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远几步冲过来，一把将纪舒语抱进怀里。
这道雷声极响，玻璃都被震得嗡嗡震动，楼下的车子也因这巨大的雷声而响起警报。
顾修远抱着她，安抚地轻抚她的后脑。
“小语，别怕……”
他心疼地抱紧她，可垂眸便看见她平静的、莫名其妙的眼神，好像在说：你这是在干什么？
顾修远身子一僵。
纪舒语推开他，自己退开一步。
窗外雷声再次响起，她没有一丝反应。
曾经那么怕雷雨声的她，此时面对这样巨响连眉都没皱一下。
顾修远眉心抖动，好像被那道雷击中，连反应都慢了几拍。
“打雷而已，不用这么紧张。”
她没有表现出刻意的疏离，好像还有几分反过来安慰他的意思。
顾修远靠着窗户稳住身体，唇边露出一丝苦笑。
在她害怕的时候，你不在。
现在，她已经不需要你了……
……
顾修远原来的房间被扩进纪舒的卧室，他找了间客房住下。
这个客卧很小，可是有一个转角的露台，在楼台上刚好可以看见小语的窗口。
明明嘈杂的雷雨声掩盖了一切，可他却觉得自己好像可以她们的嬉闹的笑声。
点燃一支烟，他靠在窗前，看着那个窗口，唇边露出一丝浅笑。
叩叩——
房门被敲响，他知道是奶奶，将烟捻灭，然后上前开了门。
老人红着一双眼睛，显然是又哭过了。
“奶奶。”
白淑岚看着孙子消瘦、憔悴的样子，心疼得受不了。
她这辈子最疼爱的就两个孩子，可两个那么相爱的孩子，如今却形同陌路。
当初他说是因为接受不了夏玫的死，可是她不信。
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修远，你跟奶奶说句实话，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老太太拉着孙子的手。
这几年他并不常回来，可每次回来有多憔悴、多神伤，她都看在眼里。
她时常看见他愣神，可是问了他又不肯说。
“奶奶，没什么事啊。”
“你和小语这个样子，叫没事？”
“奶奶，这样算很不错了。”他笑着安抚奶奶。
有多少人分开了，恨不能对方倒霉，甚至去死。
他们如今还能同一个屋檐下吃饭，真的挺好了。
“你是不是真的就打算这样了？”来太太又气又急。
他不是就打算这样，是别无选择。
“修远，奶奶也不是要强迫你们怎么样，就是希望你们俩都好好的。”今天的老太太有一些神伤，“奶奶希望你们幸福，不想你们后悔。”
顾修远的心好像被撕裂了一般。
奶奶快八十岁了，本该是儿孙绕膝，享受天伦之乐的年纪，现在却为了他伤心落泪。
“修远，奶奶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但是人这一辈子啊，会遇见很多事，你不能用自己觉得对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这话，很多人都说过。
出国前，晟凱跟他聊了彻夜，秦川更是逮到机会就说。
但凡换件事，他都不会一个人放心里。
老太太又说了很多，但终归是劝不动。
顾修远把奶奶送回房间，回来的时候在楼梯上遇见了早早。
小家伙穿着连体的小睡衣，细软的头发散乱着，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宛若一个洋娃娃。
这两个孩子是真的没有长得像她们，早早很像外婆，晨晨……现在看来，很像他舅舅。
他想起小语那些甜蜜的抱怨，说自己辛苦怀他们几个月，为什么他们长得不像她！！
那时候他哄她：那就再生一个像的。
早早是溜出来喝水的，没想到会遇见那个不喜欢自己的叔叔。
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有些怯意。
察觉到小丫头对自己的一丝丝胆怯，顾修远心痛。
“你是早早吧！”
顾修远笑着，把声音放到最轻柔，他上前了一点，但也没敢靠得太近。
早早小心地点头。
“要喝水？”
早早吃多了糖，小水瓶里的水喝光了，所以才趁妈妈和晨晨都睡着了溜出来。
“要我帮你吗？”
小家伙点点头，捧着自己的小水瓶，双手递过去。
顾修远带着早早来到厨房，帮她倒了水，又用湿巾擦了擦，才将水瓶还回去。
“谢谢叔叔。”
小家伙的声音软软糯糯的，顾修远却被刺痛得呼吸都不畅。
“不客气。”他笑。
许是真的渴了，她叼着吸管咕嘟嘟地把水喝了一半，然后满足地摸摸自己的小肚子。
喝完了水，她又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帅叔叔，他长得和舅舅他们一样好看。
这软糯可爱的模样，简直要把顾修远的心都要被融化了，他真的好想抱抱她，亲亲她。
“很晚了，你该回去休息了，如果妈妈醒了看不到你，会担心的。”
早早听着立即点头，转身的时候还转错了方向。
眼见着她就要撞到椅子上，顾修远迅速伸手挡住。
早早的小额头撞到他的手上，小宝宝皮肤独有的细滑直击心脏。
那一瞬间，他差点落出泪来。
小家伙扑闪着大眼睛看了看顾修远，“谢谢叔叔。”
“要小心一点儿。”
纪舒语不见女儿回来，刚到楼下就看见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听见脚步声，两人回头。
“妈妈。”早早扑过去。
纪舒语蹲下来抱住女儿，然后看了看顾修远，想到刚刚那一幕，她的心口有些酸胀。
“我们该回去休息了。”
早早点头，然后跟顾修远摆摆小手：“叔叔再见。”
顾修远眼圈倏然一红，“再见。”
他声音微哽，纪舒语的手指陡然紧了几分。
纪舒语抱着女儿上楼，小家伙趴在妈妈肩窝，“妈妈，那个叔叔是不喜欢早早吗？”
“当然不是了。”纪舒语摇头、
“那为什么每次看着早早，他都就好像很难过？”
“也许，是累了吧！”
母女俩的声音越来越远，很快就消失在楼梯上。
顾修远收回目光，他看看自己的手，然后将手放在心脏的位置。
早早，爸爸真的很爱、很爱你们……
……
次日，用过早饭后，纪舒语也要离开。
老太太泪眼婆娑地拉着她，“小语，就要走了吗？”
“奶奶，我最近工作安排没那么紧，可以随时来看您的。”
老太太低落，可是我想天天都看见你们啊！
看出奶奶的心思，纪舒语抱抱她，“我会常过来的。”
两个宝贝已经被保镖抱进车里，然后隔着车窗跟太奶奶挥手。
纪舒语也跟奶奶告别，然后走向车子。
“小语。”
顾修远叫她，紧急上前两步。
纪舒语停住脚步，转脸看他。
顾修远裤袋里的手握紧了又松开，然后笑笑。“要幸福。”
这话来得有些突兀，但纪舒语还是笑笑。
“谢谢，你也是。”
顾修远看着她坐进车里边，看着车门关闭，就像……三年前，看着她在视线里消失。
车子缓缓启动，顾修远低头，他深吸口气，还不等从心痛里醒过神来，身后就传来阿姨的疾呼：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