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鹤梅沉默半刻，而后说：“此字有大志。”
张至亭心中一颤。
张寻辰今日不同往日，从前他对自己的才华总是遮遮掩掩，今天是他第一次将自己的志向无所遮拦地摆到台面上来，张至亭也不知道自己是惊还是喜。
张寻辰是张家的子弟。
他却不是自己的儿子。
又有其他秀才献诗，篇幅有限，只能略过不提了。等到秀才们诗词说完，菜肴已经快凉了。张至亭赶紧招呼大家快吃。
张北辰听他们说了半天，颇觉无聊，正好肚子饿了，一听这话，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鸡肉。
还没有来得及送进嘴里，眼睛便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夜出？
大约是因为张北辰不大喜欢读书，挑灯夜读几乎从来没有过，他的视力相当好，远远在灯火昏暗处看见了一个身影，就能七七八八认出来是什么人。
夜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他为什么要擅自离开杏山院，又是怎么混进来的？
张北辰犹豫了一下，然而观其动作、身形，确实是夜出无疑，他便确认了。
府衙院子的东边、西边沿着院墙种着一排香樟树，香樟树秋天不落叶子，冬天也是青的，此刻是秋天，仍然枝叶繁茂，加上天色昏暗，正好可以打掩护。
那个鬼鬼祟祟顺着墙根、过一棵树就要靠一下的人，不是夜出又是谁？
他走了几步，眼睛四处望去，焦急地寻找着张北辰的身影，还没有找到自家当家的，衣领背后就让人给揪住了。
张北辰扶额。
又是伍子叙那个家伙。
小小年纪怎么戾气这么重，总是爱揪人衣领，哪怕别人比他高，他也要踮起脚拽着别人衣领。
虽然不知道夜出为什么不听自己的命令擅自离开杏山院，但是眼见着他被抓住了，总不能放着不管吧。张北辰只好放下鸡块，搁下筷子，借口要方便离了席。
张寻辰看着他离席。
看着他往院子后面走了几步假装他自己真的去上茅房了。
看着他到了抄手廊那边。
看着他顺着墙角一转。
看着那个模糊的影子借着墙边一排香樟树的掩护往南边跑。
看着他跑到两个人身边。
看着他拽着那两个人就溜了。
这边灯火通明，那边却是灯火阑珊，席间众人没有注意到那边。
若不是目光一直跟着张北辰，张寻辰绝对辨认不出那几条黑乎乎的影子到底是谁。
顿了顿，张寻辰低头喝了一口酒水。他不常喝酒，席上准备的虽然只是清酒，一口入喉，他仍是被辣得紧闭双眼，掩嘴轻声咳嗽了几声，再抬头，已经看不清楚哪一个影子才是张北辰了。
那便罢了。
张北辰跑到夜出身边，夜出循声一望，这个熟悉的身影……呀！
一句“大当家的”就要喊出来，张北辰看见夜出已经张了嘴，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拍了他的头，低声警告道：“你给我小声点，别乱嚎了。”
夜出被张北辰这一巴掌一打，忽然就委委屈屈蓄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