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身回到卧室,鬃爷扑倒在大**痛苦地蹬腿,饶是他再不跟经芋一般见识,也免不了寒上一回妖心。

为了口肉就能对他下死手,怪不得电视里会说男人是狗,他遇见的,一个比一个狗……

辣泪埋进蓬松的羽绒软枕,鬃爷抽嗒了两下不通气的鼻子,又控制不住竖起耳朵聆听厨房破冰的对话。

声音刻意避他似的,轻到没发出一丝实音,若不是他耳朵好使,根本听不见栾丽让经芋给他拿东西冰敷。

栾丽既然能照顾到不合心意的儿婿,可见是典型的嘴硬心软。

作为局外人,他看得出母子之间的疏离,并非基于对彼此的不在意,而是情感的表达和接收出现了问题。

反正再坏也坏不过当下,先用妖族的相处方式死马当活马医,没准到最后栾丽还能发张“好妖卡”给他。

冰箱门闷声开合,脚步声渐渐逼近卧室,鬃爷翻了个身将盖毯蒙在头上,活脱脱一只受气大肉包。

经芋进到卧室,见鬃爷没换衣服就上/床躺着了,骨子里那点轻微洁癖让他心里好一阵不舒坦,但他没法在鬃爷气头上念经,先负荆请罪要紧。

蜷腿坐在床边,经芋把三根冰棒卷进全棉毛巾,掀开鬃爷蒙头的盖毯钻了进去。

屋内没开冷气温度不低,午阳透过织物,逼仄的空间内两股呼吸的热气循环不开,闷得像进了汗蒸房。

经芋用手背蹭了蹭鬃爷脸颊潮乎乎的汗泪混合物,将冰棒敷上泛红眼睑,轻声哄道:“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冲动报复用手指戳你,也不该在慌手慌脚的情况下给你冲眼睛。”

“我真的是关心则乱才忘记洗手的,笑点低也是我的错,以后我控制。”经芋态度相当的诚恳,求和的指尖描绘着鬃爷手背干净的淡青血管。

鬃爷没躲也没吭声,捂着敷眼的冰棒,嘴巴无意识地扁着。

他不想听“对不起”“我错了”“请你原谅”,他要听电视里那些甜到蛀牙的山盟海誓,那是他应得的。

哄妖难度在意料之中,经芋有心理准备,软的没效果,他只能用一报还一报的古老方式给鬃爷出气了。

抬手刮了下鬃爷鼻尖,经芋神情俨如殒身不恤的豪杰,气势如虹道:“在这等着,我去厨房取辣椒。”

“取辣椒做什么?”

冰棒脱手,鬃爷一把揪住经芋脸蛋子肉,直言正色地问,“你就不能说点别的?”

榆木脑袋死活不开窍,鬃爷耐不住急脾气手动敲打。

经芋明显的怔了片刻,磕磕巴巴问:“说,说什么啊?”

“还用我嘴对嘴的教?”鬃爷不可置信的挑眉。

有过下巴捏瘀血的前车之鉴,鬃爷这回手上几乎没怎么使劲,只咬牙切齿地提醒说,“欧巴擦浪嘿啥的。”

经芋感觉一道惊雷震穿了耳膜——

心肝脾胃被和面般糅合在了一起,那种笑意无法肆意从理智中剥离的憋闷,令他面部肌肉纠结至极,他十分清楚眼下哪怕乐出一星半点的动静,都会起到火上浇油的反作用。

为达到心绪上的平静,经芋深吸一口气,失策的是吐气时乱了节奏,笑意径直从鼻孔窜出,无可复加的尴尬让他恨不得原地晕死过去,他扭过头藏脸进枕头,失声哑笑。

欧巴?

擦浪嘿?

他真没想到鬃爷会好这口……

早些年他也看过一些韩剧,但多半是无CP的破案剧,要么就是怪力乱神的灵异类型,gie sie ggi(狗杂种),zu ger lie(想死啊?)他张嘴就来,但这些是个人都不能爱听,所以还得按酒桌上那套“都在酒里了”安排。

能嘴对嘴解决,谁豁命动辣椒啊,傻啊?

重新调整好情绪,经芋抬脸吻住气得发白的嘴唇,就在他动情合眼的瞬间,视线依稀掠过鬃爷抱屈的眼,噗的一声,笑崩的唾沫星子喷了鬃爷一脸……

堵在胸口的大团郁气一下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茫然,鬃爷掀开盖毯转身下床,口吻淡得不带半分喜怒,“先吃饭吧。”

“我不笑了你别生气……”瞧出来自己闯了大祸,经芋飞快溜到床尾拉住鬃爷手臂,挣扎了小两秒,颤声叫人,“哥,哥哥。”

经芋虽有同父异母的亲哥,但整个童年都是叫经斐小哥的,经斐十六岁离家出走,多年来电话都没打一通,更别提见面。

哥哥这个词叠说出口有种莫名的烫脸感,经芋手指羞耻的微蜷着,耳根的温度不比跑完半程马拉松低。

可我爱你三个字,他不行。

他无法将一切糟糕事情的助兴词,说给他在乎的人听。

他不觉和鬃爷结婚有什么不好,假使直面他们的关系,他是有幸福感的,即便这样的幸福让他惴惴不安,耗神隐瞒。

“这就害羞了?”

垂视着熟苹果色的小脸,鬃爷抬手捋顺经芋耳后翘起的一小绺头发,“那我勉为其难,饶了小芋吧。”

经芋在面红耳热中失了神,浑然不觉鬃爷摘掉了故意卖萌的傻气面具,眼里盛满了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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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卧室出来,饭菜已经上桌。

青椒炒里脊,手撕炸鸭,皮蛋豆腐,蒜蓉西兰花,就连米饭和蒸地瓜都是均匀分配在三个碗里的。

唯独气氛,与热腾腾的菜肴截然相反。

鬃爷拉出餐椅大咧咧地坐到栾丽对面,他才不在意栾丽待不待见自个儿,一声妈叫得跟真有血缘关系似的,“我吃完饭得去趟单位,小芋请了假,他下午陪你。”

“工作什么时候定下来的。”经芋转脸问鬃爷,“怎么没听你说啊?”

“昨天下午。”鬃爷夹起辣眼睛的罪魁祸首放到经芋碗里,“晚上咱俩在浴室折腾那么久你都累……”

“什么单位啊?”

经芋拔高嗓门一脚踩在鬃爷脚面,对空降在米饭上的炸鸭肉熟视无睹,眼色不间断地传给脑袋缺弦的傻妖。

鬃爷吃痛吸气,战术性干噎了一筷头米饭,慢吞吞回话,“治乱所听过吗?最初是神族为维护乌都治安所设,直到百年前天帝掌握制衡之术,以人族缚妖遣鬼,治乱所便转为调解机构,致力于解决跨族婚姻矛盾,帮助冲动离婚的两口子安全度过冷静期,以降低跨族离婚率。”

治乱所经芋不陌生,前两年做自由摄影师,在治乱所南边的白鹤湖湿地取过景,离远看,是个云朵形状的建筑。

照鬃爷的说法,治乱所相当于民政局下的社会事务科,神族没有编制一说,鬃爷进了旱涝保收的治乱所,家里永不断粮。

经芋感觉在栾丽面前腰杆更直了,整块鸭腿肉塞嘴里,嚼得那叫一个得意,“打今儿起,咱家是不是就赚上天元了?”

鬃爷觑着经芋那副财迷相点头应了声嗯,“月薪两千,以咱家现在的日常开销来算,还能存上一笔。”

天天跟着经芋精打细算过日子,鬃爷对开销是有一定了解的,不添置东西的前提下,好吃好喝的买菜做饭一个月四千出头。

1天元约等于13.6529民币,他的收入水平相当于人族金领,日后没必要过得太紧巴。

经芋那几件T恤都洗薄了也舍不得淘汰,反倒大手大脚给他买东买西。

他想好了,等拿到第一个月薪水,带经芋好好逛逛商场,多添几套像样的行头。

“可以啊,你一个月两万六,我一个月四千多,咱家月收入超三万了都!”经芋偷瞄了一眼闷头吃饭的栾丽,“全款的房子咱有了,以后再搞辆车,多少平头老百姓羡慕咱!”

“食不言寝不语,赶紧吃饭。”

栾丽看不惯经芋没心没肺的样子,一方面是鬃爷与经芋的收入悬殊,另外一方面房子也是鬃爷出钱买的,她不免担心经芋过于依赖鬃爷,万一有天闹离婚,生活品质的降级绝对不输情感上的打击。

作为独立的个体,人还是得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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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前,鬃爷需携带结婚证去治乱所补填入职资料,这份钱多事少的工作不需要过五关斩六将,是神族对跨族婚姻的一种支持。

但也没容易到随便一个跨族婚姻者,都能进治乱所领到这份收入。

首先,要物婚介绍所所长舒佳的亲笔认证书,再由神族大药房售药员调取UP丸出库记录,然后联系身处天界的红鸾、天喜两位星君,核对当夜对宫时间表,最后传讯回治乱所。

单单这些,就已经将百分之九十九的跨族婚姻者拒之门外了。

红鸾天喜对宫,昭示姻缘线通过**融进二者心头血脉,经芋为神族降住鬃爷破了凡胎,已是半妖之身,神族理应论功行赏。

鬃爷的工作就是神族奖赏给经芋的长期饭票,至于鬃爷,在神族眼里不过是只被驯的妖畜罢了。

砰地一声关上出租车门,经芋不放心地探头嘱咐鬃爷,“别的功能等你回来咱俩再一起研究,只要记得1是我的电话号码就可以了,随时联络。”

鬃爷眼巴巴看向车外的经芋,一颗不想分开的心紧揪着,他叫司机稍等一下,右手伸出车窗捧起经芋的脸。

他说,“咬小芋。”

继而,吻住罗里吧嗦送孩子去幼儿园的家长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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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指为私设,无名指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