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千彩忙问。
“我还是吃菜吧。”苗苗把鸡腿丢回盘子里,往自己碗里夹了些青菜。
李观一看那些鸡腿就知道肯定柴了,面浆太厚,都炸成了深棕色,表皮肯定是又硬又油。
何多金拿起一个鸡腿咬一口,嘴里的声音就像在嚼小石子,她控制着表情缓缓把鸡腿放下,“我觉着还可以,虽然不咋好看,但味道还成。”
“真的啊?”千彩一脸欣喜。
“还成,算有进步啦。”何多金说完也放下鸡腿,往自己碗里夹了些青菜。
“太好了。”千彩解下围裙,坐到座椅上满怀期待地拿起一个鸡腿。
“咔咔”一声,她嘴角的笑容凝固了,咀嚼的动作也变慢,下意识地伸手捂着嘴。
见李观也拿起一个鸡腿,千彩忙伸手阻拦道,“你还是别吃了。”
李观若无其事地啃起鸡腿,说道,“你煮的时候没注意,油温太高了,面糊调的太稠,一下锅就吸饱了油,鸡腿腌得不够入味,炸的时间太长,水分全流失掉,所以变得又柴又硬。”
“是吧?”千彩满脸的羞愧,“对不起啊,看来我还是没学会,回头我再跟周芳好好学习一下。”
何多金的眼睛一瞟,安慰道,“彩啊,我觉着你这次做的还行啦。”
“还行你怎么就吃一口?”苗苗扁着嘴戳穿了何多金。
“我年纪大,油炸的东西吃多了不好,懂嘛你。”何多金别过身,扒拉起碗里的米饭和青菜。
“要不,我再去周家买点盒饭吧?”千彩说着就要站起来。
“不用不用,”何多金按住她,“这不是还有老干妈嘛?”她进厨房拿出了辣椒酱。
“奶奶,我不要吃辣椒!”苗苗喊。
“又没让你吃。”
“不然我再去炒个菜吧。”千彩又站起来,系上了围裙。
“我有话想跟大家说。”李观把筷子平放在碗上,抬头环视了所有人。
千彩跟何多金对看了一眼,都坐了下来。
“啥事啊?”何多金问。
“我想和刘千彩离婚。”李观说完推了一下眼镜。
他观察着每个人的反应,苗苗嘴里含着一口饭愣愣地看着他,何多金的表情没变,脚却突然哆嗦了起来,千彩则是木讷着,像是脑袋忽然宕机了。
“你说啥?”何多金一手按住了自己狂抖的大腿。
“他说他想和刘千彩离婚。”苗苗愣愣地重复了一遍。
“要你多嘴啊?我在问他!”何多金突然声色俱厉。
苗苗吓了一跳,缩起脖子。
“妈你那么大声干嘛?别吓坏孩子。”千彩看了苗苗一眼,“你先回房间去吧。”
“不,苗苗留下,她也要听。”李观把面前的碗拿开,两个手肘靠在桌上,神情冷淡,语气镇定,“我决定要和千彩离婚,今天就从家里搬出去。”
“你疯啦?”何多金用力拍一下桌子。
苗苗又抖了一下,瞪着眼睛仓皇无助地看着李观。
千彩同样被何多金吓到,她站起又坐下,坐下后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坐下,她看着李观,“你,离婚?你想?你跟我?”
语言像被击碎的玻璃,一块块,拼不起来。
“对,离婚,我已经想好了。”李观的眼镜反射着冷冰冰的灯光。
“你……”千彩嗫嚅着几次,还是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你想好个屁!”何多金刚才拍的那一下手掌还痛着,她换成端起碗重重地摔一下。
“奶奶……”苗苗可怜兮兮地过去拉她。
“苗儿别怕,”何多金拥住苗苗,“有奶奶在,谁也甭想离婚,要离,他以后就当没我这个妈!没你这个女儿!”
“我每个月会按时付赡养费,你们的生活不会变。”李观垂下眼。
“你有没有良心啊李观?千彩她爸还躺重症室昏迷不醒,你要这当口跟她离婚?”
“我一定要离婚。”李观道,“我已经决定了。”
“为什么?你是不是外头找了别的女人啦?”何多金满脸的焦灼。
李观叹一口气,“我在你的眼里就这么不堪吗?到现在你都还不了解我?”
“我怎么不了解你啦?你说啊,整天闷葫芦似地拉长个脸,谁知道你想啥?”何多金恼怒道。
千彩呼吸急促,手脚冰凉,但她依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不是没话讲,而是有太多的疑问一下全塞在嗓子眼,哪句都挤不出来。
“你!”她终于咳出了句子,“是不是因为中午的事?是大嫂自己去的,跟我没关系啊,我去吃饭刚好碰上她,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不,跟这事没关系。“
千彩焦急地、无助地想靠过去拉李观的手,但李观躲开了她,从餐桌旁走开。
“观,你到底怎么啦?为什么突然又说离婚?你不是说没出轨吗?难道……中午那个女孩?”
“不关她的事。”李观不耐烦。
“我想离婚,不是一时冲动,不是突发奇想,而是这几年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我甚至觉得,当年我们就不应该结婚。”
李观的话像一道道霹雳打在千彩身上,她瘫坐在了椅子上。
“李观!你不在乎我们大人,你还不替苗儿想一下吗?她才12岁!”何多金搂着苗苗,苗苗已经眼泪汪汪,满脸的惊吓。
李观有一瞬的愣怔。
他蹲下,将苗苗拉到面前,伸手帮她揩掉眼泪,“苗儿,这是我们大人的事,跟你没关系,爸爸永远是你的爸爸,爸爸也会永远爱你,以后你长大了,会明白的。”
客厅里静默一片,餐桌上的鸡腿冷了。千彩脸颊上的泪也干了。
“他什么时候收拾好的行李?是提前准备好了还是咋的?”何多金愤愤地骂。
“他没拿什么,只是把平时出差用的那个箱子带走了。”千彩的声音低哑。
“爸爸去哪里了?”苗苗抱着椅背,脸贴着上面。
“你管他去哪呢,狼心狗肺的东西。”何多金坐到沙发上拼命摇着蒲扇。
“爸爸是不是不回来了?”苗苗又问。
“他敢!”何多金嚷道。
“彩,你刚说那什么中午的女孩子,是怎么回事啊?”何多金转头看千彩。
“没什么。”千彩扶着椅背站了起来,拿起桌上那盘冷掉鸡腿,犹豫一下,全部倒进了垃圾桶里。
“你们都吃饱了吗?”她看向何多金和苗苗。
“我吃饱了。”苗苗怯怯地说。
千彩点了点头,把桌上的剩菜和碗碟全收进厨房中。
水声响起,何多金和苗苗担忧地对望了一眼。
戴腊八看到何多金风风火火地冲进店里时吓了一跳,她脑海里迅速回溯着跟哪几个人说了李观和女人逛街的八卦,又快速猜测着会是哪个三八告的密。
何多金站在收银台前,死瞪着戴腊八。
“你都知道啦?”戴腊八心虚道。
“我也没跟几个人说,再说了,这也没啥吧?他们年轻人逛逛街,很正常嘛,对吧?”戴腊八见何多金脸色越来越难看,赶紧闭起嘴。
“那女的是谁?”何多金恶狠狠地问。
“哪个啊?”戴腊八试探。
“废话!还能是哪个?”
“逛街那个?这我可不知道,我二姑的表姐夫只认得李观,又不认识那女的。”
周芳正在菜台打菜,往她俩这瞧了好几眼,“你们俩在嘀嘀咕咕什么呢?”
戴腊八正要开口,被何多金拉了一下。
于是她对周芳笑了笑,“没啥,我俩就说点闲话。”
戴腊八看着何多金,压低声道,“咋了?发生什么事了?”
“跟你说?那还不如拿个大喇叭告诉全世界呢。”何多金白了她一眼。
“你咋能这么说呢?我也要看事情的,芝麻绿豆的小事当然能随便侃了,但要真碰上啥大事,我还能到处去给你乱说不成?”
“哼,那可说不准,我的大事,不就是你的芝麻绿豆小事嘛?”
“哎呀,你可急死我了,到底咋了?”
“没咋,好得很,你别咸吃萝卜淡操心。”
这时阿礼拿着一个篮球从门口进来,一看到何多金就亲热地喊,“奶奶好,奶奶吃晚饭了吗?”
何多金本想摸下阿礼的头,但看他满头的汗,改成了摆摆手,“阿礼乖,奶奶吃过了。”
“奶奶,苗苗的爸爸又出差了吗?我刚才在打篮球,看到他拖着行李箱走了。”
阿礼依然笑眯眯的,何多金的脸却僵住了。
戴腊八立即看出端倪,拉着阿礼问,“苗苗爸爸拖着行李箱?去哪了?”
“我不知道呀,他坐出租车走了。”阿礼挣脱开戴腊八的手,“哎呀,我要去洗澡了外婆。”
“诶,怎么就去洗澡啦?喂,等会再洗啊。”戴腊八冲着楼梯喊。
等她回头,何多金双手插在胸口“啧啧啧”地盯着她。
“干嘛?”
“我家李观出个差就把你给激动成这样?”
“他出差?”戴腊八抿着嘴笑,“是真出差还是假出差啊?别是离家出走了吧?”
“离家出走?你借他十个胆子试试?”何多金扬起嗓门。
周芳在旁看了半天,终于有些担心起来,她给千彩发去一条微 信,“出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