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西子湾的时候已经临近午夜。
回酒店的一路上，顾修远一直沉默着。
纪舒语看着他，心里也是又闷又痛。
重新提起三年前的事情，一时间，她不知道如何形那种滋味。
虽然她一直不曾说过，也有意不去想这件事，可是不知道多少次她梦见他真的病了。
这些年的压力、痛苦、折磨全都是他一个人在承受，她有些不敢想那种煎熬……
原本没有生病是何其幸运的事情，可偏偏是有人故意设计了这一切，这叫人如何能不恨，如何能甘心。
纪舒语看着顾修远，轻轻握住他的手。
好像有很多安慰的话想说，可一时间又好像一个字都说不出。
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
感觉到她的情绪，顾修远把她有些泛凉的手放在手心里轻轻搓了搓，“都过去了。”
原是想安慰他的，可听他这样讲，难过的却成了她自己。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憋闷。
看着身侧的男人，她然后轻轻抱抱他，无声地安慰着。
原本顾修远只是有些心情沉重，他一直觉得，噩梦都过去了，以后都会好起来的，可这个安慰的拥抱忽然让顾修远的心里难受得厉害。
心痛、愤恨太多太多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然后拢紧了手臂，将脸埋在她的肩窝。
他们明明不该这样的，他们本该一直幸福快乐，可是……
纪舒语轻抚着他的背，安抚着他的情绪。
“要去看看宝宝吗？”
纪舒语想，这个时候也许两个孩子可以给他一点安慰。
顾修远自然不会拒绝，尽管他知道，她只是单纯地想让他看看宝宝而已。
房间里，两个小家伙睡得乱七八糟。
顾修远看着心中酸涩，忍不住对着她们的小脸亲了又亲，然后分别贴着两个宝贝，同时也极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纪舒语在一边看着心中难受得厉害。
同时，心里还有个疑问。
“顾修文怎么做到的？”
若单说篡改检车结果他可以独立完成，可事情还涉及到了霍雨萱的失踪。
当初霍雨萱行踪不明，警方顾家、霍家都在找，可是那么久了都查不到线索，顾修文一个人如何能做到。
“我也在查。”顾修远道。
如果只是检查结果的事情，他还要什么调查，找什么证据，知道是她直接处理就行了。
只是他做了这么多却一点线索、漏洞都没有。
现在他怀疑，从当初顾修文回国开始，发生在他们身边的事情就都和他有关。那些没有结果的调查，线索都断在D市，他担心事情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何况，秦川当初说过，霍家给他的便利，不足以让他有今天的成就，那也就是说他背后有别人。
“那查到了吗？”纪舒语问。
就是因为没有明显的线索，才可怕。
“当初帮他篡改结果的人失踪了。”
当初秦川过去，到底是晚了一步。K连人带车冲进水里，车子打捞上来的时候，里边是空的。
现在还在寻找，他觉得这个人会是一个关键。
失踪？
所以，顾修文这个人不只是表面上那样简单。
他做的也可能不只是目前他们看到的这些事。
纪舒语忽然有些后背泛凉。
这么久以来，他一直在暗处，他做过什么、想要做什么她们都一无所知，甚至他是不是在策划什么，她们都不知道……
感觉到小女人的担忧，顾修远走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
“放心吧，我会尽快查清一切的。”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拼尽所能，保护你，保护我们的宝宝。
可是话没说完，就被她的手捂住了嘴巴。
纪舒语懂他的话，可她不想要他不顾一切的保护，她只想他好好的。
她心中所想，他自然也懂。
握着她的手腕，轻轻吻了吻她的掌心。
“……”
纪舒语一怔，还来不及反应顾修远就伸出手臂紧紧抱住她。
“小语，过几天我们带着宝宝回一次郁园，好不好？”他轻轻在她的肩窝蹭着。“我们回去看看，好吗？”
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商量、甚至是乞求的语气。
纪舒语有些心疼他的低落，然后点头：“好。”
顾修远听着，从她肩上抬起头。
也不是说意外她会答应，但还是觉得欣喜。
“小语，那我今晚可不可以……”
他说着，在她说他‘得寸进尺’的眼神中，慢慢收了声。
好吧！
虽然他想说的的确是‘我今晚能不能留在这’。
他摸摸鼻尖儿。
“我是说，我可不可以和宝宝一起住……”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然后也自觉可信度不高：“那个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纪舒语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顾修远当着她的面可怜地扁扁嘴，尽管房间就在对面，可他还是舍不得，一步三回头地往出走。
此时他多希望早早可以爬起来说‘爸爸，你留下来陪宝宝好不好？’
可是小家伙睡得像是一只小猪，还不时咂咂嘴。
“小语~”
眼见着小女人送他到门口，就还想挣扎一下，然后可怜兮兮地开口。
哪知——
“晚安。”
嘭——
房门突然关起来，差点砸到他的鼻子。
没良心的小丫头，他正嘟哝着手机就响起来。
是警局的来电。
顾修远接起，听着那边说顾修文的情况，眼中一片冷冽。
“调查的事情，就麻烦你们了。”顾修远道，“辛苦你们好好招呼他……”
……
顾修文涉嫌多项指控，使得顾氏的股票又一次受到冲击。
顾氏连夜发表声明，称顾修文的职务只是代理，他的个人行为和公司无关。公司董事会已经解除他的职务，并带头发声谴责。
这个消息，是第一时间放到了顾修文的面前的。
警局内，顾修文坐在询问室里。
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头发未经过清理，一缕一缕粘起来，被污染的白色西装更是无限放大了这份狼狈。
一夜未睡，他的眼底一片通红，因为缺乏睡眠，也因为愤怒。
地上丢着几份撕烂杂志和财经报，还有一个被砸了的平板。
那上面都是条关于他的新闻，全部都是对他的嘲讽。他狼狈摔在地上的照片更是被放大在头条的版面里。
昨晚，他像是游街一样从警局大门口走到大厅，一路引得不少人驻足观看，更是全程都有媒体跟随。
他的丑态如今人尽皆知，今天一早更是成为了媒体争相报道的对象。
私生子之类的刺目字眼再次成了他的代名词，他用三年孤心经营的光鲜亮丽的形象一夕之间毁于一旦。这些都是对面这些人“好心”带给他看的！！
他对面的警察也任由他发脾气，自顾自地聊着天，这种无视更加让顾修文抓狂。
显然，到了这里‘顾总’的身份已经不好用了。
不对，不是因为到了这里，是因为顾修远回来了，是因为顾修远授意了这一切。
顾修远在告诉他，过去的一切，不过是一场白日梦。
到了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这连日来被捧入云端的高度，都是顾修远的手笔。他将他高高捧起来，又重重摔下。
就像此刻，对面的警察做着例行询问的同时眼里也尽是嘲弄，身侧的镜子也明确、清晰地提醒着他的狼狈。
这是比身体上的伤害更让人难以接受。
只是，他不明白顾修远这样的大费周章的原因是什么。
三年前的事情，他怀疑他了？
可是不可能，K已经不在了，他没有证据！！
他这样想着，可是根本无法安抚内心的慌乱。因为顾修远如果真的想处理他，根本不需要证据。
他怕的是未知，不知道顾修远会用什么手段对付他，更怕进入这里，他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
纪舒语之前答应了顾修远要带孩子们回郁园，正在做准备的时候，接到了哥哥的电话。
“小语，那边的事情结束了没有？”霍邵骞催促着，“没事的话就早点回去吧！爸妈想你也想孩子。”
“暂时还有点事……”
“那个顾修文的事情沸沸扬扬的，后边指不定还有多少事呢！”
霍邵骞甚至没耐心听妹妹说完，提到顾家言语间尽是嫌弃。
“是我自己这边临时有点事情。”纪舒语无奈地笑。
“有什么事，我给你解决。”霍邵骞道，“顾斌想看看孩子，如今也看见了，还想干什么？！”
“都说了是我工作上有些事情，不过就这几天吧！很快就结束了。”纪舒语安抚。
看来，哥哥是觉得自己在这边停留，是因为顾家的事情。
“哥，你怎么了？”
“我能怎么，我烦顾家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纪舒语一时语塞，就在这个时候早早凑过来，语气里有些不满：“舅舅，你为什么讨厌爸爸？”
“……”
电话那边，霍邵骞狠狠一噎。
“所以，你有了爸爸就不爱舅舅了，是吗？”
原本严肃的霍大少立刻委屈起来。
“呃，那个……当然不是了！！”听着舅舅委屈的声调，早早立刻否认，然后从妈妈手里电话。“早早最爱、最爱舅舅了~”
顾修远从外边进来刚好听见这样的话。
一时间酸气上涌，可眼下这个时候他也不能上去和他争。
眼见着两个小东西隔着电话和霍邵骞聊得热火朝天，他心里越发的郁闷的。
纪舒语看着他一脸哀怨的模样有些好笑。
“小语……”顾修远一脸的求安慰，借机装可怜。
纪舒语看穿他的心思，并未理会。
看着爸爸受伤，妈妈却不理他的样子，结束了和舅舅的通，早早立即跑过来。
“早早也爱爸爸，和外公外婆、和舅舅一样多哦~”她说着安慰地拍拍爸爸的的手
纪舒语看着哄了那个又要哄这个，几乎要操碎了心的女儿，纪舒语想揍哥哥和顾修远一顿，她女儿小小的年纪，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啊！！
听着女儿的话，顾修远表示自己并没有被安慰到。
好吧……
眼下这个时候，他确实没什么立场要求宝宝爱他和自小把他们捧在手心里帮的外公外婆比。
“谢谢宝贝。”顾修远亲吻孩子的小脸儿，“爸爸也爱你。”
“那爸爸爱早早也和爱妈妈一样多吗？”小家伙忽然问。
“……”
顾修远忽然觉得这是一道送命题，要是他说爱妈妈更多一些，小家伙会不会就不喜欢他了？
眼见着小家伙等着自己的答案，他立即点头。
“当然，爸爸爱妈妈，还有你和晨晨是一样多的。”顾修远说着突然哎呦了一声，说自己的手臂有些疼。生怕她‘如果选一个最爱的呢。’
果然，小家伙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赶紧拖着爸爸的手臂呼呼。
晨晨在一边不忍直视地扶额：这也太好骗了叭……
……
回郁园的一路上，两个宝宝都很好奇，也很期待。
车停在院子里，两个小家伙从车里下牢，张开小手臂在院子里跑了两圈。
晨晨跑到妈妈身边扬起小脸：“妈妈，晨晨好像来过这里。”
小家伙一脸的认真。
“你是想说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吗？”纪舒语配合。
小家伙认真地想了想，才点头道：“好像是梦吧！”他说着笑，“可是这是哪里啊？”
“这是我们的家。”顾修远蹲下来。
“嗯，是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的家吗？”早早凑过来。
顾修远听着女儿的话，然后抬头看了看纪舒语，随即笑着：“爸爸正在努力。”
他说着，牵起宝宝的手，走进屋子里。
这里还是原来的样子，重新走进这里，纪舒语的触动也极大。
当初他们说了要扩建婴儿房的，只是后来出了那些事情，就搁置了……
“到上面看看？”他是询问，可是已经牵起纪舒语的手。
两个宝宝走在前边，对于这个家，心里中满好好奇和欣喜，牵着小手就往楼上跑。
在看见房间的布置时候，早早果然很给面子地来了一句：哇哦~
婴儿房是重新装修过的，真的是按原来计划的，打通了两个房间，可是其他的地方却没有动过。
站在这，曾经的那些美好的回忆，像是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重新。
当她转脸过去的时候，顾修远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还不待反应吻已经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