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风在他的背后,嘴唇微微颤动,只是声音在心里响了起来:支峰,这个时候的你真的不应该哭泣的。真的,你干嘛要哭泣呢。如果我是你,如果我真的是你,还有亲人来给我一巴掌,我真的是要高兴地发疯了的。你不知道吧,在我看来你是有多幸福,就算是被自己的父亲打一巴掌,至少还算是有人打吧。而我呢?我是很想让妈妈,想让我的爸爸打我,呵呵,可惜的是我现在见他们一面都成了奢望。呵,你也不知道吧,对于我的父亲来说,我是有多恨他,甚至到现在我都不想称呼他为我的父亲,可是,那只是曾经了。
现在的我,对自己的父亲也有着深深的恨意,可是我却不想再恨下去了。不要认为我是有多宽宏大量,不要认为我已经原谅了他。之所以现在不想再恨下去了,那只是因为现在已经无人可恨了。
人都不知道是死是活,我还要怎么恨。
所以,支峰你要比我幸福吧。你是多幸福吧,至少还有具体的人值得你去生气,值得你去受委屈,去挨打,去恨。
这样子想想,原来我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可怜。连让自己恨的人都没有,你说我的人生是怎样的失败。
“喂。”支峰走了几步回头看,见如风一个人愣在那里出神,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是难过的样子,他又走了回来用手轻轻碰了一下如风的脑袋,“想什么呢?看起来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啊。”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好像这是支峰第一次,在和如风交流的时候很是亲密地用手碰了自己一下。和林良给自己的感觉不同,支峰这一动作只是会让自己有种小朋友在破涕为笑之后调皮地和姐姐打闹的感觉。所以如风依旧沉浸在之前的想法之中,她淡淡地说了一句:“其实,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不好,无牵无挂的。”
其实,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不好,无牵无挂的。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我还是习惯了一个人生活,请不要责怪我会拒绝每一个闯进我生活中的他人。不是我容不下你们,而是我只是孤单惯了。
支峰这个孩子吧,真是对他彻底无语了。如风没有多想什么,他可倒好,作为这样略显亲密动作的始作俑者,他把动作做完之后却有些不好意思了。你别说,这一点和林良很是相似。好好的大男子,反而有些无法释怀。
不过,我听说过这样一句话:越是爱的女子,越不会轻易触碰。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句子,放在林良和支峰身上,有没有用。
支峰一心只顾着不好意思了,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如风说的隐晦的绝望的话。他屁颠屁颠儿地在如风的“你还说我,你自己不是又走神了”的催促下小跑进了厨房。
后来想想,现在听不见如风说的那些话也挺好。至少来说在所有的事情还都未显露真相之前,在还算是短暂的日子里,他们这些可爱的人儿啊还能享受一下真实的细微的幸福。
有之前少许短暂的幸福做装衬,就算那些分崩离析开始之后,这些小人儿的记忆,回忆起来也不全是不堪回首的苦涩。
之前说林良是工作狂,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个“工作狂”的称号于他来讲,也是不对的,或者至少来说放在他身上不确切,不合适。
因为,他这拼命三郎的劲,岂止是工作狂一词可以形容的。
你是不知道的,林良一旦投身于工作中,什么休息,什么吃饭,什么喝水,他都忘记了,忙的忘记了。想必秦逸对我讲的这点,可是深有感触。
这个林良,工作到现在,午饭没有吃,晚饭还是没有吃。哦,忘记告诉你了,前面说的“现在”指的是第二天的凌晨三点四十分。
凌晨三点四十分了。坐在沙发上喝下算起来是今天第四杯苦的要命的咖啡,秦逸用勉强还能睁开的眼睛瞄了一下右手上有着蓝色表带和镶有三颗钻石表框的ROLEX手表,用明显觉察到的思考问题时反应迟钝、混沌的如同一锅小米粥的脑子很是用力地想了又想。原来,这个凌晨三点四十分,意味着林良,也包括自己,在光线悄悄转换了方向,在某个边缘城市里教堂的钟声响起,在万家的灯火开了又熄,在凡世的喧嚣转换为深夜的无人诉说,在类似种种的这些时候高强度地工作了长达十二个小时以上。
不能责怪我总是在强调数字,那是因为它确实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十二个小时以上。满脑子想的全是各种数据,各种法律条文以及各种商业条例。单是这样想想,我们都会觉得疲惫不堪吧。至少来说,现在的秦逸是真的累坏了。她愈是想到自己这十几个小时的超负荷运转,愈是觉得更疲惫了。
虽然,她刚把一杯苦的要命的咖啡倒进自己的胃里。
坐在沙发上,秦逸也不再和之前那样偷偷瞄瞄林良几眼了。可能是因为疲惫使得自己的胆量变大不少吧,又或者是因为意识混混沌沌的顾忌不了这样多,秦逸认真地看着距离自己只有五步之遥的林良,他依旧是那样的精神抖擞。和自己的倦容相比,林良还是和往常一样的俊朗面容,眼神里满满的全是水波**漾。他的眉目是如此的清秀,天知道上帝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会创作出这样一个好看的男子。
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哪怕周围所有的人都已经世俗不堪,哪怕周围的所有人都已经肮脏不堪,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林良都会一如既往地保持着自己一尘不染超凡脱俗的气场。
不得不羡慕如风,怎么能得到这样优秀的男子的爱。
不得不怨恨自己,怎么就得不到这样优秀男子的爱。
想着想着,秦逸就觉得眼皮打架的更是厉害。
林良眼睛的余光,隐隐约约地感觉到秦逸的身影在朝自己这边倾斜。只是自己手头里的工作只剩下很少的一部分了,犹如洋洋洒洒的三十多万字的小说只剩下最后的一两千字的结局似的,林良也就没有把目光定格在秦逸身上,给她个回应。
然后,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小时。在接近凌晨四点四十分的时候,林良长舒了一口气,他把面前屏幕已经有些发热的电脑关掉,接着把看过的各种资料整理好放在了大大小小的文件夹中,起身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他这个时候想起了秦逸。长时间的闷头工作,自己都要习惯这样的寂静了呢。
快要忘记秦逸和自己一起加班了。
但是,当林良把目光投向秦逸的时候,秦逸已经在沙发上倒头睡了下去。林良不知道,在他意识到秦逸朝自己看过来的时候,秦逸的意识可是越来越浑浑噩噩了。在秦逸不止一次地看见林良的幻影的时候,在秦逸不止一次地脑子里想着别的事,只是嘴里还是在念念有词地说着先前的句子,甚至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句诸如此类的“这个包还可以”,诸如此类的“今天还没吃饭呢”,在自己明明意识自己已经把有些话大声地说出来虽然自己不记得自己说出了什么,只是疲惫地望向林良的时候好像他依旧在埋头工作,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似的。
也很有可能这是自己的幻听。自己并没有真的说出声来。
秦逸,沉沉地睡去,在温度已经开始有些降低的凌晨。
“会不会有些冷呢?”林良走到秦逸面前,望着秦逸酣睡时的面容自言自语。
虽然说办公室里开着空调,不过林良总是不放心的。毕竟秦逸再怎样的举止利落处事圆滑,不管秦逸是怎样的有能力周旋于酒场应酬中,说到底她终究是个大小姐,说到底她终究有着女子本有的娇柔,既然这样,她总是有些娇贵的,如同温室里名贵的她所喜欢的白玫瑰。
想到这里,林良把自己的西服外套脱了下来盖在了秦逸的身上。
轻轻地盖在了熟睡的秦逸身上。
如风。
好像是横冲直撞般,闯进了自己的脑海里。
不知道现在的如风有没有睡觉。很有可能她又在写稿子吧,要不要给她发个短信或是打个电话呢?林良想着,考虑着,自己又走回到办公桌前,林良拿起之前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犹豫着。
还是不要了吧,如果如风没有写稿子,自己打电话过去不就影响她休息了嘛。这样想着林良便想把手机放回桌子上。只是,总是有些不心甘的。
和你讲啊,每天和如风在一起生活已经成为林良不得不承认的最喜欢的习惯。自从如风从西安来到上海,自从如风在自己的家里住了下来,每天早上和她说“再见”然后去上班,每天晚上和如风说“我回来了”然后去吃她刚学会的菜式,这都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当然,这样的习惯如果偶尔会有些间断,便会生发出浓浓的思念。
林良想着自己这样多的小时没有见到如风了,真的是有些想念了。所以,如果不和她说说话,自己估计就不知道要怎样度过这还算是漫长的深夜了吧。矛盾的是自己又担心打扰了如风,思来想去,林良决定还是给如风发条短信吧。
印象里如风手机里的短信铃声是振动。只是振动,不会有铃声响起。
想起这还算是关键的一点,林良心满意足地把手机的“写短信”的页面打了开来。
这条在凌晨五点发出去的短信,内容很简单,就是很简洁的“工作暂时忙完了,只是我还不能回去,明天如果能和天之骄公司协商好,我就可以回家了”。
说的内容很是简洁,那是因为这满满的快要讲出口的“我想你”、“我可以很快就见到你了”这样的复杂且深重的句子,自己没有在短信里提及。
知道如风到现在为止,还是把她自己和林良的关系分割的清清楚楚。她从没有对林良说一句:我想你。
只是,有种信仰却在自己的生命里遍地绽放:自己总是感觉如风是喜欢自己的。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信仰在自己的生命里根深蒂固,毫不迟疑,所以自己不止一次地对自己说:就算是单相思,也要这样想念下去。就算是单相思了,自己也要这样努力地坚持下去。
如果真的是单相思,可是自己这样的努力,有自己这样的付出,总归是会和如风长相守的吧。
林良这样的想法在自己的脑海里沐着风雨迎着太阳,疯快地生长着。他把脑袋放在桌子上,整个身体往前趴着,手里赚着手机时不时地看屏幕几眼,生怕如风没有睡觉给自己回了短信,而自己没能及时回复。
也是有些累了。特别是对于林良来说,手里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他之前紧绷的神经也是突然放松了下来。眼神在手机和办公室某处不停地转换着,转换着,然后林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睡意,自己就这样深深地跌进了香香的梦里。
嗡——嗡——嗡——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传来了振动声。秦逸从睡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