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是耿唤提出的,梁释安被动答应,他们之间不存在第三者和家/暴问题。
财产分割一事梁释安与公司律师沟通过,尽管结婚不到半年,耿唤也没赚到什么钱,他还是有意向将现在所居住的别墅赠予耿唤,合同在办公室,只差耿唤签字,公证后即刻生效。
说到底人族与妖族结合,吃亏的是人族,好在他们还没到领UP丸的日子,耿唤依旧是肉/体凡胎,再婚是人族也不会有影响。
至于里奥,他先前的确没考虑周全,如果耿唤想要,里奥跟着耿唤他会放心很多,起码日后遇见坏人,不会单方面受欺负。
“我听你的,你若想提前与我结束婚姻关系,我答应。”梁释安难得没有强势做主,他看着一言不发的耿唤,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婚后生活的不愉快聚沙成塔,或许放开对彼此而言是件好事,只是被打破过一次的生活习惯,想要重新拼凑回原样,除了需要时间以外,还要忍受裂痕般的记忆对身心不断的冲击。
如此一算,妖寿太长,反而不划算。
耿唤从头至尾都低着头,虚焦的眼落在茶几边缘,食指指尖因用力交握微微泛红。
梁释安的注视耿唤感受到了,梁释安话里的成全耿唤也听得出,唯独不掺挽留。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耿唤认命的小幅度点头,开口道:“经先生说说提前结束的合同吧。”
一时间在座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经芋身上,经芋装腔作势地饮完玻璃杯内汤色红艳澄亮的祁红,沉声说“好”,并将事先准备的合同从公文包里翻了出来。
“为保证离婚前双方无怨,二位需在七日内高质量完成合同内全部事项,七日后,治乱所会向妖偶办和民政局出具证明,替二位提前结束离婚冷静期,离婚证也会在出具证明的当日发放。”
一式两份的合同递到当事人手里,经芋有意在梁释安和耿唤面前秀恩爱,朝正在闷头吃哈密瓜的鬃爷“啊”了一声。
喂食鬃爷懂,电视剧里的常规秀恩爱手段,更甚的还会有些喂后吻之类的油腻操作,只不过鬃爷很“雷”顶着人族的脸过份腻乎,又在工作时间,仅仅正儿八经地问经芋,“吃瓜吗?群众。”
词儿是鬃爷刷小视频新学的,应用时显然不懂这话的一语双关,人家两口子闹离婚,你搁这儿吃瓜,太不像话了……
经芋脚趾头光速抠出一栋小二楼,直接上手在果盘里抓了两三颗葡萄塞到鬃爷不会说话的嘴里,笑眯眯地咬牙切齿,“甜吗老公。”
“你牙疼啊小芋?”鬃爷担心牙疼要人命,囫囵吞下葡萄粒,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朝即将分道扬镳的两口子嚷嚷,“你俩反正也是个离,还磨叽什么啊?赶紧签,我俩着急去药店。”
经芋战术性捂脸朝鬃爷狂使眼色,嘴巴不断重复“别说了你”的口型。
鬃爷还没系统学过唇语,将经芋的眼色理解为了“催促”指令,当即以指关节敲了敲茶几,“能不能抓点ji……”
“两位不必着急,仔细阅读后再签字也不迟。”经芋万不得已在鬃爷脚趾头上踩了刹车,“我先生是不羁放纵爱自由的刚进城的妖族,我回家肯定收拾,二位继续。”
梁释安给经芋面子,这才收回眼刀子,冷冷道:“在乌都生活太不羁不是好事,否则也不会留下案底。”
“好事坏事都是我们两口子的事,不劳梁先生费心。”经芋拉住眸色渐寒鬃爷话锋一转,“耿先生,妖族有许多性情温柔,且尊重人族的男士,假使你想拓展一下交际圈,不妨联系我,我在这方面是有一定人脉的。”
二次向耿唤递出名片,经芋护犊子的报复心呼之欲出,他相信耿唤对梁释安但凡还有一点感情,都不会拒绝这个刺激梁释安的大好时机。
耿唤与经芋对视少时,抿住唇,接过了那张名片。
人族的情感远比妖族复杂,单单是眼神就能有万般含义,耿唤很清楚经芋给他的“选择”藏有隐意,收了名片相当于亮出自己的底牌。
同理,他也通过经芋看到了梁释安的底牌。
他相信神族的公务员眼睛雪亮,假使毫无回旋余地,不会白白浪费力气。
掏出手机将页面调到二维码,耿唤抬眼,朝盟友展露笑颜,“加个好友吧经先生,方便日后联络。”
经芋暂不能肯定鬃爷的手在口袋边顿了下是“小心眼”的意思,还是纯粹的偶然,可他没有理由放过在梁释安面前秀恩爱。
“我在的部门平时比较忙,没时间总看手机,你加我先生,联系他就能找到我。”
经芋边说边用手肘撞了下鬃爷,他前几天无意间发现鬃爷的手机屏保是他俩的登记照,估计是和郁科长学的,这会儿正是展示给梁释安的绝佳时机,也好让梁释安好好学学模范老公的打开方式。
突然被cue到的鬃爷第一时间取出口袋里的宝贝手机,老年人眼花似的远距离解锁,喜庆的红底登记照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暴露在了人人妖妖面前。
鬃爷有条不紊地点开APP,由于开了大字模式,页面里统共四个好友、两个工作群一览无余,经芋头像被置顶,但凡有颗八卦的心,都不难看清最后一句聊天记录「我买了芒果雪泥,给你路上吃」
点开扫一扫,鬃爷嘀了一下耿唤的二维码。
其实他对加人族好友没什么兴趣,但他不得不多个心眼,像耿唤这种离婚的小少夫在电视里相当抢手,很容易让经芋这种大直男生出怜悯之心。
到时候一抹泪,一送肩膀,一埋怀痛哭,一激动脱/裤,他头上青青草原跑野马,可就真呜呼哀哉了……
笔尖在A4纸上唰唰划过,梁释安签过字抱着里奥从沙发起身,“后天出发吧,我把手头的事情做完。另外,我希望你和新朋友的接触是在离婚后。”
最后一句,是说给耿唤听的。
合同梁释安看了两遍,内容大致是重走一遍相识的路,制造一个惊喜,参与一次彼此的疲惫,推心置腹地谈一回心,离别的浪漫春宵,带着衷心祝福共进最后的早餐……
这些事项认真做完,大概真的可以抹掉生活中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不满。
云散雨收之时,记忆该是好的,像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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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头顶一望无际的瓦蓝天空,欣赏一路游云向南,出租车终于停在了郊云机场二号航站楼门前。
经芋扫码付款后,背着外挂大光圈长焦的全画幅单反从后排座位钻出,鬃爷刚好拎出后备厢他俩合用的大号行李箱迈上人行道。
此行主要目的是监视那两口子的合约完成度,带设备无非是经芋个人兴趣使然,单位给订了公务舱,出差补助也已经到账,这趟如果换个说法,和公费蜜月没什么差别。
鬃爷和顾垣一一起搭乘过几次飞机,加之妖族天性聪慧,看了两次就能依葫芦画瓢,对打印登机牌、托运行李、安检等轻车熟路,完全不用经芋操心,甚至对公务舱比查攻略的经芋要了解。
经芋傻愣愣地看着鬃爷一会儿给他拿拖鞋,盖毛毯,一会儿给他开电视,调座椅,可他怎么都享受不起来,教会鬃爷这些的人是顾垣一,他心知肚明。
眼前的体贴是一种坐享其成,他吃到了果子,却错过了花期。
“别忙活了,坐好。”经芋挽着鬃爷手臂倒在宽阔肩膀上,心事重重的眼轻阖,“我眯一会儿,吃饭叫我。”
“那我也要眯一会儿,你昨晚梦话说半宿,我都没睡踏实。”鬃爷打着哈欠和经芋头靠着头,开始了激动人心的蜜月前补眠。
后排的耿唤狗粮吃得胃胀,余光都懒得看梁释安一眼,在梁释安眼里,他还没杂志好看吧。
转脸望向窗外,耿唤都快想不起来当初回程的航班,他俩是如何将旅途发生的那点事,热火朝天的聊两个多钟头的了。
有情饮水饱大概是指头两天,第三天想吃碳水,第四天馋肉,无可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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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都的阴云催促着一场绵密细雨,很闷,很潮,车子没在市区逗留,径直开往两百多公里外的藏式民宿。
经芋在网上搜了下这家游牧风格的网红民宿,先不论一晚四位数的价格,光看图片窗外山林旖旎,屋内真火壁炉,粗犷的砖砌墙面,古色古香的木质天花板,睡上一晚,半生难忘。
活了二十九年,经芋没富裕过,四五岁家里穷得黄豆酱拌米饭,十七八独自外出打工,兜里光溜儿的只剩七毛钱,买个火烧都得用手接着,生怕掉一个渣。
到日子稍微宽裕点,出差旅拍也只敢定个相对干净些的快捷酒店,超过两百他肉疼,吃饭人均必须在八十以下,能喝便利店瓶装的,坚决不买奶茶店杯装的……
如今一觉睡掉千元,真应了那句“马粪蛋子也有发烧的时候”。
经芋没有立刻打开镜头盖对着毫无住宿痕迹的房间一顿按快门,他喜欢生活气息,也许明天会起个大早,披着盖毯坐在露台的藤椅上守一个日出,等晨光顺着落地窗照进房间堆叠着的软乱被子,他会想拍一拍被暖意罩着的,他的另一半。
蜜蜂会落在花朵上,不是因为花朵漂亮,而是花朵会无条件接纳它,它们不谈论爱,不探讨哲学,不吟诗作对,它们彼此需要。
摘掉斜挎在肩上的单反,经芋的手机响了,一个久违的熟悉的头像在屏保处滚动——
「你在蜀都?」闫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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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粪蛋子也有发烧的时候」是东北方言,意思大概是事情不会一成不变,谁还不能走一把狗屎运。
另外,闫帆是之前出现过的名字,记性好的宝子应该能懂,鬃爷又来了情感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