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坐在自己身旁的是如风,林良应该不介意的。很有可能还会流露出男子少有的害羞。只是,这是秦逸。所以,林良装作自然地站了起来,右手端着纸杯去倒水。
就算是再自然,秦逸也是能看出林良心存隔阂的。毕竟,自己刚给他端来的水,他还没喝一口,怎么又要端着这有着满满的水的水杯去倒水呢。
这心里的感觉要怎样说呢?是失落吧,不全是,毕竟林良又不是自己的男朋友。是生气吧,不全是,毕竟林良又是自己有些爱意的男子。
林良也是在走到饮水机旁的时候才察觉到自己的杯子里满满的全是水。他微微惊了一下,眼神掠过秦逸,看见她并没有看向自己,便像是做贼心虚似的迅速地喝了几口,然后再很是平静地去接水。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林良用语言来填补自己这边少许的尴尬。
“也就是说,其实支峰对支董是有些误会的。支峰他是不知道你这边这次的错误是……”林良有意不说了。
“嗯。那你说如果我这样和支峰解释一下,他会不会就明白其实支董这样骂我也是有原因的,过错不在支董身上。这样子的话,支峰应该会主动去和支董认错吧。不然,他们父子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僵硬下去,我会愧疚死的。”秦逸很是过意不去的不安。
“这样也好吧。”林良说。
其实,有一种声音在林良的心里响起:想必就算是支峰真的主动服了软,就算是支董也原谅了他,可是他们的关系也不能回到原点了吧。
真的,直觉就是认为支董和支峰的关系不会形同父子了。总是感觉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隔阂好像不止一件事情就能够造成的。或许,他们两个人的隔阂,不是像瓷器上那些浅小的不易察觉的小花纹而是如同手掌上清晰的掌纹,有深有浅,有长有短,虽然不考虑不会察觉到,只是它们一直明显地存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好比是掌纹存在掌心里,放肆生长。
林良按捺着心里的想法,喝了很大一口水,像是要把这些不该有的直觉活活地淹死在自己的肚子里似的,他对秦逸说:“我们抓紧做吧。希望到明天能把一切都整理好。他们给我们玩时间游戏,我们也给他们来个时间差游戏,让天之骄公司所有的员工措手不及,好让他们也知道彩织公司可是不好欺负的。”
秦逸看着林良满是不服气的样子,对林良能够解决这件事更是有把握了。她自己也是再打起精神,拿过一份足足有一百三十六页的有关天之骄公司的资料看了起来。
如风来到了林良的门前。不出所料的哭声听起来更是清楚了。
咚——咚——咚咚——如风在考虑了几下之后还是敲了房门。只是,还是听见了哭声,却听不见脚步声。
“支峰,支峰。”如风对着房门喊了几声,好让支峰听见给自己把房门打开。
支峰应该是听见了如风的声音,他的哭声小了很多。
如风察觉到了这一点,她继续叩门,心里想大男子可能觉得自己流泪很是丢人,那就算是支峰不让自己看到也好,只是自己必须确认他很安全,至少来说情绪也要是稳定的,发泄的程度算是正常的。
毕竟,如风很少见过大男子能够哭出声来,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情况。至少,在如风看来,如果是自己,如果是自己哭出了声音来,那指定是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在如风的意识里,如果自己流出眼泪了,还很是难过的发出了呜咽的声音,那只能说明生活太那啥了。
林良房间里的支峰只是发出的哭的声音小了些,可是除此之外,丝毫没有理会如风的意思。如风便加大了叩门的力量,结果房门自己开了。
原来只关注支峰了,忽略了房间的门是虚掩着的。
如风,犹豫了一下,自己到底要不要进去。
自己和支峰,一男一女,如果自己就这样进去了,会不会让林良回来后看见误会啊。只是如风转念一想,自己干嘛要顾忌林良的感觉啊,自己和他就是好朋友好吧,他就是自己最好的朋友,除此之外,又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真是的。
真是的。如风为了和心里的那个想法做对,为了证明给自己看,自己还是那个独立的自己,不为爱情追逐的自己,她深呼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你说,如风这样的想法可笑吗?真的很是可笑。甚至在我看来都有些自欺欺人的意味。只是,可能我们都不知道如风的经历,我们不是她,怎么能够理解她对于爱情不安、怀疑与自我限制的拒绝。
你说,我说的对吧。
林良的房间今天早上自己刚刚收拾过。不瞒你说,之前如风进出林良房间的时候没有丝毫的不自在之感。只是这次,好像是因为知道了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正在哭泣的男子的情况吧,如风一步步走得格外地谨慎而且还满心的忐忑。
忐忑。这样的感觉是很少出现在如风的身上的。不过今天这感觉真是明显地挑逗着自己原本紧绷的神经,使它更紧了。
“支峰,支峰……”如风一边走过林良房间中还算是有些长度的两旁是由面积不小的洗澡间和明晃晃的大镜子围起来的过道,一边轻声呼唤着支峰的名字。
有那么一瞬间,如风有种自己在穿越时光隧道的感觉。像是踏过原野,踏过荒原,走过沼泽,走过泥潭,于千山万水万里迢迢中奔赴一场盛大的礼仪。不过,看样子这场盛大的礼仪不是一场婚礼,而是一场葬礼。
有关眼泪,有关不堪的回忆,有关各种怨恨、后悔、不甘的情绪,如此这样的让人倍感难过的葬礼。
终于,走到了支峰的面前。
这个叫支峰的男子,他坐在**,两条腿因为太过细长所以显得很是无辜地搭在床边。这样的随意虽说很是符合他一贯孩子气般调皮的样子,只是如风体会到了这深深隐藏在背后的心痛,尽管此时的如风没有看见支峰的面容。
如风没有看见支峰的面容。那是因为他把自己的脑袋深深地埋了起来,那是因为他把自己的脑袋深深地贴在了自己还在不停抖动的胸膛上。
中午明媚的阳光,打败所有的乌云,刺穿林良房间的阳台上那几块大大的透明的玻璃,从几千米的高空丝毫不减热度和光亮地照射进来,柔柔地抚摸着支峰的头发,在他很是有光泽的头发上再一次地撒上如同星光般的闪亮。
支峰的刘海有些长了。应该到剪一剪的时候了。
如风想。
她在支峰的眼前站了有一两分钟的时间吧。不过,支峰一直就这样低着头,就这样把自己的脑袋深深地贴在自己的胸口处,抽泣的声音丝毫没有减弱。
说真的,如风现在很想把支峰的脑袋轻轻抬起,用很是认真地表情告诉他:没什么呢,不就是和自己的父亲发生了些口角,不就是被自己的父亲打了一巴掌嘛。真的很是没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如风真的没有这个勇气。
彩织公司,秦逸副总经理办公室。
秦逸在整理天之骄公司资料的时候,瞥了电脑右下角一下,上面显示的时间为12:26。
“那个。”秦逸清了清嗓子,对着此时正把自己的全身心都埋在各种法律条文之中的林良小声地说着,“哦……这都已经是十二点半了,我们先吃饭吧。”不知道是不是林良这时候太过认真,秦逸见林良在自己的话讲过之后没有丝毫的回应,便接着说:“先吃午饭吧,好不好?手头儿上的工作再怎样地让人着急,也不能没有时间吃饭吧。”
林良停下手头里的工作,他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下,确实,真的要到吃午饭的时候了。虽说自己的胃经秦逸这样一说还真是感到有些饿了,不过单是想想就多得想不过来的工作,使林良这个大家公认的工作狂怎么忍心放下不做,暂时的休息呢。
“嗯……”林良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最后他对秦逸说:“我不饿,你去吃吧。我晚上再说吧。”
“我也知道时间比较紧,可是这饭总归是要吃的。这样子地拼下去,我们都很难撑到这个事情的完好告终呢。”一方面,确实是担心林良的身体,想着确实是要去适当地休息休息,另一方面呢,秦逸还有自己的小心思。虽说现在工作很是让人心烦,只是这想要和林良一起做些事情的想法还是让自己颇为兴奋的。
记住哦,是只有秦逸和林良他们两个人。他们两个人的独处,然后做些很是有意义的事情,这样会使秦逸很是兴奋呢。
“没事的,我知道自己绝对能够挺住。”林良说着把自己的两只胳膊弯曲了几下,最后做出了举重运动员在比赛时抓举杠铃才有的动作,好像在林良看来这样的动作能够代表自己很有力量似的,“看,我这体格,绝对没问题。”
秦逸一时间被他逗笑了,心想这样很是仪表堂堂的总经理也有这样小孩子的时候。
“不过,你说去吃午饭这倒提醒我了,我要给如风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估计在明天早上之前我是回不去了,顺便还要问问如风,看看支峰没什么事情吧。”林良拿起手机,在常用联系人中找到了排在第一位的如风的手机号,然后摁下了拨通键。
在如风还未接通的时候,林良对着秦逸又讲了一句:“不瞒你说,支峰这小孩子的脾气我还真的蛮担心他会在如风安慰他的时候,说些不该讲的话让如风伤心呢。”
无法否认的事实:这个叫林良的男子,满脑子里惦记的都是那个叫如风的女子。只有她一个人。
秦逸虽然知道这样的事实,只是每一次林良表现出来对如风深深的爱时,秦逸总还是难过的。要知道,在爱情面前,谁不是自私的。在爱情面前,谁能够忍受的住自己有好感的男子,总是这样在自己的面前表露着对别的女子的喜欢。
所以,在林良当着秦逸的面儿说着满是关心如风的话语时,秦逸只能是敷衍地笑了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然后把眼神从林良身上转到了别处,心里喧嚣过一阵羡慕嫉妒恨。
好在,暂时还只是轻微的,羡慕、嫉妒、恨。
站在支峰面前正不知道要怎样向他打招呼的如风,此时感觉到了自己穿着的睡衣外兜里传来的振动,接着便听见了手机清脆悦耳的铃声响了起来。
如风从兜里拿出手机,当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她看见了同样抬起头望向自己的支峰。然后,消失了一切的声音,消失了一切之前还在惴惴不安不知道要怎样安慰支峰的无措,消失了一切的风平浪静。
如风意识到自己的眼泪流了出来。
如风,留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