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舒语看着他正疑惑，顾修远忽然笑了。
“你，刚刚叫我什么？”顾修远凑近了一点，盯着她满眼笑意。
“……”
什么？！
顾修远轻轻拉住她的手，“小语，你已经很久没这样叫我名字了。”
除了在医院醒来，还有那天的梦里叫过的“修远”，她几乎都是‘顾修远’，要不就是有话都直接说的。
此时看着她担忧的神情，他忽然整个人都轻松了。
纪舒语微微蹙眉，一时间有些无语，这个是重点吗？
在顾修远眼里，显然是的！！
“放心吧！我有自己的打算，不会做危险的事情……”
他揉揉她的头发，笑得宠溺。
……
顾氏的酒会在即，各大媒体对于顾氏和顾修文更是争相报道。
曾经的电视台的公众人物，因为揭露过几次重大的黑色产业颇受敬重，又解救家族企业于水火，媒体通篇赞颂，各大媒体争相专访，风头俨然要盖过了一众同龄的豪门继承者。
表面上看来，不过是生意场上的事情，谁掌权谁说了算，当你大权在握，有名有利，谁能管你是不是私生子。
可是这个风向……又好像隐隐地透着不对。
且不说云城的几大家族，就算是一些中层也是佼佼者众多，怎么也不至于被吹捧成这个模样。
酒会当天，顾修远打扮低调，像是刻意地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是等着“看热闹”的那么多，一些与顾修文交好的怎么会让他遂愿，纷纷以多年不见的名头过来打招呼。
“哥，小语。”
顾修文百忙之中上前来，他一身白色的西装，看起来温润儒雅，光芒真的可以盖过周遭的一切。
一声‘哥’更是无限地凸显了自己的善良和不计前嫌，毕竟顾家曾经是怎么对顾修文的，也是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怎么没带子瑜和子琰过来？”他轻笑着询问，
听他提到孩子，周围立马又被议论起来。
“这小顾总说的是谁啊？霍家小姐那两个孩子？”
“那可不是吗！”有人答话，“霍家的孩子……”
那人着重着‘霍家’，看着顾修远的眼神又是多了几分同情，毕竟在有些人眼里冠姓权涉及的是颜面。
纪舒语听着皱眉，顾修远却是冷静，没听见那些嘲讽一般，噙着笑意看着顾修文的那些狗腿。
几个人被笑得头皮发麻，纷纷摸着鼻子退开了。
顾修文本是想借别人给顾修远点难堪，可他不在意的模样，实在是让人不爽。
“小语，那边有几位奶奶的旧友，想跟你聊几句。”顾修文轻笑。“我陪你过去吧！”
“不用了。”纪舒语摇头，“奶奶的朋友我都认识。”
她不喜欢顾修文这样的语气，这个“陪”后边隐含的意思和想象空间更是过大，在众人面前这样说，太没分寸了。
纪舒语的拒绝顾修文并不意外。
看着她离开，顾修文才收回目光，再看向顾修远的眼神也更加嘲弄。
“哥，这几年，你的脾气真是温和了不少。”顾修文笑着递给顾修远一杯酒，眉眼间不无嘲讽，“若是以往，有人敢在你面前大放厥词，早就被扔出去了吧！”
就像在医院里，那些老东西那么找茬，他都忍着没做声。
‘现实’果然是个好老师。
“是吗？”顾修远笑着晃晃酒杯，“我也觉得自己脾气变好了。”
要是早几年，敢算计他，他一定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可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自然不能做事不计后果。
顾修远眼含笑意的模样，有一瞬间让顾修文心里生出不安。
他有种怪异的感觉，可是一时又说不出……
媒体的镜头对准这边拍摄个不停，不时还有一些知名人士来打招呼，这种受众人追捧、仰望的感觉，很快就冲散了心中那一丝丝的不安。
再看顾修远，只以为他的低笑，是现实教会了他学做人。
毕竟……
离开了顾家，他算个什么？
如今顾家在他手里，他顾修远没权、没人，又凭什么跟他比。
想着，心情忽然更好，
顾修远这样这样低调，也算是他是识相了。
“其实，你要是想回来，也不过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公司这么大，给你安排个职务还是不难的。”他说着，“只要你开口……”
顾修远看了眼时间，“修文，快到时间了。”
什么时间快到了？
顾修文看了眼腕表。
“顾总，董事长来了，一会儿您该上台代表董事长讲话。”
“好，知道了！”顾修文扬扬手，遣退了助理，然后扫扫衣襟，“时间的确快到了。”他凑近一点。“那，你先自便，等我忙完了再来……陪你。”
他的脸上挂着胜利的笑。
修文？
顾修远为什么这么叫他，套近乎？
他还来不及想个所以然，媒体已经围上来。
面对媒体，他又扬起笑容，在镜头前牟足了劲地和顾斌演绎父慈子孝。
纪舒语那边聊到一半，看着顾斌的模样实在是胃难受。
“招呼都打过了，走吧！”
虽然早就知道顾家亲情凉薄，纪舒语也以为自己在就习惯了，可是想到自己家里的氛围，再想到顾家，她就忍不住为他难过。
“热闹还没开始呢，干嘛走啊！”
台上，顾修文讲着这三年的心路历程，讲着公司是如何历经风雨，感谢了亲人、朋友，感谢了和公司共渡难关的同事。
宴会也随之到了**，正在媒体对着顾修文疯狂拍摄的时候，宴会厅的大门忽然被推开，接着一群警察走进来。
警察的忽然闯入瞬间让宴会厅鸦雀无声，连在众人仰望中慷慨激昂的顾修文都卡了一瞬。
带队的不是他熟悉的那位，一时间他也摸不清对方的来意。
“是顾修文吗？”
来人一脸严肃。
顾修文已经习惯了被人以礼相待，这几年他几乎快要忘记有人这样对自己讲话的感觉了。
“我是，请问警官有什么事吗？”他依旧表现得温和有礼。
“我们接到报警，顾修文涉嫌非法拘禁、虐待，与一些社会非法组织来往密切、非法放贷，请跟我们走一趟。”
警方直接亮出传唤令。
这话的威力不亚于一个炸弹，直接在人群里炸开了锅。
顾修文这一刻更是懵了，他在说什么？
“警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笑意温和，依旧保持着自己绅士有礼的模样。
“是不是误会，跟我们回去就知道了！”带队的警察掷地有声，“请吧！”
此言一出，媒体更是炸开了锅，纷纷围上来。
“顾总，请问警方说的是真的吗？”
“对此您有什么好说的吗？”
面对媒体的狂轰滥炸，顾修文的脸一寸寸失去血色。他看着人群之外的顾修远，所以……是他的安排？
顾修远隔空对他举杯，然后看了眼时间。
顾修文这次才明白，所以他的‘时间快到了’说的是这个意思。
可他为什么这样做？！
他还想不出一个所以然，大厅门口又冲进来几个人。
“顾修文，你这个丧尽天良的东西。”
“你把我女儿的命还给我～”
在几个人哭着的咒骂声中，啪、啪、啪——
鸡蛋、菜叶、彩色颜料纷纷砸落下来，落到顾修文的头上、脸上，他白色的西装霎时变得五彩斑斓，
人群里一阵哄笑，媒体更是纷纷拍下这一幕。
鸡蛋砸在脸上，他想起了那些因为私生子的名头被欺负的日子，前所未有的屈辱感涌上心头，顾修文想动怒已经被警察按住，地面湿滑，他狼狈摔倒在地上彩色的泥泞里。
人群里羞辱、嘲弄的声音不断，那些平日里以他来往密切的，笑得更欢，还拿出手机来记录。
前一刻还是翩翩公子，这一刻变成了人人奚落的小丑，这种落差让顾修文无法承受。
“放开我！！”他不顾形象地嘶吼着。
“顾先生，你这是拒绝配合警方调查吗？”带头的警察毫不客气地将人拉起来。
顾修文被狼狈地拎起，他含恨瞪着顾修远。
顾家的宴会，怎么会有不相关的人跑进来？！
所以，这也是他的安排！！
顾修文被警方架着带离，媒体纷纷追出去。
毕竟前一秒还是人追捧的成功企业家，转眼就被警方逮捕，这前后的转变，真的是太震撼了。
顾修文被带走，宾客也是议论纷纷，都在猜测是怎么回事。
“现在可以走了。”
顾修远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纪舒语的身上。
纪舒语这才明白，这是一场针对顾修文的设计。
从他说要回云城的时候，为的就是这一天。
连带着他对那些拜高踩低的人的纵容，媒体不着边际地吹嘘，都是他为今天做的准备……
……
离开宴会厅，顾修远并未回酒店，而是叫司机将车开到西子湾。
听着这三个字，纪舒语的心头忽然扯了一下。
这几年间，回来的这几次，她都有意无意地绕开这边。
“上去看看，好吗？”顾修远看着她轻声问。
纪舒语隐隐觉得他有话想说，或者这就是这段时间以来，他情绪不对的原因和顾修文有关？
顾修远拉住纪舒语的手，她挣了一下，却被握得更紧。
他牵着她往前走，每往前走一步，他的呼吸就紧一分，直到站在看房门口。
顾修远深深吸口气，然后牵着纪舒语的手去解锁。
听着门锁打开的声音，纪舒语的鼻子毫无征兆地一酸。
门打开，可是站在门口，两人都有些不敢踏入。
因为这里有太多美、太伤的回忆……
顾修远把她的手握紧了几分，然后走进去打开灯。
屋子打扫过，可长久的空置使得里边没有一丝生气，就连橙黄色的灯光都温暖不了。
“怎么来这里？”纪舒语有些排斥。
此时站在门口，她便想到那次分别。
顾修远的心颤得更是厉害，恨这些错过，更恨不得将顾修文碎尸万段。
“就是想回来看看。”顾修远眼眶泛湿，却笑着。
那个误会从这里开始，他也想在这给她一个解释。
纪舒语看着他，隐约明白了他的用意。
“当初，是顾修文篡改了我的检查结果。”顾修远深吸口气。
当初秦川说可以重视他一点的时候，他还没放在心上，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栽在顾修文的手里。
“什么？！”
这话纪舒语听着极为震惊。
不说曾经，就算顾修文接手顾家这几年，看着也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你也意外，是不是？”
当初发现自己没病的时候，他就怀疑顾修文了。可是一边又觉得他应该没有那样的本事，直到开始调查。
“当年，霍雨萱失踪的事情，记得吧！”
纪舒语想起，他的病就是因霍雨萱而起。
“你是说，霍雨萱的失踪，也和他有关。”
“倒是没有直接证据，怀疑他之后我调查过。霍雨萱对警方说自己没见过那个人，只觉得声音耳熟，我叫人放顾修文的声音给她听，她的反应很大。”
纪舒语听着只觉得心惊，可很快就捕捉到另一个信息，怀疑之后调查过霍雨萱。
“可是……”
霍雨萱不是死了吗？
据说是病死的。
看出她的意思，顾修远却没正面回答。
他不否认自己阴暗的那一面，可这他不想她知道。
那个霍雨萱偷了小语的人生，对她造成那么多的伤害，那个病……她也是真的想拉他和小语垫背，她坏事做绝，死太便宜她了！！
纪舒语并不怀疑顾修远的话，只是对于这个结果有些难以相信。
顾修文，真的看不出来。
这三年，他掌控着顾氏，为了顾氏来往奔波于霍家，每次见面聊起顾修远，也满是惋惜，劝她看开一点……
这么多年，还真是看不出他竟然从后背策划了这件事。
“为了顾氏？”
顾修远点头。
他当然知道顾修文为的不只是顾家，还有小语。之所以他到不了她身边，是因为他的身份入不了霍家的眼。
纪舒语的手握紧了几分，她忽然觉得有些冷。
这样一个人在身边，什么时候背后捅一刀她恐怕都不知道是谁。
从小到大，她都觉得他过得辛苦、不容易，原来……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顾修远看得懂纪舒语眼中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从小到大，她对顾修文虽然并不亲近，一直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可是她的关心也是真的。
那声“哥”她也是真心的叫了多年。
可是顾修文呢，一直都在算计他们！
但他既然敢做，就该承担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