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宁愿拼死一搏,也不要束手无策

[1]

“何寒深呢?”

下午五点,医院里突然闯进一帮彪形大汉。为首的是个戴大金链的光头,长得人高马大,嗓门也不小。

这帮人凶神恶煞,又气势汹汹,一看就是来闹事的。

一个小护士见了,鼓足勇气上前问:“请问你们是过来探望病人的吗?”

“别废话!何寒深呢?”光头一脸不耐烦。

小护士察觉不对,忙给何科长打电话。

正在何寒深病房里的何渊希一听,立马问他:“寒深,你得罪什么人了吗?有帮人过来找你,为首的是个光头,口气很不善,像是来找你算账的。”

何寒深倒是一脸淡定:“让他们过来。”

“你确定吗?会不会有危险?还是我让人将他们赶出去?”何渊希不放心,隔着电话,他都听到对方粗暴的大嗓门了,这要是放进来,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相对于何渊希的不安,何寒深却是一派气定神闲:“用不着,放他们进来。”

“好吧。”何渊希还是担心,皱着眉头,知道无法改变他的决定,就只能加大安全措施,以免那帮人动手。

于是,当那帮彪形大汉一拥而入闯进病房的时候,何渊希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吩咐几个保镖保护好何寒深,一旦对方欲动手,就一举拿下!

那帮大汉进了病房就一字排开,表情凶恶,紧接着集体铿锵有力地喊出了一个称呼:“大哥!”

何渊希被吓得一个哆嗦,他眨了眨眼睛,大哥?

闭目养神的何寒深掀开眼帘,看着为首咧嘴笑的光头,他面无表情道:“老段,你还能再高调一点吗?”

“哎呀!这不是见到大哥你太激动了嘛!你都不知道,你突然主动联系我,可把我们兴奋坏了!”老段笑出了一口大白牙,憨憨的,哪还有一点刚才进门时的凶神恶煞。

何渊希见状,默默带着保镖退场。

出去的时候,正好遇上听闻了情况,急匆匆赶过来的何微雨。何渊希拦住他,说了句是自己人,让他别打扰。

何微雨一脸狐疑:“自己人?我听说那帮人长得很凶恶,你确定他们不会欺负我哥?”

“你知道你哥收了一帮小弟吗?”何渊希问他。

何微雨蒙住:“啥?”

病房里,老段习惯性地从兜里掏出一根雪茄要抽,余光一瞄,就见何寒深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他又默默地把雪茄放了回去,抖着腿,极其不自在道:“大哥,你的事我听说了,你放心,那些人敢动你,我一定带人削死他们!”

“怎么,还想重操旧业?”何寒深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老段立马了,保证道:“哎呀!大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现在干的可都是正当行业,绝对不乱来!”

何寒深没那心思跟他插科打诨,吩咐他:“你有门路,替我查一下,是谁动的手。”

“放心,保证完成任务!”老段拍胸脯保证。

老段跟何寒深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了,想当初在异国他乡,在种种困境之下,因为何寒深的帮助,他才有机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虽然何寒深一直很嫌弃“大哥”这个称号,但他们还是坚持这么称呼他。

[2]

老段有两年没见何寒深了,兄弟重逢,难免多愁善感,嘴里发出感慨道:“唉!大哥,算起来,嫂子走了有几年了吧,人死不能复生,大哥你也看开点,早点给自己再娶个媳妇。”

“嗯?”何寒深眯起了眸子。

老段赶紧解释:“大哥,你别觉得我无情,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嘛。当初你拿着嫂子的照片,讲述嫂子患了绝症,你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的场景,我现在想起来都感动得想哭呢。”

老段说着还吸了吸鼻子。

何寒深的眸底闪过一丝茫然,忽然又想到什么,目光落在一旁床头柜的背包上。

他把背包拿了过来,凭着记忆,翻开了笔记本。

夹在页缝中的一张照片随之掉了下来。

只一眼,何寒深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是她,方初榆……

老段见他还留着这张照片,伤感道:“大哥,你节哀,嫂子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你的。”

“嗯,会的。”何寒深的嘴角难得弯起了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一向凌厉慑人的眼神都柔了几分。

倘若方初榆知道,她曾被他说“死”过,会有何感想呢?应该,会表现得很有意思吧?

说起来,何寒深确实利用过这张照片,给自己编了个感人肺腑的故事。

而那一次,是他因为她,第二次死里逃生……

老段他们一走,何昭墨就过来了。他出来办事,顺路过来探望何寒深,并告诉对方一件有意思的事。

“你那位方小姐找到我老婆,想请她代言。我过来问你一句,需要利用‘家属’的关系,给她开个后门吗?”何昭墨完全一副调侃的语气。

何昭墨也是刚得知,方初榆借着在演播厅当观众,在主持人随机采访的时候,利用观众提问艺人问题的机会,正面跟他老婆直接谈工作。

不得不说,那位方小姐的做事风格还真是“豪迈”。

何昭墨观察何寒深的表情,企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到一丝波动,只可惜,对方平静如水,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许久,何寒深只回了他这么一句,是默许了。

何昭墨弯起了嘴角,饶有兴致道:“寒深,我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你一句,有时候,坦率一点比较好哦。”

何寒深没说话,目光凝视着手中的照片。何昭墨注意到了,想上前看一眼,何寒深却先一步将照片收了起来。

何昭墨没看到,也不在意。只是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何寒深开口了:“如果方便的话……”

“嗯?”

何寒深看着他,缓缓道:“再帮我一个忙。”

何昭墨弯起嘴角:“没问题!”

这一边,方初榆请池槿忧吃饭。

考虑到池槿忧的身份,方初榆订了一个包间,起先原以为气氛会有些尴尬,毕竟只是顿应酬饭而已,为了庆祝合作愉快。

但这位池小姐的热情让方初榆感到十分意外。虽然早知池槿忧性格温柔,谈吐大方,完全没有大明星的架子,但对方对她,似乎友好过度了。

“在想什么?”注意到她在发呆,池槿忧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看着她的眼神很温柔。

“嗯?哦,没什么!”方初榆回过神来,想她方初榆在商界混迹多年,论人际交往还没输给谁,当下反守为攻,“说实在,池小姐这么爽快答应代言,我很意外,想知道,是有什么原因吗?”

池槿忧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之后放下,才微笑着对她说:“只是觉得,我们应该很合得来。”

方初榆挑了挑眉,如果不是这位池小姐无名指上戴着钻戒,是个有夫之妇,方初榆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对自己有别样的想法了。

[3]

吃饭过程中,池槿忧接了个电话,说是她先生等会儿过来接她。

方初榆不由得好奇,能娶池槿忧这么一个大明星的圈外人,不知是何模样。

包间的门被推开,有人走进来。方初榆抬头一看,不由得愣住了。是他?

何昭墨看到方初榆毫不意外,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就上前搂住了自己的娇妻。对此,方初榆感慨万千,世界果然很小。

何昭墨跟池槿忧对视,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番。在准备离开的时候,何昭墨问方初榆:“方小姐最近有去探望他吗?”

方初榆知道“他”指的是谁,摇头道:“没有,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嘛,倒是没有。”何昭墨一本正经,而熟悉他的池槿忧则弯起了嘴角,知道他又想打什么坏主意了。

何昭墨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只是不知道怎么,自从方小姐那天离开之后,他就不吃不喝,所以想问一下方小姐,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方初榆的表情瞬间凝固住。不吃不喝?至于吗?

她干笑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为什么要开玩笑?”何昭墨一脸认真。

方初榆哑口无言。

何昭墨观察方初榆的表情,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便牵着池槿忧的手离开了。

方初榆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晚上,病房里,何寒深打开笔记本电脑,插上U盘,点开了加密文件视频,戴上耳机,箭头停落在一个名为“赵奇”的视频文件上。

沉默了许久,何寒深才将其打开。

短短七八分钟的视频,何寒深看了一个小时,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情,而周遭的温度仿佛在逐渐下降,越来越冷……

“咔嚓”一声,门被推开了。

何寒深收回心神,抬头一看,就见方初榆躲在门后,伸出半个脑袋出来打探,就跟做贼似的,鬼鬼祟祟的。

方初榆见他没在睡,也不偷偷摸摸了,昂首挺胸,大方地走进来。

由于对他有愧,方初榆轻轻咳了一声,带着一丝讨好,扬起嘴角,笑得眉眼弯弯。

何寒深的眼眸微微闪烁,察觉到自己看失了神,他收回目光,假装若无其事,取下耳机,将电脑合上。

方初榆见他立马就关了电脑,表情还有些不对,不由得想到了什么,眼神暧昧道:“怎么,打扰到你看……片了?”

何寒深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哎呀,开个玩笑嘛!瞧你这病房,死气沉沉的,太平间都比你这儿有活力多了。”方初榆插科打诨,呵呵笑了两声。

她也有些尴尬。本来她都要回家去了,谁知道想着想着,又掉头到医院来了。

反正迟早要向他道歉,还不如就现在,免得夜长梦多,于是,她就上门来赔礼道歉了。

[4]

“之前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方初榆这人很有原则,错就是错了,绝不会给自己找任何借口,更不会藏着掖着。

何寒深的目光落在她双手呈上的赔礼上,表情有些微妙。

一盆开花的仙人掌?

“我原本是想给你买束花的,不过一想到你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花,最后挑了这个。”方初榆很有先见之明,这不,他的病房里,就堆了一角落的花。

再说,方初榆之所以挑仙人掌,也是有寓意的。

“你也知道,仙人掌生命力很强,就算不浇水,也能活下来,就跟你一样。所以,希望你无论在多恶劣的环境下,都能安然无恙,在荒芜的沙漠中,开出自己的花。”

方初榆为自己的这一番彩虹屁感到十分满意,但当事人没有任何表态,甚至,连反应都没有。

方初榆撇撇嘴。

她承认,送盆仙人掌确实有些上不了台面,正准备把这盆仙人掌跟那堆积灰的花搁一块,何寒深却开口:“拿来。”

而后,不等方初榆有什么反应,何寒深先一步将那盆仙人掌接过去了,看了一眼,就随手将之放在了触手可及的床头柜上。

“坐。”

“哦。”方初榆乖乖坐下。

仙人掌既然已经收下,方初榆就当他接受她的道歉了:“之前是我疑邻偷斧了,你也别往心里去,该吃吃,该喝喝,行不行?”

何寒深看着她,反问了句:“如果已经往心里去了呢?”

“哎,我说你一个大男人至于这么小气吗?”

方初榆忍不住戗声,话音刚落,就见某人一言不发地盯着她,她心里莫名感到一阵发毛。

方初榆认了,谁让她有错在先呢?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说吧,我要怎么做你才肯消气?”

何寒深示意她看桌上的水果:“削个苹果。”

“好—— ”方初榆拉长了尾音,彻底妥协了,挑了一个最大的苹果,拿起水果刀就开始削。

何寒深瞥了一眼,幽幽吐出一句:“让你削,不是让你切。”

“我说你这人话咋那么多?我又没削过苹果,平时我都是直接拿起来啃的,哪像你这么娇气?”方初榆不耐烦,埋头削苹果,一刀下去,苹果就少了一大块。

话多?何寒深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评价他,于是解答她的疑惑:“我是伤患。”

“你不只是伤患,还是我大爷!”方初榆没好气道,“既然嫌弃我不会削,要不你示范一下?”

方初榆将水果刀和削得不成样子的苹果递给他。

何寒深也没说什么,接过就将刀贴着苹果,顺着一个方向,推动水果刀,削出了一条长长的苹果皮。

“给。”何寒深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她。

方初榆佩服:“可以啊!”说着,接过苹果放到嘴边,一口咬了下去,然后她从水果篮里拿出另一个苹果给他,“再削一个。”

何寒深没接,将水果刀放下,说了句:“晚上吃苹果不易消化。”

方初榆都啃一大半了,听到他这话,苹果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肠胃消化好就没事。”何寒深很善意地补充一句。

方初榆艰难地咽了下去,然后说:“我肠胃消化一点都不好,还常犯胃病。”

何寒深的面色顿时一沉:“别吃了!”

说罢,他将苹果抢走。

[5]

“还不都是因为你给我苹果,如果我今天晚上肚子疼,第一个找你算账!”方初榆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何寒深眉头紧蹙,刚才确实是他疏忽了。

他还在耿耿于怀,方初榆却已翻过这篇。

看着角落里堆积如山的花,其中有一束还很眼熟,方初榆弯起嘴角,对他说:“那束粉色纸包装的康乃馨是我秘书送的,他叫张蒲清,很崇拜你,是你的忠实粉丝。”

何寒深扫了一眼。

他之前还在想,这么骚气的芭比粉是谁送的,现在真相大白了。

“如果不是他,我还不知道自己误会你了呢。”方初榆对他笑笑。

闻言,何寒深忽然觉得,这浮夸的芭比粉其实也挺好看的。

谈到他的职业,提起战地记者,方初榆就想起几年前她一个人出国旅游,却差点儿被枪击的事,就跟何寒深说了当时凶险的情况,说起了最后她如何成功脱离险境的。

对于自己当时的挺身而出,方初榆一笔带过,显然并不想刻意去提。

她不知道的是,何寒深当时在场,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深深记在了脑海里。

“你,不怕死吗?”

听她讲述完,何寒深才问。而这个问题,是他一直想知道的。

方初榆毫不犹豫道:“怕啊!谁不怕死?”

“那你为什么还下车?”

“因为不想等死。”方初榆嘴角含着一抹自信的笑。

她的眼睛里有光。

方初榆耸耸肩,满不在乎道:“既然横竖都是一死,为什么不尝试那个可能还有一线生机的办法呢?一个人会有什么样的未来,取决于一个决定。

“越危险的时候,越要冷静下来,我宁愿拼死一搏,也不要束手无策等死。

“而且,我相信我们背后的国家。生在中国,我备感荣幸。”

方初榆的笑容里满是自豪。

只有亲身体会过战争的残酷,才知道和平多么来之不易,更会知道,一直以来,我们被我们的国家保护得有多好。

因为总有那么一批人,走在前线,将黑暗阻挡在身前,只为了守护身后的光明。

何寒深怔住。

这一刻才发现,他之前似乎严重低估她了。

方初榆身上的光芒,远比他所想的还要刺眼,她总是有办法,让他的目光牢牢被她吸引。

或许,从第一眼见到她开始,他的视线就无法从她身上移开了。

“你是战地记者,一定看过许多我们常人无法见到的场面,心里承受的压力,也比谁都要多。说实在,我很佩服你。”方初榆这话是真心实意的。

她经历过,也体会过战争中绝望的处境,她已是如此,更别说,直接游走在战争边缘的他了。

方初榆这话,让何寒深脑海里划过许多画面,最终停在了发生车祸时,赵奇浑身是血的一幕。

何寒深闭上眼睛,复而睁开。他早已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时刻冷静。

“话说回来,你伤势严重吗?”方初榆打量他。

他手上虽然有绷带,但都能削苹果了,应该不严重,由此可见,他伤得最严重的地方,应该是腿了。

果不其然,何寒深指了指一旁的轮椅。

方初榆走了过去,围着轮椅转了一圈说:“你的意思是,你以后,只能依靠轮椅了?”

“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当然,何寒深没有说的是,这轮椅,他顶多坐两个月。

但方初榆可不知道,叹息一声。

这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下半辈子却得跟轮椅相依为命。

唉,可怜。

[6]

方初榆看着何寒深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尊敬,她想跟他握握手,于是一脸热情地走过去,结果,一时激动,被地上的充电线绊倒了。

“哎呀!”

方初榆惊呼一声,整个人扑倒在何寒深身上。何寒深眸底划过一丝紧张,立马护住她。

方初榆的下巴不小心磕在了他的笔记本电脑上,疼得龇牙咧嘴,气鼓鼓道:“我说你就不能把线放好吗,疼死我了。”

“你还想压着我到什么时候?”何寒深也疼得额头出汗,她压在他腿上了!

“呃,不好意思啊。”方初榆尴尬,正准备从他身上爬起来。

这时,门开了……

赵雅兰这些天都会过来照顾何寒深,尽管何寒深说不用,但身为妈妈,她还是坚持每天都来。

照顾儿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赵雅兰也想知道儿子那个女朋友什么时候过来,这些天她可一直惦记着。只可惜,盼了好几天,还是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她都准备放弃了,没想到这门一开,竟然会看到这种场面!

与赵雅兰一同过来的还有何渊希,他看到方初榆扑在何寒深身上,也是一脸诧异。

相较于门口两人的“震惊”,当事人倒都很淡定。

方初榆爬起来之后不停地揉着下巴,感觉后槽牙都被磕着了。

何寒深将电脑拿开,免得某人粗心大意,又不小心撞过来了。

“小寒啊,这位是?”赵雅兰笑得合不拢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很兴奋。

“小寒?”方初榆一听,想起上次接的电话,下意识道,“你是他妈妈?”

“对啊对啊!之前接他电话的就是你吧。”赵雅兰激动得不行,但优良的素养让她克制住了扑过去对方初榆嘘寒问暖的冲动。

方初榆有些纳闷,这伯母,见到她至于这么激动吗?

就在她要说什么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方初榆掏出手机,一看是她爸打过来的,连忙接了电话。

“喂,爸。”

电话那边的方柏崧语气仿佛是在质问:“你去哪儿了?”

“医院。”方初榆走来走去,大脑飞速运转着。

“在医院做什么?”

“你不是让我有时间就去探望小孙总吗?”方初榆这回答很巧妙,既没有承认,又能让对方误会。

然而,就算方初榆算盘打得再好,也斗不过方柏崧这只老狐狸。

“他昨天就出院了。”

方初榆一僵,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好吧,我没探望小孙总,我是过来看一个朋友。”

“哪个朋友?”

“爸,我不至于跟谁在一起都要跟你说吧?”方初榆叉腰,表示很有必要捍卫自己的人权。

电话那边安静了三秒,才说:“出来开门。”

方初榆愣了一下。

开门?她看着刚才被何渊希随手关上的门,没有多想,走过去将门打开。

结果就看到方柏崧站在门外,他拄着拐杖,脸色阴沉,旁边的助理小林帮忙举着手机。看到方初榆,小林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

方初榆眉头紧皱,她爸这是派人暗中监视她了吗?

走廊上,方初榆双臂抱怀,看着眼前的方柏崧,表情十分凝重:“爸,您派人监视我?”

“他就是你不去见小孙总的理由?”方柏崧没回答,反过来质问她。

方初榆一脸无奈:“爸,我跟他只见过几面而已,连朋友都算不上,您别想多了。”

“他妈妈对你可是很热情。”方柏崧不为所动,并扔出了有力的证据。

方初榆:“……”

“爸,我说是误会,你相信吗?”方初榆自暴自弃。

方柏崧给了她一个眼神:信你才有鬼!

[7]

“爸!我说认真的,您监视我的事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他跟我什么关系也没有,您最好别背着我私下找他,否则我真的会翻脸哦!”

方初榆没跟他说笑,现在误会已经不少了,她可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

方柏崧看着她的眼睛,许久才说:“这次,我不找他。”

方初榆这才松了口气,这就好。

但方初榆没料到的是,他说这次不找,不代表下次不找……

方初榆甩袖子走人了,病房里的何寒深还被两双眼睛盯着。

赵雅兰眉开眼笑道:“你跟她认识多久啦?刚才我见你们都抱一块了,打算什么时候领到家里来,介绍给我们认识?”

何渊希倒是没有贸然询问,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在孙齐辉的病房里见过她,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他对她印象也算深刻。

“时间不早了,您先回去吧。”何寒深看着她,半晌才说了这么一句。

赵雅兰还想再说什么,但对上何寒深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她只好不再多问,依依不舍地走了。

目视赵雅兰离开之后,何渊希才问他:“寒深,你跟她是?”

“你以为呢?”何寒深的回答模棱两可。

何渊希笑了笑:“我不知道。”

“想知道,就去问昭墨。”

何渊希挑了挑眉,于是,真的去问何昭墨了。

和何昭墨通过电话后,何渊希总算知道,何寒深为什么不自己说了。

敢情,是不好意思说自己正在追求人家呀?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坦诚。

当晚半夜一点,方初榆被疼醒了。

她蜷缩在被窝里,捂着肚子,疼得死去活来,同时将何寒深骂个不停:“疼死我了……何寒深,我这次真要被你害死了,你这个乌鸦嘴!”

她翻开抽屉找胃药,结果倒出来一看,空的!

她疼得欲哭无泪—— 天要亡我啊!

原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谁料越忍越疼!方初榆没辙了,下了床,艰难地换了身衣服,踉踉跄跄走出房门,拿起车钥匙就下楼。

方初榆也不是没想过让张蒲清过来送她去医院,但这都大半夜了,也实在是不好意思麻烦人家,就自己硬扛着,开车前往医院。

到医院,她挂了急诊。

值班医生给她做了检查,发现她肠胃功能紊乱,经常消化不良,便给她开了单,让她去窗台取药。

方初榆去取了药,发现还需要输液。她就这么坐在冷冰冰的长椅上,等小护士过来给她打针。

这番折腾下来,方初榆一看时间,已经是半夜两点半了。

方初榆闭上眼睛,靠着椅背,感受到医院的冷清,心头不由得涌上一股苦涩的滋味。

虽说习惯一个人跑医院,但有时候想想,方初榆觉得自己也蛮心酸的。

这么多年,她全身心投入在工作里,身边接触最多的就是同事跟各个公司的老板,一点属于自己的闲暇时间都没有,更别说交朋友了。

周末难得放假,她也是宅在家里,哪儿都不想去,不知不觉间,她好像就这么成了一座孤岛了……

方初榆闭着眼睛养神,因此没发现,在几个值班医生经过时,其中一人停下了脚步,看了她一眼,才转身走开。

[8]

何渊希推开病房门,发现何寒深还没有睡,正在看书。

他走进去问:“还没睡?”

“睡不着。”何寒深睡意不浓,或许是习惯了守夜,有时候一夜不睡也没什么问题。

何渊希点点头,而后说:“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她在打吊水。”

何寒深翻书的手一顿,抬眸看他。

何渊希不慌不忙道:“我问过护士了,她胃不舒服。”

何寒深眉头一皱。

“她在外面输液,估计输完就回去了,你有什么关心的话,需要我帮你转达吗?”何渊希饶有兴致地问。

“不需要。”何寒深拒绝得很干脆。

何渊希略感遗憾,还以为他会心疼,刚这么想着,就听何寒深说:“你去看看还有病床没,给她安排一个,别被她知道是我的意思,让她睡到早上再离开。”

何渊希的眸底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光。

还以为他不关心她呢,敢情是有了更好的安排。

确实,嘴上的关心话,远没有实际行动来得有诚意。

“好,我去安排。”何渊希很乐意帮忙。

就在他准备走的时候,何寒深又说:“等她早上醒了,再顺便给她开个全身检查的医嘱。”

何渊希问:“有必要吗?”

“有。”何寒深的回答没有一丝迟疑,想了想又说,“另外,让微雨跟着她,有他在一旁,检查方便些。”

听到他这话,何渊希很想收回刚才觉得他不关心方初榆的想法,他竟然连让方初榆做全身检查都考虑到了?

可真上心啊!

方初榆闭着眼睛,突然被小护士叫醒了。

小护士说,医生的交代,让她今晚留院观察,还表示她什么也不用担心,没事的话,早上就可以离开了。

于是,方初榆输液输了一半,就住到病房去了。

小护士临走前,还贴心地告诉她,让她放心睡,输完了自己会过来拔针。

方初榆也没多想,以为是医生怕她有什么不测,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等后半夜胃没那么疼了,她才睡着。

方初榆这一睡,到早上七点才醒,准备跟护士打一声招呼就离开,护士却说医生要给她再做一下检查,还专门领着她去见医生。

不知是不是方初榆的错觉,感觉这个医生对她的态度突然变得很热情,还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的。也得亏这是个女医生,不然方初榆真的会胡思乱想。

只是,方初榆原以为这医生顶多就叮嘱她一些注意事项,谁料,对方直接建议她做一个全身检查。

方初榆有些蒙:“全身检查?不用吧?而且,我还得回去上班,没有时间。”

方初榆有过做全身检查的想法,但一想到这得花很多时间,她也不想做了。

“没事,用不了多少时间,很快的。”

医生都这么说了,方初榆也就同意了,正好她感觉最近身体出了很多毛病。

医生对她也很关照,说有人会全程带她去各科室检查。

说着,那人就来了。

方初榆转头一看。那是一个年轻的医生,笑眯眯的,看起来很温柔,不过他的眉眼,方初榆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9]

何微雨看到方初榆的时候,心里那叫一个激动,别看他表面稳如老狗,实际欣喜若狂。他终于见到这个传闻中的“大嫂”了!

“你好。”何微雨主动跟她招呼。

方初榆起身:“你好,我叫方初榆。”

“嗯,跟我来吧。”何微雨对她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很绅士。

方初榆就这么跟他去做检查了。

一路上,都有医生跟护士跟他打招呼,态度都很尊敬,这倒让方初榆感到奇怪了。

这医生看着就不像是实习医生,而且地位好像还蛮高,却亲自给她带路,这其中确定没猫腻?

做完检查,方初榆很快就拿到了检查结果。

结果还好,没大病,就是各方面需要注意,她的身体,总体来说比较差,明显平时缺乏运动,也经常熬夜。时间一久,身体的毛病自然越来越多。

当代年轻人就这样,一边担心猝死,一边熬夜,早早就过上“养生”的日子。

方初榆这会儿饿得不行,为了感谢何微雨,她提出请他吃饭。

何微雨受宠若惊,下意识就脱口而出:“没事,不用了,我也是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方初榆柳眉微微一挑。

察觉到自己说漏嘴,何微雨咳嗽了一声,掩饰道:“那个,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再见!”说罢,就溜了。

留下方初榆眉头深锁,摸着下巴思考,嘟囔道:“奇怪,在这医院,我认识了什么大人物吗?”

方初榆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肚子实在太饿,正所谓民以食为天,吃饭最重要,也就将这事抛诸脑后了。

何微雨是落荒而逃跑到何寒深病房里的,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幸好幸好,没说漏嘴。”

病**的何寒深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何微雨毫不在意,走到他面前,得意扬扬道:“哥,嫂子说要请我吃饭哎,不过我拒绝了,免得你吃醋。”

何寒深懒得搭理他:“体检结果。”

“还好,没什么大问题,小毛病不少,平时得多运动。哥,你以后有机会,多监督着嫂子点。”

“行了,你出去吧。”

“嗯,那哥你有什么事再叫我。”何微雨走到门口,忽然又想起什么,转头对他笑嘻嘻道,“对了,差点忘了说,大哥,你的眼光果然不一般,嫂子不但长得漂亮,性格也超好,没有一点架子,特别好相处!”

何寒深没说话,闭上眼睛,一副要闭目养神的架势。

等何微雨走了,何寒深才睁开眼睛,低喃道:“还要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