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林良想到这一点,就满心懊悔。

“真应该在她没走之前把她的联系方式留下的。”林良说这句话时语气里全是抱怨,抱怨自己,抱怨自己之前这种“如风该不会讨厌自己这样冒冒失失的去找她要一个手机号吧”的想法。

“什么?林先生你刚才讲的是什么?”目光注视着前方的小王问道。

林良从后悔中回过神来,他平静地说了一句“没什么”便把目光定格在急速后退的柏油路上。

飞机场。过安检。等待飞机起飞。

如风只有在这片刻的等待中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算是得到舒缓。说是舒缓,其实只是动作由原来的复杂支配变成简简单单的等待罢了。

内心还是慌乱的,不知所措的,满是委屈的。好在,于兵荒马乱中还能想起林良。

走的这样匆忙,给他发条短信说说吧。

其实自己不发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就是一起在乌镇相处了几天,一般的朋友关系吧。

还是发一条吧。他见自己这样慌张地走掉了,心里肯定是会担心的。

算了吧。和他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只能是多了一个人见证自己生活的是怎样的狼狈不堪罢了。

……

思想剧烈斗争。这在如风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对于一个只是相处了几天的男子,自己竟会这样反复考虑,这着实让自己费解。

可能是因为他在自己受伤的时候抱过自己吧,也可能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好真诚的不容怀疑吧。所以,自己心里总会把他从陌生人的范围里拎出来,单独放在一个空****的区域里。

对于自己这种花费在不算陌生但也称不上熟悉的男子身上过多的考虑的行为,她是这样解释的。其实说是掩饰,也不一定。

心里这样解释着,手机已经被自己从包里拿了出来。

既然自己觉得不发条短信有些过意不去,那就给他说一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吧。毕竟我们两个都这样的热爱行走。保不齐自己日后再去旅行时,还能见到他。

大脑得到心脏的肯定,便给手指下达命令。熟练地解了手机锁,熟练地摁下联系人,熟练地找到备注上写着“驴友林良”的手机号码,熟练地把页面变成了“短信编辑”状态。

然后,潜意识的慢动作的生怕输错似的把自己的手机号打了上去。

而且,还在输完之后仔细地核对了一遍。

这样的小心翼翼,如风心里并没有在意。仿佛,这是应该的,理所当然的。

在手机显示出“发送成功”字样后,如风听见飞机场播报员传来的甜腻的催促自己登记的声音。

在登记之前,按下了关机键。

而在远方,同一时刻,手机响起了振动。

一条带有联系方式的短信,转瞬间发到了林良的手机里。

可能总是习惯于思想活跃,当然你通俗的讲是“想太多”我也很是赞同。因为,我总是会在某件事情发生之后再次回忆这件事情乘着时光的游轮缓缓向我驶来的时候当时的自己在做什么,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我总是会在这样称得上是浪费时间的思考中自言自语,而且常说给自己听的一句话:当时的自己真的不会想到这样梦寐以求的事情会在现在的时光段中出现。

你们可能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不过若是林良看到上面的文字,他指定会对我所讲的深有感触。因为现在的他正在想着如风的短信到达自己的手机之前自己在做什么,自己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打死过去的自己也猜不到现在的自己还会有这样“意外”的收获吧。颇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喜悦。

我是如风,以后有时间常联系。手机号:18812345678这样简单的似乎不能再简单的短信,在林良看来就是一支纯度高达百分百的兴奋剂,一针打下去将之前还是精神萎靡一蹶不振满眼怅然满心不悦的自己一瞬间变成了欣喜若狂手舞足蹈满面春风心情舒畅的灿烂样子。如果不是大奔顶层的天窗紧闭着,别说是一米八的个头了,就算是两米八他也会从车厢里站起来将自己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俊朗面容暴露在车顶的天窗上,顺便还忘乎所以地鼓掌欢庆着。

不要埋怨我用词的夸张。因为,关于林良喜欢如风这件小事,已经是如假包换真金实银,比白纸黑字的合同还要清清楚楚且不得不承认。我有时甚至会想在未来不可预见的日子里若是林良有过移情的桥段,那真的要比火星人来地球这样的事情还要假的不得了。

司机小王觉察到了算不上小的车厢里空气摩擦产生的一阵躁动。身旁这位林先生明显由最初的沉默不语变成了类似于坐立不安的情绪。

“林先生,你怎么了?”小王清了清嗓子忍不住问了一句。

“啊?哦,没事。”语调里却全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在这里先说点儿题外话。彩织公司的老总支董,在寸土寸金万般浮华的大上海在危机四伏竞争惨烈的商界颇有威信。这一切源于他自身的雷厉风行不苟言笑以及对经济的敏锐和对身边人的无比挑剔。支董用人的挑剔程度在商界一直是员工们饭后茶余的谈资。举个经常发生在他身上的例子:泡咖啡。据坊间传闻,支董就为冲咖啡这件小事已经辞退了不下于一个小组的成员数量。

如果一种错误发生在一个人或最多是两个人身上,那可能会说明这个人或是这两个人本身有错误,不过,如果一种错误发生在太多人的身上,那保不齐就会存在着这样的一种可能:这个所谓的错误本身就是错的。

就像是泡咖啡这样的小事,支董辞退一两个秘书还是可以接受的,只是若他为这事前前后后辞退了大约八九个秘书,那可能这件事情的本身就无关这些被辞退的秘书而是关乎支董本身。问题的症结关乎于他的挑剔程度。

要知道,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把咖啡和水合理地按三比七的比例冲开,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准确地让冲好的咖啡既保留咖啡的苦涩又能在喝下去时略感到“一丝丝”的甘甜。

讲这个题外话是为了说明小王能够成为支董的私人司机,这表明小王还是有足够的聪明。他见身旁的林良在摆弄了手机以后满脸是遮不住的欢喜,又在心里揣测了一下林良的年龄估计也和自己差不多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心里自然是知道这样的情绪变化为的是什么。

“林先生,有女朋友了吧。”请注意,小王这句话用的是陈述语气。

林良侧过头看向小王,脸上是抛开副总和司机这层关系之外的像是哥们儿在一起聊天时那样的粗犷笑容:“看出来了。嗯。”

小王呵呵地笑了两声便不再说话。林良回过头开始编辑回复的短信。

我不是文艺青年,我也自然写不出那样文艺的句子。只是我想说的是你总是让我忧愁让我欢喜。今天你匆忙离开的时候我就为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你这件在我看来如此重大的事情而心情沮丧。好在,你有留手机号给我。我知道你是个有故事的人,不过,你不说我也不会过问的。这次一别,再次相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我想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俩可以约个时间一起去旅行,去哪儿你说了算,我会一路追随到底。

这是林良回的如风的第一条短信。

当手机屏幕显示“短信发送成功”字样的时候林良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接着补了一条……

工作地址:上海怀安路环鼎商厦彩织公司。

家庭住址:上海弘毅路景祥公寓5号楼505室。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的,不过我想如果你将来有一天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情,在手机上又不方便讲的话,你就直接根据上面的地址来上海找我。

你就直接来上海找我,我保证手机号、任何可以找得到我的通讯地址都只为你一个人长存。

你就直接来上海找我。这句话混在第二条短信里发了过去。至于那句带有很明显意图的暧昧的“我保证手机号、任何可以找得到我的通讯地址都只为你一个人长存”,林良写在了自己的心房里,跟随着自己心脏强健有力的跳动一起健康地成长着。

只是,林良这两条短信发过去之后,在短时间内并没有得到如风的回应。

如风在登机时把手机关了机。

上海童贯路金角大厦。艾尔服饰驻中国总部。一辆浅蓝色BMW稳稳地停在了这里。

车门打开,一个有着一米八个头的青年男子走了出来。他一袭有着Versace字母的穆雷黑经典款式修身西服套装,配一条Gucci深蓝色底细斜纹真丝领带,系一双STDupont牌子的黑色牛皮系带商务休闲款皮鞋。乌黑的头发被摩丝定出了干练十足自然又不失正式的发型,瘦削的脸庞颧骨分明,浓眉大眼炯炯有神,高挺的鼻梁上架一副颇有艺术范儿的黑色窄边儿零度眼镜。上海的阳光并不能算的上是灼热可是耀眼也是有几分的,而这位男子貌比潘安风度翩翩举止绅士的样子在耀眼的阳光下会使很多看见他的人产生幻觉。

同样是男性的,会暗自想象自己如果有着这样俊朗的外表该会有多少女孩子穷追不舍啊;作为女性青年呢,在看见这位男子时会在脑海中浮现出类似于白马王子向公主求婚这样子的令人心动的画面。

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长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不只是同性看了嫉妒就是异性看了这样的面孔也会牙根痒痒小鹿乱撞的人。你要清楚,在你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在你的第一声啼哭还没有划破医院里死气沉沉的空气的时候命运就已经按照他对你的主观看法塑造出跟随你一生的永恒的面容了。

所以说,千万不要说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就算是你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要相信他存在着所谓的公平可言。

只不过,虽说人们对世界的不公平满腹厌恨心生怒气那也很难将这股怒火发泄在这个有着一米八个头笑起来让人心醉的男子身上,哪怕还是他自己让人们产生的“世界真是不公”这样的想法。关于这一点,不仅要归功于他那张扬的好看的难为死我要怎样形容的面容,关键的还有他谦逊礼貌的行为以及嘴角上扬让人心醉的微笑。

金角大厦就算是在阳光明媚的白天也处处灯火通明,好似灯光能为它渲染出更多的高调奢华似的。不过,作为全上海商界中但凡是有名气的公司选择写字楼时都会考虑在前的对象之一,它的地理位置它的价格它的装修以及它富丽堂皇的样子也就不含而喻了吧。

林良走在金角大厦第一层用白色大理石铺盖的大厅,地面干净的能照出自己的样貌。他轻轻地低了一下头,看见了地面上映照的身穿黑色西服的自己,一如既往地和之前每一次谈判一样的白领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