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江山朕自己打

[1]

方初榆再过来时,一手抱着两罐狗粮,另一只手拖着老黑的狗窝。

德国牧羊犬是窝居动物,习惯在自己的窝里休息,而且这个窝还必须干净又舒适。

于是,她就在网上给它订购了这个超大又柔软舒适的狗窝,也亏得她力气大,愣是哼哧哼哧地把这个大狗窝拖过来了。

只是进门的时候,她被门卡住了。

眼看方初榆硬要带着狗窝挤进屋里来,何寒深不忍直视,对孟小海示意了一下,孟小海立马上前帮忙。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总算把老黑的狗窝弄到何寒深家里来了。方初榆累得往沙发上一瘫,抱着两罐狗粮,对何寒深道:“你来得太好了!我正愁没人帮我看着老黑呢,你帮我带一个月吧,等李伯回公司了,就不用麻烦你了。”

何寒深瞥了她拖过来的狗窝一眼。

粉色帐篷顶,粉色的垫子,窝里还有一堆小玩偶……

她这是把威猛凶悍的黑背当小公主一样养吗?

何寒深刚要说好,话到嘴边,却问了句:“我为什么要帮你?”

方初榆想翻白眼,又来了,不就是想听她吹他彩虹屁嘛,没问题!

“因为,我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了。”方初榆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努力挤了挤眼睛,只可惜,没挤出眼泪。

何寒深不为所动:“是吗?看不出来。”

方初榆脸一黑,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没关系,苦肉计不行,她还有“美人计”。

“咳咳!”

她润了润嗓子,然后调整坐姿,摆出她自认为最性感的姿态,勾起嘴角,对何寒深抛去一个媚眼,撒娇道:“何大记者,我这么一个大美女请你帮忙,你怎么能忍心拒绝?”

纯情少年孟小海何曾见过这种场面,当即红了脸。何寒深注意到了,看着方初榆,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我有点反胃。”

“反胃你个头啊!我这叫性感,性感懂不懂!”方初榆气得跳脚,昂着下巴,凶巴巴道。

何寒深没搭理方初榆,低头跟老黑玩,只是在方初榆看不到的角度里,何寒深的嘴角弯起了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方初榆气鼓鼓的,人生第一次使用美人计,就惨遭滑铁卢。再说了,帮她养老黑,这对两人增进感情是多好的机会啊!结果他倒好,软硬不吃。

不过,她方初榆可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主!

于是,方初榆也不跟他扯那些有的没的,直接跟他说:“那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行不行?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没事的时候牵它出去遛遛就可以了。”

“你让一个坐轮椅的帮你遛狗?”何寒深看着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方初榆这才想起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啊,我忘了。没事啊,小海也可以帮忙嘛,是不是?”

方初榆将期盼的目光投向孟小海。

孟小海腼腆一笑,正要说话,就感觉一道冷光朝他射了过来,他立马改口:“那个,我……怕狗!”

方初榆小脸一垮,不会吧,难道真的不行?

“想让我帮你也可以。”这时,某人终于开了金口。

方初榆眼睛顿时一亮,有希望!

[2]

何寒深可以答应方初榆,不过,他有要求。

第一,除了她上班时间,他喊她,她必须随叫随到。

第二,让他帮忙遛狗可以,但她必须陪同,每天早上七点,准时去遛狗。

方初榆对第一个要求没意见,这第二个,就有点为难了:“早上七点我怕起不来,换一个吧!”

何寒深只是看了孟小海一眼,说了句:“送客。”

“好好好!我起,我起还不行吗?”方初榆一脸不情愿,早起真是要她的命了,要不是看在可以跟他增进感情的分上,她才不答应呢!

只是等回到自己家里,方初榆还是忍不住问自己:“我这到底是赚了,还是亏了?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呢?”

方初榆自以为算盘打得很好,殊不知,她早被何寒深安排得明明白白。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睡得正香甜的方初榆被电话吵醒,手在枕头边摸索摸到了手机,她眼眸半阖着,睡眼蒙眬间接了电话,放到耳边迷迷糊糊道:“喂?”

“起床。”

“你是谁啊?”声音有点熟,但她一下子没想起来。

“我给你半小时准备。”对方说完这句话,就挂了电话。

方初榆实在困得不行,眼睛完全睁不开,发现对方挂了,就随手将手机一丢,拉过被子蒙住头,继续睡。

大概过了十分钟,方初榆忽然惊醒过来,拿起手机一看,不是做梦,刚才的电话,确实是何寒深打过来的。

她顿时欲哭无泪,往**一倒,气呼呼地踹着被子,哀号道:“方初榆啊方初榆!你何必呢,咱好好睡觉不香吗?”

何寒深七点准时出现在方初榆的门口,老黑乖乖蹲在一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估摸着差不多了,正准备按门铃,门却先一步打开了。

方初榆穿着保暖的冲锋衣,将平时披肩的长发束成了高马尾,下面是紧身运动裤,衬得一双腿又细又长。

她还特地化了个淡妆,想着美美出现在他面前。

结果门一开,一阵冷风袭来,从她光溜溜的脖子直蹿到里面,她忍不住缩起了脖子,揣着手,跟个老大爷似的,心想自己也是够了,要风度不要温度。

唉,真想钻回她暖呼呼的被窝里。

反观何寒深,浅蓝保暖衣搭配白色毛衣,脖子上围着一条围巾,看着随意,却依然时尚有型。

果真是人长得好看,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这家伙,平时一副清冷孤高样,现在被白毛衣一衬,唇红齿白,还挺帅气的。

何寒深说道:“牵着吧。”

“这不太好吧?”方初榆有些羞涩,这才认识多久,这么快就牵小手了?

话是这么说,方初榆还是很主动地牵起了对方的手。原以为他的手会是冷冰冰的,没想到很温暖。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刚劲有力,莫名有种安全感。

何寒深看了她的小手一眼,然后抬头看她,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一句:“我是让你牵狗绳。”

方初榆:“……”

唉,终究是错付了。

到头来,还是她一个人承担了所有!

[3]

方初榆原以为,答应何寒深陪他一起遛狗,早起已经是最痛苦的事了,直到被老黑拖着一路狂奔,她才深深体会到,什么叫“自讨苦吃”。

老黑一上马路,就跟脱了缰绳的野马似的,它是大型犬,就算被方初榆死死拽着绳子,往前奔跑的动作依然矫健。

方初榆严重怀疑,这哪儿是遛狗,分明是狗遛她!

至于何寒深就不用说了,他坐在轮椅上,一路优哉游哉地欣赏路边的花花草草,再把全自动按键开上,提前导航好方向,轮椅还会自动拐弯。

方初榆羡慕得不行。

最后,还是何寒深不忍心看她累过头,喊了老黑一声。

老黑就带着方初榆朝何寒深狂奔而来。

从方初榆手上接过牵引绳,见她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何寒深颇感无奈。

她的体能实在太差,一看就知道平时基本不运动,要想改善身体素质,这每天的晨跑必不可少。

“累死我了……”方初榆扶着腰喘气,脸都跑红了。

何寒深递给她一条毛巾擦汗。

方初榆缓了半天,才缓过劲来,说:“我们商量一下,换个要求吧,太累了。”

“不行。”何寒深一口否决,“你也知道你体能差,必须多锻炼。”

发现没有商量的余地,方初榆彻底放弃了。行!跑就跑吧,看在是他的分上,她再坚持坚持!

“话说回来,张蒲清应该有跟你说过吧,你那房子闹过鬼,明知道是凶宅,你干吗还搬过来住?”在牵着狗回去的路上,方初榆跟他闲聊。

何寒深看了她一眼,才说:“有人似乎说过,有鬼也没什么可怕,毕竟,憋屈的是鬼。”

“张蒲清那家伙什么话都跟你说吗?”听到自己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方初榆失笑,突然很想知道,张蒲清背地里到底跟他说了多少。

“还好,不多。”就都是关于你的事而已。当然,这后一句,何寒深可不会说出来。

方初榆太久没有早起运动了,没一会儿就无精打采。

何寒深见她哈欠连连,叮嘱道:“回去洗个澡,然后过来吃早餐。”

听到有吃的,方初榆眼睛一亮:“还有早餐?有什么好吃的?”

“今天吃瘦肉粥,之后如果有什么想吃的,就直接跟小海说,他会给你做。”

“这么好啊!那还行,辛苦没白费,这波不亏。”方初榆心态比较乐观,也习惯苦中作乐。

见她重新恢复精神,走路都开始蹦跶了,何寒深凝视着她的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温柔与笑意。

她的喜怒哀乐,她的一举一动,何寒深都看在眼里,并牢牢记在了心里……

[4]

何寒深有想过方柏崧会再次来找他,但没想到,他会来得那么快。

几乎是方初榆前脚刚离开,方柏崧就按响了门铃。

孟小海过去开门,发现是位老先生,便礼貌询问:“您好,请问您找谁?”

方柏崧板着脸,报出一个名字:“何寒深。”

正在阳台帮忙浇花的何寒深听到声音,顿了一下,抬头望去,就看到方柏崧拄着拐杖,站在门口,身边也没个人跟着。

把老先生请进来之后,孟小海就去泡茶了。

孟小海小心翼翼端着茶出来,看到方柏崧跟何寒深面对面坐着,两个人都一言不发,气氛很凝重诡异,他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放下茶之后,孟小海就退一边了。

还是何寒深率先打破沉默,开口道:“伯父特地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的背景,我调查过了。说实话,确实很意外。”方柏崧端起茶杯,淡淡抿了一口。

半晌,他才接着说:“何寒深,赫赫有名的何家子弟,海外名校毕业生,能力出众,虽然不知为何辞去年入百万的工作,去当了一名战地记者,但我还是得承认,我很佩服你。”

方柏崧这话是肺腑之言,见何寒深没说话,只是端着茶杯静静端详,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方柏崧又开口道:“她可能不知道,但你隐瞒不了我,无论是之前公司请代言人,还是最近孟思泉不请自来到公司参观,这背后,都有你的手笔。”

“就算没有我,以她的能力,也能办到,我只是将她原本曲折的路线换为了直线,替她减去一些没必要的转折而已。”何寒深不想因自己的插手,而否定方初榆自身的实力。

另外,何寒深十分欣赏方初榆,才会力所能及地帮她一些微不足道的忙。

这一点很重要,他不想被误会。

方柏崧点点头,发现这个何寒深心思缜密,他也就是随口一提,对方却各方面都想到了。

不得不说,何寒深这话,深得他心,毕竟没有一个父母,不喜欢听到自己的孩子被夸奖。

“你对她的好我知道了,但是,我有一个问题。”方柏崧的眼神瞬间犀利了下来,“据我所知,你跟她最近才认识,甚至连面都只见过几次,为什么要这么帮她?”

方柏崧话说得有些咄咄逼人,眼神锐利。

换了一般人,面对此种压力,怕是会忍不住心惊胆战,但何寒深只是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里的茶杯,藏青色的瓷器茶杯,衬托得他本就白皙修细的手指宛如白玉般剔透。

半晌,何寒深才抬眸,缓缓吐出一句:“您怎么确定,我跟她,是最近才认识的?”

何寒深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方柏崧的城墙不攻自破,方柏崧也彻底明白他的意思了。

当下,方柏崧也没有继续仗着长辈的身份审问他,而是很平静地对他说了句话:“既然如此,有件事,我要拜托你。”

“您说。”

何寒深表面眼神都没变一下,心里却是为之动容的。

他知道方柏崧想说什么,正是因为清楚,他才难免感到心情复杂。

何寒深这么爽快,方柏崧是很满意的,他不喜欢被问东问西,因此也没有拐弯抹角,跟何寒深说了他此次前来的目的……

[5]

方初榆刚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就听到张蒲清对她说有客人找。

她被一堆文件搞得头疼,皱眉揉着太阳穴,没什么耐心地问:“谁?”

张蒲清抿了抿唇,才说:“是小孙总,孙齐辉。”

“不见!”方初榆一口回绝。

“方总那么怕见到我吗?”不等张蒲清说话,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孙齐辉单手揣兜,迈着悠闲的步子走进来,他穿着一身西装,梳着背头,还挺人模人样的。

方初榆扫了他一眼,冷漠道:“小孙总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不能来找你吗?”孙齐辉也不客气,自顾自地往沙发上一坐,跷起了二郎腿。

方初榆看了眼张蒲清,吐出两个字:“送客。”

“哎哟,开个玩笑嘛,方总这么认真干吗?”孙齐辉也没再逗她了,言归正传,他这次来,可是有正事的!

方初榆可不相信,他一个不学无术,整天只想赛车的纨绔子弟,跟她能有什么正事谈?

“方总,你别看我平时那样,好歹我也是商学院毕业的,你公司的情况,我也了解过。”孙齐辉一脸自信,侃侃而谈,“方家是研发中药护肤产品的企业,二十多年历史的老牌子了,本该发展得越来越大,但架不住是家族产业,在公司最需要上升的时候,出了内部纷争,愣是让公司错过了最佳的上升机会,我说得对吗?”

方初榆听到他这话,确实感到了一丝意外,没想到他还说出这样的话,之前倒是小看他了。

“那你说说—— ”方初榆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中的钢笔,饶有兴致地问,“我现在该怎么办?”

孙齐辉嘴角勾起一抹精明的弧度,狡黠道:“那当然是,跟我孙家联姻。”

方初榆翻了个白眼,果然就不该奢求他能说出什么好主意。

“方总,你先别这么快否定嘛。”孙齐辉始终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有理有据道,“你呢,知道如今时代不同,运营观念也该改变了,至少你得迎合市场。”

“但谁叫董事会那边全是老古董,无论你做什么都阻挠,生怕公司有一天会变成你一个人的,个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寸土都不挪,这种情况下,你需要自己一个人掌握住公司大权。”

“所以—— ”孙齐辉笃定道,“我们孙家的融入,正如虎添翼。到时候,话语权就掌控在你手里了。”

“在你眼里,我方初榆就那么没有本事?自己的家务事,还得依靠你孙家的帮忙?”方初榆握着钢笔,有一下没一下轻敲着桌子,她的语气很平静,但不怒自威。

“当然不是,你的能力我还是相信的。”孙齐辉看着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欣赏,不过,他还是有自己的看法,“只是眼下既然有这么便利的条件,何必辛苦多奋斗几年呢?你一个女人,没必要那么强势。你也不想想,等你事业上去了,你都是个三十多岁的老女人了,多不好看啊是不是?”

孙齐辉说着还劝起她了。

听到他这话,方初榆笑了,笑得把笔都给扔了。

一旁的张蒲清胆战心惊地直擦冷汗,心想这小孙总哪儿都好,偏偏就是这张嘴,不该说的话都说了!

[6]

何寒深明显看出,方初榆今天不对劲。

虽说平时来他家里,也是大大咧咧的、毫不客气,但像今天一样,进门大衣一脱,就往沙发上一瘫,然后唉声叹气,还是第一次。

“怎么,工作不顺?”何寒深捡起被她扔在一边的大衣,顺手搭在了沙发上。

方初榆浑身没劲,疲惫道:“还好吧,这不是年底了嘛,杂事一大堆,元旦得办年会,还得分发奖金,肉疼。”

归根结底,还是心疼钱。

“这些事其实还算好了,至少不会被气得心肝疼。”方初榆说着又叹了口气。

何寒深闻言问:“谁气你了?”

方初榆抬头看他,见他是真心想当她倾诉对象,她也来了精神,将今天孙齐辉来公司的事都跟他说了。虽然最后皮笑肉不笑地“请”孙齐辉走了,但她一想起,就一肚子怄火。

“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该走捷径,不应该那么辛苦自己,把自己熬成三十多岁的老女人?”方初榆突然质问他,有种何寒深敢点头,她就翻脸走人的架势。

但何寒深只是很平静地反问她:“你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的?”方初榆笑了一下,然后雄赳赳气昂昂道,“那当然是朕的江山朕自己打!”

“那不就行了,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管别人怎么说。”何寒深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显然,压根没把这问题当成问题。

方初榆心情大好,不过,她还是想从他口中听到一些话:“所以,你的意思是,无论我做什么,你都支持喽?也不会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

何寒深顿了一下,对上方初榆期待的眼神,思量了许久,才挑了一句最符合眼下他们关系的话:“你开心就好。”

何寒深这话说得很官方,但架不住一个喜欢浮想联翩的方初榆,她欣喜道:“那就是,在你心里,没什么比我开心更重要了?”

何寒深想了想,这话也没什么不对,于是点头。

方初榆瞬间跟充了钱似的,原地满血复活了!

而在很久之后的某天,方初榆回想起这一幕,都忍不住感慨幸亏自己会脑补恋爱,不然她铁定拿不下他这尊大佛!

“工作上有什么麻烦,你也可以问我。”何寒深也看到了她的黑眼圈,最近,她工作确实辛苦。

当然,某人是绝不会承认,这疲倦还有他每天把她喊起来遛狗的缘故。

“不是我不愿意请教你,但你不是记者嘛,也懂商业?”方初榆是真的认真在问,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

何寒深道:“懂一点,不多,只是学了几年金融而已。”

“你大学读的是金融系?”方初榆上下将他打量了一圈,还是忍不住笑了,“我实在想不出来,你穿着西装,揣着公文包,朝九晚五,每天挤地铁,在自己的办公区埋头苦干的画面。太怪了,还是战地记者适合你!”

也许是先入为主吧,方初榆实在想象不出来,他穿西装的样子,总觉得很别扭。

但方初榆不知道,何寒深的实况跟她想的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人家那根本就是霸道总裁!

在美国华尔街,何寒深就拥有自己的金融公司,上下班司机接送,日常身后到哪儿都是跟着一群助理。

何寒深的朋友,也只知道他精通股票,他就算现在整天什么也不做,赚的钱也足够他下半辈子随意挥霍了。

[7]

深夜一点,何寒深还没睡,在客厅里看书。

这是他的习惯,他习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看书。

估摸着差不多要睡了,何寒深正要回房,余光一扫,看到外面走廊的监控画面里,有一个长发女人,在他门口“飘**”。

何寒深见状,放下书,操控轮椅过去开门。

女人披头散发,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

“方初榆,你有事?”何寒深很平静地问。

但方初榆没回答他,依然垂着头,就跟没有灵魂的傀儡似的,魂不守舍,飘进他的家里。

何寒深给她让了路,看着她晃晃悠悠转了一圈之后,打开了他卧室的房门,走进去。

他跟过去一看,就看到她躺在他**睡了,还知道盖好被子,睡姿平躺着,就跟躺在棺材里似的。

“梦游?”何寒深也只有这个猜测了。

见她睡着了,何寒深便没有打扰她,关上房门,准备睡客厅。

方初榆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七点钟了。这几日在何寒深每天催起床的电话下,方初榆形成了生物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坐起来,自言自语道:“几点了?”

“七点。”

“哦,七点啦,该去遛狗了。”方初榆刚要下床,忽然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

她转头一看,就见何寒深坐在轮椅上,单手托着下巴,正看着她。

“妈呀!”方初榆被吓一跳,赶紧抱着被子往后缩,惊恐道,“你怎么会在我房间里?你是变态吗?”

何寒深都懒得说话,示意她转头看四周。

方初榆转头四处一看,更蒙了:“这里是哪儿啊?”

何寒深回答她:“我家。”

“我怎么到你家来了?”方初榆茫然。

“这就要问你了,你大半夜,进我家干吗?”何寒深说着,还示意她看一眼,“还睡了我的床。”

方初榆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道:“是我自己跑你家来的?”

“我说,你是不是梦游了。”何寒深这话不是询问,而是笃定。

不过关于她梦游这件事,何寒深也觉得没什么,但她的反应很大,直接尖叫一声。

于是,外头一阵兵荒马乱的声响,不一会儿,孟小海衣衫不整,急匆匆地跑过来,推开门一看。

空气瞬间似乎凝固住了。

孟小海呆了三秒,然后脸一红,手忙脚乱关上门,跑了!

方初榆还是不敢相信自己会梦游,并且觉得自己梦游这事,极其丢脸!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会梦游?梦游也就算了,怎么能跑别人家里睡?

这种事放在以前,她想都不敢想。

何寒深就静静看着她纠结,突然想到什么,何寒深又给她补了一刀。

“我说,之前闹鬼的那个传闻,里面的女主角,该不会也是你吧?”何寒深也只是猜测而已,结果,就见方初榆的脸瞬间僵硬。

艰难地转过脖子,方初榆看着他呆滞道:“你在无意中,利用科学原理,为国家破解了一个封建迷信。”

何寒深:“……”

[8]

梦游这件事显然对方初榆打击很大,一大早收拾妥当,方初榆就直奔医院,顺便拖着何寒深一起。

毕竟,何寒深说他认识一位对梦游方面很有研究的老医生。

有他在一旁,方初榆也心安不少。

老医生检查过后,慈祥地笑了:“没事,就是最近压力太大了。这人啊,一旦过于压抑,身体就会产生反应。小姑娘平时习惯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吧,别把自己逼太紧了,注意多休息,别太劳累。”

方初榆听了很惭愧,没想到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原因。

她原以为像以前一样自己消化那些压得她透不过气的事,就行了,原来,她一直就没有释怀过,情绪一直积累着……

何寒深一直在看她,见她眼神黯淡下来,但很快就又扬起嘴角,露出乐观积极的模样,他的眸底笼罩着一层晦涩的阴霾。

从医院里拿着药出来,方初榆心情大好。

既然知道了梦游是因为压力过大,那她注意休息就行了。

走在路上,帮何寒深推着轮椅,方初榆跟他道谢:“谢谢你啊,介绍给我这么好的医生,让我安心了不少。”

“没什么。”何寒深从出了医院,话就很少。虽然他平时基本不太说话,但在方初榆面前,话倒是蛮多。

方初榆很快察觉到他的异常,关心地问:“你怎么了吗?”

何寒深正要回答,就听到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方初榆?”

方初榆抬头一看,发现叫住她的是顾白曦。

在医院门口遇到顾白曦,方初榆还是挺意外,边打招呼边问:“你怎么会来医院?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顾白曦走过来之后,眼神有意无意地往何寒深身上瞥,听到方初榆这话,才回道:“哦,过来探望个朋友,没想到会这么巧跟你碰上。话说,你不打算介绍下吗?”

方初榆表情微微有些尴尬,虽然不太想介绍,但对方这么直白地问了,也躲不过了。

“他叫何寒深,我朋友。”

“只是普通朋友?”顾白曦眼神暧昧。

方初榆闻言笑了笑,语气带着强调:“只是普通朋友。”

但顾白曦还是不相信,她主动对何寒深伸出手,笑靥如花道:“你好,我叫顾白曦,是初榆大学四年的好朋友。”

“你好。”何寒深很冷漠地吐出两个字,没打算跟她握手。

顾白曦停在半空的手有些尴尬,默默地收回。她看着方初榆,假装不经意一问:“他怎么坐在轮椅上?是腿受伤了吗?过一段时间应该就康复了吧?”

“咳!”方初榆咳了一声,用眼神暗示她别乱说话。

顾白曦接到信号,一副才反应过来的样子,盯着何寒深那张冷冰冰的表情,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会是个……残疾人。”

顾白曦刻意拉长了尾音,似乎是在犹豫该用哪个词形容。

结果显而易见,方初榆的脸瞬间就黑了,连带着对她说话都没什么好语气:“你去看你朋友吧,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不管顾白曦还想再说什么,方初榆推着何寒深离开了。

[9]

等走远,方初榆才对何寒深道歉:“我替她向你道歉,她也许……是无意的,但如果伤害到你了,你告诉我!”

“她有意无意我不关心,我只想知道—— ”何寒深停顿了一下,才说,“我‘残疾人’的身份,你介意吗?”

“不介意啊!”方初榆回答得很坦然,连想都没想,就直接脱口而出。

担心他胡思乱想,方初榆还安慰他:“你别想那么多,人生来平等,谁也没资格瞧不起谁。你人很好的,所以,不用去在意那些声音。”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方初榆也有些遗憾,虽然她不介意以后辛苦一点照顾他,但要是他能站起来多好。

只可惜啊,幻想终究是幻想,这种话方初榆也不敢当着他的面说。毕竟,他肯定比任何人都想站起来。

只是,但凡方初榆“自私”一些问了,何寒深一定会气定神闲地回她一句:快了,再过不久,我就能站起来走了。

顾白曦也许是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才会隔天到方初榆的公司去找她,郑重地跟方初榆道歉,希望她能原谅。

方初榆的心情很复杂,她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朋友,只觉得心里很苦涩,有生气,但更多的是无奈,最终化为了一句:“没关系。”

因为不在意,所以没关系。

顾白曦还想跟方初榆多聊一会儿,张蒲清推开办公室的门进来,为难地对方初榆道:“老板,小孙总又来了。”

“他来就来吧,反正我要走了。”方初榆已经无所谓了,外套一穿,拎上电脑包。

方初榆动作雷厉风行,临走前对顾白曦道:“你想在公司逛逛,就让张蒲清带你转转,没什么事的话,我们下次再约。”

“可是……”顾白曦还想再说什么,但方初榆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

顾白曦看了张蒲清一眼,后者态度冷淡,顾白曦见状哪还敢麻烦他,只是正要走,就撞见孙齐辉抱着一束玫瑰花进来。

发现方初榆又不在,孙齐辉一脸沮丧,对张蒲清道:“哥们儿,下次能不能别通风报信?让我给她一个惊喜不成吗?”

张蒲清呵呵假笑了两声。

孙齐辉一脸失望,觉得没意思。

顾白曦喊住了他,问他说:“你在追初榆?”

“你是?”孙齐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顾白曦笑靥如花,从容大方道:“我叫顾白曦,是她的朋友。”

“有什么事吗?”孙齐辉直觉她有话想跟他说。

果不其然,顾白曦走到他面前,意味深长地道:“只是想跟你说,你这样的追法,是追不到她的,尤其,她好像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孙齐辉眉毛微微一挑:“谁?”

“是一个—— ”顾白曦故作玄虚,吊足了他的胃口后,才说,“坐轮椅的残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