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她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却倏然红了眼眶。
顾修远身体陡然脱力，险些摔倒。
纪舒语没有理会，转身去拿新的同意书。
“小语。”顾修远猛地追过去。
伤痛让他的动作有些迟缓，等他追到医生已经迎面走出来。
“纪小姐，如果考虑好……”
“滚！”他冷眼怒吼。
医生瞬间吓得缩了回去。
疼痛使得他冒出冷汗，拉着她的手也有些抖，“小语，不可以。”
“这是我们的宝宝……”他的声音轻颤着，甚至带着一丝乞求。
“我们的宝宝？”纪舒语甩过脸瞪他。
宝宝因为他落得这样，他怎么有脸说，这是他们的宝宝？！
那是饱含恨意的一眼，顾修远的心猛地一抽，
心痛、伤痛令他脸色发白，他没有放手，却被冷冷冷甩开。
他的身子随着她的动作微微一晃。
诊室门里迎面走出一个挺着肚子的孕妈，她一脸幸福地摸着自己的肚子跟宝宝对话。
纪舒语眼看着那个妈妈肚子里的宝宝动了几下。
那几下的动作好像撞到她的心上，泪水瞬间盈满眼眶，险些站都站不稳。
纪舒语反射性地捂住小腹，心一阵狠狠地抽痛。
她刚刚做了什么？
再过一个多月，她的宝宝就可以听见她的声音了。
医生说宝宝现在只是发育减缓，胎心有些弱……
不是，还没最后确定吗？
心仿佛被撕裂一般，她突然很想逃。
“小语……”
顾修远看出她的不舍，上前拉她。
“顾修远。”她冷冷避开，“我的孩子怎么决定我说了算。”
“要么你我好聚好散，要不然你就等传票吧！”
她转身跑得飞快，顾修远追赶的时候被手术车撞了一下。
他疼得脸色煞白，半天都直不起身来，等他追到外边，她已经不见了。
……
纪舒语从医院出来出来几乎是不辨别方向的走。
她捂住小腹，动作急得像是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像这样她的宝宝就不会消失不见，这样她们就不用分开了。
纪舒语，你是ta的妈妈，你怎么可以先放弃？
也许，宝宝是可以治好呢！
心中燃起希望。
她忽然笑了，然后低头看看小腹：“宝贝，我们还是有希望的，是不是……”
“小语？”
听着这道不确定的声音，纪舒语转头。
看见顾修文，她顿了一瞬。
动动唇，却没发出声音。
“脸色怎么这么差？”顾修文看看周围，这附近只有一家便利店。“去那边坐一下吧，我给你买点喝的。”
纪舒语想拒绝，可顾修文已经跑过去。
二人在外边的椅子上坐下，顾修文打开水递过来。
“谢谢。”
“最近天气不好，你怎么总一个人往外跑。”他有些责怪：“以后出来还是带着点阿姨吧！”
“修文哥，你来这边采访？”不想话题绕在自己身上，她转移了话题。
“嗯，最近台里要做一期药品安全的节目，来这边的残障康复中心做采访。”
听着“残障”二字，纪舒语的手猛然握紧，瓶子里的水就这么被捏出来。
“怎么了？”顾修文急忙拿出纸巾给她。
纪舒语摇摇头，手不自觉地放在小腹上，然后看着面色沉重的顾修文。
“那些孩子都很可怜。”顾修文垂眸道：“从前觉得命运不公，可比起那些孩子，自己幸运多了。”
“我，可以看看吗？”她身侧手悄然握紧。
顾修文看了看她，然后给她看了看拍摄素材。
那些孩子的照片撞入视线的时候，纪舒语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
照片里的孩子从几岁到十几岁不等，有些是肢体伤残，有些是五官畸形……
纪舒语的手不可抑制地抖。
“虽然每个小生命都有权利活下来，可是……他们要怎么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他低叹，“你别看了，免得伤神。”
手心里空了，可是那些照片却好像有千斤重，死死地压在心上。
顾修文看着面色惨白的纪舒语。
“我也算是孩子的叔叔，说要你认真检查，不算逾越吧！”他自顾自地说着。
“听说前三个月的时候很关键，你可得多注意。”
“修远怎么没陪着你？你们还在闹别扭吗？”
纪舒语的耳朵一片嗡鸣，手紧紧地贴着小腹，什么都听不清。
她才偷偷自己点燃的希望，就这样被浇灭了！
“怎么了小语，是不是吓到你了？”顾修文问。
纪舒语摇头，手越攥越紧。
不敢继续听下去，她急匆匆起身，“修文哥，我先走了！”
“小语，我送你吧！”
顾修文起身，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身影并没有跟上去。
低头，手指划过那些照片，慢慢唇边却慢慢露出一丝笑意……
再抬起头，他的眼中哪里还有刚刚的沉重低落。
“小语，有些事情总要面对的。”
“疼了，就放下了。”
……
纪舒语的脑子乱糟糟的，她想要静下来，可是耳边太吵了。
风声、车流声，还有手机响个不停……
看着那串没有保存，却深深刻在脑海里的数字，她激动地将手机砸到地上。
屏幕碎裂，声音却没有停，可她已经没力气走过去制止它的声音。
头很疼。
那些照片的冲击太大，她不愿意去想，可那些图像却像是烙印一样印在脑中
她抱着头，扶着路灯慢慢蹲下去。
天气，阴沉得厉害，一阵强风吹来，纪舒语顺势坐到地上。
她捂着小腹，眼泪疯了一样地往出滚，她不要她的宝宝变成那样，她不要……
吱——
一辆车子停在身旁，紧接着一道人影匆忙下来。
“小语？”
贺衍之正要去医院，远远看见路边坐着个人。
原本这件黑色的外套还没引起他的注意，直到近了才看清是纪舒语。
“怎么坐在地上，发生什么事了？”贺衍之快步过去，“起来。”
纪舒语没什么力气，任由他扶起。
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贺衍之心头一抽，也猜出了几分。
那天她没有当面告别，之后的事情他也不方便多问。
毕竟这是她的私事，纵然再担心，他也不好过问太多。
昨天柏尧还提起，说那位老教授在问检查的事情，可见情况是真的不好。
结局已定，这么拖下去，伤的是她的身体……
可是这些话他要怎么说，又以什么立场来说？
周围没有可坐的地方，贺衍之扶她靠在自己的车身上，犹豫许久才出声道：
“小语，你还年轻。”他看着她，满眼心疼，“孩子，还会有的。”
纪舒语听着，眼泪刷一下滑下来。
孩子还会有？
可她只想要肚子里这一个……
看着她坠落的了泪水，他忍不住想抬手为她拭去。
“贺衍之！！”
随着这道饱含愤怒的声音响起，双目猩红的顾修远已经冲到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