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烛长燃,陈景州坐了整整一夜,他眼睁睁的看着李淮眠心口因中蛊,而延伸出无数道青线般的青筋爬上脸。
陈景州下意识的摸了摸耳根后的一处黑痣,那颗痣如黄豆般大小普通,但若是子蛊死去,它会即可进入大脑要了他的命。
当初他寻得蛊毒世家时,那家人早就金盆洗手,还当了个芝麻大点的小官,自然是不肯重操旧业的。
于是他就想了个办法,将亏空按在那人身上,逼迫不成就作成了匪徒入门,杀了一家老小的样子。
后来,那家的小女儿以寿命养出了他要的东西。
那时的他刚被百姓送了万民伞,他一点也不怕被人发现,他只想拿到他要的东西。
一股强劲的风吹开了窗户,卷起了屋子内的宣纸。
李淮眠用劲全身力气,才能睁开一只眼。
李鹿玉倒在他身边,她的肩膀开出了一朵血花,面色却不在是惨白,反而是有了些许活人的般泛红的气息。
李淮眠想伸手去抓她的手,自己的手却无法抬起来,甚至连表情都无法作出。
“鹿玉……李鹿玉……”
李淮眠拼劲了意识中力量,也只能含糊的喊着她的名字。
那种她在眼前,却无法触碰的感觉,再此时此刻,如刀绞般凌迟着他的心脏。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站在悬崖边,看着李鹿玉过独木桥。他想上前帮忙,但抬眼间,桥断裂,她跌入深渊之中。
陈景州看到此情此景,觉得李淮眠有些做作,他上前将李淮眠提了起来。
“摄政王如今的深情装给她看,她是看不到的。莫不是要装给我看的?那王爷可真是演错地方了,我不会传达给她,甚至还会告诉她,你的虚伪,你攀附她,不过就是为了她的权势。”
陈景州反手将李淮眠按在地上,他眼神中的怒火,竟不知为何而发。
李淮眠眼神迟疑,他盯着陈景州看了一会儿,却笑了起来。
“你何尝又不是演的逼真?陈大人,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凌厉的眼神,令陈景州有种无法躲藏的感觉。
“我要皇位,我要昭告天下,我才是先皇的长子,嫡长子……”
陈景州双目通红,狰狞的表情之下,是隐藏和痛苦的挣扎。
李淮眠只是盯着他,看着他眼底的烦躁,逐渐心虚躲闪起来。
“陈景州……不是,李景州,你昭告天下又能如何?你入的是陈氏族谱,先皇从未承认你,陛下也没有公开你。他日后人闲谈,你也不过是有这谋逆之心得乱臣贼子,也不会有人相信你的说辞。没有人会认你,这天下也不会有人承认你。”
李淮眠冷笑着,即便是蛊毒发作全身痛楚,他依旧要说这诛心之论。
陈景州心中犹如针刺刀绞,但他顺了顺气,压制了暴躁的情绪。
他伸手掐住李淮眠的下巴,眉眼间透出幸灾乐祸。
“你们都以为,她的不笑症,是因为受到了刺激,母妃被活埋而死,她不仅仅是经历者,也是见证者……”
陈景州的手又掐重了几分,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兴奋。
“是你跑了!你看着她们母女被活埋,胆小鬼一样的偷看,又被吓跑了。摄政王你多么威风,多么权势滔天啊!当年你也不过是一个只顾自己逃命的小人,你怎么能嘲笑别人呢?我们都是一样的。”
一段简短的话,揭露了当年李淮眠并未知晓的事。
太医明明说的是,深受刺激之人,或失聪或失语,就算是不会笑也实属正常。
可偏偏她的绝望,是母亲在她面前死去的无助,被他人欺辱胁迫的恐惧。
他当时是躲在一旁,只是观察着人手,以及营救的可行性。他无法冲上去,是因为当时他手无缚鸡之力。
他在衡量之下知晓无法救出她,才跑出去找救兵的……
怎么会是他呢?
那她该多么害怕啊?
李淮眠陷入自责的漩涡之中,陈景州满意的送了手后,他倒在地上,努力的朝李鹿玉爬过去。
她就在他的身旁,可是却觉得相隔了崇山峻岭,颤抖的手无数次的伸向她,却总是无法靠近她。
“给摄政王更衣,躺地上也不合规矩。”
陈景州拍了拍手,冬枣从门外小跑进来,手里捧着一件干净的亲王朝服。
“大人,那陛下呢?”
冬枣疑惑的请示陈景州,正常而言,女皇躺地上也不合适吧。
“陛下……”
陈景州眼神复杂的望着李鹿玉,他看到她肩膀泛着黑血的伤口,有那么一刹那是难过的。
他背过身去,刻意遮掩着情绪“给陛下梳洗打扮,毕竟我们尊贵的女皇陛下,还要为我们做些大事。”
门外突然传来康泰带着焦灼的嗓音,搭眼看过去,他恰好被门槛绊了一跤,人爬到了地上。
“陈大人呐,您快去看看老王爷吧。”
康泰一脸哭丧的表情,眼角还挂着泪花。
“康公公注意仪态,这里是皇宫。”
陈景州并不把老荣王的事放在心上,左右不过是件工具而已。
“哎呦,陈大人呐!您是从灾区早回来了,可是小王爷和元世子被灾民……被灾民给杀了啊……尸首分离,现在还没找到啊…”
康泰哭的犹如死了亲爹般难过,而这样的消息,陈景州却有些吃惊。
“灾民?何来的灾民?”
他走时都进入了救灾尾声,即将启程回京,怎么会被灾民杀害?这也并未听说有暴乱之事?
“说是救灾的米是霉米翻新,是陆记米行揭穿的……”
康泰哭哭啼啼的阐述着情况,冬枣看着师傅的表演,又是学了几分。
老荣王就一根独苗,这大业功成前夕,遭遇如此重创,陈景州觉得好像自己面前有一张看不见的大网,正等着捕获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