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什么小龙啊,上次纯属是个意外好吗?”经芋白了一眼鬃·尴尬制造机·爷,修长的手指握着游戏纸牌利落打散,撇嘴说,“千杯不醉咱不吹,百杯不倒稳稳的,瞧好吧你!”

“是不倒,上次也没倒。”鬃爷懒得和经芋犟,小声咕哝,“期待晚上的新绝活……”

梁释安对经芋口中的“人齐了”相当没有安全感,前两天第一个“人齐了”过耳,给他倒计时的婚姻按下了快进键。今天又一个“人齐了”,会是离婚证批下来了吗?毕竟合同不过是走个程序,签下的那刻已成定局。

黑啤拿到手里,梁释安对着瓶口吞了起来,细密的气泡一半滑入胃里,一半在瓶中翻腾,二氧化碳刺/激口腔的愉悦感不强,就像走神的味蕾品不出黑啤特有的麦芽焦香。

在座无一例外地察觉到了梁释安的反常,只有梁释安自己不在状况内,耿唤抬手示意前台拿些肉类小食,穿着藏服的女孩小跑着扔给了他们一大包牦牛肉干。

“无论人生还是妖生不可能总顺心如意,绊一跟头捡颗钻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磕破膝盖,摔断门牙的几率大大的有。”

经芋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同时将随机抽出的纸牌竖着对折后抚平,“今儿咱就别用真心话促进感情升温了,有怨报怨,有仇报仇,都别端着。假使谁玩不起想中途退出,需要完成对家要求方可离场。”

“所以呢,怎么玩?”

作为年轻人,耿唤当然接触过真心话大冒险,只不过听经芋的意思,不是问那些或无聊或过分的问题。

“游戏分为两个阵营,我和我先生一组,你和即将成为你前夫的梁释安先生一组,为了防止他们妖族动手脚,转动酒瓶由咱们两个交替进行,他俩负责配合即可。”

经芋从花里胡哨的包装袋里掏出薯片塞嘴里,继续说道:“大冒险可以以任何形式抛出,比如类似俯卧撑这种体能项目,或者劲爆的挑拨离间,即便我俩要求还原你们最近一次的吵架现场,你们也必须真实的进行现场还原。”

“这张带有折痕的牌作为保命牌,在本次游戏中仅可使用一次。”经芋将折好的纸牌塞进平整纸牌当中,又倒了两下,“避免你们说我使诈,牌由耿先生发,发到谁手里就是谁的。但有个前提,使用时必须同伴也点头。”

经芋说完将牌递给耿唤,耿唤接过牌又倒了倒,一边发一边问,“游戏时长呢?”

“两个小时怎么样?”经芋说着拿出手机将计时器打开,“最后一局如果没玩儿完,必须进行到底才能上楼休息。另外,如果问题抛到我们两口子身上,我俩就地解决一下家庭小矛盾。反之,到你俩就随意,都是要离的人了。”

耿唤点头,“好,就这么定了。”

纸牌在耿唤灵巧的手中分发,没多久折痕的纸牌落进梁释安面前的那一堆儿,发牌因而停止。

“牌是你发的,酒瓶子我转,没问题吧?”经芋朝耿唤递话后,问梁释安要喝得底儿净的玻璃瓶,“来吧,梁先生。”

梁释安握着酒瓶的手往前一推,酒瓶滑过老榆木桌面到了经芋面前,经芋拿起瓶子甩了甩,而后倒在桌上旋了起来。

若以脸色辨紧张程度两家不相上下,随着玻璃瓶口的减速,四颗心脏逐渐攀升到了嗓子眼,酒瓶如慢慢吞吞的秒针最终指向了梁释安。

“那我不客气了。”经芋低头一乐,组织好语言,再抬眼眸光如剑抵在了梁释安的心口,“来吧,还原第一次因离婚吵架现场的内心OS。”

话音刚落,院中一阵夜风吹过,经芋仿佛听到了尴尬的乌鸦“啊啊啊”地绕着他们转圈,但很快耿唤开了口。

“释安,要不咱们离婚吧。”耿唤双手包裹在冰镇黑啤的下半部分,头缓缓垂到胸前,他抿唇深吸一口气,勇敢的坦白了当时内心的想法,“我知道你现在嫌我烦,我做什么都不对,我也觉得我渐渐失去了与你相处的能力,咱俩回不去了,对吧。”

尾声带着颤音轻飘飘地落下,正如耿唤提出离婚的那个黎明,令梁释安眸中安静的火苗倏地一抖。

哪怕当“不快乐”的方砖堆砌得越来越高,他们相隔着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梁释安也从未有一刻想过离婚这件事。妖族不会主动提出离婚,他们的领地意识认定伴侣为私有物,绝无让给别人的可能。

可耿唤过得太不开心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躺在一张**,盖着同一条被子,中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无法相互取暖的被窝是冷的,或许放手能让耿唤回到他们初识前满目春和景明的样子,他答应了,未做片刻犹豫。

“我同意,天亮递申请吧。”

瞳孔不自觉地往耿唤的方向倾斜,梁释安的手伸进口袋摸着从飞机上旅行杂志撕下来的印着冰川的纸片,“如果你觉得离婚日子会好过些,离吧,别偷着哭了。”

耿唤显然被梁释安的心里话触到了,他单薄的背微弓着,泪豆悄然滚出眼眶——

耿唤别过脸喝了两口手里的黑啤,似笑非笑地动了动嘴角,又是半晌沉默。

经芋见耿唤眼角的泪痕蜿蜒至耳根,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却被耿唤摇头拒绝。

吞下口中涩苦的黑啤,耿唤再开腔,哽咽难藏:“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抽嗒了两下被情绪阻塞的鼻腔,耿唤长长吐气,抓过桌面的纸抽胡乱在脸上抹了抹,“原来你每天都那么忙是在故意躲我,我是不是太不识趣了,我是不是早……早该主动提离婚……”

耿唤凝噎,头埋得更低。

“没有,我没什么想说的。”梁释安起身抽走耿唤握在手里的酒瓶仰头干掉,放倒的瓶子在桌面飞快转开,“我以为离婚后你会开心些。公司是与鬼族合作制药的,一种叫蔽日丹的药丸,平日工作很无聊你不会感兴趣,你说的话我有在听,只不过找不到合适回应,没有敷衍你的意思。”

再次降速的酒瓶指到了经芋面前,原本说好人族来转,但经芋心软想容泣不成声地耿唤缓缓,便抬起下巴指了指梁释安,“说吧,你想怎么样?”

“一百个俯卧撑。”梁释安冷冷看向经芋。

“……”经芋气短,怒目切齿打藤椅起身,双手撑地时恨恨道,“你给我等着。”

经芋的体能在同龄人中绝对算是佼佼者,一百个俯卧撑咬牙能下来,只不过一轮OK,两三轮下来第二天拿筷子手肯定不听使唤,他又不是正儿八经练武术的,也没进过部队当过兵。

鬃爷观摩了一下经芋的动作,立马弄明白了俯卧撑是什么操作,继而直臂撑在经芋身侧,“到我背上来,我带你。”

梁释安见鬃爷出手,不服道:“你想耍赖?”

“你都上手转瓶子了,我装什么正人君子?”鬃爷不置可否地冷嗤,“再者说我们没玩赖,小芋不过是在我身上做俯卧撑而已。”

经芋趴到鬃爷背上,手心贴在鬃爷手背,鬃爷落他就落,鬃爷起他就起,全程半分力气都没用,鬃爷身体比机器还稳,一百个俯卧撑做下来,一颗汗珠都没嘀嗒。

重新站直身体,经芋露出“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的劲头儿,用充满火药味的口吻讲道:“梁先生既然这么喜欢转瓶子,不如我先生和你玩玩?”

贴耳与鬃爷交代了一声,经芋捧着薯片咔嚓咔嚓地嚼,脸上看大戏的表情半点儿没收着。

“小夜鹰,别怪爷爷欺负你。”鬃爷抬手在玻璃瓶口轻弹,玻璃酒瓶一个漂移利落地掉头直指耿唤,鬃爷勾起嘴角指了指身后的矮墙,“小子,奔这儿跳下去。”

梁释安闻言登时鹰眼一立,“疯了吧你!”

民宿修筑在半山腰,矮墙后头没有路,跃到底即是盘山道,耿唤血肉之躯跳下不死也残。

“不是在玩大冒险吗,不疯怎么有意思?”鬃爷看向发愣的耿唤,“怕的话,可以用你们的保命牌。”

“好,那就大冒险——”

耿唤豁然起身,手扒墙头窜了上去,他远远望向盘山路移动的车灯,在梁释安的大喝中纵身跃下,瞬时消失在夜幕中。

挣脱鬃爷铁钳般的手,梁释安喉间发出”啾啾”两声鸟叫,身形一抖,一米八几的个子刹那缩成半臂长的褐毛鸟形,振翅俯冲进漆黑之中。

经芋脑海里预想的画面是西方的龙,千钧一发之际梁释安破出真身英雄救美,耿唤趴在巨大的鹰妖背上直冲九霄,BGM随之响起,满屏弹幕在刷“老梁可以”“我又相信爱情了”“活该你有老婆”……

哪成想现实差强人意,叫“鹰”的品种实际比鸟大不了多少,经芋不免担心起耿唤的人身安全,小脸吓得煞白,“他不会接不住他家那口子吧?”

鬃爷最看不上经芋以貌取妖的臭德性,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要不你跳下去看看我能不能接住你?”

经芋僵硬的脖子转向鬃爷,看了眼玩笑开大了的鬃爷,又僵硬地转了回去,“啊,那不用了,我对梁先生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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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爱生命,不要瞎搞,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