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经历过,就没有经验。没有经验,自己又要怎样去命令本就麻痹了的神经。只是,这样的事情,不只是如风,我相信无论是谁都不想有所经历也不想有所谓的经验告诉你当这种情况发生时自己要怎样做才算是没有浪费时间才算是真正地不让自己做一些无用功。

都说丰富的经验是人生的一笔财富。只不过,这世界上有些经验是要不得的。

“生活真恶心。生活你让我觉得恶心。”如风在茫然无措极度悲伤中骂了出来。像是压抑了很久的委屈得到了倾诉般大声的直白的喊了出来。“有能耐你也把我的生命拿走啊。你不是很乐于玩出乎意料这样的招数吗?那你就让我在大街上走的好好地时候被凭空而降的车撞死或是煤气泄露中毒而死,就算是你让我被从不认识的人突然心生邪念杀死或是让我自己心生邪念自杀而死我都乐意,我都会高兴地屁颠屁颠儿的,因为我从来就不稀罕你,我也不稀罕生命这破玩意儿。那些歌颂你是怎样怎样美好的人肯定都瞎了眼,我他妈从来就没觉得你好在哪里……”

“告诉你,全世界最虚伪的就是你,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你不是自诩能力很强吗?那你就让时间倒回到我十九岁的时候啊,你就让我在十九岁的时候死去,死法还是随你,你爱怎样设计就怎样设计,你爱怎样折磨我就怎样折磨我,我反正就一条小命,我指定配合你配合的天衣无缝包你满意……”

“我自杀可能没那么容易。不过想要我从这世界上消失,永久的消失,对于你来说不是和挠痒痒似的嘛。你都导演了那么多的戏,有那么多条小命在你的电视剧中悄无声息的死去,有那么多条小命在你的安排下把一副臭皮囊投入了烟筒里化作了天边云淡风轻的几缕白烟,这也不差我一个啊。”

“如果你让我也不起眼的死去,那些讨厌我的人那些憎恨我的人会很高兴的。他们一定会认为你做了一件好事,这样一来你不就又有歌功颂德的人了嘛。”

“算我求你好吧,你就让我去死吧。”

“你让我死吧,现在就可以,完全可以,我保证会好好地配合你的。”

“你让我死吧,世界这样艰险,日子这样艰难,我真的快要没有勇气活下去了。”

“让我死吧,让那些真正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爱的人,让那些真正热爱你的人好好地活下去。”

“让我去死吧。”

“让我死吧。”

“让我死。求求你。”

如风瘫坐在地板上,泣不成声。只是那句简单的“让我死”从含糊不清的语调中清晰地拓印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永不消失。

“如风,你别哭啊。你快回西安吧。”

“如风,你别着急啊,你快点儿回西安,听见了吗?”张姨在手机那端听见了如风撕心裂肺般的哭声,这是她认识如风以来第一次听见这个女孩哭泣。

这样绝望的哭声自己应该一生都不会忘记吧。如风给自己留下的印象总是那般坚强,坚强到近乎倔强。这样身材瘦削的女子,从来没有流过泪水,至少在张姨看来是这样的。如今,她却哭得如此让人心痛。可能越是不轻易流泪的人儿,在流泪的时候这种难过的情绪在别人眼里会被瞬间扩大百倍千倍,最后别的人儿也只能是感同身受无法劝解当事人了吧。

“如风,你别哭好吧。快点儿回西安。我在家等你。”

“如风,别哭了。快点儿回来吧。”

张姨被如风的哭声深深感染,她感同身受无法言表。所以说来说去也就是这几句,意思也无非就是两层:一,别哭了;二,回西安。

眼泪吓醒了意识。

如风一直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已干涸,如今它们在隐藏了这样久之后全部夺眶而出。生生的吓醒了如风混沌的不知所措的意识。

什么都没有讲,如风匆忙挂断了电话。

行李箱,笔记本,手机,衣服……房间里所有关于自己的东西,如风拖着还没恢复好的之前被烫伤的右手用了两分钟不到的时间全部收拾完毕。紧接着她走出房间快速关掉了房间门,转过身准备朝楼下跑去。

林良这时刚好从隔壁402房间走出来,因为想着老板派的车快要到了,自己要抓紧时间去401和如风告别。结果刚出房间,就看见背影匆匆的如风。

“如风,你去哪儿?”林良冲着如风的背影挥手。

“啊……我回西安。”如风喊了出来。

头也没有回的拖着行李箱,忍着右手传来的些许疼痛踉踉跄跄却又极其迅速的朝着楼下跑去。

噔——噔噔——噔噔噔——声音很快就消失了。四楼的楼道里只剩下林良,一脸茫然呆在原地,安静地像是一幅被夕阳渲染过的油画。

林良当然不知道如风刚才发生了什么。目前来说,他的意识告诉他的只有这几点:走了。

如风回西安了。

头也不回地回西安了。

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的联系方式,没有表示出对自己任何的些许留恋之意,甚至在走时都没有好好看看她背后的自己。

这一次,别说再一次见面了,单纯的一个“再见”都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再见。”林良在心里还是轻轻地补了一次。只是,这样的告别,一个人说的告别,要怎样安放才算是正式的呢?

“喂,你好,是林先生吗?”在得到肯定回应后,戴墨镜的男子扭动了一下插在钥匙孔上的车钥匙,一辆有着全中国小到幼儿园的童鞋大到年过花甲饱经沧桑的老人都认识的类似车轮标志的黑色轿车招摇过市般停在了“似水流年”旅馆的两只石狮子面前。

“林先生,你好。我是支董派来接你回上海的,你喊我小王就可以了。我现在在旅馆门前,你需要多长时间能收拾完?需不需要我上楼帮你整理整理?”大奔里的小王坐在驾驶座上隔着玻璃往旅馆上方看。

“不用了,我们现在就走吧。”毫无感情的回答。

“这样快?行,既然这样,我就不上去了。”挂断电话,小王心里暗自惊叹这个名叫林良的男子动作的迅速。要知道,自己是到乌镇以后接到的支董电话,说是刚刚和林良通了电,这还没有超过十分钟自己就听见林良说“我们现在就走吧”。和自己之前接过的在外旅行的白领相比,这个叫林良的男子,他这速度绝对毫无疑问地稳稳地位居第一名,而且,把第二名远远地甩在了大西洋的彼岸。

这个叫小王的司机只是惊叹于林良做事的迅速,他不清楚藏匿于这堪称神速的动作背后是怎样的情感。

是怎样的情感呢?林良在心里告诉自己:绝望的情感。

林良每一年至少有两个月的时间要花费在旅行上。每每离开一个稍显熟悉的城市每每去往一个暂时陌生的城市,林良总是要特别空出许多的时间用来整理。整理自己的衣物,整理自己的书籍,整理自己的礼品,整理自己的心情。

工作已经这样快节奏,生活偶尔也要受到工作的影响以至于不能好好地陪老爸老妈,那么,自己喜欢的行走,自己热爱的旅行就一定不要这样。它一定是随心的,它一定是任由自己支配的,它一定是慢半拍的。

林良思想上一直是这样认为的,行动上也一直是这样对待的。

只不过,这次的乌镇之行之所以用快的使人倍感惊讶的速度离开,甚至带有一丝丝的逃离之味,那,全是因为绝望,源于林良内心的深深地绝望。

这份绝望是如风给的。毫不商量的余地下硬生生地抛过来的。自己这样的喜欢着她深爱着她,自己这样的想要和她一起去陌生的城市看陌生的风景写下陌生却动人的故事,自己这样死命地钻进她的世界里尽一切可能在她的小心脏上安营扎寨。自己都这样的不顾一切了,结果换来的是她匆匆忙忙的背影,以及自己的那句只能说给自己听的“再见”。

就算是之前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抛弃,就算是之前在托管所度过每一个中国人十分看重的寓意着团圆的春节、中秋节时,那种绝望,那种凄凉自己都从来没有过。

这一次,感受到了。

如风,占据了自己生命中太多的第一。她是第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她是第一个让自己笑的像孩子似的女子,她是第一个被自己小心翼翼抱起的女子,她是第一个让自己体会到各种困苦感情比如说绝望的女子……是第一个,也是印象最深刻的一个。在未来漫长到似乎没有尽头的日子里,可能还是唯一的一个。

接到小王的电话时,林良已经关上了房间门。拉着行李箱快步走时经过标着A401字样的房间。虽然满是不悦,还是放慢了脚步,并且,用手轻轻地拧了一下门把手。

门把手纹丝未动。

这是明明就知道的结果。却像是不甘心被比自己大一岁的男孩儿抢走了心爱的玩具般,哪怕是知道打不过依旧任性的去和比自己大一岁的男孩儿打架,架势颇有点儿一定要抢回来的意思。

虽然都是徒劳的,可是如果不和比自己大一岁的男孩儿打一次,如果不亲手拧一次门把手,自己怎么会确认心爱的玩具真的要不回来呢,自己怎么就会确认如风是真的离开了而这一切并不是源于自己与她而来的患得患失的幻觉呢。

交了房门钥匙。办了退房手续。上了接自己的车。一个念头在回上海的途中一闪而过。像是一颗很不起眼的小石子就可以把平静的湖水扰的碧波**漾水波微澜一样,这个念头虽说是一闪而过,却在林良的心里碰撞出激烈的响声。空旷且久远。

自己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

对。这些响声的来源地全在于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全在于这句“自己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

请仔细分析分析,这个念头的出现似乎还是颇有些道理的。因为,林良还没有开口表明心意,他还是不清楚如风的想法。林良心想即使自己没有来得及讲出口她还是会知道自己是喜欢她的,只不过林良心想也有可能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喜欢她的。两个人的关系说不上暧昧,只是至少也不是单纯的熟悉。

这样若即若离的关系,真让人颇感无力。如同生气时对准沙袋,一拳下去才发现沙袋里装的不是结结实实的沙子而是空气。原本做好了迎接“嘭——”的一声以及随之而来的手背的疼痛,结果手背是软绵绵的贴在沙袋上,本该宣泄完后过瘾的酣畅淋漓变成了沉闷的一声“噗”。

如果说这种无力真的如同捶打沙袋一样,那么,在知道沙袋里有的只是空气时我们还可以去把沙袋装满,让它重新被结结实实的沙子填充满。只是,这种无力之后的补救措施没有办法实施。你忘了吗?如风没有给林良留下任何的联系方式。

没有关于如风的任何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