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客人了来客人了！”
小罗冲进厨房。
“嚷嚷什么，不就是客人嘛，”郑七摇摇头，“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小王从储藏室里钻出来，脸色有些紧张，“客人点了什么？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餐厅在美食网的评价被人刷到最低分，再没人来，他真得考虑换工作的事了。松餐厅别的不说，给厨师的待遇却是优渥的。
“他还没点单呢。”小罗挠挠头。
“没点单你跑进来干嘛？”郑七上脚就要踢他屁股。
“他要见千彩啦。”小罗跳开。
“啥？”小王的五官都皱到一起，“不是客人？”
“是客人，他要千彩去给他介绍菜品。”小罗东张西望着，“千彩呢？”
“后院洗菜呢。”小张飞说。
“您好。”千彩局促地将菜单放在客人面前的桌上。
这个客人看着没九十也有八十，额头饱满发亮，超高的发际线后银发稀稀落落，他正笑眯眯打量着千彩。
天啊，他长得跟年画上的寿星也太像了吧。千彩忍不住盯着他出神。
“你会做什么菜？”老神仙问。
“啊？”千彩愣一下，慌地摆起手，“不是我做，是里面的大师傅给您做菜。”
“哦？你不会做菜啊？”老神仙抓起胸前戴的老花镜，凑近菜单看着。
“我还是学徒，不能给客人做菜。”千彩不好意思地笑一下，“不过我们店的大厨都很厉害的，他们做的菜您一定更会满意的。”
“嘿，是吗？”
老神仙摘下老花镜，“那就，给我来个炭烤牛肉吧。”
“好！您稍等。”千彩收了菜单，走出几步后又返身走了回来。
“不好意思，我能问一下嘛？为什么您一定要我过来点餐？您认识我吗？”
“当然要叫你啦。”老神仙只是捻着胡子笑。
千彩懵懵地回到厨房。
“一客炭烤牛肉。”
小王立即从旁边的冰柜中拿出了牛肉。
“王师傅，客人是九十来岁的老人，可能牙口不太好……”千彩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我做烤台十来年，还要你教我怎么做？”小王面露不悦。
“不是，我是担心……”
“行了，中国老人嘛，我懂啦。”小王利落地将煎锅甩在灶上。
千彩两手绞在一起，眼睁睁看着小王大喇喇地让牛肉在锅子上煎得直冒烟。
老神仙吃第一口千彩就知道事情不妙。
果然，他放下叉子，拎起餐巾擦擦嘴。
“这就是你们大厨做的包我满意？”他脸上完全没了笑意。
“腰内肉，脂肪低，纤维细，油花少，熟度最好是3分，过熟，细嫩的口感就没了。”
老神仙摇了摇头，“我很失望呐，圣辉的小徒弟。”
“我不是他徒弟。”千彩立即说。
“不是王圣辉的徒弟，总该是陈家耀的徒弟吧？”老神仙又捻起自己的白胡子，狡猾一笑。
“你是谁？”千彩警惕了起来。
“我不管啦，你去，重新给我做一份。” 老神仙满脸不耐烦，把桌上的牛排推得远远的，“这份拿走，那去给猪嚼。”
小王叉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啊，这个熟度大部分人都能接受，特别是咱中国的老人，他们最怕一刀切下去血淋淋的。”
陈家耀的眼睛里要是能射出小李飞刀，小王会当场没命。
“你觉得没问题？”
“没……没有吧？”小王声音低下去。
“你再说一次这牛肉没问题。”陈家耀抓起盘子摔在小王面前。
所有人吓一跳，惊讶地望向他们。
“厨师最忌自以为是。”陈家耀盯着小王，像鹰盯着鸡。
“你觉得他是个普通老头，傲慢又自作聪明地做出这样一个东西，这玩意也配叫牛肉？今天它被端出厨房，只能说明我们的不专业。”
全场鸦雀无声。
“你们记住，除非客人特别说明，否则每一份餐都要以能让食物发挥出最佳状态的标准去做，谁也不许再自作聪明！”
“Yes,Chef! ”
“刘千彩，你来重新做一份！”
“我？！”千彩指着自己。
“还不快点！”陈家耀眼里又要放出飞刀了。
千彩小心翼翼地操作，一刻也不敢让眼睛离开牛肉。
陈家耀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地盯着，小王也站在一旁，眼里说不清是羞愧还是恼怒。
千彩把提前腌制好的牛肉每一面都抹上油，均匀地撒上黑胡椒和芫荽籽，然后放进碳炉里，每一面都烤到焦香上色，约三分钟左右，然后盖上炉盖，让肉汁和脂肪滴到炭上，从而产生更多的烟熏热气，等到她觉得上色满意了，便把肉转移到烤盘，放进预热好的烤箱中继续加热。
差不多15分钟，她用温度计测了一下牛肉内部的温度，已经达到52度，她把烤肉拿出，在室温下又静置15分钟后，装盘，最后一步是把烤盘里的肉汁淋上去。
“现在才算有点样子。”老神仙满意地笑了，熟练地使用餐刀切着牛肉。
“你怎么来了？”陈家耀的语气中有一丝复杂的意味。
千彩摸不准状况，目光在两个人身上转来转去。
“这就是新手的味道，我能吃出点战战兢兢的感觉。”老人越吃越开心，脸上变得红润有光。
“是好味道啊。”他对千彩招招手，“你过来。”
千彩上前，老人的笑得像个顽童，“你是他的老婆吗？”他指着陈家耀。
千彩窘得满脸通红，忙摆手道，“不是，当然不是！”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赶你走了。”陈家耀知老头是故意逗千彩，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干嘛？干嘛啦，”老人笑嘻嘻地拍陈家耀，“不要生气嘛。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歪头看千彩。
千彩摇了摇头。
“我呢，是圣辉的师傅，也是家耀的师傅，所以说啊，你不论是他们俩谁的徒弟，都要叫我师公。”
“哈？”千彩惊讶地看向陈家耀。
“刘先仁，听说过吗？”
“是那个……厨神刘先仁吗？”
“嗯。”陈家耀无奈地点了点头。
“你来干嘛？”陈家耀转头看刘先仁。
“我是这届三神赛的评委，怎么？来考察一下参赛餐厅不行嘛？”
“干得不错。”蔡伟光用纸条戏谑地拍了拍张叔的脸。
张叔伸手想去抓那张纸条，蔡伟光立即收回了手。
“蔡老弟，借条现在能还给我了吧？”
“你急什么呀，”蔡伟光点起一根烟，“抽吗？”他冲张叔伸出烟盒。
“不，我不抽。”张叔焦虑地左右张望，“上回建华答应我，帮完他这次就把借条还给我的。”
“还，没说不还啊。”蔡伟光瞥一眼张叔，“听说你女儿很会念书，现在跟国外留学呢？”
“你想干嘛？”张叔立即紧张起来。
“嗨，你别怕，我也有个儿子，小学生，书也念得不错，以后要有出息也给送出国。”
“这出国费用不便宜，你挺辛苦的吧？”蔡伟光问。
张叔苦笑，他可不想这时候跟蔡伟光拉家常，原本是为了凑女儿明年的学费才被建华骗着玩了几把大的，他们手里握着借条，他也是没办法才把坏掉的海鲜涂抹在小王的砧板上。
“事情我也帮你们做了，你们不能说话不算话啊。”张叔低声下气道。
“借条嘛，肯定是会还你的，不过呢，我还要你帮我再做最后一件事。”
“你怎么这样？上回我已经是冒着被辞退的风险……”
“你别急啊，这次的事一点风险都没有，真的，你们店不是要去参加三神大赛吗？你就帮我看看，他们最后想用什么菜去参赛。你看，是不是很简单。”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又骗我？”张叔脸色难看。
“我跟建华可不一样，我这人向来最守信用。”
午休时间，小王和郑七各怀心事地在休息区躺着。
“你说，我是不是老了啊？”小王忽然叹了一口气。
郑七转头看他一眼，笑了，“你老没老我不知道，但应该是病得不清。”
“哎。”
“我们被陈家耀骂又不是一回两回，你今天是怎么了？”
“我就觉得下不来台，让一个学徒替我烤肉，我白混了。”
“你活该，我算看出来了，这两天你一直在针对千彩，今天也是，她开口提醒你一下，你就故意把肉烤老，你这不是自作自受嘛？”
“我……哎！”
“诶，她哪里得罪你了？逼得她辞职你就开心啦？”郑七坐了起来。
“那倒也不至于，我跟她能较什么劲呀。”
“就说那天拉肚子那事，我看真不一定是千彩的锅，现在回想一下，我先吃了千彩做的菜，没事，之后又吃了你做的菜，肚子开始痛了。”
“扯淡！老子做的菜绝对没问题。”小王激动得跳了起来，“哈！我算是明白了，你这个狗东西是不是看上刘千彩了，才这么处处护着她？”
蓉儿正巧经过，停下看着郑七。
“你胡说八道什么！”郑七慌乱地看一眼蓉儿。
“我可听说她离婚了。”
“王富贵。”陈家耀站在办公室门口，身后阴森得像个寒冰洞，“这么闲，去煮两锅鸡高汤，我下午用。”
“现在吗？”小王蔫了。
“对，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