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峰,支董什么脾气你是最清楚的了,况且当时他是刚刚得知自己的公司被别的公司骗了两千多万,而且支董这样追求完美的人,他怎么容忍的了这样的损失是由于自己身边的人看合同不仔细而造成的。所以,你这个时候出面帮秦逸讲话,支董他只是一时气的昏了头,把你也连累了。”林良接着如风的话往下讲。
“你想啊,你在办公室里对你的父亲大吼大嚷的,他能不打你嘛。”如风说着这话,看支峰依旧是低头吃着干巴巴的米饭,便夹起了菜放在了支峰的碗里。
“可不是,关键是你呐,在和你爸爸争吵的时候丧失了全部的理智。你怎么可以骂董事长呢?他可是你的父亲诶,你这样子没大没小的,他一向是备受所有人尊敬的,哪能受得了你这做儿子的耍的小性子,情急之下打了你几下,也算是可以理解的。”林良放下自己的筷子,有些严肃的望向支峰。
“还是去吧,我觉得林良都说胜算的机率基本是百分百的了,聚餐是肯定会有的,你就和我们一起去,正好也就和自己的父亲把之前因为这事引发的矛盾都化解了。你说对吧?其实并不是很难办到的事,彼此之间都心平气和地讲讲,沟通完了也就会和好如初的。”如风苦口婆心地劝导着。
“就算你之前说的话有些过分,支董还是肯愿意原谅你的。”
“是啊,父子之间哪有什么怨恨可言啊。”
林良和如风,你一言,我一语,配合的很是默契。
真的像是结婚好久的夫妻。
支峰终于停下了埋头吃饭这样的动作,因为他已经把一碗米饭干巴巴地吃了个一粒米也未剩。
林良和如风把要讲的话,要强调的句子,都讲了出来,就犹如支峰那只一粒米都没有剩的碗,林良和如风此刻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再说,还是那些,林良和秦逸也不想这样重复着,冗长。
支峰依旧是在沉默着,一声不吭。他的眼神扫过林良,也扫过如风。只是,依旧没有表态。说实在的,他是在考虑。这个时刻,虽然还是和之前那样的不屑一顾,可是心里终究是泛起了疑虑。
到底要不要去?到底要不要和自己的父亲低头认错?
如果真的应了林良的要求,自己总是感觉着不心甘。终究有一种怨气未出尽的感觉在自己的全身活跃着,憋屈着。
是不是吵完架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就是说在双方都争吵的面红耳赤剑拔弩张之后,彼此的胸腔,彼此的血液都剧烈起伏着,能够感觉到太阳穴的血管在拼了老命般跳动着,一下,一下,又一下。然后,会有无数的想法在脑海里沸腾。什么他哭着求我我都不会原谅他,什么他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他会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是错的,他向我认错,那个时候我不会和他再吵了,也不会和他叫嚷了,我只是很平静地说完自己要说的话,别看语气平淡,可是句句都让他无法反驳,句句都是长满钩子的荆棘,而且还是倒钩。最后的画面只能是自己说完以后,决绝地离开,没有丝毫的留恋。剩下的一方呆呆地站在原地,悔得肠子都绿了。
仿佛只有这样子,自己才足够解气。
正是因为吵完架之后都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我们总是会抱有这样的幻想。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幻想,所以我们总是不愿意轻易开口先说抱歉。
这就好比是一个恶性循环,从头错到尾。
看来支峰此时的犹豫,也是有这样的幻想作祟的缘故吧。
现在让他低头答应一起出去聚餐,这无疑意味着自己先开口对自己的父亲认错。可是,理智告诉自己,自己真的没有错,从开始就没有错过,错的是自己这个专横的跋扈的父亲。
真的是有些委屈。越考虑越委屈。
嗡——嗡——嗡——就在支峰不知道要不要应下来的时候,林良的手机响了。
如风看见了亮起的屏幕上“逸”这个字。
逸。怎么感觉这样亲切呢?
如风这样想。
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在他的手机上是怎样显示的呢。
如风有这样的想法。
林良摁下扩音键,秦逸略显甜腻的声音如水般漫过这寂静的房间。
“林良,猜猜我是谁?”另外,配合着爽朗的笑声。
貌似很是亲密的样子啊。
如风心里的小心思一闪而过,却足够让意识惊醒。
“知道的,这备注上显示着你的名字呢。”林良嘴角上扬,语气也是颇为柔和。
其实,林良语气的温柔,并不是因为秦逸的缘故,只是因为刚才是在和支峰说着还蛮严肃的事情,语调有些低沉,现在换了人物,自然是恢复了正常状态。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细微的变化,如风能体会的到,却不能理解的透彻。如果她足够明白,是不会有两个人很亲密的,错觉的。
“哈哈,真聪明。”秦逸顿了顿语气,接着说:“我去找支董了。你猜猜看他的反应是怎样?”
林良“呵呵”笑出了声,他望向如风,嘴里说着:“看你这样子的高兴,估计是办成了吧。”
别看林良把目光放在了如风身上,可是如风在这目光中看到的却不是对自己散发出的温柔乡。
如果不知道的,真会有种错觉。什么错觉呢?就是说秦逸和林良是一对亲密的恋人,现在的场景是他们这对小情侣说着只有他们俩知道的悄悄话。
照道理讲,自己此时应该密切关注着林良的动作、神态、语言的。毕竟小说中这也是常用的情节,何况自己在这方面的很是缠绵悱恻的描写一直不是很出彩。这,真是个好机会,上天赐予的能让自己好好学习的好机会。
可是,为何如风觉得胸腔里那颗本就常常惶恐不安的小心脏,更加的惶恐不安了。像是有什么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悄无声息地在自己的生命中消失呢。曾经短暂出现过的白雪公主和自己心爱的人走在了一起,曾经出现过的大雄和哆啦a梦永远是好朋友,曾经短暂信仰过的生活的美好,自己的幸运,还有自己曾经在每一个深夜,在阳台眺望上海永不落幕的黑色天空时相信自己也可能会有属于自己的一生的平淡,都在这一刻,在心脏的惶恐不安下,慢慢击毁了。
这样子来看,上天赐予的好机会,只是个涂有光鲜好听的外表罢了,实质依旧是变质发霉的烂果子。
上天总是把核已经烂成软绵绵的一片,可是外表却依旧有光泽依旧看起来让人垂涎欲滴的果子给不幸的人儿送去。你不要也还是要给你的。然后,让那些不幸的人儿啊,更加的不幸。
人家都说如果你不相信这世间还有真的淳朴、自然、真诚而言,你就去看书吧,你就去看沈从文的《边城》吧,在书里你总是会找到这样的真善美的。只是,你不知道的是,我不仅看过了《边城》,我还看过了沈从文的《萧萧》,看过了他的学生汪曾祺的《受戒》……我看过了一切歌功颂德,一切描写世间美好的如同梦境的书籍,可是为什么我的内心里仍然有深深的绝望?对这个世界,深深的毫不避讳的爱,当然,还有深深的毫不避讳的恨。
比爱还要多的,满满的全是恨。
如风体会到了自己内心此时说不出的酸楚,像是自己毫不容易得到的希望,又被别人无情的而且更可恨的是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就彻底毁灭的粉身碎骨。
所以,林良在望向她的时候,如风逃开了林良颇有故事要讲的眼神,自己端起饭碗,吃起米饭来。
看似若无其事,或是一如往常,其实心里早就怨恨自己了。怨恨自己为什么之前会有这样短暂的相信世间美好的想法。人家都是不到黄河不死心,自己可倒好,绝对是到了黄河也不死心,非要等到手亲自触摸到了黄河满是泥沙的黄河水,亲自站在泥泞不堪的沙土里,才知道这是黄河,自己也要死心了。
生活给了自己这样多的磨练,凭什么自己还总是在对她抱有幻想。
“林良,真的不是我夸你诶,你和我在一起工作,这智商可是成几何倍数的速度往上疯涨啊。”秦逸的声音,清晰地,响亮地,亲密地从手机里传出来,夹杂在其中的笑声,很是甜蜜。
“哎……真是搞不懂你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诶。”林良对着手机嘴角上扬,幅度在如风看来很是明显。
也许自己和林良永远不会这样地开着玩笑,永远不会这样的在外人面前调侃着爽朗着笑着。自己和林良在一起,至少在现在看来,那感觉永远都是林良举止优雅,当然了你理解为举止谨慎或是举止颇为约束也是可以的,他的声音对自己讲话时永远都是那样的低沉,以至于总是让外人觉得他很是温柔的样子,其实别人不知道的,那不是温柔,那只是小心,这个叫林良的男子小心谨慎地害怕某一句话伤害了自己本就敏感多疑的神经。也许在外人看来,自己很是幸福,有这样一个心思细腻的男子照顾着自己,在自己多次拒绝后还是对自己穷追不舍,热情不减。
其实,你们都想错了,就连我在开始的时候也是想错了,不瞒你说,如果不是今天秦逸给林良打电话,自己还是会这样一直错下去的。
其实,我们错的地方都在于,林良不是喜欢自己,他对自己有好感,他对自己的百般照顾万般顺从,那都不是爱,那是因为他还没有得到,没有得到自己。
是谁说的呢?说:男子是不会拒绝任何一个让自己有好感的女子,不管他有还是没有女朋友。
明白了吧。林良再怎样优秀,他终究是男子,是有着七情六欲的身处繁华浮世的大上海的男子。他才貌出众,他心思细腻,只是他再怎样对自己好,同样地,他也会对别的女子好。只要是再有一个和自己相似的对他态度一直忽冷忽热,不过大部分是冰冷的拒绝的,他就会越是有想要自己的欲望。
只是,那只是欲望,那并不是爱情。
知道我们错在哪儿了吧。总之,我,秦如风,我知道自己错在了哪儿。本来自己就不是足够于这样优秀的男子相匹配,竟潜意识里痴心妄想着这世间真有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傻子,竟更加顺着自己构造出来的幻想浮想联翩,虽说嘴上不说,不过心里却有过自己现在遇到了这样的傻子,自己真的会在他的呵护下平平淡淡地走完一生的这样的如此荒唐的想法。
我本就和你不匹配,却还在心里默认你就是我要找的全世界真正可靠地傻子。殊不知,真正的傻子是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