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喜欢的就拿走
[1]
下午三点,茶馆里,孙齐辉动作生疏,端起茶杯作势就要品。
坐在他对面的方柏崧道:“第一次倒是洗杯,第二杯才是正茶。”
“啊,是吗?还有这种讲究?”孙齐辉尴尬,赶紧把茶倒了,恭恭敬敬地放下茶杯。
方柏崧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沏着茶:“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问一下伯父,知不知道方初榆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孙齐辉也不拐弯抹角,毕竟请他老人家来喝茶,就是因为有事要问他,因此直言道,“而且,听说好像还是个—— 残疾人。”
在说到“残疾人”的时候,孙齐辉还特地观察方柏崧的表情,只可惜,方柏崧面上一丝波动都没有。
方柏崧倒茶,头也不抬道:“你听谁说的?”
孙齐辉笑了笑:“就是听说来的,我想,伯父应该不知道吧?”
不想方柏崧说:“我知道。”
孙齐辉笑容一僵:“伯父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安排她跟我认识呢?”
方柏崧抬眸看他,眼神凌厉。
孙齐辉不禁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方柏崧说:“换作是你,你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残疾人吗?”
孙齐辉愣住,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方柏崧端起茶杯,淡淡抿了一口,才接着说,“你不是跟我说过,你喜欢她吗?”
孙齐辉欣喜,立马拍胸脯保证:“伯父放心!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年底,有一场商业酒会,往年都是我陪她去,今年我就不去了。”方柏崧突然提了这么一句。
孙齐辉听了,猜测道:“伯父的意思是,让我陪她去?”
“你想去就去。”方柏崧的回答模棱两可,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
孙齐辉暗喜,天真地以为方柏崧是在帮他,殊不知,他完全被方柏崧当“枪”使了。
就在孙齐辉走后,方柏崧给何寒深打了电话,跟他进行了一个下午的友好“洽谈”……
自从知道自己梦游后,方初榆每天都坚持吃药,同时也坚持加班加点工作。
于是,在第四次一睡醒,发现又在何寒深的**后,方初榆都见怪不怪了,甚至很淡定地下床,把被子叠好,然后跟在客厅看晨间新闻的何寒深道声早。
何寒深虽然不介意她大半夜经常过来“串门”,但她这种吃了药就心安理得地熬夜的习惯,还是有必要说道说道。
但显然,方初榆不是会乖乖听话的主,她只会嬉皮笑脸地来一句:我错了,下次还敢!
三番五次下来,何寒深都没脾气了。
只能每晚守着监控,看到她一出现,他就立即去开门。这么些天下来,何寒深睡眠质量都变差了。
这些事,方初榆当然不会知道,她只觉得最近睡得很好,感觉有人在暗中保护她,让她睡得很安心。
那可不嘛,有一次她直接在走廊上睡了,还是何寒深这个“残疾人”把她抱进屋里。结果就是,他尚未彻底康复的腿酸了两天……
[2]
当然,何寒深也不是没有原则,什么都让着方初榆,有时候被她惹怒了,何寒深也是会生气的。
就比如,现在……
孟小海今天的早餐做了方初榆最喜欢的葱香拌面,何寒深其实不太喜欢面条,但因为她喜欢,何寒深便让他以方初榆的喜好为主,每天的早餐做她喜欢吃的。
于是,孟小海像往常一样,把早餐端上桌,招呼他们过来吃早餐。
何寒深却板着脸,说了句:“不准吃!”
孟小海被吓得一个哆嗦,小心翼翼地看了正在逗老黑的方初榆一眼。
方初榆一脸无奈道:“我说大哥,你至于生气到现在吗?我就今天偷懒了一会儿,平时还是有在锻炼的。”
何寒深没有说话,脸色依然很难看。
他气的是她偷懒没跑步吗?
哼!他更气的是她跟一个男人,在草地坐着聊了半个小时!
方初榆不知道他生气的原因,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大呼冤枉!
她是因为人家是国家队的康复师才跟他聊了大半天的,聊天的内容还是请教怎么样能更好地照顾残疾人,他前两天腿不是酸嘛,真不是他想的那样!
不过也正因为方初榆不知道,所以才会跟何寒深杠上,觉得他太小心眼儿了。
两人都赌着气,谁也不理谁。
方初榆就纳闷了,他老让她运动干吗?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机会跑了,想看有腿的她多跑一跑?
能想出这种理由,方初榆自己都觉得扯。
不过何寒深还是嘴硬心软,舍不得真让她饿肚子,没一会儿就让她去洗手准备吃早餐。
但方初榆倔脾气上来了,何寒深让她吃就吃,那她多没面子?于是,她一抬下巴,哼声道:“不吃!”
何寒深皱眉。
到头来还得要他来哄她?
一旁的孟小海一看情况不对,赶紧站出来充当和事佬,劝劝这个,安抚那个,希望两位能跟平时一样,恩恩爱爱的,不要吵架。
说实在,这两位孟小海哪个都惹不起,他当然害怕他们真的闹翻了!
方初榆其实很好哄,只要何寒深说句好听的,就行。
但他不说,方初榆在气头上,也不想搭理他了,故意把电视声音调大,就是不听他们说话。
变故也在这时发生。
电视上正播枪战戏,一声枪响,老黑被吓到了,浑身的毛都立了起来,它龇牙咧嘴,突然变得很狂躁。
方初榆一看不对,就想安抚它。
何寒深立马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后,沉声道:“别过去。”
而这时,老黑喘着粗气,胸膛激烈起伏着,瞳孔震动,像是受了什么刺激,龇着牙凶猛地朝方初榆冲了过去!
方初榆一惊,下意识想跑开。
何寒深却紧扣她的手腕。
老黑冲过来,肯定是先扑到他身上!方初榆就担心这一点,但何寒深明知却还是没把她放开。
老黑想咬她,何寒深抬手阻挡,她才醒神,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同时在心里骂道:何寒深,你这个傻子!
[3]
何寒深去医院打狂犬疫苗了,方初榆陪同。
医生撩起他的袖子。
看到他清瘦白皙的一截手腕上那两道带血的齿痕,方初榆的火气就控制不住,噌噌往上涨。
“你干吗不躲?我又不是第一次被咬了,你让老黑咬我不就行了吗,你都这样了,要是出了事怎么办?”方初榆气呼呼的,嘴上虽是埋怨,但其实还是担心他。
医生听到方初榆跟小媳妇似的语气,没忍住笑了,对何寒深道:“你这女朋友,是真的心疼你,你可得好好珍惜。”
方初榆正气着,也没那心思解释他们不是那种关系,让医生误会去吧!
等医生包扎完了,何寒深才喊了她一声:“方初榆。”
“干吗?”方初榆没好气。
何寒深看着她,语气很平静:“你以前被咬,是我不在,但我既然在了,就不会让你受伤,明白了吗?”
方初榆愣住,然后很不争气地脸红了。
明明就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她竟然被撩到了?
“哥,你没事吧?”何微雨这时过来了,他从孟小海那儿知道何寒深被咬了来医院的消息,便直接找了过来。
何寒深摇头表示没事,但方初榆表示有事。
“你叫他哥,你们是兄弟?亲的?”方初榆的小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射,这两人五官越看越像!
何微雨笑着点头:“嗯,亲的,他是我大哥。”
得到答案的那一刻,方初榆好像知道了什么。趁何寒深等拿药单的空当,方初榆把何微雨叫了出去,问他一些事。
“上次我来医院做体检的时候,你会帮我,是因为他吗?”
“我以为,你不会注意到。”何微雨也没有隐瞒,大方承认了。
得知真相,方初榆不由得撇嘴道:“那他干吗不跟我说?”
“这可能得你自己去问他了。”何微雨提议。
方初榆吐槽:“问他?还是算了吧,没说两句就能把我气死,就他那脾气,太傲娇了。”
何微雨没忍住笑了,嫂子分析得很精辟!
不过,方初榆也想通了一件她之前想不明白的事—— 那就是何寒深为什么总逼她跑步。
敢情是知道她缺乏锻炼,身体虚弱。仔细想想,他也算用心良苦了。
等何寒深处理好,时间已经快接近中午了。方初榆也不让孟小海赶回去做饭了,表示她请客,等何微雨下班,就找了家火锅店,一起去了。
何寒深忌辛酸辣,也忌海鲜,方初榆特地给他点了份清汤锅底,让他涮五花肉跟蔬菜吃。
方初榆喜欢吃辣的,但每次都被辣得不行。
最后何寒深看不下去,盛了碗清汤给她,让她将从辣锅捞出来的菜过一遍汤水再吃。
方初榆一边觉得多余,一边在某人的眼神警告下,乖乖过了清汤再吃。
一旁的何微雨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心里忍不住偷笑,原来他大哥对喜欢的女孩子,这么温柔细心啊。
瞧他这架势,根本就是将方初榆当女儿宠嘛,还没宣布在一起呢,就这样了,在一起之后那还得了?
[4]
日子过得飞快,元旦过后,又一个多月过去,眨眼就到年底了。
公司放假了,员工陆陆续续回老家,平时热闹的公司,也慢慢冷清下来。
张蒲清也提前放假了,他要带老婆儿子回老家过年。方初榆给他包了个大红包,让他开心得合不拢嘴。
作为公司的总裁,方初榆坚守岗位到最后一刻,直到全公司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还磨磨蹭蹭不想走。
这一天下班,方初榆刚回到家,就看到何寒深的家门敞开着,路过一看,就见孟小海拿着打包好的行李,准备推何寒深出门。
方初榆打了声招呼:“要回去过年了?”
“是啊,方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跟家人过年?”孟小海心情很好,一想到能跟家人团聚,嘴角就抑制不住笑容。
方初榆笑了笑,有些不在乎道:“我家不过年的。”
“不过年?”孟小海显然不能理解。
方初榆解释:“是啊,我妈在大年三十那天去世,所以从我三岁起,我们家就不过年了。每年这时候,去墓地祭拜完我妈之后,我爸就会飞去加拿大,也不管我。”
方初榆说得轻描淡写。
何寒深一双深邃的眸子凝视着她,没有说话。
孟小海则有些愧疚,觉得说了不该说的话,跟她道歉。
方初榆哪会在意这些,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只笑着叮嘱他们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何寒深这时问她:“还记得门锁密码吗?”
“记得啊,密码是19491001,新中国成立的日子嘛,忘不了。”方初榆一脸自信。
“老黑就继续留在我这儿,也别折腾它了,早上记得把它牵出去遛遛。”何寒深想了想又说,“没什么事也可以过来,你想待多久都可以。”
听到他这话,方初榆忍不住调侃:“你就不怕我进你家,趁你不在偷东西吗?”
“你有喜欢的就拿走。”某人倒是满不在乎,这口气,听着还挺霸总。
方初榆感觉心里暖暖的,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她感觉到了被信任,以及被宠爱。
目送何寒深跟孟小海进电梯离开之后,方初榆才进屋。她今天下班有点早,五点就离开公司了,晚餐就给自己叫了份外卖。
在点菜的时候,方初榆差点多点了两份,幸好在付款的时候想起来,何寒深他们……才走没多久。
很快,方初榆就发现什么叫食之无味了,何寒深不在,她连小龙虾都没胃口吃了。
仔细想想,平时在何寒深家里待着的时候,因为他不能吃辣,她都故意吃得很香**他,他一边用眼神嫌弃,一边又帮她剥虾。
最后,方初榆总结出一个道理:
一个人其实不孤独,孤独的是,习惯了陪伴之后,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自己。
何寒深当天晚上就回到何家老宅了。
何家有规矩,平时走南闯北不管你,但过年团聚这种重要日子,无论你在非洲还是在太平洋,都必须赶回来。
借何昭墨的一句话来形容:就是老爷子要统计一下活着的人数,看有没有谁挂掉了。
听到何寒深回来的消息,何老爷子还期待了半天,以为某人会带个女眷回来,结果一看,得,又是孤家寡人一个!
何老爷子很生气,吹胡子瞪眼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嫌弃他没带个女孩子回来。
何寒深很淡定,对孟小海说:“去换身女装,爷爷喜欢我带回来的是女孩子。”
孟小海的脸煞白,何老爷子的脸气得铁青。
这臭小子,走走走!别回来了!
[5]
这天晚上,方初榆有场商业酒会要参加,下午两点她出门,找专业化妆师弄个妆容。在化妆的空当,她给方柏崧打了通电话,问晚上的车几点去接他。
结果方柏崧回她一句:“不去。”
方初榆眉头皱起,不去了?不等她细问,方柏崧又说了句:“有人会代替我。”
“谁?”方初榆立马警惕,“爸,你别告诉我是小孙总?”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方柏崧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就把电话挂了。
方初榆难以置信。一想到今晚那么重要的酒会,要跟孙齐辉一起度过,她就浑身难受!
最后,方初榆看着镜子中妆容淡雅的自己,皱着眉头,对化妆师道:“姐们儿,帮我整个大浓妆!要烈焰红唇,让人显得性感又霸气,让男人见了都自惭形秽,不敢靠近过来的那种!”
这化妆师也是个行动派,客人要求改,她就立马给卸了妆重来,还拿出女明星专用高级套装,将方初榆的妆容往国际巨星要去戛纳电影节走红毯上打造。
为了搭配妆容,原先的晚礼服也不能穿了,方初榆挑了一套深V领露背修身长裙,还是最显眼的红色,真丝材质,对身材要求极高,有一丝赘肉都会突显出来。
也亏得方初榆该细的地方细,该丰满的地方分毫不差。一穿上这条大红裙,踩上十厘米高跟鞋,顿显摇曳生辉,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晚上八点,方初榆抵达酒店,车门一开,方初榆那双十厘米的高跟鞋率先踩在地面上。
下了车,她嘴角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整个人散发着极致魅惑,性感,撩人,又霸气!
但这种气场没维持几秒,下一刻,方初榆就裹紧羽绒服,冻得缩成一团,嘴里骂骂咧咧:“冻死姐了!方初榆,撑住!在风度面前,温度算个屁!”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何家。
何微雨拖着行李箱,一回到老宅,就直奔何寒深房间,第一时间先探望他大哥,结果敲了敲房门,没人应。
“大哥,你不说话,那我就推门了哦。”发现房间门没锁,何微雨说了一声之后,就小心慢慢地推开门。
结果,轮椅上空空如也,偌大的房间也空无一人。
何微雨疑惑:“大哥呢?”
“你在找寒深?”这时,何昭墨端着一盘水果经过,注意到他回来了,随口问了句。
何微雨转头,见他穿着居家服,端着水果边走边吃,便问他:“昭墨,你今年这么早就过来了?”
“是啊,你嫂子喜欢在这里过年,早早就收拾好行李拉着我过来了。”何昭墨一说起池槿忧,脸上就掩饰不住幸福的笑,说着突然想起来,“光顾着跟你说话,差点儿忘了我老婆还饿着,正等水果吃呢,我先走了。”
“哎!等等!”何微雨忙拉住他,这正事还没问呢,哪能走?“你知道寒深在哪儿吗?”
“哦,他出去了,还穿着一身西装,也不知道去干吗了。”何昭墨一心只想投喂老婆,没心思跟他聊太多,说完就走了。
何微雨还想再问,见何昭墨赶着去投胎似的,眨眼就跑没影了,忍不住吐槽:“这都结婚多久了,还腻歪得跟新婚蜜月似的,这是要羡慕死谁?”
何微雨鄙视,但那语气里,却透着一股酸味。
[6]
方初榆原以为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只要姐姐我的气场足够强,那些男人就不敢凑上来,但她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在孙齐辉的字典里,没有“自知”两个字。
酒会上出众的精英人士,大多都有自知之明,先不说她的气场如何,光她这几乎俯瞰全场的身高,就让人望而生畏了。
方初榆净身高一米七,加上一双十厘米的高跟鞋,没有一米八以上身高,站她面前,都要矮一截。
但孙齐辉不介意自己矮一截。
相反,看到方初榆如此高调耀眼地出现,孙齐辉开心还来不及,甚至怀疑方初榆是因为知道今晚他会来,而特地打扮的。
这么一想,孙齐辉就觉得倍有面子!
于是,方初榆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弄巧成拙!
“方小姐,真巧啊,在这儿都能遇见。”孙齐辉嬉皮笑脸的,端着两杯红酒,很殷勤地递给她一杯。
方初榆接过,但没喝,态度冷漠道:“说什么巧,你不是早知道我会来吗?”
“我是知道你会来,这还是伯父告诉我的。”孙齐辉说这话时,掩饰不住地得意,“不过,为了弄到能进来这里的邀请函,还费了我不少功夫。”
方初榆面露疑惑。
奇怪了?她爸既然让孙齐辉代替他过来,那干吗不把邀请函直接给他?还让他大费周章靠关系要?
方初榆隐约觉得不对,借口去洗手间,给方柏崧打电话,想问他是怎么想的。
结果电话打过去,不等方初榆问,方柏崧就先开口了:“看到他出现,意外吗?”
“爸,你说的是谁?”方初榆一听,就察觉出端倪了。
电话那边,方柏崧沉默了半晌才说:“那就是他还没出现了。”
“爸,你真的没有让孙齐辉代替你来吗?”方初榆在问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了。
方柏崧这人也是别扭,没有直白回答她,只是说:“他答应我会过去,邀请函已经给他了。我想,跟孙齐辉比起来,你会更想看到他。”
“爸,你说的,该不会是何寒深吧?”方初榆斗胆猜测,并且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但关键时刻,方柏崧又不说话了,并且,还把电话给挂了。
而方柏崧这一举动,也侧面证明方初榆猜对了,一想到何寒深等会儿就来了,方初榆就欲哭无泪。
早知道何寒深会来,她就打扮得稍微贤良温柔一点了,现在穿成这样,等会儿连弯腰帮他推轮椅都弯不下去!
更重要的是,她根本不敢往他身边站了。
方初榆想想,她今晚的行为还真是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想着让别人不敢靠近她呢,这下好了,她不敢靠近何寒深了……
酒店门口缓缓驶来一辆银灰色奔驰S600的时候,保安并没怎么在意,直到看到车牌号,表情立马就变了。
在外堂接待宾客的侍者都跑出来围观。
车门打开,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笔直修长的腿。
再然后,男人下车了。
他将车门关上,一只手自然地滑入兜里,行云流水的动作看起来赏心悦目。
男人西装穿得很考究,手腕处露出的半截衬衫袖边,使看起来难以驾驭的暗墨色西装更加立体。
何寒深漫不经心地扫了酒店一眼,抬腕看了眼时间,低喃了句:“应该,没来晚吧。”
[7]
方初榆回到酒会上的时候,舞会已经开始了。众男士纷纷邀请女伴共舞,孙齐辉也摩拳擦掌,一看到方初榆过来,立马故作绅士,风度翩翩地对她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方初榆很无情地拒绝了他,并表示,她今晚的男伴不是他,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孙齐辉可不信,胸有成竹道:“我才不信,伯父只告诉了我一个人,今晚根本不可能有别人来。”
“你确定?”方初榆的眼里透着狡黠的光。
孙齐辉原本还很笃定,听她这么一说,又有点动摇了,心想伯父该不会虚晃了一枪,实际他另有所属吧?
“是谁?”孙齐辉也不胡思乱想了,直接问。
方初榆其实不大想告诉他,之前她听张蒲清说了。那天她走后,顾白曦对孙齐辉说她喜欢一个残疾人。
孙齐辉虽然表示了不信,但方初榆知道,孙齐辉心里已经有数了。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何寒深的存在,方初榆也没有藏着掖着了,大方道出了是何寒深。
“何寒深?”这个名字听着有点熟悉,很快,孙齐辉就想起来了,“就那个坐轮椅的残疾人?”
方初榆脸色一沉:“注意你的用词,给我放尊重点!”
孙齐辉被她震慑了一下,但也仅此一下。
孙齐辉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方小姐,不是我说话不好听,你让一个坐轮椅的过来,他能邀请你跳舞吗?”说着,他还吊儿郎当,小声嘀咕了句,“别丢人现眼就不错了。”
“关你屁事!”
要知道,方初榆也是个暴脾气的主,哪会乖乖忍受孙齐辉阴阳怪气地嘲讽?当然是正面“刚”,于是一字一句地㨃了回去。
孙齐辉也用实力证明,“自知”这东西对他来说,不存在的。
发现方初榆被他激怒了,他反而得寸进尺,一副高人一等的口吻道:“难道我说错了吗?方小姐,你别觉得我的话不好听,但我说的可句句都是实话,一个残疾人,确实没办法陪你跳舞嘛。”
说到“残疾人”三个字的时候,孙齐辉还提高了嗓门儿,至少就近的都听到了,好奇投过来的目光也越来越多。
方初榆气得牙痒痒,这人的嘴,怎么能这么碎呢?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这时,一道低沉磁性的男性嗓音传了过来。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方初榆一怔,下意识地转头,就看到人群散开,一个身影也随之映入眼底。
方初榆的瞳孔瞬间放大。
什么情况?他……他这是站起来了?
等等!不是说下半辈子只能依靠轮椅了吗?这怎么还会走了?
[8]
孙齐辉看到何寒深,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他是谁啊?
何寒深迈着大步,走向方初榆的同时脱了西装外套,没有一丝犹豫与迟疑,干脆利落地将西装外套披在方初榆身上,还把衣襟合拢拉了拉。
瞧这架势,是恨不得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方初榆已经傻了,眼前这一幕她做梦都不敢想,毕竟太不现实了,让她诧异的是,这种事,竟然还真的发生了!
“喂!你是谁啊?”看到这男人一出现就对方初榆做出这样的举动,情敌雷达一启动,孙齐辉的态度就很不客气了。
相对于孙齐辉这摆在表面上的“不乐意”,何寒深淡淡斜睨了他一眼,然后说:“关你什么事。”
“哎,你!”孙齐辉不淡定了,这熟悉的语气,敢情他是被他们轮着㨃了两遍?
“你问他是谁?”方初榆冷静下来了,没有第一时间吵着跟何寒深要一个解释,而是跟他配合着,冷脸对孙齐辉道,“你刚才不是还在关心他没办法邀请我跳舞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孙齐辉要是还没听出来,那他也太傻了。得知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何寒深,孙齐辉的脸都绿了,忽然有种被耍得团团转的羞辱感!
方初榆转头对何寒深道:“何寒深,请我跳舞。”
她可不会心软。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对付孙齐辉这种人,就应该乘胜追击!
何寒深也很配合,不过他没有用绅士礼,那不适合他,他的行事风格比较硬,想怎么来就直接来。
因此,他将方初榆的小手一拉,带她跳舞去了。
之前见到的何寒深,不是在病床,就是在轮椅上,因此他具体多高,方初榆也不清楚。
直到现在跟他面对面站在一起,当发现自己得抬起头才可以跟他对视时,方初榆才知道。
另外,方初榆也要收回之前觉得何寒深穿西装会很别扭的话,他穿西装,简直帅爆了好吗,什么霸总的气场之类的词都不够形容他。
她也没想到,何寒深随便捯饬一下,变化会这么大!
他本身气质矜贵,穿上高级定制西装,完全就是一派精英人士。不过,她方初榆比较俗,比起气质,她更看中他的身材。
这腰,还有这大长腿,方初榆承认了,她就是馋他身子!
看着两人真的跳起舞来,一个手搭着他的宽肩,一个手搂着她的细腰,一进一退,搭配得默契极了,跟练习过上百遍似的。
孙齐辉这才喃喃自语,说了句:“我到底是来干吗的?”
他不干了!费了那么大劲儿,就是来看他们跳舞的?
[9]
晚上十一点,方初榆坐在车上,裹紧身上的羽绒服。
一旁的何寒深瞥了她一眼,见她还哆嗦着,有些无奈,但语气还是带着点责怪说了句:“明知怕冷,还穿成这样?”
“我也后悔啊,早知道那个孙齐辉脸皮厚成那样,我就该往丑了打扮,不过—— ”方初榆说到这里,一撩头发,露出性感迷人的一面,做作道,“扮丑是不可能的了,姐长这么好看,再怎么扮,都丑不了。”
何寒深看着她,幽幽吐出一句:“你的脸皮,也薄不到哪儿去。”
方初榆白他一眼,会不会说话?算了,不跟他一般计较!谁让她就看上他了呢,忍!
不跟他瞎扯这些了,方初榆有正事要问他,当下道:“说吧,干吗骗我?”
“我没骗你。”
“没骗我?”方初榆才不信,质问他,“你不是说你以后只能坐轮椅度过了吗?怎么这又好了?”
方初榆兴师问罪,势必要从他口中问出一个解释。
何寒深却气定神闲地回她一句:“你确定,我有说过?”
“难道没有吗?那我是怎么误会的?”方初榆有些动摇。
何寒深好整以暇道:“我只说过,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方初榆被他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来了,他当时就指着轮椅说这么一句而已,全都是她在脑补猜测。
于是,她更憋屈了!
亏她还那么心疼他,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还对他言听计从的,她简直亏大了!
某人自动忽视她之所以被何寒深使唤,是因为何寒深帮她养狗而提出的条件了,此刻暗自神伤,老心疼自己了。
“那好,这事就过了。”方初榆心态好,不计较,一副审问的口气问他,“还有件事,你什么时候跟我爸勾结上了?”
何寒深斜了她一眼,想吐槽,但又十分无奈:“在你审问我时,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你的措辞?”
方初榆懒得在意这些细节,只想知道答案。
何寒深倒也没有隐瞒,坦然道:“他见过我几次。”
“果然,他还是去找你了。”方初榆猜到了,她就不该相信那只老狐狸说的话。
但她还有件事没想通,那就是何寒深为什么要答应代替她爸来参加酒会。
是她爸给了他什么好处?还是,他是自愿的?如果是,那他自愿的原因是什么?
方初榆的性子比较直,有什么想法也不会藏着掖着,因此很直接地问他:“你为什么会答应来?”
问完,她就仔细观察他的表情,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端倪。
但何寒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她愣是看不出一点波动来。
何寒深轻描淡写回了她一句:“这种问题,你不该去问你爸吗?”
方初榆被噎住。
好吧,她妥协了,这家伙,嘴严得跟什么似的,什么话也别想从他嘴里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