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我是不是太宠了点?
[1]
方柏崧的做人原则就是说到做到,他说过这次不会找何寒深,当天就不会找。
于是隔天,上午方初榆刚离开医院,下午,方柏崧就来了。
由于上次来过,门口的两个保镖也知道他,就放他进去了。
方柏崧让助理在外面等着。
彼时,何寒深正端详着方初榆送给他的那盆仙人掌,他看很久了,闲着无事就看一眼,还会拿湿纸巾擦一擦灰尘。
听到动静,何寒深一抬头,就见方柏崧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何寒深将仙人掌放下,方柏崧进来后也不说话,就看着他。
何寒深平静道:“请坐。”
方柏崧一双锐利的眸子盯着他。
方柏崧的气场很强,一般面对他的盯视,被盯的人都噤若寒蝉。但对何寒深似乎没什么用,两人正面对视着,何寒深丝毫不输给他。
半晌,方柏崧才走到椅子前坐下,问:“叫什么?”
“何寒深。”
“几岁了?”
“二十八岁。”
“干什么的?”
“记者。”
何寒深有问必答。
方初崧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虽然没什么表情,但问的问题很犀利:“跟我女儿是什么关系?”
“您觉得呢?”何寒深这次没有给肯定答案,而是反问他。
“她的想法,我不好说,但你,我猜出了九分。”方柏崧看人的眼光一向精准,好歹也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人他没见过,这小子,明显对他女儿有意思。
何寒深的眸底划过一道异光,淡然道:“是吗?”
“不用怀疑,你这脾气,跟我年轻时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方柏崧这话说得很不情愿,虽然不愿承认,但从他身上,方柏崧确实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一样高傲,不苟言笑。
不过,方柏崧认可何寒深的为人是一回事,但他跟自己的女儿,呵呵,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觉得,你配得上我女儿吗?”方柏崧盯着他的眼睛问。
何寒深的眼里划过一丝不解,看着挺直着身板的方柏崧,再注意到他发白的两鬓,想到了什么,说道:“您在试探我。”
“给自己的女儿找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选,有什么不对吗?你很聪明,一听就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方柏崧的眼神里毫不掩饰对他的欣赏,不过,这还远远不够。
何寒深没说话。
方柏崧勾起了嘴角,似乎在精心算计着什么,说:“小孙总是个不错的人选,我打算撮合他们在一起,毕竟他们门当户对,又是同行,以后可以互帮互助,比你这个小记者强太多了,你说是不是?”
何寒深眉头一蹙。
方柏崧当然只是自说自话,不会真在意何寒深的想法,该说的他都说了,便起身走了。
直到方柏崧走远,何寒深的脸色依然很难看,心里莫名有一口气,压得他心烦气躁。
这时,保洁阿姨进来了,看着角落里那一堆的花,问他要不要收拾一下。
何寒深回过神来,目光落在那束瞩目的芭比粉包装康乃馨上,他的眸底划过一道若有所思的光。
[2]
办公室里,方初榆整个人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唉声叹气。
这时,张蒲清哼着歌走进来,步伐轻盈,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
方初榆注意到了,懒洋洋地问:“咋的啦?有喜事?”
“老板,我寒大神给我发消息了!”张蒲清按捺不住兴奋,开心得跟个孩子似的。
“哦。”方初榆一点也不觉得稀奇,心想这还是托了她的福呢,否则以何寒深那种性子,哪会搭理他?
张蒲清这时才注意到她心情不好,关心地问:“老板,怎么了吗?”
方初榆一脸无奈:“你说呢?除了我爸,还有谁能让我心情这么郁闷?”
“他老人家又催你了?”张蒲清苦笑。
方初榆单手撑着下颌,怏怏不乐道:“说什么今天是小孙总的生日,让我去给人家庆祝,还特地叮嘱我一定要备一份大礼!呵,姐我压根儿就不想去。”
“不能借口忙工作拒绝吗?”张蒲清替她出主意。
方初榆呵呵笑了两声:“你觉得他有可能批准吗?”
张蒲清尴尬,确实不可能……
“算了,去就去吧,也是时候该做个了结了!”方初榆振作起来,伸了个懒腰,打起精神,对张蒲清道,“你去帮我准备一份礼物。”
“好!”张蒲清刚要走,突然又想起来,转头问她,“对了,要买什么?”
方初榆的嘴角弯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坏笑道:“当然是缺什么买什么了,他的脚不是还打着石膏嘛,你去买对拐杖,晚上我就给他送过去。”
张蒲清表情微妙,生日给人家送对拐杖,亏她想得出来……
晚上八点。
医院里,何微雨忙里偷闲,过来看一眼何寒深。
他一推开房门,就发现病房灯光敞亮,而何寒深此刻双手交叉,抵着下颌,神色格外肃穆,一双凌厉的眸子凝视着一旁的轮椅,一言不发。
何微雨心里莫名一阵发毛,忐忑问道:“哥,怎么了?”
“你觉得,我的病房,很闷吗?”何寒深斜睨了他一眼,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何微雨表情古怪,四处张望,心想,他哥什么时候有这种自知之明了?
“确实……是闷了点!”
“既然如此,那么出去透透气,是不是也没什么不可以?”何寒深接下他的话。
何微雨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便问:“哥,你是想出病房透透气吗?那我推你去花园走走吧。”
何寒深没有说话。
直到何微雨上前把轮椅推过来了,何寒深才说:“我说的外面,是医院之外。”
“行啊,那就去医院……”何微雨嘴角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怀疑自己听错,重新跟何寒深确认,“大哥,我没理解错吧?你的意思是,你要出院!”
“出院还早,只是去个地方,不用多久就回来。”何寒深淡定得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跟他比起来,何微雨的反应可就大多了!
“不行不行!大哥,你身体还没好,怎么能出院?不行,绝对不行!”
何微雨三连否定,义正词严,态度之坚决,不给一丝商量的余地。
何寒深也没说话,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
十分钟后。
何微雨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何寒深悄悄摸摸地出了医院,上了车,就催促司机赶紧开车!
而目的地,是一家酒吧……
[3]
到了酒吧门口,何寒深却没有下车,坐在靠窗的位置,修长白皙的手抵着下颌,凝眸注视着车窗外。
黑色的高领毛衣将他的皮肤衬得很白,车内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身上,仿佛给他笼罩上了一层神秘的光晕。
坐在他旁边的何微雨观察着他,外面就是酒吧大门,只要下车,就可以直接进去,但他却没有,就好像,在等什么人出来似的?
“哥,你不进去吗?”许久,何微雨才问他。
何寒深缓缓闭上眼眸,半晌才睁开,淡淡道:“不去。”
“那你出来是?”何微雨欲言又止,不要告诉他,他哥真的只是单纯出来“透透气”的?
何寒深打开车窗。
夜晚的寒风灌了进来,带着凉飕飕的冷意。何微雨不自觉打了个激灵,贴心地给他哥的腿盖上毛毯,免得他哥着凉。
“说过了,只是出来透透气。”窗外的风很大,何寒深额前的碎发被吹得有些乱,他随手将凌乱的头发往后撩了一下,慵懒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何微雨沉默了片刻,看着他冷峻的侧脸,开口道:“是因为,赵奇的葬礼就在明天,所以,心情不好吗?”
何寒深没说话,只是眼帘微微垂下,眸底的光也黯淡了下来。
何微雨见状也没再说什么了,这种时候,静静陪在他身边就够了。
何微雨上了一天班,也累了,陪着坐了没多久,就睡过去了。他的头靠着何寒深的肩,睡得很沉。
何寒深瞥了何微雨一眼,有些嫌弃,但也没推开,见他冷得缩着身子,何寒深拿起腿上的毛毯,随手就往他身上一扔。
这就是他的兄弟情……
何寒深百无聊赖,往车窗外一瞥,似看到了什么,毫无波澜的眼神才有了波动。
酒吧门口,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此刻她正气呼呼地往外走,瞧那双手叉腰,撸着袖子的样子,跟刚打完架似的。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方初榆。
看到方初榆的那一刻,何寒深的眼神不自觉温柔了下来,看着她站在酒吧门口,气得直跺脚,好一会儿,才上了她那辆扎眼的玛莎拉蒂,只听得油门一声轰响,车子扬长而去。
何寒深见状,忍不住低声嘟囔了句:“开个车都这么虎,不知道注意点安全吗?”
“嗯?什么安全?”何微雨半梦半醒,揉着蒙眬睡眼坐起来,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何寒深没搭理他,只说了句:“可以走了。”
“要回医院了吗?好,那就回去吧。”何微雨伸了个懒腰,吩咐了司机一声,车子就往医院开去了。
而另一边,方初榆风风火火回到家,一开门,就又被突袭在她家守着的方柏崧吓了一跳。
见她爸又来了,方初榆没好气道:“爸!不至于吧?我才刚走,你那么快就得到消息,又来找我算账了?”
方柏崧拄着拐杖,没说话。
他低着头,方初榆也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总之不满道:“爸,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那个小孙总跟我不合适,强扭的瓜是不会甜的,你就—— ”
“你严伯伯走了,葬礼明天举行。”方柏崧嗓音低沉,打断了她的抱怨。
方初榆一愣,沉默了。
方柏崧拄着拐杖站起来,淡淡道:“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嗯。”方初榆应了一声。
等到方柏崧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她才开口:“爸,您……也早点睡。”
方柏崧的脚步顿了一下,而后,推开门走了。
方初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明明她想说的不是这个。
她跟她爸之间的相处,还真是别扭啊!
[4]
上午九点,方初榆与方柏崧一起到了殡仪馆,方柏崧在助理小林的搀扶下下了车,方初榆想去扶他,被他拒绝了。
方初榆的心里五味杂陈,如果不是得知严伯伯去世的消息,她很难想到,父亲这一辈的朋友,已经有不少人离世了。
看着方柏崧的背影,方初榆叹了口气,不顾他的拒绝,强行挽着他的胳膊,扶着他进去。
告别仪式很沉重,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家属掩面小声啜泣,伤感哀悼的氛围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看到自家一向严肃寡言的老爸红了眼眶,低着头偷偷擦拭眼泪,方初榆心一紧,不忍心地撇过了头,眼眶湿润。
告别仪式结束后,方初榆借口去洗手间,让助理小林在一旁多注意着,就出了灵堂透气去了。
这个殡仪馆是市内规模最大的一座,设了不少的灵堂。方初榆一走出去,就听到其他灵堂传出的悲泣声。
只有到了这种地方,才能深刻体会到,生命的逝去,给活着的人留下了什么。
方初榆叹息一声,提步往另外一边走去,经过一间大灵堂的时候,她眼角余光瞥见了什么,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是他?
灵堂里,随着何寒深的到来,现场一片安静。
众人面面相觑,唯有哭红了双眼的罗珠芳浑身颤抖,梗着脖子,指着门赶他走:“这里不欢迎你,麻烦你出去!”
“阿芳!”赵正国呵斥了她一声。
罗珠芳也不说话了,捂着脸啜泣。
赵正国深深叹了口气,走到何寒深面前,心情沉重:“小何,要不,你先回去吧。”
“我知道,东西放下之后,我就会走。”何寒深示意身后的保镖一眼。
保镖立马拿出U盘递给赵正国。
赵正国接过,疑惑道:“这是?”
“这是赵奇先生的遗言。”保镖回答他。
听到他这话,罗珠芳愣住,哽咽着低喃:“小奇……我的儿子……”
赵正国眼眶也红了,他强忍着压下情绪,招来工作人员,让其把U盘里的内容在屏幕上放出来。
在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全都看着屏幕。
躲在门口的方初榆也看向了屏幕。
视频从电脑投到了屏幕后,赵奇的脸映入了众人的眼帘中……
有人控制不住情绪,忍不住哭出了声。哀伤与难过,笼罩在所有人心中,唯独何寒深面无表情。
乍一看还以为他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但方初榆却注意到他闭上了眼睛。也就是说,他不是没有感情,而是,不想被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何寒深到现在都还记得,赵奇当初怎么死缠烂打非要跟着他的。
[5]
“寒大神,你就答应我吧,我真的很想当一个战地摄影记者,就让我跟着你吧!”
扛着大包小包的赵奇,拦在正准备往机场走的何寒深前面,他做出一副舍我其谁的英勇姿态,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一定能拍好每一张照片,不会让你失望的!”
彼时的何寒深一身轻装,单肩背着包,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
他抬眸扫了赵奇一眼。
对上何寒深凌厉漆黑的眸子,赵奇紧张地咽了咽喉咙,但还是鼓起勇气,坚定道:“真的!我可以发誓,我一定—— ”
“别跟着我。”何寒深打断他的话,脸上没什么表情。
赵奇一脸委屈:“为什么啊?”
“你想当战地摄影记者可以,找别人。”何寒深说罢,迈步就走。
赵奇赶紧追上,跟在他后面,固执道:“不要,我就要跟着你。”
何寒深停下脚步。
赵奇撞到何寒深的背上,他摸着被撞疼的鼻子,看着转过身来的何寒深,他忐忑道:“行不行啊?”
“你不怕死吗?”何寒深薄唇紧抿地看着赵奇,他的轮廓线条分明,尽管只露出半边脸,依然给人一种压迫感。
“我知道战地危险……”赵奇底气不足,声音越来越小,“但应该不至于死吧?”
何寒深伸出修长的食指,抵住帽檐往上抬,低头靠近他,看着他的眼睛:“我是到前线,随时都有死的可能。如果你只是追求刺激,那么,我奉劝你,死了这条心。”
赵奇愣了一下,眼看何寒深要走,赶紧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大声道:“我不怕死!当初要不是你救了我,我早就摔下悬崖,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何寒深没说话,只是瞥了他的手一眼。
赵奇连忙松开,恳求道:“何哥,我是认真的,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从那之后,我就下决心,一定要跟着你!我也想看看,战争有多残酷,我们国家现在的安全又多么来之不易,我不怕死!能为国家献一份力,我骄傲还来不及呢。”
何寒深看着他,见他咧着嘴角,笑得一脸憨厚,他眼神里闪烁着很多光芒,唯独没有害怕。
最终,何寒深只说了句:“那就准备好遗言吧。”
“遗言?这是传统吗?”赵奇很是好奇。
何寒深耐心回答:“我定的规矩。”
“这么酷啊!那是手写遗书还是录个视频?”
何寒深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话可真多!
“哎!何哥,你别走这么快嘛,你腿那么长,我都追不上你。
“对了!寒大神,你也备好遗言了吗?写了什么?我能参考参考吗?
“啊!我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何哥,我给你拍张单人照吧,将来还可以当遗照,你长这么帅,一定怎么拍都好看!”
何寒深:“……”
真是,吵死了。
[6]
方初榆背靠着墙,站在门口,闭着眼睛,听着灵堂里视频中赵奇的声音。
他的遗言并不伤感,相反,语气还很欢快,不像是在录遗言,更像是在跟家人朋友视频通话。
而除了交代自己一些后事之外,赵奇说得最多的是关于何寒深。他特地叮嘱他爸妈,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出意外身亡了,一定不要责怪何寒深,毕竟当初是他死缠烂打,何寒深不得已才答应他跟着的。
听到赵奇这些话的时候,罗珠芳看了眼何寒深,婆娑泪眼里说不清是什么感情。
短短几分钟的视频里,赵奇讲了不少与何寒深一起经历的事,尤其数了何寒深救过他多少次,强调了何寒深平时又是如何保护他的。
最后,赵奇还表示,这一生,他能跟着何寒深一起报道真相,已经死而无憾了。
站在门外的方初榆睁开了眼睛,回想着赵奇刚才所说的话,忍不住在唇间吐出他的名字:“何寒深……”
“什么事?”
方初榆猛地回神,一转头,就看到何寒深坐在轮椅上,很平静地看着她。
然后,方初榆的脸,莫名地就红了……
殡仪馆坐落在半山腰,俯瞰过去,能看到山脚下的风景,颇有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意境。
车子开进殡仪馆之前,会途经一座桥,这座桥也被称为“奈何桥”,桥被树荫遮挡了一半,一阵风吹过,落下一地树叶。
何寒深坐在轮椅上,寒风凛冽,吹得他一头碎发稍有些凌乱,却不显得狼狈,相反透着另一种别样的病娇美人的气质。
方初榆蹲在一旁,双手托着下巴,一双好看的杏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何寒深注意到了,她看得很认真,大大的眼睛很明亮,只是这乖巧蹲在他轮椅旁的模样,何寒深越看,越觉得她像只撒娇卖萌求主人关注的小泰迪。
也幸亏方初榆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否则凭她的性子,一定气得跳起来了。
方初榆越看何寒深,越觉得他好看,忍不住脱口而出说了句:“你有没有发现,你今天特别帅!”
“你有事求我?”何寒深瞥了她一眼。
方初榆一脸奇怪,摇头道:“没有啊,干吗这么说?”
“那你好端端,夸我做什么?”何寒深双臂抱怀,跟在审问犯人似的。
方初榆无语:“就想夸你不行吗?”
“那麻烦你正常点。”何寒深用那种“关怀”的眼神看着她。
听到他这话,方初榆的火气腾地就被点燃了。
“谁不正常了?你才不正常!”方初榆暴跳如雷。
何寒深盯着她看了三秒,然后吐出一句:“现在正常了。”
“你给我走开!”
[7]
何寒深低头,看着自己的腿。他垂下眼帘,低沉的嗓音略带沙哑地说了句:“走不了。”
方初榆冷漠脸。
好啊!说不过她就装可怜了?他以为这样,她就会心软了吗?哼!
好吧,她确实心软了……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戳你伤口的。”方初榆跟他道歉。
何寒深摇了摇头:“不怪你。”
方初榆却莫名更愧疚了,跟他比起来,她实在是太小气了!
方初榆猛地回过神来,不对!她又没做错什么,干吗要被他原谅啊?
方初榆气呼呼的,刚准备跟他对峙,一抬头,就看到他凝视着她。他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就连平时凌厉的冷眸都柔了几分。
一个平常总是冷冰冰的人,突然温柔下来,这杀伤力真不是一般的大!
当下,方初榆就看愣神了,说了句:“原来你也会笑啊?”
何寒深闻言,嘴角立马抿直下来,恢复高冷的形象。
方初榆见状,忍不住低声嘟囔了句:“真傲娇!”
她想找个位置坐下,看了半天后,双手一撑就坐到了走廊的栏杆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何寒深的眼前除了远处的山峰,还有方初榆。
方初榆优哉游哉地晃着双腿,看似是在观赏风景,实际视线一直在何寒深身上流转。见他表情淡漠,眼神平静得宛如一潭死水,方初榆若有所思地勾起了嘴角,突然说了句:“我叫方初榆。”
“嗯?”何寒深抬头看她。
“正式介绍一下,我,方初榆,二十七岁,单身,无不良嗜好,在我爸的公司上班,担任总裁一职。不上班的时候就宅在家里,不会做饭,但对吃的不挑,能填饱肚子就行。喜欢狗,有空会出去旅游。至于性格,有什么话会直说,不喜欢藏着掖着,脾气有时候会有点小暴躁,比较固执,认准一件事就不会轻易放弃。”
说着,方初榆跳下来,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
何寒深接过,然后就见方初榆对他伸出了双手,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他不由得问:“干吗?”
“你的名片啊!”方初榆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没有。”
“没有?”方初榆眨了眨眼睛,不放弃,“那电话号码总有吧?”
何寒深又问:“你要我号码做什么?”
方初榆都想翻白眼了:“我说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连个电话号码都不给?”
“如果每个跟我要电话号码的我都给,那我算什么了?”何寒深端详着她的名片,神态漫不经心。
方初榆想了想,说的也是,不过……
她眸底划过一道狡黠的光,盯着他,调侃道:“听你这话的意思,有很多女人跟你要过电话?”
何寒深顿了一下,表情稍微有点不自然。
方初榆哈哈大笑。他会被搭讪这件事,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他自己可能不知道,他这个样子有多吸引女孩子——
身高腿长,帅气高冷,背着包,一副走南闯北、满世界跑的模样。鸭舌帽一戴,谁都不爱。往人群一站,别说有多扎眼了。
说不定,胆子稍微大点的女孩子,都会上前搭讪,要个电话啥的,估计正大光明撩他的也不少。
现在的男人啊,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安全!
[8]
“行,你要是不想给也没事,我不勉强你。”方初榆也理解,毕竟给电话这种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她不强求。
何寒深看着她,只说了两个字:“手机。”
方初榆眼睛一亮,立马把手机给他。
何寒深接过,手机设有密码,何寒深没让她解锁,而是看了她一眼,然后输入了六个0,手机便解锁了。
“好歹是个总裁,你这手机密码,还能再简单一点吗?”何寒深嫌弃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方初榆凑上前看,发现他解开了,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密码是什么?”
何寒深给了她一个眼神,都不想多说什么了,打开联系人,输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就将手机还给了她。
方初榆本想输入他的名字,忽然想到什么,嘴角一勾,把名字删了,打下了“死傲娇”三个字!
免得被他发现,方初榆赶紧把手机锁屏,然后郑重其事地看着他:“说吧!”
“说什么?”何寒深表情淡淡的。
“当然是你的介绍啊!我刚才不是说很多了吗?现在轮到你了。”方初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何寒深“哦”了一声,然后又问:“为什么要说?”
方初榆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他是存心要气死她吗?不行!她必须忍住。
方初榆强扯了个嘴角,咬牙切齿道:“因为我想跟你交个朋友啊,你看我们连在殡仪馆都能碰到,不是缘分还能是什么?”
“你确定在殡仪馆碰到,是好事?”何寒深一脸认真。
方初榆:“……”
这家伙!一定要把她活活气死才满意是不是?
直到方初榆走了,何寒深还在那里吹风,保镖站在离他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守候着他。
何寒深把玩着手里的名片,想到刚才方初榆昂着下巴,得意扬扬离开的模样,不由得失笑摇头,笑容里是纵容与无奈。
何寒深不禁低喃道:“对她,我是不是太宠了点?”
一开始,方初榆真的差点儿被他气走了,只是见她要走,何寒深及时拉住了她的手,并说了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就直接问吧。”
于是,方初榆整整问了几十个问题,何寒深都只能回答,且不能说一个不字!
最后方初榆心满意足,眉开眼笑地走了,何寒深才发现,对方初榆,他似乎,毫无底线可言……
方初榆上车之后,就望着车窗外发呆,脑海里都是何寒深跟她说话时的画面。明明对方顶着一张不苟言笑的严肃脸,却乖巧地回答她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一想到他那副模样,方初榆忍不住弯起嘴角,只觉得他莫名有种反差萌!
仔细想来,方初榆也只是跟他见过几面而已。只不过除了医院,还能在殡仪馆碰到,着实让方初榆没想到。
说实在,对何寒深,方初榆确实感觉他很特殊。
从第一眼看到他开始,方初榆就对他没有防备,也可能是他长着一张正人君子脸的缘故,才让她对他从不设防。甚至在他面前,她什么都敢说,就好像预料到他不会生气一样。
这种感觉,方初榆当然知道是什么。
所以,她才会跟相亲见面似的,跟他说了一堆。
不可否认,她对他很有好感,甚至还有跟他发展一下的想法……
[9]
“在想什么?”方柏崧的声音打断方初榆的思绪。
方初榆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什么。”
方柏崧混浊凌厉的眸子斜了她一眼,冷着脸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做了什么,胆子不小啊。”
“哎哟,爸,你这话严重了。”方初榆心虚,插科打诨道,“我就是送了副拐杖而已,也没干什么啊!”
“没干什么?”方柏崧冷哼了一声,“飞镖都敢往人家脑门上射,你胆子还不够大吗?”
方初榆赶紧澄清:“哪有!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会做?”
方柏崧就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编,接着编。
方初榆被盯得浑身发毛,知道躲不过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承认:“我只是吓吓他而已。他不是想让我给他来个表演,让大家伙乐一乐嘛,行啊,我就给他表演个飞镖,最后还不负众望,大家都发出了‘兴奋’的尖叫声!”
“你确定,不是惊恐?”方柏崧毫不留情地拆穿她。
方初榆耸了耸肩,无所谓道:“反正我觉得挺精彩,他们应该是兴奋。”
“他说,你的飞镖离他的头只差一点,这是真的吗?”方柏崧质问她。
方初榆否认:“当然不是!爸,你别听他夸大其词,我瞄准的是他背后靠着的抱枕,我没事瞎射他的头干吗?”
为了增加说服力,方初榆又补充了几句,以博取他的信任:“而且,你也知道,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好歹曾经也是半个国家队的,要不是家里有财产要继承,我现在都是一名国家队运动员了。”
“胡闹!”方柏崧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呵斥道,“如果有失误呢?你打算这辈子怎么补偿他?”
方初榆低下头,小声嘀咕:“我没瞄准他裤裆就不错了……”
“你!”方柏崧被气得说不出话,他深吸了口气,告诉她一个残酷的真相,“你确实做得很好,只可惜,弄巧成拙了。他打电话给我,不是跟我投诉你,而是告诉我,他喜欢你了。”
“他有病吧?”方初榆不敢相信。
方柏崧瞪她:“他说,你那一镖,射到他心上了,接下来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不是!这……他这里没问题吧?”方初榆指着自己脑袋,不敢置信,“我话都挑那么明了,他还跟你说这种话?得,我算是看出来了,他这是想恶心我。”
方初榆后悔昨晚手下留情了!
见她脸色阴沉,明显是真生气了,方柏崧皱了皱眉,思索着,是不是该下个决心,放弃小孙总这个人选了。
毕竟,他也知道,刚才在殡仪馆,她离开那么久,是去见了谁。
看来,是时候调查下那个何寒深的身世背景了,只要确认了对方人品家世没问题,他就决定不再插手女儿的终身大事。
至于他们两个人能不能走到一起,那就看他们的缘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