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鸣舟安静地守在榻边,莫说回头了,连个余光都没有分出来。

“出去。”

步惊山心中疑惑,按照他的宝贝步轻寒的性子,这时候至少也该是手忙脚乱的,这般安静,倒是返场得紧。

“可有请医者?”嘉和郡主询问。

回话的依旧是采菱:“王妃略通医理,身上常备着金疮药,是以并未延医。”

并被延医。

步惊山愈发觉得此事有诈:“来人去请医者。”

“慢着。”苏鸣舟说了第二句话,人也转了过来:“寒寒并无大碍,不必延医。”

谢松落当即冷下了脸:“去请何院判。”

不多时,何院判就被侍卫给拎了进来。

并未寒暄见礼,催命似的切脉,何庸却冒出了满头汗。

“王妃昨日可是误食了什么东西?”

误食?

再怎么隐晦都是无用的,在场的人都明白这个误食是什么意思了。

“说。”刘茗念漂亮的眉毛一挑,明显的不悦。

何庸当即就跪下了,虽明知没有生命危险,冷汗仍旧打湿了衣衫。

“回郡主,王妃中了揉骨散。”

“胡言。”盛怒的是襄阳王:“揉骨散是什么玩意儿,莫说一夜了,连一个时辰都撑不到就挥发了。”

何庸战战兢兢的分辨:“王妃体质特殊,骨头都散发着寒气,这种药对身体侵蚀很重,因此药效仍在。”

这么两尊神在这震着,步惊山当即彻查了步国公府上下。

意料之中的,揉骨散在步华修房中搜出来的。

“郡主,不是我,寒儿也是我的亲妹妹,我怎会害她?”

“都是家生子,此时从实招来,否则别管本官手下无情。”

步华修的长随半点不打磕巴的跪下了:“是小人做的,昨夜公子因五姑娘受了责罚,小人心疼公子方才酿成大错。”

小厮的额头的磕破了,却依旧不停,最后重重一撞,不动了。

襄阳王不嫌晦气地将人拎了起来:“死了。”

“死得快,死得好,死得真聪明。”嘉和郡主只留下这么一句,便拂袖而去。

步惊山也极会做人:“修儿治下不严,家法三鞭,自去领罚。”

北苑。

熏香缭绕也缓和不了当下的气氛,两人面露忧色,另一人则面若寒冰。

“太医是不可信的,若是你需要本郡主的人可以为你送信。”

她趴在**,额上满是冷汗:“郡主,你当是知晓师兄在绥京的,只是我如今这副模样,实在不宜引荐。”

刘茗念心思被拆穿,有几分尴尬,匆匆离去了。

房门闭合,隔绝了外面的天地。

“昨夜缘何出了差错?”谢松落昨夜是有派高手过来的,十分清楚北苑的战斗力。

苏鸣舟始终一言不发,任由那柔软白皙的指头勾挠着他的手心。

谢松落也因浓重的血腥味儿着急了:“伤得严重吗?”

“无妨,轻伤,将养些个日子就好了,你先回吧。”

精神大条如他,也能看出两人的状况不大对,他继续做电灯泡只会让尴尬加深,只是放下了些伤药,默不吭声的退场了。

小手用力地揪住了他的前襟,看到那光洁的额头上因用力冒出来的汗珠,他顺着细微的力道俯下身去。

嫣红的小嘴讨好似地吻了吻他的唇角。

苏鸣舟仍旧是冷着一张杀人脸,只是眸子里多了几分无奈的妥协。

“值得你伤了自己?”

她痛得龇牙咧嘴:“昨儿也有刺客从后窗跳进来袭击了我。”

他冷笑一声:“你骗得了我?”

她露出苍白而锋利的笑:“王爷,终归是要有人受伤的,我为王爷挡刀,将来王爷独宠我,也算是师出有名了。”

“本王现在不独宠你?”

得,还是没有消气儿。

“王爷,你平心而论,昨夜若不是我伤在前,你要用多重的伤来赌。”

苏鸣舟知晓她生气了,也清楚地知晓,她猜到了,他要用半条命来赌。

“不过是皮外伤而已,你受伤的时候不比我更多…”

“我不想要你因我受伤。”苏鸣舟眼尾殷红的厉害。

室内陷入沉默,两人不再交流,只是十指交缠地分享着同一片呼吸。

午后,采菱亲手端来了一碗面。

白白嫩嫩的手擀面,上面摆着几片脆生生的青菜。

两幅筷子,一切尽在不言中,二人分而食之,面下面卧着一枚一分为二的鸡蛋。

平平无奇的面,她却掉了眼泪。

他无声地拥着她,是无声的慰藉。

当夜,又是刺客猖獗的一夜,因步国公府加强守卫,并未波及室内。

兵器交戈声不绝于耳,猎猎风声,剑声嗡鸣…

“怕吗?”苏鸣舟在**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了。

她额头低着他的下巴:“不怕,是我喜欢的声音,是我欣赏的味道。”

金戈声,她喜欢,血腥味,她欣赏。

天未亮,众人便齐聚北苑,步惊山很是关切地询问了几句。

“听闻五妹妹惊吓过度,昏过去了,我亲手为五妹妹煎了压惊汤。”

于苏鸣舟而言,是个极为陌生的声音,但他已经猜到来人是谁了。

一袭白衣的少女身形婀娜,步步生莲,美极了,也像极了。

“月儿忧心妹妹心切,请王爷勿怪。”

‘啪!’热汤洒落,瓷碗碎裂,另一姑娘走了进来。

“柳太医,先给王爷王妃请平安脉。”

柳呈并未探脉,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地上的碎瓷上。

“敢问王爷,此汤可是王爷所授意的?”柳呈随即行了大礼。

苏鸣舟剑眉紧锁,英俊的面容上多了几分阴鸷之气。

“非本王授意,此汤可有不妥?”

柳呈膝行上前,为睡梦中的人探了脉息:“万幸,万幸。”

“柳太医有话请直言,毕竟咱们都是奉命而来。”

“红花,此汤中伴有可滑胎,可终生不孕的红花。”

步华月懵了,怎么可能会有红花呢?这碗汤是她亲手煮了,并未假手他人,她不傻,怎会在这个时候对步轻寒下手?不是她那还能有谁?

苏鸣舟勃然大怒,随身侍从立时便进宫请别的太医。

一行浩浩****的太医,排着队地进了步国公府,皇帝跟前的大太监,连带太后皇后都派了贴身女官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