迂腐?
何似飞冷不丁被扣上这顶大帽子, 面上没有丝毫变化,道:“尚书大人渊清玉絜、光风霁月,在下佩服。”
乔淞远面色稍朗, 正待行使‘岳丈’的权力来吩咐女婿,不料何似飞下一句话便是:“既然如此,晚辈这里还拟定了一份礼单,想必以尚书大人的品魄, 不会介怀才是。”
媒婆早就知道乔尚书不是什么好爹,原本见状元郎拟定的礼单聘礼如此之多, 一想到这些钱都是给乔家——万一乔家不仁,不把这些银子留给乔小少爷陪嫁,那就等于状元郎亏了好多银子嘞!
此刻,见何似飞又让石山谷呈递上来一份礼单, 媒婆也傻了眼,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乔淞远先看了这份礼单, 就是京城普通人家的聘礼数额, 他不禁皱了皱眉, 乔家怎么说在京城都是高门大户, 这点钱给普通人家还行,给乔家……那可真是埋汰谁呢!
他随即又看了眼夫人手中的第一份礼单,当下面色铁青。
“何小公子这是何意?要是付不起礼单的数额,就不要夸下海口, 到头来搞个‘阴阳礼单’,怎么?还想对外宣称你其实下了这么多聘礼?”乔淞远横眉道。
媒婆不乐意了, 插嘴道:“怎么会是阴阳礼单呢!我可是咱们京城数一数二的媒婆, 但凡我经手的婚礼,绝对不可能搞出礼单数额有误这等幺蛾子!咱们状元郎的财力实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咱们后面这些侍卫可都抬着沉甸甸的元宝呢!”
乔夫人身后丫鬟爆和出声:“你算个什么东西,胆敢这么跟我们侯爷说话!”
“诸位稍安勿躁,”何似飞抬眸看了眼天色,“吉时将至,这些聘礼该送往小少爷的院落了。”
乔淞远和夫人这会儿才明白何似飞到底计划如何——先前那一份厚礼的礼单是单独给乔影下聘的,至于给乔家,则是京城最为普通的礼单数额。
“何小公子此举,难不成是担心我和夫君会昧下照儿的聘礼不成?”乔夫人问。
何似飞摇头拱手:“晚辈不敢。”
乔夫人却并不接话,等何似飞继续解释。何似飞道:“婚礼乃是人生头等大事之一,晚辈十六年来读书较多,经历人情世故较少,确实如尚书大人所言,实在迂腐不堪。故此,晚辈还是想要将婚礼风光大办的。但尚书大人又实在高洁清贵,为了不损大人清风朗月之品,晚辈只能准备薄礼一份,望大人能展颜舒眉。”
媒婆原本见何似飞只给乔家一份微薄的聘礼,剩下丰厚的礼单则直接让人送去小公子所在的鹭行院,觉得此举解气之余,又担心这么做太不顾尚书大人脸面。
——方才她故意开口,也是想自己唱了丑角,当个得罪人的,这样状元郎就能当个和事佬,一家人都和和气气的。
没想到状元郎这一番话,让尚书大人直接吃了个软钉子!
——你不是嫌弃按照流程一步一步走是迂腐么?不是觉得礼单数额重大是浪费吗?那就你清高你的,我迂腐我的。这些银子等我一股脑送给我未婚夫,反正我迂腐嘛!
要不是尚书大人脸色铁青,媒婆几乎要笑出声来。
她还是强忍着笑意,开口道:“哎哟,咱们这些侍卫脚程有些慢嘞,送了聘礼回来,还要从小公子的院子里端来一杯酒,待咱们状元郎喝下定亲酒后,这才算纳征礼成呢!”
话音刚落,雪点就端着托盘,稳稳当当的呈了一杯酒来,她先是给老爷夫人福身请安,随后掀开盖着酒盅和酒杯的红巾帕,笑吟吟给未来姑爷请安,道:“咱们早听说姑爷曾在行山府说过,此生喝得第一杯酒可得是定亲酒。这酒是咱们小少爷出生那年,老太爷亲手埋下的女儿红,小少爷晨间就将此酒挖出来一坛,等着状元郎呢!”
何似飞道:“谢过姑娘。”
说完,他抬手,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下。
上辈子物资短缺,何似飞有从来是个不铺张浪费、把所有金钱都用在刀刃上的性子,因此,即便他看过无数古诗中都出现过‘酒’这个词,自己却从没想碰过一口。
因此,这杯酒,是上辈子到这辈子来,何似飞第一次饮酒。
清冽的酒水滑过喉口,带来火烧一般灼烫的感觉,鼻腔好像被刺激到,激得何似飞想要咳起来。但他硬是咬牙忍住,待酒液完全入喉,半晌后开口,声音沙哑:“好酒,替我谢过小少爷款待。”
雪点脸唰得通红,连忙福身后回去给少爷报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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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征礼成,接下来便是请期以及最后的成亲了。
成亲前还要再下彩礼等,这些又得废一番功夫去一一遴选。何似飞原本觉得以自己的性子,做这些事应该会不大耐烦才对,没想到此刻竟有些迫不及待。
……要是没这些复杂的礼仪,他估计当真会把人当场带回家,拜过堂、喝了合卺酒后就算成亲。
走出乔府,媒婆道:“状元郎,咱们请期后,就等于把成亲提上日程了,您觉得在哪儿办婚宴合适?以往初来京城,又突然娶妻的公子哥,有些在女方家娶妻,有些则在咱们这儿最大的明引酒楼办,您看……”
还没等她说完,又一穿着考究,蓄着山羊胡的先生走近,道:“何公子,去您家时没瞧见人,问了邻居,便知道您来乔府下聘了,咱们的几座宅院已经备好,您现在可有时间去看看?”
何似飞颔首,“好,”,随即转头对媒婆道,“我先去看看宅院,如果可以的话就不用在酒楼办了,届时让山谷去给你通报。”
媒婆在京中呆了不知道多少年,一看到这位先生的穿着打扮,以及他袖口和领口处暗纹绣出的书简形状,便知道这是京都书局之人。
来不及细思,立刻道:“唉,好嘞,那我就在家等候状元郎的好消息。”
另一边,乔影让雪点一遍遍讲何似飞喝酒的经过。
雪点笑着说:“哎呀,少爷总是为难奴婢,这该如何讲呀!反正、反正咱们姑爷一看就是没喝过酒的人,我都害怕他被呛到,还好他没有!当时我真的把心都提在了嗓子眼儿!也怪少爷,好好的为何要准备这女儿红,这等烈酒才不适合没饮过酒的人嘞!”
这边话音还没落下,与老先生并肩走的何似飞就再也忍不住,闷声低咳起来,接连不断。
先生颇有些惊讶,偏头看他,何似飞声音沙哑,解释道:“抱歉,突然饮酒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