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东方一片鱼肚白, 悠扬的军号声准时?响起,营区里,很?快响起了?各种口?号声, 火热的一天又开始了?!

三连的训练场上,战士们正在练习爬行训练,一个接着一个地快速跃进, 向右滚进,再高姿匍匐前进……前几天还因?为媳妇的到来心情愉悦的林少峰, 今天全程黑着一张包公脸, 口?令吼得震天响, 训练比往日还要严苛, 似乎只有这样, 才能把憋了?一晚上的火气?给发出来!

与之相对应的是, 一墙之隔的家属院里, 一片和谐宁静,看到夏居雪今天难得在家, 周玉英好奇地亮起嗓门?询问起来。

“夏妹子,你今天不去你们那?菜地忙活了?啊?”

“嗯,苗床已经播种完了?,这几天就只需要浇浇水、淋淋粪水盖子,等出苗后再做安排。”

夏居雪坐在小矮凳上,一边搓衣服一边道, 一头漂亮的秀发在脑后松松地绾了?个髻,两绺鬓发从脸颊两侧垂下来, 一看就是个漂亮又勤快的小媳妇。

不远处, 邵淮勋小朋友左手举着装肥皂水的小瓶子,右手举着个用细铁丝做的小圈圈, 正使劲儿抻着脖子,像只小肥鹅一般,开心地吹肥皂泡,每吹出一个来,就又叫又跳又追的,勾得隔壁屋檐下小摇车里的雷家小三也跟着他一起手舞足蹈的,啊啊啊地叫唤个不停,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周玉英把小儿子安顿在屋檐下,又跟邵淮勋说了?两句诸如让他带着弟弟玩儿的话后,也从屋里拎出一大?桶脏衣服来,嘴里叭叭的满是抱怨,就像熟透的豆荚炸开了?枯壳儿。

“唉,还是你们家邵参谋懂得体贴人?,平时?只要在家,还能帮你搭把手,不像我们家老?雷,上班时?倒是勤快得很?,一回到家,就成了?尊坐地佛,擎等着老?娘伺候,搞得我是一点不得闲,就说这一大?家子的衣服吧,他就没动过一个手指头……”

“这也就罢了?,瞧瞧他这衣服,不是一层汗,就是一身泥,偏偏这部队啊,哪里哪里都好,就是搓衣服忒不方便了?,这要是在村里,我就带上搓衣板和擂槌,到河里洗去了?,河里洗衣服多利落啊,搓衣板上搓几下,再用擂槌捶几下,再在河里汰几下,捞上来一甩一拧,再邋遢的衣服也清清爽爽了?,不像这里,那?水龙头的水倒是哗哗的,就是摆不开架势来,就我们家这几个男人?的脏衣服,搓轻了?根本?洗不干净……”

周玉英哩哩啰啰地说了?一大?箩,瞥见?夏居雪把盆里的衣服洗完了?,又从屋里抱出个盆来,里头泡着一席床单,眼睛刷地一下亮了?,暧昧地朝夏居雪眨了?眨眼,眼角的褶子水纹一般**漾。

“嘻嘻,夏妹子,你这床单,我记得上周邵参谋刚洗过吧,我当时?还跟我们家老?雷夸他来着呢,怎么今天又洗?这该不会?是邵参谋昨晚回来,把你们这一周落下的夫妻功课都补上了?吧?”

那?一声“夫妻功课”,拖得长长的,让人?充满了?无限的暧昧联想,闹得夏居雪的耳根子倏地一下就红了?,手上正在涮洗的动作?,不由停顿了?下来。

她一脸无语:“……嫂子!”

对于周玉英,她也是服了?,除了?这句“嫂子”,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周玉英才不管她会?不会?不好意思呢,笑得更开心了?,原本?满肚子的抱怨,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更加愉快地打趣起夏居雪来,这夏妹子这段时?间老?是忙着她们那?个菜园子的事情,也没其他人?能跟她好好地瞎闲聊,她都快憋死了?,这会?儿可不就要可劲儿地补回来嘛!

她故意凑了?过来,靠近夏居雪,压低了?嗓门?,脸上的神情更暧昧了?。

“你说你,都是生?过娃的女人?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跟你说,我们老?家有句话,说是男人?的那?股水儿啊,最是养人?,你瞧瞧你这气?色,该红的红该白的白,水水润润的,一看就是被男人?……”

“嫂子!”

夏居雪急急打断周玉英的话,脸上的神情更无奈了?,一张俏脸更是烫得不行,这个周玉英,真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周玉英这次终于如她所?愿地停下了?话头,不过却叽叽呱呱地笑了?起来,笑得腰都弯了?下去,原本?正在逗雷正秋玩儿的邵淮勋一个懵逼,哒哒哒地跑了?过来,一脸好奇+古怪。

“妈妈,周阿姨笑什么?”笑得这般奇奇怪怪的,就像小军哥哥昨晚跟他说的疯子一样。

周玉英可不知道小家伙心里的想法,要不然也该无语了?,她嘻嘻嘻地笑够了?,这才直起腰板来,在小家伙的一脸懵逼中?摸了?摸他的头顶,依然笑得坏坏的。

“阿姨啊,是在笑你爸爸疼你妈妈呢,淮勋以后长大?娶了?媳妇儿就懂了?,哈哈哈!”

夏居雪:……

邵淮勋:“哈?”

*

就在周玉英嘻嘻哈哈地调侃夏居雪的时?候,家属厂的车间——其实也就是个简易的平房内,一群女人?也在嘁嘁喳喳,嘁喳的内容,是林少峰和阮春媚。

“……你们是没看到昨晚那?阵仗,林连长的脸都被抓破了?,挠出了?好几道血印子呢,眼看着这几天,那?张脸是不能要了?,啧!”

“我也看到了?,林连长那?人?,平时?可是个宁饿肚皮也要脸皮的主,昨晚被自家媳妇那?么撂面子,这往后啊,夫妻俩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啧,这有什么,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就宣传股那?个胡股长,之前跟他家媳妇儿吵架,被媳妇拿着剪刀追得满家属院跑,没跑过他媳妇,屁股还挨扎了?三刀,气?得万团长特意开会?破口?大?骂,说胡股长给部队丢脸了?,闹了?那?么大?个动静,人?家两口?子后来还不是好好的!”

说到这里,一群女人?嘎嘎嘎地笑得更欢了?。

严格说起来,军嫂们虽然都住在一个大?院里,平日里表面看着是挺团结友爱的,但其实相互之间也有小团体,就像偶尔来队短住的家属,就很?难融入她们的小团体,而随军的家属们也分好多小派,在服务社上班的,就不怎么和她们麻绳厂的拢在一起。

而她们说的胡股长家的媳妇,就是在服务社上班的,也算是家属院里数得上号的一个泼辣人?物。

女人?们笑了?一阵,把话题又转了?回来。

“说起来,也是稀奇得很?,谁能想到,林连长那?家属看起来糯米团样的一个人?,撒起泼来倒是一把好手,呵呵!”

“那?是,这要说长得又好看,脾气?还好的,我们整个家属院,也就是小夏妹子了?,难怪邵参谋把人?疼得跟个什么似的,一天到晚都蜜里调油的。”

说这话的吴美芹,夏居雪虽然没在麻绳厂上班,但这段时?间,一直跟着她们一起种菜,关系也是好得很?,所?以她话音刚落,其他几个人?也纷纷跟着点头应和,但很?快有人?就冷哼了?一声。

第64节

“再蜜里调油又如何,那?也就是没遇到事,要是遇到事了?,这长得越好看的,说不定跑得越快。你们忘了?,之前七连那?个姓周的副连长,那?媳妇也是长得一副娇里娇气?的模样,走起路来,一步三摇的,那?喊人?的调调,嗲得能挤出稀脓包来,当时?来部队探亲,两人?那?副黏糊糊的酸模样,整个家属院,谁没瞧见?过?”

“可后来呢,周副连长出任务时?出了?意外,腿断转业了?,他那?媳妇立马就提出了?离婚,很?快就重新找了?个当领导的男人?,我们回老?家探亲时?,我们家老?陈还去看他了?,说周副连长整个人?精气?神都没了?,啧!”

“要我说,这邵参谋之前也就是幸运,我们家老?陈说了?,那?次国防施工,他那?伤明明重得很?,却连媳妇都没告诉,为什么?还不是怕要是哪个零件不好了?,家里那?小媳妇守不住,跑了?!毕竟,她那?模样可摆在那?里呢,一看就是个会?勾男人?的,要不然,邵参谋当初多身正心清的一个男人?,哪里那?么容易就被她吊上了?,心甘情愿养着她就算了?,连她那?个拖油瓶弟弟都帮着养……”

整个车间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女人?咧着嘴,用她那?一口?三不烂齐的牙齿在叭叭叭地说个不停,刺耳异常。

众人?:……就无语。

“她啊,就是嫉妒你呢!我后来听其他人?悄悄跟我说,当初,她娘家妈带着妹子来探亲,就是想着让他们家于副教导员在部队介绍个干部呢,邵参谋当时?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副连长,就被她们一家子看上了?,不过,邵参谋当时?没应,这事也就没成,她那?妹子后来也没在部队找成,回了?老?家……”

中?午时?分,夏居雪带着邵淮勋在菜地里摘了?菜往回走时?,刚好遇到同住一排又在麻绳厂上班的梁嫂子,对方七嘴八舌的,便把上午的事情跟她说了?一嘴,末了?,还帮她抱了?一通不平。

夏居雪有些愣愣的,倒不是因?为那?名嫂子的刻薄话,毕竟这世上接触的人?千千万,谁也不可能让每个人?都喜欢自己?,她在意的,是梁嫂子嘴里说的关于邵振洲的事。

“嫂子,你刚刚说,我们家邵参谋之前在国防施工时?,受过很?重的伤?”

“啊,这……夏妹子,该不会?这事,邵参谋真的一直没跟你说过吧?”

梁嫂子的话,忽然就哽在了?喉咙眼里。

她也是今年才随军的,还以为任应珍就是记恨邵振洲和夏居雪,才故意说那?种酸话呢,觉得即便当时?没说,事后邵振洲肯定也跟夏居雪说了?的,可如今从夏居雪的反应来看,这邵参谋是瞒到了?现在啊!

看着眼前的夏居雪一副震惊的模样,梁嫂子心里后悔得要死,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

她讪讪地看着夏居雪,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那?个,夏妹子,邵参谋当初没告诉你,肯定是不想让你担心呢,再说了?,这事如今也都过去了?,邵参谋也没事不是……”

*

邵振洲白天时?,并没有回家。

他忙着写一个夏训计划,中?午在食堂匆匆吃过饭后,就又返回办公室加班去了?,全然没有想到,家属院的嫂子们在闲扯林少峰时?,话赶话的还把他当年受伤的事又抖搂了?出来,还让夏居雪给知道了?!

而自觉捅了?篓子的梁嫂子,虽然中?午时?夏居雪并没有多说什么,但她莫名就觉得这事没完,因?为这,下午回家后,她就开始关注邵家,奈何邵振洲一直没回来,直到刚刚她出去倒洗脚水,才发现对方踏着月色回来了?!

她站在自家门?口?,和邵振洲随意打了?声招呼后,回到屋里,忍不住又胡思乱想起来,最终,还是忍不住跟自家男人?秃噜了?出来,脸上的神情有些期期艾艾的。

“……我今天看着小夏的脸色不太好,偏邵参谋白天时?好像一直没回来,刚刚才到家,你说,小夏憋着憋着,会?不会?憋出一团火气?来,然后像林连长的家属那?样,跟邵参谋吵起来?”

虽然总是听说邵参谋和他媳妇是模范夫妻,没红过脸,但要万一呢,这要是闹得邵参谋也后院起火,那?可就是她的罪过了?。

他们这一排住的,基本?上都是机关的副营职干部,樊正义就是装备处的助理,工作?比邵振洲清闲一些,原本?正打算把手里的报纸放回去呢,听到自家媳妇的话,不但没安慰人?,还顺道把人?训了?一通。

“我不是早跟你说了?,一日三餐哪餐都少不了?,但话可以少说或是不说,你偏不听,一天天的就喜欢扯些东家事非西家长短的,这下知道担心了?吧?”

梁婶子瞪他:“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要说扯是非搅唇舌,任应珍那?种才是好吧,我不过就是顺嘴,把她编排小夏的话跟她说了?,哪里想到,这么大?的事,邵参谋居然还真瞒到现在……”

樊正义看媳妇真急了?,也知道她就是个嘴快的,没什么坏心肠,这才道:“你自己?不也都说了?,肯定是邵参谋不想让她担心呗,至于憋火气?吵架什么的,那?还不至于,邵参谋要是连这点都哄不来,当初也就娶不上那?么个媳妇了?,好了?,睡觉——”

梁嫂子:……这家属院里,本?来就无聊得很?,这男人?还一天天地回到家不是看报纸就是睡大?觉,话也不跟自己?多说两句,还让自己?少说话甚至不说话,那?不是要活生?生?地憋死她吗,哼!

梁嫂子只顾着吐槽自家男人?了?,一时?间倒是把心里头的胡思乱想给收了?起来,而此时?此刻的邵振洲,的确也正像樊正义说的,正使出浑身解数儿“哄”媳妇呢!

“好了?好了?,我认错,以后什么事都不瞒着你,哪怕训练时?受个小伤,也不瞒着,行了?吧,嗯?”

邵振洲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这都过去那?么长时?间的事情了?,怎么还被翻了?出来,弄得他刚回来,还没坐热乎呢,就被媳妇劈头盖脸地来了?个“讯问”,这滋味儿虽然挺新鲜的,但看着媳妇儿紧绷的俏颜,他还是下意识地肃了?肃心神。

夏居雪才不信他的鬼话。

“当初,我就看到你身上那?道疤了?,问你,你还骗我,说是训练时?不小心受的伤,一点也不严重……”

夏居雪说着说着,忍不住眼圈就红了?起来,当初他回去接她和儿子过来随军时?,她就发现他后腰上有一处疤痕,当时?被他轻描淡写地哄弄过去了?,如今想来,如果真不严重,那?道疤哪里能存在那?么长时?间!

邵振洲眼看着媳妇儿泪眼婆娑的,这下是真有些急了?,赶紧更加用力地哄起人?来,但那?话里的意味吧,咳,就挺欠揍的。

“我真没骗你,当初虽然看着唬人?,其实就是皮外伤,真没多严重,要不然,我每次搂着你睡,你还能没感觉,那?可是腰,男人?的腰要真伤了?,那?得多严重,你也是知道的,对吧?”

夏居雪:……

“邵振洲,你能不能严肃点,好好说话,我还在生?气?呢!”

随着一声轻斥,她忍不住在他腰上锤了?一下,正是记忆中?那?道疤痕的所?在,不过,那?锤人?的架势看着虽然凶巴巴的,但那?落在身上的力道嘛,却是软绵绵的,仿若棉花弹过一般。

邵振洲眼里的笑意忍不住又要溢出来,他一把搂住夏居雪,将人?压在**,和她额角相抵。

“这事,我承认我错了?,当时?,你还怀着孩子呢,我身为丈夫,不但没能尽到照顾你的责任,哪里还能再让你因?为我受伤的事着急上火……”

“那?你后来也不该瞒我!”夏居雪不依不饶的。

邵振洲无奈:“后来,不都好了?嘛!”

他与她四目相对,眼眸深深。

“我还记得当初岳父病危,你跟着我一路从县里回省城,在班车上时?,看着窗外,眼泪就唰唰唰地流了?下来,在医院里时?,你虽然没像小南那?样再哭鼻子,但我看出来了?,你那?是忍着呢,眼泪一直在眼眶里直打转呢……”

“后来,我回了?部队,知道你父亲过世了?,就时?常在想,那?姑娘不会?又偷偷地一个人?流眼泪吧,我给你写信,想安慰安慰你,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结果就是,等啊等,你却连信都没给我回,我当时?心里挺失落的,原本?以为,我和你这辈子也就那?样了?,可没想到老?天还是挺眷顾我的,兜兜转转,你还是成了?我媳妇儿,我当时?就在心里发誓,这辈子定不让你轻易流泪了?……”

男人?声音低哑而温柔,虽是旧话重提,夏居雪的鼻子还是不争气?地犯起酸来,眼角也热热的,嗓音里也带着浓浓的鼻音。

“傻瓜!”

邵振洲眉眼带笑,“现下想想,当初的确是挺傻的,但老?话不都说了?嘛,傻人?有傻福,瞧你如今还不是成了?我媳妇儿,还给我生?了?孩子。”

夏居雪又锤了?他一下:“不许转移话题。”

“行,那?你说,怎么罚我,我都听你的?当然,有一件事除外。”

最后这句话,他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话音刚落,灯就灭了?,邵振洲眼眸闪了?闪,一只手顺着衣角,往下滑了?下去……

夏居雪呼吸急促了?几分,一把抓住他那?只想要作?乱的手,气?咻咻的:“我还在生?气?呢!”

夜色中?,男人?发出一记愉悦的笑声,用自己?刮得只剩下胡茬的粗糙脸颊使劲蹭夏居雪的豆腐脸,说的话更流、氓了?,灼热的气?息磨得夏居雪的一颗心又麻又酥又痒的。

“昨晚,你不是一直怨我没个轻重,累着你了?,那?今晚,我让你为所?欲为,你想轻便轻,想重便重,好不好?”

夏居雪:……

夏居雪更气?了?!好个鬼!个臭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