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的是很让你,让我,让所有的人,当然也包括如风自己在内的所有的人感到惊讶。仔细想想,林良是第一个让如风流出眼泪的男子,在乌镇的时候。而支峰,在时隔不久的时光里再一次让如风本就干涸的如同沙漠的眼睛里涌动出只有绿洲才会有的滴滴泪水,颗颗如同泉水般清澈纯粹。
也难怪如风要流出眼泪,那是因为你没有见到当时支峰的表情。他很是倔强地咬紧着嘴唇,如风这样的近距离能够清楚地看见在他上牙齿紧紧咬住的情况下,下嘴唇发青发紫的颜色。支峰的嘴角在看向如风的时候在努力地往上扬着,可惜的是他内心的伤心过于庞大,他越是这样努力地想要做出好看的笑容给如风看,他的嘴角往下弯的程度越是明显。随着自己满是倔强意味的嘴角不住地抖动,支峰的眼睛也在睁得大大的时候一眨一眨的,然后大颗大颗的泪珠就这样无所谓不好意思,无所谓顾忌地滚了下来。这些透明的小水珠,它们都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在支峰瘦削的脸庞上滚了下来,滚到了支峰更加瘦削的下巴上。最后,它们随着支峰很是不均匀地呼吸,随着支峰一呼一呼的鼻翼的抖动,全部落在了地板上,有着原木色花纹的地板上,落在了如风的眼前。
支峰的哭声依旧是这样抽抽泣泣的,他的肩膀在如风进屋以来没有停止过的微微地抖动着。支峰看向如风的眼睛,红红的,红红的。
林良打给如风的电话,还在响着。
只是,现在的如风下意识中在做着两件事,只做着两件事。一是,她紧紧地握着手机,在铃声的阵阵催促下无动于衷;二是,她的眼泪发了疯似的往下掉,天知道要怎样才能让她停止哭泣啊,这样多的泪水,如风自己都很是惊讶。
再惊讶,依旧是流着多到不容让人相信的眼泪。
“怎么?没有人接吗?”一旁的秦逸见林良第三次摁下拨通键便询问道。
林良显然是有些担心,表情里隐藏着丝丝的不安。他只是点了点头,右手不自觉得在办公桌上轻轻敲着,声声饱含着按捺不住的着急。
秦逸见林良这样,便停下了自己手头的工作,她把目光定格在了林良的手机上。
咚——咚——咚——咚——咚——咚——自己也知道这是第几次响起铃声了。无奈,如风把目光从支峰脸上抽离出来,她如同尽自己生平最大的力气一般,如风又像是把所有的空气吸进自己的肺里,似乎只有这样,自己才能继续保持着沉静,似乎只有这样自己才能不被打电话过来的林良听出来任何的不妥。
感觉到眼泪已经得到了控制,如风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湖水开始渐趋平静。她缓缓地摁下了接听键,视界中仍旧因泪水未干而稍显模糊。
“喂。”如风轻声地说,像是生怕嗓音过大惊扰了自己内心的平静。
“如风……”林良原本还在想着这次再没有人接,自己就要回家一次了,结果还没想完,如风那边就有了回应。林良这时大呼一口气,像是终于放心似的,他接着说,“总算接电话了。你没事吧。”
说句实话,就算是再过三次,再过五次、六次、十次,甚至是百次、千次、无计其数次,林良都不会对如风发任何的脾气,甚至都不会有发脾气这样的想法。
就算是如风对自己再怎样或无心甚至或有心的怠慢,于林良来说,自己都不会对如风表现出任何的坏脾气的。
林良一如既往地温柔的语调问着:“如风,你没事吧。”
电话这端的如风,望着也正看向自己的支峰,她的鼻子又开始泛酸了。
林良总是感觉到怪怪的,至于是怎样子的怪,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如风,你在听我说吧。”林良对着手机问道。
“嗯。”手机这端的如风担心林良会听出自己声音里的沙哑,只能是很小声地说了一句。
好在平日里的如风,也是这般的小声音,不然以林良这细腻的心思,如风想着遮掩,估计也是无用的。
“如风,我和你说个事啊。今天中午我不回去吃饭了。你不用准备我的这份了。”
想起了有事情要问林良的,如风在手机这端轻轻清了清嗓子,感觉到自己的嗓音有些清脆了便开口关切的询问起来:“林良,你们那边没事吧。”
林良习惯性地点了点头。
“林良,你没事吧。”如风听不见林良的回应,准确地说是相安无事的回应,自己的心里陡然紧了一下。
全身又开始有些紧张了。
“啊?哦,没事。”林良想起如风不能看见自己刚才做的动作,自己赶忙补上肯定的让她好放心的话语。
“那……秦逸没事吧?你们董事长呢?有没有为难你们?”还是不放心。
“没事的。”见如风这样关心,林良心里很是美滋滋的。
“对了,支峰呢?董事长有没有提支峰啊?”其实如风还是更想询问这个问题,毕竟林良、秦逸他们不知道的是支峰现在哭的如同个大大的泪人儿。
“我和秦逸都还没有见董事长。他把我们两个拒之门外了。”林良的语气里透露出诸多的无奈。
许是如风这边太安静了,一旁的支峰隐隐约约听见了林良说的什么“拒之门外”之类的词语。他脸上的表情更显倔强了。
“那……”如风压低了声音,她是不想让支峰听见的,“以后怎么办呢?”
“看这样子,只能是先把手头的这个要命的单子处理好,把损失补回来,至于支峰那边……”,林良有意顿了顿,“看看吧,看看他能不能肯主动给支董赔礼道歉了。”
凭支峰这倔脾气,谁都拿他没有办法,谁也都没有把握支峰肯主动低头认错。
像是无计可施般地“哦”了一声。如风问林良:“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你仔细听听这话,是不是有一种很撒娇的感觉呢?就像是那些泡沫电视剧中常常演的那样,很是粘人的女主角拉着男主角的手做出各种撒娇各种摆弄,然后她嘟起涂着亮亮唇彩的嘴唇娇滴滴地说一句:“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儿。
正是因为在电视剧里看见过这样的桥段,所以此时的林良在听见如风说这样的话时,满脸的春心**漾。
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当一向很是重要的对自己却态度平静甚至说是有些冷漠的人,在某个毫无准备的时刻,突然对自己表露出哪怕丁点儿的无意的热情或是温柔,我们自己都会在心里乐得一路绽放、遍地开满鲜花。这,不是犯贱,这只是人之常情,当然了你理解为这是作为人的这个小小个体的本性,也不为过。
还有,如果退一万步讲,这真的是犯贱的话,那九丈红尘中有多少男子在被月老私下偷偷和某某女子牵上线之后,本能地犯贱。
估计是数不清了的。
我就是想这样紧紧靠近你,你不主动,我会主动。你若拒绝,我还是会在你看的见的看不见的地方主动。我这颗心,就是想这样深深地被你牵扯着,不管你要还是不要,我都在你现在的日子里,努力地填补着没有我的,你的过去的日子,我都在你现在的日子里,努力地创造着希望会有我的,你的未来的日子。
说到底,爱情也就是这么回事。这样伟大的令所有人着迷的爱情,也就是这么回事。那些让人倍感煎熬的,难以形容的感觉,也就是这一个本能就可以引发出来再进一步概述出来的。
“林良,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如风没有听见林良丝毫的反应再一次地询问,其实她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娇滴滴,只是有些关心地心思罢了。
林良显然是有些走神了,他从那些自己很少看的却记得蛮清楚的桥段中回到现实中来,他想了想说:“估计要到明天了。这边的活儿还蛮多的。”
“行,那你好好做吧。我先挂了,去做饭。”如风说完也没等林良发表任何的回复就果断地把电话挂了。
几乎,每次都这样。如风总是比林良挂电话的速度要快。林良经常在要紧接着如风的话往下说句什么的时候,如风就把电话给挂了。这一也不外乎是这样。林良那句还蛮轻松的有些解乏的“做什么好吃啊”还没讲出来,就又被电话那端急促的嘟嘟声给塘塞了过去。
又一句没有说完的话,在肚子里沉寂腐烂了。
其实也没什么了。至少在如风这里讲,自己把该讲完的话都讲完了,也就真的是没什么了。挂电话的速度这样急,这似乎才更像如风,一如她对任何事情的毫不眷恋。
这样的爽快,该是难过还是高兴呢?
把目光重新定格在面前的支峰身上。现在他的心情,也有些慢慢平静了。
支峰望向如风,很是不好意思地说:“真丢人。都是男子汉了,还没出息的和小孩子似的哭哭啼啼。”
如风笑了笑,没说什么。
其实,她是不知道要讲些什么。
一时间,寂静再一次在如风、在支峰身上走过,都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支峰望向如风的眼神里写满了内容,支峰想问如风,怎么一向很难表现出来喜形于色怒形于神的她今天倒和自己如此这般的失了常态。
如风读懂了支峰眼神里的画外音,她没等着支峰开口讲呢,就淡淡地说着若无其事的很不合场景的话:“到做午饭的时候了,你吃什么?今天就剩下咱们两个了。”
既然她不想让自己问出来,支峰也懂得聪明的把刚才要说的话绕过去:“好啊。我还没尝过你的手艺呢。”
虽然心里依旧是被坏坏的心情包围着,可是语气里总算还是有些短暂的忘却而少许松快呢。
“我最近新学的几道菜,今天拿来练练手。你没有时间去和我们小女生似的哭鼻子了,起来给我做帮厨去。”如风说着玩笑。
“切……”支峰不屑地撇了撇嘴,嘴里念念有词,“还小女生?我亲爱的大姐。”
如风进一步的说笑,在支峰这儿可是真的起了作用。他显然是有些从之前的难过中走出来的意味,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之前流了这样多的眼泪,那些委屈,那些伤心,那些失望、气愤都随着泪水从自己的身体内流出来砸向地板了吧。
你没听人家说,哭在某一种程度上是一种很好的宣泄。
支峰大步走在如风的前面,朝着厨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