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月,遥望似一团银。夜久更阑风渐紧,为奴吹散月边云,照见负心人!

春色将阑,莺声渐老,红英落尽青梅小。画堂人静雨蒙蒙,屏山半掩余香袅。密约沉沉,离情杳杳,菱花尘满慵将照。倚楼无语欲销魂,长空黯淡连芳草。

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都缘自有离恨,故画作远山长。思往事,惜流光,易成伤,未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红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微醒,深院月明人静。

莲依用手轻轻抚摸着这些纸,她相信,杜氏所得的微薄俸禄,定然全换了这些绢纸和墨,来记述她的思念。

这一刻,她望着地上静静躺着,再也不会睁开双眼的杜氏,忽然想哭。

这就是为什么两年前,她失去了孩子也没有离开,却偏偏选在此刻自尽。因为她今生所有的爱跟寄托,全都给了皇上,而左盼右盼,却盼不来那心里的影子。

杜氏,可说你生不逢时,也可说你死错了日子。你选在这时候走,不光连你宫中的奴才都不能戴孝,且是皇帝,都不会知道你的离开。

还有你这些情诗,怕是下辈子,他也瞧不见了。

“佟主子,那些纸,要呈给皇上吗?”徐公公犹豫着开口。

“你不想要脑袋了?”莲依瞪了他一眼,将那一沓子的心意,如数放进了香炉。关心则乱,一个失宠两年的女人,还要在皇上面前提及吗?

“徐公公,怕是皇上不愿意听见这事儿,你去汇报给皇上的贴身总管吧,本宫想,他自有定夺。”

“喳。”

莲依叹了口气,最后望了一眼杜氏,走出建福宫,她要赶去跪拜皇后了。

杜氏,睡吧,梦比现实美好得多,这永久的睡眠,许是可以慰藉你的相思。

莲依知道去坤宁宫的路,说来可笑,那只是还为秀女的时候,好奇打听着玩的,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流苏跟花雏都没跟来,莲依让她们在咸福宫守着灼儿了。

越往前走,人越少,一度让莲依觉得自己迷了路,忽然在前方,她看到了博果尔。他不是生病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十一爷。”莲依唤了一声,却没有得到回应。

“博果尔。”莲依再次开口,又往前跑了几步,博果尔终于转过身来,他跟初见的时候穿了一样的宝石蓝长袍,面上带着温柔的笑。

“莲儿,我娶你好不好?”博果尔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

莲依这一次没有顾虑那么多,狠劲儿点头。

“可是,我已经娶妻了呢,你会为了我做小吗?”博果尔说这话的时候冷冰冰的,吓了莲依一跳,她回神的时候,发觉面前什么人都没有。

原来,只是幻觉啊……

博果尔,你还记不记得曾经说过要娶我的话?你若此时还有心,再等我三年可好?三年后,凯文的穿梭机就能启动了,到时候你愿留我便陪你留,你愿陪我回现代,就一起回现代,我们做一对平凡的夫妻。

可是,博果尔,怎么听不到你的回答呢?

“佟妃娘娘,后宫妃嫔都到齐了,坤宁宫就差您了。皇后娘娘派奴才出来看看,看你是否迷路了。”

“哦,是,本宫迷路了,你带路吧。”莲依的唇有点发干,她努力舔了舔,却发现唇裂开了。

“佟妃娘娘到。”坤宁宫众人不知在商议何事,本是闹哄哄的,莲依这一去,大家却都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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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妃娘娘好大的架子啊,衣服不洁,晚了时辰,这是让姐妹们连带着皇后娘娘一起等您来么?”说这话的不是静妃,而是宁贵人,莲依疑惑地望着她,很好奇她到底是不是曾经给自己送桂花糕的宁兰心。

“本宫猜测,佟妃定然不是有意的,顶多是迷了路,又或者睡过了时辰?”皇后不屑地冷笑着,从这里望向她们,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全都低了自己一等。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今日臣妾出门的时候,小阿哥哭闹,于是让宫里的奴才都留下来哄他了,臣妾也是手忙脚乱的,这才来晚了,还望娘娘恕罪。”

莲依的这句话,让在场的后妃大多变了脸色,佟妃入宫算晚的,又向来不与人走动,这阿哥又不是亲生的,所以知晓她有孩子的人就更少了,她这样一说,大伙不禁纷纷嫉妒。

“既然是这样,佟妃怎地不把小阿哥带来给大伙瞧瞧?”皇后装模作样品了一口茶,那姿态万分优雅,可那茶叶的清苦让她简直想要一口吐出来,可怕笑话,只得吞咽下去。

“孩子太小,不方便带出来。”

“那你起身吧,坐吧。”刚成为皇后,怎么着也要让她们瞧瞧自己的宽宏大量。乌兰这样想着。

“呦,皇后娘娘,您说咱们千算万算怎么落了小阿哥呢?钦天监既然说近日彗星(扫把星)越发明显,怎么就不能是指这小阿哥呢?”

莲依轻咳了一声,看着宁贵人的眼神,恨不得秒杀了她:“宁贵人,你说这话,姐姐就不爱听了。三阿哥是皇嗣,您是说皇家的血脉会是灾星?最近宫里的事儿可多了去了,要是算到咱家的阿哥身上,你要姐姐怎么听得下去呢?”

“佟妃这话说的是,按照宁贵人的想法,那二阿哥是不是也为灾星啊。”宁悫氏觉得这宁贵人太莽撞,连忙跟了一句,把话题接了过去。这个佟妃也有后嗣,若能够拉拢到一起总不是坏事。

“钦天监说这彗星是在正北,宫内的正北是哪儿?”皇后疑虑着在后妃身上四处打量。

“午门。”莲依想都不想就开口,最北边可不就是宫门么,但说出来她却一愣,难道是指宫外要进来什么人了?虽说身为现代人不该如此迷信,可这观星象多少是有些道理的啊。况且彗星,是能随便见到的么。

听见这两个字,一瞬间众人便议论不休,最终宁贵人先站起来,要告退。

皇后招手准了,一个比一个不安生,若说殿内还有个嘴巴严实的,也就是静妃了。

一刻钟后,众人都纷纷散去,有太监提点皇后才明白,这是都给太后请安去了。

“哼,灾星,本宫看你们就都是灾星。喜玛,你说今晚上皇上还是会来坤宁宫吧?”想起昨夜,她的脸上不禁泛红。

喜玛本也是草原上的姑娘,即使入宫半年,学了些规矩,可还是不大懂。于是笃定道:“皇上定然会来的。”

听到这儿,皇后笑了。

“师傅,你说的灾星是指什么?”凯文坐在高椅上纳闷的询问。

“你不是总说自己是从未来来的吗?那还要问我?”汤若望正在调制什么药水,每有一点反应,就拿着放大镜做记录。

“可我压根不懂历史好不好。你说数据,我来记吧,就您老那眼神,真是不敢恭维。”凯文不会用毛笔,幸好汤若望在有鹅毛。

汤若望凝眉看了一眼这小子,琢磨不透他的来历。

“皇姐,皇姐。”乞祥宫一向冷清,除了太后分配过来服侍的两个宫女,旁人见都见不着。今日倒是稀奇,却有个衣着华丽的小丫头跑了进来,缠着莺哥不撒手。

莺哥愣了一下,辨认着面前人的身份:“十四妹?你怎么来了?”若不是因为她唇上的那颗痣,莺哥是定然认不出来了。三年不见,竟也长成大姑娘了。

“皇姐,听说你要嫁人了,是不是?”十四格格好奇地打量着莺哥,宫里的人只要提及这个皇姐,都带着鄙夷地口吻,甚至额娘也不让自己来找她。三年没有听到丝毫关于她的事情,额娘只说她犯了天大的错,可是,犯了天大错的人,皇额娘会让她活着吗?况且,今日来找皇姐,只是想问她一句话啊。

“皇姐,你要嫁到很远的地方去吗?你的夫君好不好,会不会对你好?十四将来也要嫁到很远的地方去吗?”莺哥瞧着十四格格那可怜巴巴的眼神里,满是畏惧。算算年纪,十四妹也十二三岁了吧,怕是也快出嫁了。

莺哥握着十四格格的手,轻轻道:“十四妹,不管我们身在何处,定要祈祷着大清繁荣昌盛,只有大清强大了,我们姐妹,还有以后的格格们,才不用嫁去那么远的地方,知道吗?还有,千万别在皇上为你赐婚前,爱上任何人。”

莺哥努力地想笑,可是这笑容比哭泣还丑。

“皇姐,十四记住了,十四要学额娘,跪在菩萨面前,祈祷大清繁荣,这样子即使十四没有自由,以后的格格们也会找到心爱的人,对不对?”十四格格没听到理想中的答案,可在她幼小的肩上却背了一丝责任感,她的期待许是可以在后人身上实现。

“对!”莺哥肯定地点头,多可爱的妹妹啊,将来的下场又是什么呢?

还有两天,就要离开这紫禁城,再也不回来了。

“乔兄,我听家父说,固山格格许给了准格尔。”

乔纪年正在熬着药,听见这句话,皱起了眉头。“她几时出来的?”

“这我怎么清楚,你倒是将她忘了个干净,当年要不是因为你,她会被关那三年?”

乔纪年没说话,这事儿与他有何干系?若不是因为莺哥,他父母会出事吗?但是,这么快,刚一除了软禁,就要嫁人了?蒙古准格尔,为什么还是个那么远的地方……

乔纪年,无论如何,她都与你毫无干系,你们之间不会再有瓜葛,即使她曾经天真烂漫,也与你无关。

他这样警示着自己,可心底深处还忍不住冒出那个好听的声音:“乔哥哥,等等我……”

“乔太医,给太后的药熬好了吗?”索玛来太医院取药的时候,正逢遇上莲依,太后那儿忙不开,她又信不过别人,反倒是莲依这孩子一看心里就踏实,便让莲依去取药了。莲依一走进太医院,就看到了乔太医蹲在那儿熬药,这里笼罩的各种刺鼻药味让她简直想昏过去。

“潇潇,你怎么来了?”看到莲依,乔纪年一下赶走了心底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