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不说精于茶道,不过她爷爷是一个极爱茶的人,她从小到大除了段北辰就是与爷爷段仁最亲近。她太了解,一个真正爱茶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每次喝茶,都要郑重取出一整套茶具,从盛放茶具的茶船、泡茶的茶壶到品茶的杯子都是不能缺的。水要现煮,却不能直接冲泡,会烫坏茶叶,得放置一会儿后才用,也不用隔夜的陈水,水温不够就泡不开茶叶的香气。茶叶要现拿,如果从罐子里拿出来过早,在外面放置时间过久,一来容易染上杂味,二来容易沾了湿气,这都会影响茶叶的滋味。
张至榭这样讲究的人不会忘记茶杯的。来几个人就拿几个杯子,随手提来一壶热水,抓几片茶叶往壶里一扔,那是粗人的做法,张至榭做不出。
退一步讲,杯子不够转身回屋取来就是,怎么成了赶人的理由了?
南河一开始不说话,是因为担心张至榭不希望自己与苏灼华打扰他们叔侄二人叙旧,只好装聋作哑。不过后来张北辰故意说要离开,张至榭竟说“倒也可以”,所以他并没有赶她们走的意思,只是玩笑而已。南河这才开口。
张至榭自然知道南河说什么。她早就知道杯子不够是谎话,却察言观色到此刻才说,不可谓不聪明啊。
这个失心疯挺好。感觉侄媳妇虽然忘了许多事情,却机灵了不少。
对,机灵。
张至榭素来不了解南河,不过她应该不笨,只是以前一直唯唯诺诺的,把自己的机灵都盖住了。换做从前,丈夫在这里,南河轻易不说话的。
他倒是更喜欢南河此刻的性格,谈不上张扬,可是很自然,似乎天性被释放出来。
“我不与你们开玩笑了,都过来吧。今日准备的茶滋味太醇厚,也不知道南河与苏小姐喝不喝得惯。”
沿着游廊拐了几个弯,往西一折,就到了水榭。此处风景真是绝美。
从水榭往池塘看去,先是左右几株葱茏的柳树,垂下柔韧的枝条,在微风吹过的时候轻轻一点水面,带起一圈圈细腻的涟漪。之后,潋滟水光映入眼帘,不刺眼的光,如此明亮却又如此温柔。
水榭中置了一个小桌子,张至榭坐在其中对着水榭风景的一侧,另外三人也坐下了。张北辰在张至榭对面,南河与苏灼华分别坐在两边。
桌上茶具果然齐全。四个小杯子整整齐齐摆在茶壶旁边。
客人来了,张至榭开始沏茶。他提前烧好水放在陶壶里温着,现在水温刚刚好。
取茶匙,打开装茶的竹罐,一勺茶叶就好。应该是铁观音茶,一片茶叶团成圆润的一团,像是裹起来的盎然绿意。盖上竹罐,茶叶放进茶壶里,先倒水滗一遍,再重新倒水正式泡茶。
袅袅茶香散开来。
张至榭露出笑容。
他叫来张北辰,自然不是单单品茶,而是要问清楚关于他在外面的事情。当初他走得急,只匆匆告别而已,别的事情都没有来得及问。
“原来有许多话要问你,如今两位美人在侧,我倒是不好意思聒噪不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