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在哪儿见过她
[1]
这一次她爸没有定下时间限制,方初榆想什么时候走就可以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再说了,这小孙总都左拥右抱了,她在这里也是煞风景。
就在她准备走的时候,有人敲了门。随后,医生跟护士走了进来。
一看到医生,孙齐辉就跟见到亲人似的,激动道:“医生啊,我这石膏什么时候可以拆啊?明天可以出院吗?”
何渊希笑了笑,病人这么逗,对他们而言,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放松。
“过两天可以出院,至于石膏,可没那么快就能拆。”
孙齐辉一张脸垮了下来:“这石膏又重又难看,限制我自由,还影响我形象!”
何渊希瞥了他怀里的两个小美女一眼,再瞧这病房里堆满的游戏机跟其他玩乐设施,似乎石膏一点也没把他的自由限制住吧?
何渊希又看了方初榆一眼,第一眼就觉得,这女人很强势,是那种独立与理性的现代女性类型。
见医生过来了,方初榆也不打扰,起身就走。
经过何渊希身边的时候,方初榆礼貌点了个头,何渊希也微笑颔首。
出了病房之后,心情严重被影响的方初榆一脸不爽。她眼神不好,实在看不出来这小孙总有什么好的。
方初榆越想越气,进了电梯之后,也忘了按楼层。电梯门“嘀”的一声打开之后,她就跟着人流走出去,等出了电梯,才发现刚到六楼,但想再进电梯已经迟了。
看着电梯下去,方初榆深深叹了口气,心情不好,果然影响脑子。
不过,既然到了六楼,也不知道那个叫何寒深的出院了没有?反正来都来了,要不去看一眼?
当看到病房门口一个保镖都没有的时候,方初榆的第一想法就是人已经出院了。
但来都来了,她还是走过去,想着看一眼就走,结果刚走近,就听到“啪”的一声。
是玻璃摔碎的声音。
方初榆愣了一下,发现门虚掩着没有关,她没有贸然推门进去,而是从门上的窗口望进去。
就看到一位披头散发、面容憔悴的妇女红着眼睛,愤怒地咬着牙,浑身颤抖,带着哭腔怒吼:“你还我儿子的命来!”
病**的何寒深低着头,一声不吭。
“你说话啊!”
罗珠芳声泪俱下,见他无动于衷,她心痛地捶胸口。如果不是因为他,她儿子就不会死了!
为什么出了车祸,他活得好好的,她儿子却浑身冷冰冰地躺在太平间里!
“我上辈子是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我?他才二十五岁啊,还这么年轻就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对得起我们吗?”罗珠芳痛不欲生,号啕大哭。
方初榆皱了皱眉,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不过,能看得出来,这位女士的儿子显然是因为何寒深死了。
方初榆的视线落在何寒深身上,却见他低着头,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嘴角抿成一条线,绷着脸,心里应该也是不好受的。
[2]
“你倒是说啊!”
罗珠芳心疼得无以复加,偏偏见何寒深还无动于衷,情绪激动之下,她上前就要去打他。
“阿姨!”
方初榆见状一惊,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冲进去,并且一把抓住对方差点儿扇在何寒深脸上的手。
“阿姨,别激动,咱冷静一点!”
对方这把年纪丧失儿子确实让人同情,但还是不要随意打人。怕对方情绪太激动又做出打人的举动,方初榆赶紧搂着她远离何寒深,让她坐下来。
罗珠芳也是一时情绪失控,坐下之后想起刚才差点儿动手打了何寒深,后悔连同着悲痛,让她只能靠痛哭来发泄缓解情绪。
看到罗珠芳泪如泉涌,方初榆也很无奈,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
尴尬之际,她将希望寄托在何寒深身上,走过去,凑近他耳边小声说:“我说你好歹也说点什么吧,人家都这么难过了。”
何寒深抬起头。
对上他阴郁黯淡宛如一潭死水似的眼睛,方初榆顿了一下,他干吗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你不说就算了。”
方初榆也不对何寒深抱任何希望了,正要亲自去安慰罗珠芳,手腕却被抓住。
她低头看着何寒深的手,手指很修长,白皙清瘦,没想到这家伙看着弱不禁风,力气还挺大。
“阿芳!”
就在这时,一个神色匆匆的中年男人慌张闯进来。
一看到地上的玻璃碎片,再看到坐在椅子上泣不成声的罗珠芳,赵正国的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小何,对不住。你阿姨她没做出什么事吧?”赵正国一脸歉疚,忙向何寒深道歉。
何寒深摇了摇头,没说话。
赵正国忧心忡忡,紧拧的眉头都皱成一个“川”字。
方初榆见赵正国一脸窘迫不安,踌躇紧张地搓着手,而何寒深还是一句话不说。为了打破尴尬,方初榆开口道:“叔叔,阿姨没做什么,您别多想。”
听到方初榆这话,赵正国这才注意到她。他见何寒深拉着她的手,这小姑娘又长得如此漂亮,当下就以为这是何寒深的女朋友了。
赵正国感激道:“谢谢啊,不打扰你们了,我这就把她带走。”
他走过去把罗珠芳扶起来。
罗珠芳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她哽咽着吸了吸鼻子,走之前对何寒深道:“我早让他别跟着你做那些危险的事,他不听……我也知道那场车祸你不是故意的,但阿姨心里很难受,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阿芳,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赵正国脸一沉,呵斥她。
罗珠芳委屈,抿着嘴不说话,抹着眼泪扭头跑出去了。
赵正国一脸为难,再次对何寒深道了声歉,这才跑出去追她。
听到罗珠芳的话,方初榆眉头一皱。说实在的,这种话真的蛮伤人的。
方初榆略带同情地看了何寒深一眼,却发现他闭着眼睛,一张脸毫无表情,让人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方初榆撇撇嘴,发现他还抓着她的手没有松开,她提醒:“可以放开我了吗?”
[3]
何寒深松开方初榆的手,双眸却依然紧闭,倒是薄唇轻启,吐出几个字:“把玻璃清理干净。”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方初榆怀疑自己听错了,还弯腰低下头凑近他,想听清楚一点。
何寒深的感官很敏锐,她一靠近,清澈的木兰香水味就飘散开来,萦绕在他鼻间。香味很清淡,并不让人反感。
何寒深眼皮动了动,睁开眼睛,看到她近在咫尺的侧脸,皱了皱眉:“我的话,从不说第二遍。”
“所以,你刚才是认真的?不是我说,你凭什么命令我做事?”
方初榆当然不是因为没听见,而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竟然让她扫地!凭什么啊?
只见他顶着一副“你是明知故问吗”的表情,说了句:“谁让你插手了?”
方初榆一口老血差点儿没吐出来,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受虐狂,上一次被他气还不够,这次竟然又主动找上门?
“大哥,我帮了你啊,你就这种态度?”方初榆忍着满腔怒火,露出一个职业假笑,咬牙切齿地说。
结果某人又吐出一句:“我让你帮了吗?”
方初榆:“……”
得!她总算是看出来了。现实版农夫与蛇,这家伙摆明了就是一白眼狼!
方初榆其实想转身就头也不回地走的,只是余光不小心一瞥,注意到他无意间黯淡下来的神色,再看他身上流露出孤独的寂寥感,她就又心软了。
反正已经被蛇咬过一次了,也不怕再被咬一次!
方初榆当下气呼呼地去拿了扫把,把地板上的玻璃碎片扫干净了。
就在她想着把玻璃碎片倒进垃圾桶就走人的时候,病房的门开了。
方初榆下意识地转头。
只见一个男人捧着一束花走了进来。
这是一个无论外表还是气质都很优越的男人,西装革履,外面罩了一件欧式长款风衣,一双笔直的大长腿,简直就是行走的衣架子。
他戴着一副金框眼镜,矜贵清高,又温文儒雅,无论是从穿着,还是从气质上来说,都无可挑剔。
不经意一看,他无名指上有戒指。
哟!已婚人士。
果然优秀的男人都早早结婚了。
何昭墨看到方初榆的时候也愣了一下。
尽管她拿着扫把,但看着既不是医护人员,也不像保洁阿姨。
从打扮上看,这明显是一个年轻貌美、事业有为的女强人。
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何寒深病房里,帮忙做这种很“私人”的事情,这两人的关系,似乎呼之欲出啊。
何昭墨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他看了何寒深一眼。后者没说话,甚至连一丝表情也没有。
何昭墨笑了笑,当下也没说什么,上前主动跟方初榆打招呼:“你好,我是何昭墨。”
“哦,你好,我是方初榆。”
方初榆也不知道他干吗跟她打招呼,总之下意识地跟他握了手。
倒是听到他也姓何,方初榆不由得好奇心起,他跟这个何寒深是什么关系?看着也不像是兄弟。
何昭墨很巧妙地避开问她跟何寒深的关系,将花放下之后,就问何寒深:“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死不了。”何寒深淡淡地说了句。
一旁的方初榆见状,不知怎么,心里忽然舒坦了一些。
看来这家伙,并不是针对她才摆这么一副冷脸的,估计他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4]
对于何寒深的态度,何昭墨自然是习惯了,早见怪不怪了。
“听说爷爷知道你出车祸后很生气,他老人家过来探望你的时候,你还一句话不说,他就更生气了。”
闻言,何寒深又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何昭墨也没想何寒深会说点什么,他抬腕看了眼表上的时间,说:“我有点事,要去找一下渊希,等会儿再过来跟你说点事。”
说罢,何昭墨对方初榆点了个头,就这么走了。
方初榆下巴支在扫把上,懒洋洋地问何寒深:“你是因为出车祸才进来的?”
何寒深没说话,一副懒得理人的态度。
“是事故吗?如果是,干吗不跟你家人说?难道……”方初榆忽然想到什么,表情古怪道,“你也是因为赛车?”
方初榆突然想起罗珠芳走之前说的话,说让她儿子别跟着他做那些危险的事,赛车就很危险,而该不会就那么巧,他跟小孙总是同一场赛事出的车祸吧?
这也难怪人家会那么恨他了,自己的儿子跟着他在赛车上死了,换了谁都会恨他一辈子!
想到此,方初榆也不觉得他有什么可怜的了,将扫把一撂,抱着胳膊,轻蔑地看着他,冷言冷语地说了句:“你说你年纪轻轻做什么不好要去玩赛车?现在出了人命,知道后悔了吧?也难怪人家阿姨会恨你一辈子了。”
何寒深猛然睁开眼睛,一双如冰潭般冷冽的眸子冷冷地瞪着她,紧敛的眉头透着一丝不悦。
对上他这样的眼神,方初榆心里咯噔一下,忽然背脊发凉,让她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出去!”何寒深面如寒霜,冷漠的语气仿佛带着锋利的冰刃,能把人割伤。
方初榆眉头一皱,她可不是什么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听到他这话还忍得下去,当下转身就走,毫不犹豫。
何昭墨再过来的时候,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
那位方小姐已经离开了,何寒深虽然还是闭着眼睛,但周身弥漫的气场不一样了,很阴沉。明明是在昼亮的灯光下,他却仿佛置身于深渊的黑暗之中。
“这是……怎么了?”何昭墨有些好奇地问了句,心想难道他刚才走后,他们吵架了?
何寒深没理会他的问题,深吸了口气,睁开眼睛问他:“赵奇的事,安排得怎么样?”
“都处理好了。他是因公殉职,会善待他的父母。另外,我也根据你提的要求,在文书中加了几条惯例,不过—— ”何昭墨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问一下,“你确定,以后他父母每年的赡养费都由你自己出吗?”
“这种事,你没必要问。”何寒深都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
何昭墨也不是说何寒深这样做不对,只是每年的赡养费加起来,数目不小,而且给赵奇父母的补偿金已经足够多了,他没必要多承担这笔钱。
“我知道你不差钱,但至少该让他们夫妇知道吧?”
“用不着告诉他们。”何寒深道。他很清楚他们如果知道了,一定不会要。
何昭墨也能理解,只是,有句话他还是要说:“寒深,我知道你是一个责任心很重的人,你也习惯一个人承担所有的事情,但赵奇的死,跟你没任何关系,你也是受害者,所以,别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好吗?”
何寒深没说话,闭上眼睛。最终,以他的沉默,结束了这个话题。
[5]
“老板,你没事吧?”
张蒲清原以为自己因为一些事,心情已经够沮丧颓废了,结果到公司后,就看到方初榆趴在办公桌上,双肩耷拉着,整个人看着就有气无力,周身更是弥漫着一股阴郁的负能量气场。
方初榆抬起头来,无精打采,下巴抵在桌上,一双美目瞥了张蒲清一眼,懒洋洋地问他:“你觉得我很闲吗?”
“老板,你闲不闲,看你每天排得满满的日程表就知道了。”张蒲清失笑。
话音刚落,就看到方初榆一脸烦躁地抓头发,恼怒道:“那你说我怎么有时间去多管闲事,还惹得一身骚?”
方初榆越想越气,她自认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但助人为乐的事她也没少干,也因此获得不少感激。
但从来没有像昨天一样,好心帮忙,被㨃得哑口无言不说,更过分的是,最后竟然还被赶出去了!
张蒲清闻言,以为是她昨晚去见小孙总时发生了什么,便关心地问:“老板,是相亲不顺利吗?”
“别跟我说‘相亲’这两个字!”方初榆凶巴巴地瞪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张蒲清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方初榆就要炸了。
她还没说什么呢,那个小孙总竟然敢恶人先告状,一通电话,就把她给定罪了,说什么她摆臭脸,也不说话,没坐一会儿,就甩脸拍屁股走人了。
于是,方初榆昨晚还得应付她爸的电话轰炸,先被兴师问罪审问了一番,又被命令择日去跟人家赔礼道歉,气得她二话不说,把电话给挂了,一晚上没睡好。
张蒲清对方初榆表示了深深的同情,但他心情也很沮丧,坐下来之后就唉声叹气。
方初榆注意到了,没好气道:“你一大早叹什么气?”
张蒲清惋惜遗憾地说:“还不是我偶像寒大神的事嘛。之前我跟你说过,他回国就遭遇了车祸,后来我听到消息说,寒大神没有生命危险,但赵奇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死了?”
“嗯,唉……太让人痛心了。”张蒲清很难过,深深地叹了口气。
方初榆虽然也很同情,但她不熟悉他说的这两个人,只是见他情绪这么低落,问了句:“你认识那个叫赵奇的?”
“他是摄影师,跟着一个战地记者,也算高危职业了,我对他倒是不熟,只知道他是寒大神身边的人。”
方初榆扬了扬眉:“既然不熟,那你这么垂头丧气、忧心忡忡干吗?”
听到她这话,张蒲清脸一垮,愁眉苦脸道:“老板,我担心寒大神啊!赵奇就这么没了,他心里一定很难过。我一想到寒大神会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就好恨自己没能力见到他,不能给他最温暖的安慰,我好难过……”
方初榆嘴角抽了抽,他一个大男人,还想怎么给人家温暖的安慰?
“所以,你到头来心疼的是你那个寒大神?”方初榆略带鄙视地看着他。
张蒲清辩解:“当然不是!最难过的还是赵奇年纪轻轻就这么没了,不过,寒大神也是需要安慰的。”
方初榆懒得跟他继续聊这种跟工作不相干的话题了,问他:“今天有什么行程?”
张蒲清翻开记事本,将今天的行程一一报告,最后提醒她:“老板,晚上跟张总那边有应酬。之前张总说要跟咱们公司合作,但一直也没给准话,约了他好几次,这次才终于同意,会不会他根本就无心跟咱们合作?”
“公司近期业绩不好,再不想办法扩展客户,公司就不用运营了。”一谈起工作,方初榆气势就不一样了,全无刚才的散漫跟惺忪,取而代之的是雷厉风行的凌厉跟干练。
闻言,张蒲清也不好说一些打压她斗志的话了。跟张总那边对接的人是他,听对方的语气,似乎根本没想跟老板谈业务。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6]
何渊希在午休时间过来看何寒深。
何寒深坐在病**,双臂抱怀,闭着眼睛。窗帘全被拉上了,外面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哗”的一声,何渊希将窗帘拉开。
窗外的光线投射进来,打在何寒深冷峻的侧脸上。何寒深眉头微微一蹙,掀开眼帘,瞥了他一眼。
“多吸收点阳光,对身体康复有好处,别总把自己关在黑暗里。”何渊希走过去,掀开他的被子,就发现缠着厚厚纱布的双腿上有一部分渗出血了。何渊希眉头一皱,“你是不是又尝试着移动脚了?”
“那也要能动才行。”何寒深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冰冰。
何渊希头疼地扶额。
何寒深这双腿伤得那么严重,怎么可能动得了?
可何寒深明知无法动弹,却还咬牙忍着痛尝试。他以为自己看不出来吗?伤口都裂开了,他不怕痛,自己都替他感到心疼。
“你这双腿还想要吗?”何渊希语气严肃起来。
何寒深看了何渊希一眼,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句:“这不是身为医生的你该做的吗?”
何渊希:“……”
这种不听话的堂弟,他能丢了吗?
何渊希捏了捏眉心,深吸一口气:“我听微雨说,他问你一些事,你都闭口不谈。我说你这个当哥的,是专门来折磨你亲弟的吗?”
“他废话太多了。”某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何渊希没忍住笑了,他忽然发现,在他们何家,当弟弟的似乎都是食物链最底端。
何寒深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我记忆出了异常。”
何渊希正色起来,听他继续往下说。
何寒深闭上眼睛,复而睁开。他的记性一向很好,可自他发生车祸醒过来之后,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是失忆,关于自己的身份他记得清清楚楚,只是隐约感觉自己忘记了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事。
何渊希很诧异,毕竟何寒深的记性在何家是出了名的好,几个月甚至几年前某一天发生的事他都记得,甚至连当时的对话他都能复述出来,现在居然忘记了一些事?
“你怎么知道自己忘记了一些事?”何渊希忙问他。
何寒深摇摇头:“很多事情,无意间忽然会想起,但之后却需要仔细回忆,才能将当时的具体经过记起来。”
闻言,何渊希眨了眨眼睛。
的确,这对于一个脑容量时刻存储着内容,随时能说出某一时间段所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何寒深来说,确实很异常。
何渊希摸着下巴问他:“那你现在,觉得自己还忘了什么吗?”
“有一个人,似乎记得在哪儿见过她。”
何寒深闭上双眸,脑海里浮现方初榆那张英气洒脱的脸,这张脸明明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他应该见过,却想不起来,少了点能让他想起来的东西。
“还是查一下吧,看是哪儿出了问题。”
何渊希觉得不能忽视。何寒深却摇了摇头,表示没那必要。
既然他不愿意,何渊希也没勉强他。
没一会儿,何微雨过来了。他将手里沉甸甸的黑色背包放到何寒深的床头柜上,说:“哥,这是从你车上‘挖’出来的,我没动过,你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
“放着吧。”何寒深扫一眼,便收回目光了。
何微雨跟何渊希对视一眼,互使了个眼色,最终还是何微雨开口:“哥,赵奇的遗体已经送去殡仪馆了,过些天会举办告别会,爷爷说他会代替你过去,让你专心好好养伤,不用操心。”
何寒深垂下眼帘,掩住了眸底的阴霾。
见何寒深没说话,何微雨叹了口气,以他对他哥的了解,对方一定不会乖乖听话。
赵奇的母亲现在对何寒深怀恨在心,他去了又能做什么呢?人死不能复生……
[7]
方初榆今晚酒喝多了,上了车之后就裹着羊毛毯蜷缩成一团。尽管上车之前她已经跑厕所吐过了,但她还是很难受,好几次捂着嘴险些吐在车上。
开车的张蒲清时不时透过后视镜,担忧地看她,最终忍不住皱眉问:“老板,你怎么喝这么多啊?”
“那姓张的死胖子,白让姐姐喝那么多,不想合作就直说呗,还说那么多废话!”方初榆气得一蹬腿,把鞋都蹬掉了。
张蒲清闻言有些内疚,早知道就不让她去了。
那张总邀请了一帮朋友,美其名曰为她拓展业务认识更多的朋友,结果认真谈工作的没几个,都像是骗吃骗喝的,还灌了她不少酒。
不过像这种敷衍的应酬,方初榆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自从她坐上总裁这个位置,这种“酒桌文化”她见多了,尤其她还是一个女人,所受到的“特殊待遇”就更多了。
张蒲清一直很心疼她,在别人眼里,她是手段厉害的霸道女总裁,没有什么是她方初榆做不到的,却不知道,她付出了多少。
到了方初榆家。
张蒲清喊了她几声,她都毫无反应。没办法,他打了个电话,让住在附近的老婆孟席然开车过来,帮忙照顾一下。
孟席然是在民政局工作的公务人员,与张蒲清是青梅竹马,姐弟恋,两人很早就结婚了,孩子现在都六岁了。
孟席然跟方初榆的关系也不错,她比方初榆大好几岁,一直将方初榆当妹妹一样。
听张蒲清说方初榆喝多了,孟席然哄孩子入睡之后,穿上大衣就连忙开车出来了。
张蒲清毕竟是有妇之夫,不好跟方初榆过于亲密接触,等孟席然过来之后,两人才搀扶着方初榆进屋。
方初榆虽然喝得醉醺醺的,但她喝多之后只是昏沉沉地睡觉,很乖巧。
孟席然扶她到**躺下,帮她脱了外衣,又帮她洗了脸,给她盖上被子。
张蒲清在客厅等,见孟席然轻轻关上房门出来了,他搂着她亲了一口,甜蜜道:“谢谢老婆!辛苦你了,我爱你。”
“少说这些有的没的。怎么让她喝了这么多?”孟席然拍开他不安分的爪子,没好气地瞪他。
张蒲清委屈脸:“老婆,你也知道,这不是我能阻止的。”
孟席然当然也清楚方初榆的情况,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夫妻俩离开方初榆的家,把门锁上之后,牵着手回车上去了。
张蒲清开车,孟席然坐副驾驶座。
回去的路上,孟席然不由得感慨:“她一个小姑娘,刚毕业就坐上这么一个位置,将一整个公司扛在肩上,实在是不容易。”
“是啊,董事长也在她任职之后没多久就退休了,而且,别看公司现在发展不错,一旦出点大岔子,随时有可能倒闭破产。”张蒲清皱着眉头说。
孟席然意外:“这么严重吗?”
“嗯,方家是家族产业,但内部没一个会做事的,不帮忙也就算了,还经常给老板找麻烦,阻碍她对公司做出一些变动,其实他们就是怕下台,总拿亲戚关系来给老板施压,老板为此没少烦心。”
“话说董事长岁数也不算大,怎么这么快就把公司丢给方初榆管理呢?”孟席然觉得有些奇怪。
听到她这话,张蒲清不由得叹了口气。
实际上,方柏崧私底下有找他谈过话,希望他能多帮衬方初榆一些,别让她太辛苦。
方柏崧的身体以前就不怎么好,近些年更担心自己活不了几年。他让方初榆那么快就接手公司,也是想给她时间慢慢成长,而不是某天他撒手人寰了,她被迫长大。
方柏崧最近也开始着急给方初榆找对象。
张蒲清私底下去见方柏崧的时候,才知道原因。
方柏崧的记性越来越差了,去医院检查,说可能会患上阿尔茨海默症。他怕自己有一天会把方初榆忘了,才那么着急地为方初榆的将来做准备。
当然,这些话,张蒲清也一直没敢跟方初榆说。倘若她知道,得多受打击啊!
[8]
由于昨晚喝多了,导致方初榆今天上班的时候精神恍惚,整个人不在状态,勉强开完会后,她回到办公室就直接躺下了。
张蒲清推门进来时,就看到她毫无形象地瘫在沙发上。他有些无奈,明明让她别勉强,今天别来公司的,她还非得来。
“老板,没事吧?”张蒲清关心地问了句。
方初榆摆了摆手,强撑着坐起来,头疼地捏了捏眉心道:“死不了。”
“刚才会议上,老板你也看到了,关于代言,你打算怎么做?”张蒲清将一沓文件放在她的办公桌上,顺手帮她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桌面。
方初榆揉着太阳穴,皱着眉道:“什么代言?”
“老板,你刚才真的有在听他们说什么吗?”张蒲清忍不住笑。
方初榆撇撇嘴:“一个个跟念经似的,扯了一堆,就是不说重点,这些无关紧要的话,我哪有心思听?”
张蒲清失笑,跟她解释。
其实还是找明星代言公司产品那点事,之前就讨论过,该邀请哪位女明星代言。
方初榆当时独裁果断,否定其他人所提出的人选,点明只要自己看上的那个女演员—— 池槿忧。
只是,公司联系过多次,池槿忧的经纪人那边却表示,池槿忧目前不接护肤产品代言。
其实张蒲清也知道,之前多个大品牌邀请过池槿忧,池槿忧都没同意,更不用说接他们这么小一个公司的品牌了。
对于这个问题,方初榆也有自己的想法。据她所知,池槿忧虽说是公司签约的艺人,但很多决定权都在她本人手上。
也就是说,她该约谈合作的对象不是池槿忧的经纪人,而是池槿忧本人。
想通了,方初榆直接吩咐张蒲清,让他查一下池槿忧最近的通告,比如在什么地方出席什么活动。
张蒲清也没让方初榆失望,他直接汇报说,明天下午池槿忧要录制一档采访节目,如果方初榆需要,他可以弄到现场观众的名额,只要参与节目录制,就能见到池槿忧了。
“下午几点?”方初榆问。
“四点开始,要求观众三点到场。”
“行,你去安排,明天我们就去一趟。”
张蒲清点点头,正准备去安排,就见前台小姐捧着一束花进来了,对张蒲清道:“张秘书,这是你买的花,刚才送过来的。”
张蒲清接过,道了声谢谢。
方初榆见状扬了扬眉,调侃道:“给席然姐准备的惊喜?”
张蒲清有些尴尬:“不是,这是要送我寒大神的。”
方初榆瞬间无语,真不知道该说孟席然幸运还是不幸。
幸运的是,她这个老公不喜欢美女,不幸的是,他给一个男人送的花,都比送她的还要上心……
张蒲清一看方初榆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忙解释:“给寒大神送花的机会不是谁都有的,我认识的人有渠道,可以帮我送过去,而且我还可以写信,保证寒大神会看。”
方初榆理解他的心情,也没多说什么,不过,经常听他念叨寒大神,便随口问了一句他寒大神叫什么。
张蒲清说:“他在报道上用的名字叫何寒。”
“这意思是,何寒不是他的真名?”方初榆寻思猜测。
张蒲清点头:“是啊,他本名叫何寒深。”
听到这个名字,方初榆瞬间愣住。
反复跟张蒲清确认,确定了他所说的“何寒深”就是她所认识的那一个,方初榆不由得感慨,这世界果然很小……
再回想起自己那天对他说的话,方初榆的眉头不由得皱起。
当时确实是她断章取义了,还说了那些伤人的话,也难怪他会生气。
以她当时的态度,根本就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方初榆越想就越自责,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愧疚过……