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周梨刚到陈家大门口, 便得了消息,除了关于周老二一家的悲惨结局之外,还有那何婉音连同李木远冒险到这全州来挖掘并肩王墓之事。
这两个消息, 每一个对于她来说,都有着不小的震撼。她考虑过周家的事情可能要处理得出一个大家都想要的结果,那必然是会见血的。毕竟那样的人, 连至亲骨肉都能眼皮不眨就舍弃掉,所以周梨从来都没有心软过,会想着与他们有血缘关系,允他们来这灵州。
这帮人她是了解的,杀人放火他们可能不会明目张胆地去做,但那恶心人的事情他们最擅长,一件接着一件, 你要杀他们刮了他们, 偏罪不至此。
但是怎么都没有想到,周家最后竟然是以内部产生的分裂而结局。那些事情好像每一件早就在冥冥中注定了一样,整个二房如同多米诺骨牌,当第一块倒下的话,便是全盘没有一个能逃得脱的。
他们是活该的,周梨对于他们的结局一点伤心难过都没有,反而觉得一块压在心头的大石头叫人给搬开了。
还能长松一口气。
至于那李木远跟何婉音到这全州来, 以及并肩王的墓就在全州, 这应该算是两件事情,每一件都出乎意料,且全然不在灵州未来的计划里。
虽然灵州早前就一直关注这齐州李木远的动向, 毕竟他又没有那源源不断的聚宝盆,和李晟打了这么久, 也该到那捉襟见肘的地步了才对。他虽然前些年一直在修生养息,但仅仅靠着那齐州的盐田进项,也不足以长久支持他这样往战场上撒钱。
周梨其实一直很不理解,丰州虽地貌环境特殊,但那也是途经西域的必经之路了,但凡李木远肯在丰州用些心思的话,在上面花些银钱,将每一处绿洲都好好管理起来,那里就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
但是李木远一直都没有,这到底是有些鼠目寸光的感觉了,又或者他可能从小就被当做一个未来帝王来培养,因此身体里不具备这些关于经商的想法。
如此,他能依靠的银钱来源,只能是齐州的盐田。为此周梨还担心他们会不会因为这军饷粮草的事情跟不上,打去澹台家的主意,因此早早就修书去提醒她干娘一回。
不过如今看来,倒是周梨的眼界不够宽了。这李木远为了弄到银钱,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没有什么下限可言,连带着他祖宗的坟墓挖起来眼皮
子都不眨一下。
而且竟然还敢跑到这全州的地境来,不知道该说他是自信过头还是胆大包天,没有将灵州的杜仪放在眼里?
但撇开他这身份,不打一声招呼,跑到了杜仪的一亩三分地上来,这从另外一方面来讲,也是有些挑衅的意思。
更何况,他的老祖宗,也一样是杜仪的老祖宗,杜仪表哥该是不会放过他的。
便朝来送消息的小一问:“我表哥那里知晓了?”
小一回着:“这样的大事情,正是先往上报了,不过阿梨姐你放心,我看主上也是个沉着冷静的,虽为这李木远此举恼怒得很,但也没有冲动行事,反而叫我们都吩咐下去,通知大家今晚共同商议此事。”
说到这里,只抬头看了看陈家的门庭,“也要阿梨姐你晚上过去。”
其实周梨现在手里所管着的事情已经很多了,尤其是整个屛玉县以及灵州的经济命脉,都在自己手里捏着,任由自己来调遣分配,杜仪表哥和其余十二属的人从来不过问。
按理说他们已经给了自己足够的空间和权力,所以周梨完全没有必要再进入这更深的权力中心去,该给回绝了才好,也能早些回家休息。
但是她转头一想,她好像又不单独只代表自己而已。而且表哥叫她过去一起商议这样的大事,分明就是想要像是世人证明,他愿意启用女官的决心,绝非是随口一提,做这表明功夫罢了。
而且如果她总是拒绝这样的邀约,那时而久之,她这个唯一参加议政的女子就会逐渐被边缘化了。
这可能就意味着,下面正在努力学着像是男人一样,也能在外求得一席之地的女子们丧失了信心。
那么这女子们刚刚辛苦争取,明明还有这此处山民女系社会们的天时地利人和得来的机会和改革,就截然而止了。
所以她改变了主意,朝小一回了一声:“好。”方才听说他还要另外去通知十二属其他的管事,便让他快些去。
小一眼下调到了衙门里当差,他这个信使的差事,原来是萝卜崽的。但因为萝卜崽跟韩玉珍学了功夫,所以在萧十策他们调遣到全州去了后,萝卜崽便转入火羽卫,如今虽方诶那火羽卫的正司,但也是个小副司。
等小一走了,周梨才朝陈家去敲门。
陈家到这灵州后,也是安定了下来,到底是入乡随俗,遣散了不少奴仆,所以也不似从前那般,这门口专门有人候着。
因此这里和小一在这里说了许久的话,也没引来里头的人。直至这会儿她将门环叩响,那门环悠扬的铛铛声传到里头去,陈家才有人来开门。
也是个熟面孔,是陈家从芦州一并带过来的老仆。
见了周梨十分意外,连忙请她进去说话,也不用通报了。
周梨现在忙,也不能像是从前一样,专门卡着好时机来,所以这会儿运气不巧,老太太已经歇下去了,少夫人罗孝蓝也在休息,唯独就陈夫人还在院子里整理花花草草。
当下周梨随着这老仆到花园之中,只见着满园花色关不住,五颜六色的花遍布在这并不算宽广的花园里,但也没给人杂乱的感觉,反而是高低错落有次,宛若画卷一样美轮美奂。
这叫她不禁想起自家那单调的花园来,有些羡慕道:“果然,这做什么都是要专业的,伯母你这样厉害,当去同那小狮子说一说,他们净城司的规划真不怎么样,界面上的花草太过于单一了。”
陈夫人正拿着小锄头蹲在花丛中,忽然听得她的夸赞声,又惊又喜,连忙起身来,解开围裙一面要去洗手,“你几时来的?怎么也不早说一声?”一头又望着周梨刚夸过的花园,那叫一个成就感满满的。
此处的气候环境实在是太好了,感觉在这一方天地里,整个四季都不必担心荒凉萧条了,院子里的花喜欢什么种什么,不过十来天就能叫你看到结果。
她太喜欢这里了。
只不过言语却不足以表达她对这屛玉县的喜爱,匆匆就在花园里的一带小溪流里洗了手,擦干净后立马拉着周梨往凉亭里坐去。“我早便听说你来了,但想着你是有要紧事情要忙的,也不敢冒然叫人去请你,生怕耽搁你的事情,就这样等啊等的,却没有想到,竟是等了这许久,你也是好狠心的。”
周梨苦笑,“那也没有法子,本来孝蓝在的时候,我还能轻松一些,如今她不在金商馆,我一时半会找不到人代替她,只能自己捡起来做。”
一面又趁机问起她和老太太身体如何?
陈夫人只说都好,这里山水环境气候都不错,唯独是白日里有些炎热,但新鲜的瓜果不断,品种也多,合适老太太那身体吃的就不少,还有陈慕发明的木风扇,所以消暑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今身体竟然还比在芦州的时候要好一些,就连自己这些日子将小花园收拾起来,每日用心打理,身体也爽快了不少呢!唯一的不好就是儿媳妇每日晨昏定省,天不亮她们就要起来等着。
但这事儿是断然不好同周梨说,免得叫人笑她们不识好歹。
而且又担心罗孝蓝,她孕期反应太大,这样吃不得那样吞不下,有时候连喝口水也会吐,她看着实在心疼。
因此想起罗孝蓝都这副样子了,却是还日日孝顺她和老太太那里,说了又不听,叫她心中很是觉得对不住罗孝蓝。
再加上陈慕自打去了那临渊洼,就再没了消息来,不禁就叹气起来,“你说我这是图什么?他没成亲的时候,我以为这成了亲,就能松口气了,可是没有想到,成了亲又是这样子,叫我们如何对得起人家孝蓝?”
说起罗孝蓝来,她就有那说不完的话,只又道:“孝蓝真的是个好孩子啊,便是从前阿茹在家里的时候,她那个做女儿做孙女的,不如孝蓝这样对我们尽心尽力。”
也正是罗孝蓝这样对她们好,让他们觉得陈慕对不起罗孝蓝,将人就这样扔在这屛玉县不管不问的,早前是没少给陈慕施加压力。
只是没得什么好效果,也是将她和老太太气得,好一阵子已经不问陈慕的消息了。
周梨是了解罗孝蓝的,只是没有想到,她竟然对陈夫人和老太太做到了这个地步。只是有些不晓得,她是为了她自己,还是真的爱陈慕,而爱屋及乌,心甘情愿做到这份上来。
只是想起陈慕那形如枯槁的样子,心想若是罗孝蓝真爱陈慕,该不会做出这许多让陈慕为难的事情。
更何况他俩婚前的约定,陈慕娶她进门,她替陈慕孝顺陈家长辈,然后各不打扰。
“陈二哥病了,我也不知伯母你究竟知不知道,我刚回屛玉县之际,便请了贺大夫过去。”她猜想,陈夫人应该是不知道此事的。不然
哪里有母亲不担心孩子的?她却一句没有问起自己陈慕近况,可见是不晓得。
果然,陈夫人一听,顿时面露紧张,“我,我知晓贺大夫如今不在城中,却不知是你将他请去了临渊洼,那老二他如今怎样了?”
周梨摇着头,“没有消息,显然也算是好消息吧。”她说完,见着陈夫人露出来的满面愁容,虽然知道接下来自己的话,可能是有些自私,但她也不能不说。
“伯母,你应该明白,陈二哥他不是普通人,所以他的身份,也不止是您的儿子或是孝蓝的丈夫,比起你们来,这普天下的千千万万人,更需要他。”这个时候周梨真的明白了,什么叫能力越大身上的责任就越重了。
不过当然是前提,这陈慕也乐在其中,他比任何人都要偏爱他的这份工作,愿意为之付出所有。
而且陈慕是千年难逢的人才,不说往后他会有什么更令人灼目,让世人惊叹的作品,便就现在而言,他发明的碎石机,在田间小道上运送粮食货物的木流马,以及那各种各样方便大家的日常工具,就比如现在整个屛玉县都离不开的木风扇,还有水阀开关。
这些哪一样不是惠民的好物件?
他这样一个人,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家了,而是属于举国上下全民的。
这样一大顶帽子给陈夫人扣下来,按理她是不高兴的,可是她这一阵子,其实用着儿子发明出来的那些物件,真的大大提高了老百姓们的生活水平,还在那些个琐事上节约了不少时间。
而且她又接到了如今已经到了磐州,接管磐州的陈大人的书信,所以其实那心里已经看开了,这个儿子是为天下老百姓生的,的确是不可能给强留在身边,更不能要求他同其他的人家一样。
但是大概这个陈慕,从小都是那玩世不恭的性子,已经在陈夫人的心中烙下了痕迹,所以她能接受长子离家为官之事,却不能接受这个小儿子为了工作而抛弃家庭。
可是如今周梨这些话,一句句落在她的心坎上,也叫她终于认清楚了现实,这个儿子终究是不会像是他们所理想的那样。
于是重重叹了口气:“可怜了孝蓝,年纪轻轻就要为他守活寡,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不要叫他们成婚。”
周梨却没有将那罗孝蓝嫁给陈慕的另外一个目的告诉她,以免她得知后更伤心难过。
自己不说,仍旧是母慈媳孝,家庭和美。
只起身道:“我去看看她。”
陈夫人也没阻拦,任由她去了,一面转头看着她这满院子的花,想起各家夫人们,几乎都在外有事情做,自己是不是也应该离开这院子,省得每日多出这许多闲暇时间,反而拿来多愁善感了。
可又有些担心,自己这样的年纪了,什么都做不得,哪一处会要自己呢?
她的担忧中,周梨已是到了罗孝蓝这边。
罗孝蓝在周梨来的时候,就已经醒来了,她想了很多。两人一处共事了那么久,都彼此是有些了解的。
所以罗孝蓝知道周梨这个时候才来找自己,并不是她真的没有时间,而是她应该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吧?
想到这里,罗孝蓝不禁想起初识的时候,自己是打算如同她一般,做出一番事业来的。事实上她也努力了,做得也不错,可是她知道,永远都不会超过周梨。
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自己对于这名是看得那样的重了。她只是晓得,她的祖父罗又玄,经历过大虞四朝帝王,却一生不得志,空有一腔抱负和热血,最终在那郁郁惨痛中而亡。
所以罗孝蓝替她祖父不值得,她想替祖父在那万古流芳中留下一笔姓名来,但仅靠着自己,只怕是不够的。
因此当她看到陈慕做出来的那些成绩后,将目标转向了陈慕。这个念头的升起,一下就让起先自己对陈慕的那点感情变得不纯粹起来。
也是因为这份不纯粹,使得罗孝蓝想要从陈慕身上得到的就更多了。她其实也知道这样是错的,但是她想既然已经选择走了这条路,那就只能一直坚持下去。
反正人生短短几十年,她所求的不是这几十年,而死后的身后名,以及给罗家带来的荣耀。
也是这样,她希望陈慕能与自己多相处,更期盼着腹中的是个儿子,多年以后能继承他父亲的所有才华,成为第二个陈慕。
她与那史书之中,名字自然不会只被提起一次来,连带着她的出生成长,也会一一记录,那她祖父自然也名列其中。
因为,她是祖父养大的。
周梨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叫丫鬟备好了茶水瓜果,请了周梨坐下,递了茶水送过去,也将那伺候的丫鬟摒弃,随后才抬头看朝周梨,一脸坦诚地说道::“姑娘你是了解我的,我这一身所求,只有这样一件事情,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以此为出发点。”
哪怕她从前在周梨的身边兢兢业业,以自己的绵薄之力,为这灵州的老百姓们做些什么。
周梨考虑过罗孝蓝的开场白,但却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直白,一时竟也是愣住了。片刻后才道:“你所求,不是已经达到了么?你现在这样逼他,你可知晓,将人逼死了,你什么都不会得到的。”到时候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罗孝蓝才捧起茶盅,听到周梨这话,有些不解,“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俩婚前的约定,我已经知晓了。”可是既然已经说好,她现在又要更多,不是要将陈慕给逼死么?陈慕死了,他的创作和研发也将截然而止,他没有徒弟,也没有谁有这个能力来接替他这一份工作。
罗孝蓝显然也不知道陈慕身体每况愈下,怀疑地看着周梨:“你没有骗我?”
“我骗你作甚?可能对于你来说,不过是一把把软刀子,磨不死人,兴许磨好了,能将他的棱角都磨平,从此认命,成为你理想中的夫君样子。但是可能对他来说,却是一支支利刃,能要他的性命。”周梨忽然看着罗孝蓝,觉得可能自己其实并不了解她。
就如同罗孝蓝分明有着实力,能独当一面,她想要名留青史,那将来她这样的女官,自然是在史书中能留一笔。可是她却将目标放在陈慕的身上,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周梨并不知晓。
也是如此,这会儿看着罗孝蓝,觉得好陌生。但刚才那些话已经已经说出口了,周梨便晓得她和罗孝蓝,可能已经不能像是从前那样亲密无间地共处了,于是也索性将余下的话都说出口:“你是个聪明人,且又有能力,也明白如何才是真正对一个人好,你若是于他还有一分情,便请你选择以另外一种方式来爱他吧。”
罗孝蓝也不知是把周梨的话听进去了没有,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满脸的愁容。
周梨不禁叹了口气:“你若既然是要和他绑在一起,那就让他安心些,不然他因这些事情郁郁而终,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这话让罗孝蓝像是回过神来了一般,猛地抬起头往朝周梨,以一种陌生的眼神打量着她,“他将我们的约定都告诉了你。”说完,然后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那笑容里,含杂着一种嫉妒和不甘。
这个笑容叫周梨觉得受到了冒犯,但并不想同她理论,只起身告辞道:“我言尽于此了,你以后多保重。”
罗孝蓝没有动,也没有起身送她,反而等周梨出了房间许久后,她才幽幽地来了一句,“原来,你不是不爱说话,你只是不爱和我说话而已。”
那约定,她以为是她和陈慕之间的秘密,没有第三个人会知晓的。可是陈慕竟然告诉了周梨,这让罗孝蓝觉得心里堵得慌慌的,虽然她清楚地知道周梨和陈慕之间并没有什么,但是陈慕对于周梨的信任,始终叫她觉得心里不舒服。
明明自己才是与他最亲密的女人!
但她却不能奈何,因为周梨说得对,陈慕现在死了,自己什么都得不到的。更何况她也不恨陈慕,她的手轻轻落到小腹上,她只是希望陈慕能多关心关心她和孩子罢了。
可是,她每日催吐,不惜将自己弄得那样憔悴,还日日给祖母和婆婆晨昏定省,孝顺她们。让无数人都看到了自己对陈家的好,她不信那些人将话带过去,陈慕能心如铁石一点不动容?
只不过事实上,陈慕的心真如同他时常面对的那些金属废铁一样,冷冰冰的,他不但不动容,还觉得是自己在逼迫他。
她越想越气,又觉得委屈。但最后也只能选择屈服,如今只能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孩子的身上了。
她想与其指望陈慕,还不如指望这腹中的孩子呢!
所以她也不打算继续催吐了,反正也没什么用,陈慕是不会心疼她的,不如好好地养孩子吧。
她断了这催吐的心思,让陈夫人误以为都是周梨功劳,来这一趟将罗孝蓝心中的郁结化散了,使得她终于有了胃口,不在吃什么吐什么。
也趁机同她说道:“你往后啊,好生养身体,不要总是每日于我们晨昏定省。”陈夫人虽然不睡懒觉,但是这儿媳妇起来请安的时间太早了,她怀着身子,自己也不好叫她多等,每日都要提前起来梳妆等着她。
自己还好,关键是老太太就更难了。
她一般都先去拜见老太太,以至于老太太那里比自己还要早起半个时辰来做准备。
也万幸这白日里将觉给补回来了,但也没有长久白日里睡觉的道理。
陈夫人开了口,老太太那里也直言家里没有这个规矩,再何况过一阵子,陈慕大哥陈襄的媳妇孟环君也要带着曾孙子过来,到时候孟环君那里若是见她晨昏定省,怕也要有学有样的,如此一来,少不得是耽误了曾孙子休息。
又说着曾孙子年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定要休息好,不然往后会影响个头。
说起这事来,陈夫人也是满怀的期待,想到要见着孙子,脸上的光彩都多了几分,“怕是半个月就能到了,幼儿馆那边也不知还收不收他,不收咱们就送去书院里。”
两个老太太忽然将这所有的注意力和重心都放在了一个还没来的人身上,让罗孝蓝忽然感觉到了自己原来不是被偏爱的那一个,忽然就有些丧失了对她们的热情,于是淡淡回道:“好。”
听得她这个好,两人是长长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回了。原来不敢开口,只因每次才一提起苗头,罗孝蓝就开始吐,她们也没机会说。
陈家门庭里如何,周梨是不知后续的,也没有那许多心思一直关注。但从陈家出来后,想到了罗孝蓝还是有些难过的。
然后自己开解自己,心想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也没有什么好生气的了。
一面见着天色也要暗下来了,便直接去见杜仪。
姜玉阳陈正良两人倒是冷静,只是其余的人正激烈地讨论着。
唇枪舌剑,一个也不让一个,反正意见相左。好在这样的熟悉画面周梨已经早就见识过来,见怪不怪,直接越过他们这一群争执的人,走到杜仪身旁问:“商议得怎么样?”
杜仪将各处的意见都递给她看,“五花八门。”没有一个可用的。
周梨听得他这形容词,不禁失笑起来,一面翻看着大家的奏章总和,果然是真应了杜仪的话,五花八门。
她将那奏章本子放下,“算着咱们收到这消息的时间到如今,那李木远他们这会儿应该已经在九龙山脉了。更何况他和景世成亲自带人来此,显然不单只是确定了并肩王的墓就在九龙山脉下那样简单,指不定连详细的图纸都有了。”
不然,怎么可能亲自冒险前来呢?
再何况,他身边还有个何婉音!
而大家的意见,有的说就在九龙山脉下面设伏,等他们出来,就瓮中捉鳖,到时候也算是擒贼先擒王,这李木远在他们手里,他齐州等地,不也就手到擒来了么?
这听着是不错,但要实行起来,只怕是艰难,更何况那九龙山脉下面本就有众多条暗河,人又不傻,难道不会从暗河走么?
除非萧十策他们手里有足够的人,将每一处暗河出口都给守住了。
可是全州也才有陈大人的兄长接手,只靠着原来的地图是没有用的,这地龙翻身后,各山脉都有了变化,更不要说那些暗河了。
所以还要提前做调查统计呢!这如何来得及堵人?
也有提议直接一起同他们下墓去,将人拿下的。
但都是些纸上谈兵的法子,在这里他们只说几个字,可真正去执行这些事情的人,却是拿命去走阎王索。
周梨是不同意的。要叫她说,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趁机往那墓里放火放水放毒气呢!只是如此以来,不晓得多少历史文化瑰宝都要被毁掉了,她也不敢提这馊主意。
不过她不同意大家提出来的方案,和杜仪姜玉阳他们倒是不谋而合了,“李木远非无能之辈,不然也不会从李晟手里夺得这几座城池了。”又瞥了一眼还在争论的众人,“这件事情,我觉得是指望不上他们了,方才与陈老他们商议了一回,准备直接下令给萧十策,叫他与公孙大人那里商议,由他二人全权做主。”
不是说眼前这殿中人无用,而是他们并不擅长此事,还不如叫他们去管全州磐州两地民生之事。
那里虽是有陈大人兄弟二人,两人分别在全州磐州,但哪里够用?更何况眼下不断有难民逃到两地来安家落户,更是需要大量人手之际。
周梨闻言,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早前我便得了宋晚亭的消息,从十方州和业州两处,涌来了不少逃难的老百姓们,他和林惊羽虽然也在,但一个人哪里能当十个人用?”
至于公孙家的几个侄儿,在这几个州府的,如今也跟着萧十策一起镇守那边境上。
等着白亦初那里传了消息来,他们又该安排人到芦州去做打算。
反正只要白亦初在前面得一城池,这后面不但是粮草补给要跟上,这些城池也要马上就安排人管理起来。
这也才是杜仪当下最为重要的一件事情。不然将那些城池抢来作甚?做荒山看着好看么?
他这里有了大概的思路,当下便一声喝止,让这殿里的争执声停了下来,然后立即一番委派,将这一波人都给打发了出去。
好在委任于他们的职位和给予的权力,都是他们所擅长的,自然是欢喜,当下高高兴兴地接了接任贴,便也是准备计划着启程上任去。
这些人一走,殿里一下就变得安静起来,杜仪也长长松了一口气。只不过这些人派出去,往后所接到的折子就更多了,所以又委任了这陈正良与姜玉阳一起辅助他批审折子。
这个时候的灵州,虽小朝廷已经初具些许的雏形了,但是对于职位,还是有些朦胧。
姜玉阳和陈正良两人,其实在周梨看来,更像是内阁或是丞相。
杜仪一番雷厉风行,又与萧十策那头调了不少人去,显然对于是否能将这李木远擒住,他也是抱着些期待的。
而周梨就更忙了,各方面的生产虽说已经上了正轨,但她还要负责着白亦初这玄虎军的粮草问题。
万幸是有顾少凌和澹台家那边暗中帮忙,不然仅靠着她从屛玉县这里将粮草运送过去,怕兵马早都饿瘦了。
不过即便有这澹台顾两家的暗中帮忙,周梨这里也不敢怠慢,近来的日子里,送了好几批粮草上船。
也万幸天公作美,前几日下了几场大雨,如今那南眉河的水流刚好,所以也是不敢耽搁,趁着现在河面畅通,快速将这些粮草给送去南海。
到了那边不管是继续走水路或是改走旱路,都不会耽搁了。
转眼间,到了就到了五月下旬,终于得了白亦初的一个好消息,这是在他在和玄虎军到南方后,第一次传来大捷的消息。
不但是芦州十方州业州三
地已经与磐州打通,且还俘虏了三万叛军,如今收编在麾下,又以那叛军头子为一小将,如今正往南方而去。
这时候又得公孙冕夫人崔氏的消息,他们江南鹭州崔氏,愿追随杜仪这个贞元公的遗腹子,所以白亦初到那鹭州之时,且不用兵刃相见,便又能轻松得一州。
这叫周梨不禁幻想着,若是李木远叫萧十策给擒住,那么杜仪也算是白得了齐州等几个州府,到时候与那远在上京弹尽粮绝的李晟平起平坐了。
李晟先是修建九仙台,耗去了大量银钱,使得国库空虚,且天灾连连,又还要养着早前霍南民那几十万大军。
所以那税赋是一涨再涨,早就已经是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只是可惜远在庙堂的他是听不见这民间的疾苦,也看不见着地城老百姓们在生死中苦苦挣扎的凄惨。
于他来说,一场败仗死了多少人,只不过是一个数目罢了,丢去的城池,也只是大虞江山小小一角,因此并不在乎。
却不知在这战场上丢了性命的,不单是数字,更是无数家庭的生死离别,更有无数人的背井离乡。
他是不懂得民间疾苦的,同样也不明白,为什么手底下的官员越来越少,此刻只因得了玄虎军忽然出现在西南,且一下从叛军手里得了几座城池,气得一把抓起龙案上刻着五爪金龙的印泥宝盒朝堂下来禀的官员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