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院子里的三道人影顾修远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她们走了。
显然，这个时候想掉头已经来不及了。
顾修远从车子里下来。
他在想要不要上前，上前要说什么开场白，在想……
她会不会不想看见他。
在厨房监督晚餐的老太太从窗口看看孙子，惊喜地迎了出来。
这么多年了，两个孩子从来没有“一起回来”过。多是小语走了他才进门，就像是算准了时间，故意躲开一般。
有陌生的叔叔出现，两个宝宝往妈妈身边缩了缩。
这一幕对顾修远而言有些刺痛，但是……是他自找的。
“修远~”老太太蹒跚上前，一把抱住孙子：“你这混小子，怎么这么久不回来？！”
老太太流出泪水。
顾修远的眼眶也有些红，“奶奶。”他忍着抖动叫了一声。
老太太又心疼，又生气，然后握着拳头锤他。
顾修远任由奶奶捶打自己，单手抱住她，眼睛却看着几米之外的小女人，和那对可爱的宝宝。
此生最重要的人，都在眼前了。
他其实没敢奢望过会有这样的一天。
真好。
老太太心疼极了，回头看看孙媳和小重孙，然后更加难过。
回霍家前，小语来过家里，说自己永远是她的孙女。
孙女，不是孙媳了……
“妈妈，那个人是谁呀？”晨晨好奇。
对于宝宝的问题，纪舒语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没有想过要隐瞒他们爸爸的事情，但……至少不是现在说。
“他是……奶奶的孙子。”纪舒语摸摸儿子的小脑袋。
“像那个顾叔叔一样的孙子吗？”晨晨仰着小脸。
宝宝不喜欢那个叔叔。
纪舒语知道，儿子说的是顾修文。
早早突然捂住小嘴，恍然大悟一般，“他是干爸的朋友吗？”
早早想起，他是起第一次遇见，好像不是很喜欢她的那个叔叔。
听说是干爸的朋友，晨晨的目光立即友善了一点。
干爸？
纪舒语正疑惑于女儿的话，老太太已经控制好情绪，拉着顾修远走上前来。
霍家亲友众多，两个宝宝是人堆儿里长大的，不至于怕生，但就是往妈妈身边靠。
“叔叔好。”
两个小家伙礼貌地打招呼。
饶是再怎么控制，顾修远还是因为那阵剧烈的抽痛而红了眼睛。
顾老太太更是直接掉下泪来。
好好的一家人，就这么散了呢！
顾修远蹲下来，“你们好。”
他想笑，但是三年没做过的事情，已然生疏了。
纪舒语紧握的手慢慢松开。
好像，从一开始就只有她一个人情绪在波动。
她有些不好笑：纪舒语，你这是紧张什么呢！
老太太在一边看着，生怕她们会离开。
“快进来吧！”
老太太一手拉着孙媳，一手拉过孙子，就那么带着他们进了门。
……
老太太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了，一会儿笑得合不拢嘴，一会儿又是忍不住掉眼泪。
纪舒语心疼奶奶，轻轻抱着她，也忍不住眼圈泛红。
顾修远在一边看着，整颗心被疯狂的悔恨和自责凌迟着。
他又想抽烟，在看见两个宝宝的时候，把伸进裤袋里的手拿出来。
两个宝宝给太奶奶讲了很多趣事，逗得老太太合不拢嘴，为了配合奶奶和两个宝贝的心情，她们也坐在一边陪着，只是全程都有沟通。
晚餐结束，雨还没停，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新闻里播报着是市区内的路况。
因为排水系统故障，多条隧道被淹没，路面交通也因为车辆绕行而造成拥堵。
打开导航看一眼，几条路都是红的。
老太太犹豫了几次还是开口：“小语，能不能留下住一晚啊？”
老人试探，问得小心翼翼。
“奶奶……”
“陪奶奶一天吧，行吗？”
纪舒语点头。
老人眼睛又泛湿。
许是年岁大了，情感脆弱。
纪舒语和宝宝一直陪着老太太，顾修远在一边也没提出离开。
抑或，是不舍得。
哪怕他无法参与进去，这么看看也是好的。
三年多了。
这是这三年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其实还活着。
两个小家伙都是嘴甜的，把太奶奶哄得眉开眼笑，然后拉着她们去偷吃好吃的了。
年岁大了，也就这一点乐趣了，对于这种疼爱方式，纪舒语也没想过阻拦，只要她们开心就好了。
纪舒语上楼，走进自己以前的房间。
这里的一切都是全新的，扩大了面积，添了张可以睡三个人的床，还有许多孩子的玩具。
纪舒语走到窗口，房间另一侧的门就被推开。
顾修远推开房门，本想找个地方喘口气，没想到推开门会看见小语。
不对，或者该说，没想到自己的房间不见了。
四目相对。
纪舒语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扩出来的面积，是顾修远的房间。
顾修远的手紧紧抓着门把。
人啊，果然是贪心的。
看不见的时候想看一眼。
看见了，又想近一点。
明明理智告诉自己该走的，可就是怎么也挪不开步子。
纪舒语看了他一眼，只当没看见，然后看向窗外。
顾修远靠在门口，看着面色平静的小丫头，心中苦涩。
顾修远，你有什么资格难过？
那个爱你的她，是被你推开的。
是你亲手扼杀了你们的感情，是你把她变成这个样子。
他又想抽烟，习惯性地拿出来，又攥进手里揉碎。
小语不喜欢烟味，他不该在她面前抽烟。
两人就那么静静站着。
她看着窗外，他看着她……
忽然，窗外一声巨响。
轰隆——
“小语！！”
顾修远叫着她的名字，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