的模样。

她什么都小,看上去脆弱的不堪一击,小眼睛小鼻子,就连说话也小声小气的,这不活生生是被主宰和左右的对象吗?

杜平安如同急杵捣心,但转念一想,也不管童养媳不童养媳了,现在是一夫一妻制,和他们当年不同了,要是对方真的和媒婆说的一样,那对女儿来说反而是好的。

他只能点点头。

此刻,小丫头人已经被关在屋子里头了。

当听说小妹要被弄出去给县城里谁家的公子哥做童养媳,杜衡也着急了,他自然知道这是火塘了,急急忙忙去找杜心言。

他到卫生院,却发现杜心言人不在。

而卫生院里,柳月也日日在寻杜心言的短处。

她等啊的,但杜心言这家伙像极了一架机器,且还是那种精密性格外好的机器,想要在她身上吹毛求疵都不可能,她做事情从来都是一丝不苟。

现在还没考资格证呢,但她的技能远超同事。

她知道,院长对自己已经颇有微词了,最近又听说医院里头还要大大的整改,很可能自己就要做不成了。

这不,芝麻粒掉在针尖儿上了,今天杜心言居然迟到了。

柳月气鼓鼓的来到了李丽华办公室,“杜心言今天没请假,人到现在都没来,他现在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了,从小凉山回来就轻飘飘的,我请求领导处分她,她今天迟到早退民田就有人仿效了,人人都这样咱们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李丽华看向柳月。

她自然知道柳月和集体中不少人都针尖麦芒了,这挑拨离间的话她是半个字都听不进去的,“她昨天晚上找我请假了,家里头有事。”

“家里头能有什么事,这……”

柳月想不到自己闹了个大花脸,顿然着急。

李丽华看向门口,“你要学习人家,学人家奋楫笃行的劲头,要力争上游,现在你们科室,红梅成副主任医师了,又来了一个德才兼备的王炯,就连杜心言也很快就要做大夫了,你啊,你还在原地踏步。”

训斥到这里,柳月也感觉委屈,怏怏不乐的转身离开了。

倒是张红梅,她本身就是宠辱不惊的性格,你们拉帮结派也好你们各自为盈也罢,总之在她这里始终如一。

她似乎没什么格外想要的,也没什么不想要的,不忮不求,不卑不亢。

但今天,当得知柳月再次到办公室找上级打杜心言小报告的时候,张红梅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